
【菲常萧张】着我旧罗衣
*婚后。夫妻之间闹变扭的小故事。
以剧版为背景,大部分细节都是我编的。
不需要粮票,不用转链接,放心看。
薛芳菲在一个普通的清晨醒来,隔着重重纱帘,圆桌上的一盒吃食正冒着热气。
她并未立刻便从床上起身,在床上松动一下周身的筋骨关节,又拿手够了够榻的另一边——凉得很,他很早就出去了,说是今早与圣上约了棋局,让她醒来时可不要太想他。
薛芳菲那时被萧蘅拢在臂弯下,明知眼前人不过是含笑调情,闻言却还是嗔道:“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伸出手,搭在男人的脖子上:“我醒了之后,只会想着街上卖的芝麻香糕,至于和我过夜的夫君嘛,”薛芳菲凑近了,在他耳畔轻声吐气:“爱去哪...
*婚后。夫妻之间闹变扭的小故事。
以剧版为背景,大部分细节都是我编的。
不需要粮票,不用转链接,放心看。
薛芳菲在一个普通的清晨醒来,隔着重重纱帘,圆桌上的一盒吃食正冒着热气。
她并未立刻便从床上起身,在床上松动一下周身的筋骨关节,又拿手够了够榻的另一边——凉得很,他很早就出去了,说是今早与圣上约了棋局,让她醒来时可不要太想他。
薛芳菲那时被萧蘅拢在臂弯下,明知眼前人不过是含笑调情,闻言却还是嗔道:“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她伸出手,搭在男人的脖子上:“我醒了之后,只会想着街上卖的芝麻香糕,至于和我过夜的夫君嘛,”薛芳菲凑近了,在他耳畔轻声吐气:“爱去哪儿去哪儿。”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笑。
这个人闹到丑时才肯罢休,大清早又出门了,倒不愧是行伍之人。薛芳菲一边想着,一边坐起来,圆桌上那盒冒着热气的多半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芝麻香糕了,不知道是他自己去买的,还是让下人去买的?
薛芳菲努力地抻直了发酸的腰板,歪歪扭扭地迈着步子往帘外走,成婚之后他们仍住在国公府,好不容易认回了自己的姓名身份,可薛芳菲还没想好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权且先在这儿落个脚,一切再从长计议。
“落个脚?”那时的萧蘅勾勾唇,抱着臂膀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堂堂国公府,在你眼里就是个落脚的酒楼客栈?”
“堂堂的国公爷,都为我鞍前马后这么多次了,”薛芳菲走过去,离得很近地用手握了握他腰间挂着的狸猫玉佩,“我当然要把这儿,当做我的栖身之所,心之归处了?”她松开玉佩,将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含笑晏晏地看着他。
不出所料地,肃国公眸色变换,原本紧绷的嘴角放松下来,薛芳菲明白萧蘅方才并非真地不在乎,也知晓这个人秉性如此,眼下看他因着自己这一句话便又喜上眉梢,心下也不由得生出怜惜。
想到此,薛芳菲满怀期待地走到食案边,打开盒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买芝麻香糕了?”萧蘅踏进门,食盒规规矩矩地仍被放在桌上,旁边的娘子虎视眈眈,他见状眼睛眯起来只是一笑,目光颇有得色。
薛芳菲心下一叹。
“这芙蓉酥饼一块就是一盒香糕的价,你别告诉我,你吃不出来?”萧蘅慢悠悠走过去,拇指食指端起一块桃红色的酥饼,笑眯眯地吃了一口。
薛芳菲看着他,看着看着便也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容,面前的男人便渐渐地不笑了,他抿着嘴,没有作声。
他的娘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萧蘅行走大内多年,车尘马足,蚁穴蜂衙,心肝俱是密不透风的墨黑,可在薛狸明澈的眼瞳里,他却觉得自己是如此一览无遗。
“你今日与陛下行棋,多半是赢了。”薛芳菲笑着说,“这么开心。”
“今日可得空?”薛芳菲说:“一起去听戏吧?”
白日的戏楼人迹寥寥,夫妻二人刚迈入正堂,早得了消息的班主便迎上来,眼见着肃国公面如沉水,夫人却眉眼带笑,心下着实纳罕,一时间竟忘了出声招待。
“今日唱得是什么?萧蘅照例是要问一句的,亲手了结了最得他青眼的小桃红之后,国公爷忙着捧姜二娘子这位真正的大“角儿”,东奔西走,无暇他顾。如今恩仇得报,人生大事甫一落定,好不容易来了戏楼,眼倒生了。
“国公爷,近来水仙子唱的《海神庙》颇为受赏,不妨一听?”班主回过神来,电光火石之间脱口而岀,余光瞥见他身边的薛芳菲,心下暗叫不妙。
“哦?水仙子?”萧蘅偏了偏脑袋,对这个新角儿似乎并不感兴趣,而是慢慢地将剧名一字字地从嘴里抛出来:“你是说,《海神庙》?”
“海神庙王魁负桂英。”薛芳菲波澜不惊地朝他一笑,“由尚仲贤所写,我想班主指的应该是这支戏吧?”
书生王魁与妓女桂英在海神庙盟誓永不相负,约定待王魁高中,便娶桂英为妻。怎料其蟾宫折桂后另娶贵女,得升高位。桂英闻讯挥刀自刎,死后化为厉鬼,在海神庙鸣冤赌咒,王魁不日便暴病而亡。
“好一个快意恩仇的女子。”薛芳菲轻轻颔首,仿若丝毫不知燕京城中早已传遍薛家女的威名——魂兮归来的状元亡妻,在四方城中搅起滔天巨浪,比起戏中的桂英亦是有过之而不及。
“你要听?”萧蘅眯了眯眼,转过身去,似是要把她脸上神情瞧个真切。
“以前都是你邀我听,”薛芳菲说,她牵起他的手,“如今也陪我听一折吧?”她笑着,对班主说到:“就听第三折。”
她拉着他,一起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榻上。
一声响锣,鼓声渐起,幽魂扮相的伶人自台左侧飘然而入,她脸上妆彩斑斓,泪痕交错,开口便唱道——
“清耿耿将明香来,骨碌碌将杯茭掷,则见今生到老无抛弃。”鬼女冷凄凄一甩袖,复又吟道:“噫!怎叫别人更戴了我金冠,也披我这霞帔?”
萧蘅将手中折扇握紧,身边的薛芳菲却好似个滴水观音无悲无喜,端坐莲台上,令他颇为忿忿。
伶人又唱:“我知道这厮辜德负恩,枉了我举案齐眉。那期间忍冷耽饥,穷滴滴少衣无食,大古里怎生般家豪富贵,划得那厌娼人门户低微。”
鬼女伸袖,作掩面而泣状:“他如今在宰相家里,別娶了娇妻,锦帐罗帷,步步而相随。”
“我一捻儿年纪,你为甚将我不应对?”
——萧蘅站起身来。
“你听吧。”他咬牙吐出几个字,低头看向薛芳菲。“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听的。”他扔下这句话,径直走了出去。
一旁的班主看着国公爷负气而走,吓得抖如筛糠,戏乐戛然而止,吹拉弹唱的跪了一地。薛芳菲看着萧蘅远去的背影,施施然便也起身。
“辛苦了,”她对一班子的乐伎伶人说道,随手扔下一叠钱票,“唱得很好,听说蕤香轩新制的小龙团很不错,这些权当给大家润嗓。”
燕京城的戏坛倒了一个小桃红,却还有水仙子、梧叶儿,鼓瑟笙箫不停,角儿便能流水一样地换,天子脚下,四方城中,日日都有好戏上演。
国公爷的步子迈得不紧不慢,薛芳菲也跟得不近不远。
“跟够了?”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走了有大半条街,萧蘅终于忍不住扭头,眉头攒在一起。
“你走这么慢,不就是想让我追着你跑么?”薛芳菲笑吟吟地跟着停下脚步,“我很听话。”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萧蘅怒极反笑:“一大早地,又是听戏又是在我面前卖乖,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呢,萧蘅。”薛芳菲沉静地问道:“你今日怎么了?”
眼前人沉默下来。
“又不说?”薛芳菲叹口气,“你今早把我的芝麻香糕换掉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说了,我没买。”萧蘅冷声道。
“你大清早地买了,冰着一张脸提溜着拿回来,犹豫了半天又扔了,陆玑说的。”薛芳菲毫不留情地将可怜的陆玑供了出来。
萧蘅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冰雪聪明。”他慢慢说,“何必来问我因何生气?”
他生得一副好模样,平日里总眼带笑意,偶尔冷着脸不说话时也是霜晓寒姿,自有一番凛冽之美。
“因为那家糕饼店的老板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伯,不认识什么状元夫人国公娘子,可却认得‘阿狸’。”薛芳菲说,“我去时,他说他还记得,以前也有人清早地买香糕给我。”
“料想他也对你说了一样的话,所以——”薛芳菲拉长了声调,“我家夫君热热的一颗心呀,多半哐叽就碎了一地。”
萧蘅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于是夫君你呢,就把我的香糕换成了自己爱吃的酥饼,让我别只吃那种便宜的糕点。”薛芳菲说着,走到他面前,无辜地看着他:“后来我又带你来听什么劳什子戏,还非要听什么海神庙,国公爷么,便忍无可忍了?”
萧蘅迎上她的视线,“耳聪目明,真不愧是我的阿狸。”他的手轻轻摩挲她的脸,语调阴冷又缱绻:“那你觉得,我有没有理由生这个气?”
“自是有的。”薛芳菲眉眼弯弯,“忍了一个早上,夫君辛苦了。”萧蘅听了未做应答,抚着她脸的手掌却渐渐用了力气。
“萧蘅,”薛芳菲握住他抚在脸侧边的手,安抚似地:“薛狸不是桂英,没有化成厉鬼,她活下来,报了仇。”
“有了崭新的明日。”薛芳菲朝他微微笑,“而这个明日,是你与我将共度的。”
“过去我无法更改,但我的未来,却可以分你一半。”她说,“就如同你分给我那样。”
萧蘅垂眸。
“那也不用听那个戏,你不是说了吗,前尘往事,无须回首。”他低声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已不会再为往事难过。”薛芳菲轻轻靠在他怀中,很轻地呢喃:“还以为这样你会高兴。”
“即便是为了我,也不需要你以这种方式表衷心。”萧蘅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下次不许了。”
薛芳菲轻轻点头。二人静静倚在一处。
“不过,我本来就爱吃芝麻香糕,在淮乡就爱吃了。”薛芳菲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清凌凌地,“你还是得赔给我。”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笑。
“有长进。”萧蘅道,把娘子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胸膛上,“这次没有为了点吃的就把过夜的夫君抛在脑后了。”
“看来我这脾气,得常发。”
【完】
别发单个表情包,看到会删除。谢谢啦。
第53章 娘子?啊哈!
凌晨两点半,金色时代,排演练习室内,依旧是人满为患。
曾毅站在人群最前方,面无表情地,总结了今晚的演出效果和不足地方,并且指出明天早上下班前,每个表演团队需要达到的验收标准。
最后,讲解到一些舞蹈动作和歌唱的技巧。
作为普通员工的玲花站在人堆中间,打着哈欠,正听着曾总监讲着那些老生常谈,结果下一秒,就被他点到了: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玲花……”
所有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张着个大嘴,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她,玲花惊得差点下巴都脱臼了。
曾毅的表情相当微妙:
“你来给我们演示一下。”
当场被抓到没好好听讲的玲花走了出来,看了......
凌晨两点半,金色时代,排演练习室内,依旧是人满为患。
曾毅站在人群最前方,面无表情地,总结了今晚的演出效果和不足地方,并且指出明天早上下班前,每个表演团队需要达到的验收标准。
最后,讲解到一些舞蹈动作和歌唱的技巧。
作为普通员工的玲花站在人堆中间,打着哈欠,正听着曾总监讲着那些老生常谈,结果下一秒,就被他点到了: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玲花……”
所有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张着个大嘴,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她,玲花惊得差点下巴都脱臼了。
曾毅的表情相当微妙:
“你来给我们演示一下。”
当场被抓到没好好听讲的玲花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问:
“演示什么?”
“……”
曾毅刚刚还冷峻的面庞被她一句话问的立刻鲜活了起来,表情十分精彩,只好又说了一遍:
“先来你擅长的,头腔共鸣。”
玲花眯起眼睛,无奈地看着他,合着把自己当教具了。
虽然无语,但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是给这老搭档一点面子吧。
随即玲花把气息顶了上去,十分轻松地唱了个高音,达到曾老师所要求的头腔共鸣。
“很好,再展示一下低音需要达到的胸腔共鸣。”
同样地,玲花打开喉咙,闭合声带,低音也十分顺利地下去。
高音共鸣上去不意外,但这完美的低音发声让曾毅直接怔住了,侧目望向她,这家伙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偷偷卷成这样了,现在这发声技巧和十几年后也没啥差别啊。
感受到曾毅炙热的目光,她疑问道:
“怎么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众人讲:
“大家自行解散练习吧。”
众人散去后,留下两人伫立在原地,他意味深长的看向玲花:
“你的低音什么时候练的。”
玲花也算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质疑自己的实力:
“需要练吗,这不有嘴就行。”
曾毅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开始也教歌唱技巧了。”
玲花来到这里后,终于察觉到曾毅的一丝异样。
2004年这会儿,他教教舞蹈应该是游刃有余。但唱歌就不一样了,两人都是出道后才系统学习了声乐知识和技巧,他现在唱歌好听不代表会教。
曾毅笑着摸摸鼻子:
“教唱歌很难吗,这不有嘴就行。”
“……”
与记者媒体纠缠了小半辈子的两人,在打太极这一方面,都还没输过。
“行,咱俩今晚排练什么,曾大总监。”
玲花实在懒得计较,换了话题。
“月亮之上。”
玲花咂了下嘴,十分嫌弃:
“这歌我已经熟的能边钻火圈边唱了,我就先下班回家了哈。”
玲花说着就拍拍她的肩膀准备走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被曾毅握住,一把拽了回来紧贴着他。
曾毅目光里带着戏谑,轻挑地说道:
“喂喂喂,走的真快。”
他靠近她的耳边,沉声说了句:
“你不应该等你的男朋友下班了一起回去吗?”
玲花的耳朵十分敏感,这不是什么秘密,她被曾毅这吞吐的气息吹的骨子都要软掉了,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一时间绯红从耳尖弥漫到了脖子根。
这家伙……
曾毅露出了胜利般的微笑,放开了她。
“去玩吧,记得等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玲花迷离着眼神,许久才从刚刚暧昧的氛围中脱离出来。
这算什么事情,被小孩子撩了?
……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凌晨四五点,练习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曾毅和玲花锁了门,准备回家去。
两人并肩进入了楼梯间,月光从窗户照进楼内,一缕缕洒在阶梯上,声控灯也适时地灭了。
在黑暗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你弟弟怎么来深圳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今晚碰到了。”
曾毅缓缓说道:
“我弟弟是当年我去酒吧,一场场演出供出来的大学生,跟我感情比较好。他或许觉得和我在一个城市能有个照应,就在深圳找了工作。”
曾毅的父母是农民,收入不高,为了缓解他们的压力,作为大哥的他书读了一半就出来跑场子了,为他的弟弟奉献了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年华。
他的骨子里一直刻着的谦逊和低调,但也因此,妥协与牺牲的也总是他。
“原来是这样……”
玲花沉默了一下,好似在回想,很快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响起:
“他和你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对除了我以外的人都很沉闷,但他怎么说呢,十分能言善辩。”
曾毅轻轻地说:
“可能读书还是有用吧。”
那平淡的语气听的玲花一阵心疼,在另一个世界,作为独生子女的她完全没有任何家庭上的压力,日子对她来讲就是玩玩而已,没有什么是要她去放弃什么而达成的。
玲花上前靠在他的胸膛,轻轻抱住了他,小声问道:
“遗憾吗,如果不用早早的进入社会,或许你的人生会不一样。”
曾毅也用双臂轻轻包裹住住了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二十岁出头那会可能会有一些遗憾,但现在不会了。”
玲花抬头,与他对视:
“为什么?”
两人驻足在楼梯之间的平台,借着昏暗的月光,曾毅看清了玲花光洁白皙的面容,24岁年轻的她不需要任何装扮,就已经美的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因为遇见了你,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玲花,他绝对不会有另一个世界那么杰出的成就,或许就只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完整个平凡的一生。
这温柔的话语让玲花为之一震,她把脸再度埋入他的怀里,闷声说:
“你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但没过两秒,玲花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对吧,现在说这话有点早啊,他们还没出道呢,还是底层打工人,人生改变至少得一两年后吧。
再结合他之前种种诡异的行为,玲花心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颤抖着声音发出了暗号:
“娘子?”
曾毅下意识的,本能的,毫无防备地接道:
“啊哈!”
“操!”
男女混合高音从楼梯间传了出来,整个金色时代的楼都震了一震。
ps:谢谢@南北相惜送的【蛋糕】【奶茶】【糖果】三连,我真的哭死。谢谢@不安小姐的19颗【糖果】,老板大气!谢谢@Moonquakes@什么兮啊@师妹想喝桃花酒@用户9wyumtxh06@娑娜@月@整理青春@游魂@重锦@桃子多好吃@╮(‵▽′)╭@我爱鱼@唯爱撒撒@不定期犯狗@moon的【糖果】,被甜到了,谢谢大家。
彩蛋继续。
【毅花】后台轶事
平行时空/隐婚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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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俩演出搞得我不太正经!
完整版见彩蛋!
“花儿,怎么了,困了?”曾毅看向她。
“嗯,还要等多久啊?”她迷蒙的眼神出卖了她的累。
“前面还有二十个节目呢!可有得等了。”曾毅摸了摸玲花的头,示意她再休息会儿。
“躺我怀里再歇会儿吧!”他的手抚过她的耳廓,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她耳垂上的耳环,晶莹剔透,如同每次她在他身下的时候。
“老曾,我觉得你不是很想要我睡觉了!”玲花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一翻身就坐在了曾毅腿上,“要不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曾毅哥哥!”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附上了他的,浅尝辄止过后,下一秒又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曾毅...
平行时空/隐婚预警
ooc是我的,勿上升🆙
等他俩演出搞得我不太正经!
完整版见彩蛋!
“花儿,怎么了,困了?”曾毅看向她。
“嗯,还要等多久啊?”她迷蒙的眼神出卖了她的累。
“前面还有二十个节目呢!可有得等了。”曾毅摸了摸玲花的头,示意她再休息会儿。
“躺我怀里再歇会儿吧!”他的手抚过她的耳廓,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她耳垂上的耳环,晶莹剔透,如同每次她在他身下的时候。
“老曾,我觉得你不是很想要我睡觉了!”玲花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一翻身就坐在了曾毅腿上,“要不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曾毅哥哥!”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附上了他的,浅尝辄止过后,下一秒又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曾毅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要逃跑的她,她又反锁了门踢掉了碍事的高跟鞋,赤着脚转身回到了他的怀抱。
“还有时间,看你的了,毅毅哥哥!”玲花的红唇擦过了曾毅的侧脸,又顺势贴上了他的额头。
…………………………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的意识才回拢过来。
电话那头是小助理在催促他们准备了,还有三个节目就快要到他们了,电话这头的曾毅,还埋在玲花身体里,一手揽着身上人的纤腰,一手拿着手机一本正经地回话,“好,我知道了。”
“该我们了!”曾毅放下手机,双手抱住玲花的腰,“回去继续!”他替她收拾了好一阵,看她脸颊上的泪水也干得差不多了,“补个妆吧!玲花老师!”
“这怪谁?”玲花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红印,又看向小镜子,口红已乱得不成样子,“曾毅!回去别上我的床了。”压根没觉得是她自己先贴上去才造成如今这场面的。
“好,我不上!”他答应的很爽快,殊不知心里憋着什么坏儿呢!那倒是,曾毅心里想的是你上我的床不就好了。
玲花和曾毅并肩站在舞台后面时,她才意识到腰有些酸疼,不禁又瞪了曾毅一眼,却在灯光照射时看见了他喉结处的红印。
“别动!”她用手轻轻擦了擦他的喉结,试图抹去她留下的痕迹,却在下一秒被他的手抓住了。
“留着吧!没关系的!”曾毅满不在乎,好不容易盖了章,那不得要向全世界宣告。
“你就作吧!万一粉丝发现了,谁要跟你一起面对,那得多烦啊!”玲花拍掉他的手,故意不去看他,可心里面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直播很顺利,除去她因为没站稳差点摔了,曾毅扶了她的腰一把;除去曾毅的嘴唇色彩不是那么均匀,她近看时才发现,差点没笑场;除去他看向她时的眼神太过深情,搞得她差点就忘了下一句歌词。其他的都很完美!
“慢点儿!”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地下了台,又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后。
“嗯,终于结束了,刚才你在台上想什么呢?那么高兴!”玲花偏过头看向他。
“想你啊!”他醇厚的嗓音就这么打在了她心上,让她觉得她的心脏好像停止跳动了一拍。
“嗯?”玲花想再确认一遍,她的反应着实有些可爱,曾毅不禁又想摸摸她的头。
“想你演出前在我身上的样子。”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垂,惹人讨厌的声音就这么闯进了她的脑海。
“曾毅!你不正经!”她剁了剁自己的脚,快步向前,不是很想等他。
“诶,花儿,等等我啊!”曾毅知道她脸皮薄,可他也知道,这只小猫也不过是故意在他面前生生气而已。情*趣这东西,他也是这么些年,自己琢磨出来的。
大晚上激/情短打
被两位老师逼疯了
不得不说,等待既煎熬又美妙
【毅花】茶酒(完)
是的我不加链了,被屏蔽的害怕。。。
上中下整合在一起吧
我流ABO,省略号内不重要……
(已经传出去了)
【现实因素预警】
【医用百科预警】
【我要挨打预警】
——————————
都这么多年过来了,现在放你走,不是太可惜了吗。
直到某天玲花也到了在手机上刷养生小文章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茶和酒,是不能在一起的。
时代进入了新的阶段,科技也在飞速发展,当局终于意识到随意扎针很容易引起破伤风确实不适合推广,抑制剂也不再像街边买饮料一样随意,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都改用了更为保险的抑...
是的我不加链了,被屏蔽的害怕。。。
上中下整合在一起吧
我流ABO,省略号内不重要……
(已经传出去了)
【现实因素预警】
【医用百科预警】
【我要挨打预警】
——————————
都这么多年过来了,现在放你走,不是太可惜了吗。
直到某天玲花也到了在手机上刷养生小文章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茶和酒,是不能在一起的。
时代进入了新的阶段,科技也在飞速发展,当局终于意识到随意扎针很容易引起破伤风确实不适合推广,抑制剂也不再像街边买饮料一样随意,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都改用了更为保险的抑制贴与阻隔贴。
虽然见效慢了点,但只要随身备着总比着扎针来的舒服。
就像此刻他们所在的晚会红毯,空气中混合着复杂的阻隔贴的气味,如同香水一样覆盖在不同属性的人身上,大家彼此靠近又不会太近,保持着恰好的社交礼仪。
“唉你帮我看一下!我这个贴是不是贴歪了啊?咋有点儿难受呢!”
算着时间应该是快要到他们了,曾毅推门走进化妆间想提醒她,结果刚踏进去半步就被扑面而来的马奶酒冲疼了脑仁儿。
他赶紧把门关上快步走到她身边,向后拉开十分茫然的造型师,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沉稳:
“我来吧。”
一只手缓缓拨开她的头发,常年吹拉染烫却依旧柔软的发丝竟把他的手指勾得发痒,曾毅屏住呼吸低头看去,心里想着肯定是刚刚做造型的时候玲花又兴奋地左顾右盼和人聊天,于是用指腹抵住她的后颈,用另一只手将有些错位的阻隔贴轻轻撕下重新贴好。
在重新呼吸的一瞬间还是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味道。
这下就连心脏都开始鼓动。
“是不是快到咱们了?那快走啊!”
始作俑者不打算对这个意外负责,整了整发尾站起来挎着他的胳膊就打算往外走,曾毅跟在后面也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把她的手搭在他的小臂上。
并肩的时候玲花不自觉摸了摸鼻子,曾毅靠过来她总能闻到那股令她不舒服的茶叶味儿。
听曾毅说好像是什么他们湖南的茶叶,潇湘茶。
浓而不苦,醇厚有力。
她没见过这种茶,更不爱喝。每每若是站在他旁边闻到了一些,玲花都觉得难受。
信息素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这么多年她没少这么安慰自己,能找到工作上如此合拍的搭档她也感到万分幸运,也不会避讳什么在各大场合夸奖他,但玲花心里清楚,所有人都知道让两个alpha待在一块儿吵架那都是小事,要忍住生理与心理的冲动才是难题。
酸甜辛辣的马奶酒与浓厚醇香的潇湘茶。
一个使人兴奋一个令人平静。
嗨,缘分呐。
她听他开过这样的玩笑,也猜想这个词或许没那么褒义,但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选择了对他点点头。
算是对他这么多年一直包容自己的认可?
呵,凭什么啊。说到底玲花也不想知道答案,当年确定了对方的性别之后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腔猛劲儿地拉着他一路走到如今,就连放弃都没想过。
说出来还可能会上爱好和平良好市民的教材呢。
毕竟能有像他们这么要好的“双A”可太稀有了。
熟练地挽住他走上红毯,面对着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露出自信的营业微笑,草原女王强大的气场让在场无数人为之叹服,顺带腿软。
“前面有台阶,记得慢一点。”
耳边传来曾毅低低的声音,略微偏头用余光看他,发现他只是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像是【顺便】告知她一下。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曾毅是个alpha,只当他能那样泰然自若的站在玲花面前无非不过是个优质的beta。毕竟总是站在舞台侧边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话不多又沉闷的性子相比较玲花可太不显眼了。
若不是前段时间曾毅接玲花从酒局回家的路上被偷拍了,没人会相信那个被吓到失禁的狗仔是被曾毅一只手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浓茶喝多了会死的。
甚至在引起了短暂的新闻浪潮时曾毅也只是抱着平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傻乐,玲花坐在另一头刷着手机,从上看到下那些“歌颂赞美”他们双A情谊的八卦。
心虚的要死。
得亏着他们的团队都是beta,将她保护得很好也由着她的性子,不然这草原女王是个酸酸甜甜的omega的事情被传出去了,这组合还做不做了?
要说马奶酒的味道解释起来也方便,辛辣中带着一股浓香的奶味和淡淡的甘甜,无非某些时期奶香会重一些。
平常的时候辛辣的酒味才是主导。
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谁,玲花自认为在娱乐圈要时刻注意人设不能塌,不然影响事业,所以心安理得的在每一天扮演着绝对女王alpha,甚至有时候她自己都要信了,大咧咧地往人alpha堆里凑想交个朋友——
然后被曾毅一把提溜回来站到他身边。
然后玲花就会望着依旧笑嘻嘻的曾毅开始生气,没有道理的生气。
万一呢?
万一人家也是个对omega没感觉的alpha呢?
藏在重重谎言之下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曾毅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alpha在这么些年与玲花的相处中,除了偶尔情急之下的临时标记外更多的是记得随身帮她带抑制贴。
一个alpha的口袋里永远装着两三份omega的抑制贴是个很奇怪的事,而当旁人看似无心的问起,玲花就会很自觉的找个上厕所之类的借口离开,然后想象着曾毅还是一脸无关地笑笑:
“关你屁事。”
然后在对方被他的信息素压制到逃跑后就会笑得更加放肆。
这样一来二去的难免会有人怀疑,毕竟玲花也没那么多厕所要上,但是还没等玲花找曾毅商量办法,这出戏倒是先被演下去了——
“对,我女朋友。”
还是上回那家酒吧,曾毅圈着一个女孩儿,身上不时跑出些甜甜的水果味。
“抑制贴就给她准备的。”
啊,下回用过的抑制贴不能扔在门口的垃圾桶了。
玲花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发现那里已经没有垃圾桶了。回头又看向曾毅,那个男的对她挑了挑眉:
“老板说那东西放门口容易有味道,会影响别人。”
“有啥好影响的?来这儿喝酒的不都是成群结队的谁不知道谁啊……”
唉,你怎么嘴比脑子快呢。
说出口就后悔了,但非要强撑着把话说完:“不过你可得把人看好了,谁不喜欢甜甜的小姑娘~”
说着作势就要去拉女孩儿的肩膀,满意地看着曾毅卡在她俩之间挡住那个女孩,笑意更甚:
“哟!这么护着,看看都不行~”
完全听不到周围的朋友们大声起哄“花姐好样的!”,玲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眯着眼给自己灌了一口。
好样的,该高兴才对。
这下可就坐实了她alpha的身份啊。
——
酒喝多了也许不会死,但一定会很难受。
在厕所吐完了扶着墙摇摇晃晃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吧台定了定神才想起按照“故事剧情”她今天应该要一个人回家。
不然耽误人绝美AO恋说出去又解释不清楚。
晚风吹着还挺舒服,玲花觉得自己今天没喝得太多,毕竟她还能安安稳稳地走在路上,不像往常被那人拉着也要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嘿嘿~”
想着还挺得意,舞台上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女王此刻笑得直冒傻气。
傻死了你。
然后被一旁林荫道内传出的声音吓得停下脚步——
警觉起来的玲花更相信了她今晚一定没喝多,她恢复了表情看向那一丛绿化带,就这么等着,等着。
“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爬出来的还是上回那个狗仔,此刻的他竟然老老实实抱着连镜头盖儿都没打开的相机从绿化带里站了起来:
“我……我不是八卦记者……”
“?”
小男孩儿紧张兮兮地望着玲花冲他挑眉,意识到今天可能女王心情好能听他说两句,赶紧开口表白:
“虽然我是一个omega,但是第一回听到姐姐唱歌我就喜欢上了!一直没有机会让姐姐认识我……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
这种人说的官方一点叫私生饭,直白点就是脑子有病。玲花好歹考虑到他也是个omega才没用更过分词比如让他滚蛋。
要是上升到alpha恶意语言侮辱omega的层面可就不好了。
时刻谨记娱乐圈生存守则,玲花不耐烦地就准备离开,谁知道那个小孩儿又补了一句:
“双A是没有结果的!”
玲花侧身看他,那个男孩一脸认真的样子很是搞笑,想要怼回去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就双A了?”
无意识把心里话说出来,玲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结束这个意外的闹剧——
“谁都能看出来吧!你要不是因为那个男人也是alpha一定早就出手啊、咳咳!!”
话没说完直接挨了一拳,这回是直接头撞在了垃圾桶上:
“还有下次我就有必要报警了。”
玲花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孩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于是直到曾毅走过来接过她的包也没有说话。
“不问点什么?”
她听见曾毅的声音里还是带着笑,眨了眨眼没看他:“问什么?夸你为了保住我的身份不惜牺牲自己找了个对象?”
“哈咳咳咳……”她听见他又笑了。
两人就这么走着,她在前曾毅在后,这份和往日不同的沉默催促着晚风快点将她送回家,而这条总是无意识就走完的路今夜却显得无比漫长。
“玲花,”
直到她进家门的时候曾毅突然开口,使得玲花拿钥匙开门的手都不禁颤抖了几下:
“你的阻隔贴失效了,明天记得换新的。”
他就这样走在她身后闻了一路她的信息素吗?
她捏紧了钥匙,用尽了她能想到的最大的不屑:
“关你屁事!”
说着就要用力摔门躲进家里,然后又因为没来得及放开门把手被重新拉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
压抑了一晚上的烦躁,曾毅少见的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但还是克制地只是一只手抵着门框,只用另一只手扣紧了她的手腕。
为了保住她的身份,他牺牲的可哪只这一晚。
----------------------------
曾毅很多年没有对她生过气了。
也不能怪得大家都把曾毅看做beta,除了在外人面前那平和温吞的性格起了误导之外,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曾毅的腺体不在后颈上。
那也是玲花很多年前偶然发现的。
那时候他们还在歌舞厅演出,她也不稀得天天因为扣钱和曾毅吵架,见了就觉得烦躲开还来不及。就是偶尔会觉得一个beta怎么脾气也敢这么差,还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不怕被街上混黑的alpha找麻烦嘛?
排练间隙玲花和小姐妹吐槽这个事情的时候有时候还会被好奇地反问:
“你也很奇怪啊,你一个alpha怎么会怕一个beta呢?”
“咳咳谁、谁怕他了!”
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玲花声音又高了不少:
“我……我那是不想理他!天天叨叨叨没完没了,烦都烦死了!”
说完了也怕对方不信,赶紧又倒了一杯水装作清嗓子。然后在小姐妹一瞬间凝固的表情中读出了危险的信号——
“杨魏玲花,今天排练迟到十分钟,扣二百。”
身后传来的声音已经知道是谁,放下杯子让空气沉默了几秒钟,玲花深呼吸一下才缓缓回头,不意外地看到曾毅带着墨镜站在门外,看不见眼神但是她能感觉得到。
一种冷漠无情中还藏着嫌弃的眼神。
草原的教育质量没那么发达,玲花自小就接受了omega容易被欺负alpha容易欺负别人这个最【基本】的理论,好在她性子直酒味儿冲,城里人一般也不敢和她走的太近,冒险赌了一把在填写性别那一栏的时候硬是写了alpha,然后就迎来了人生的坎儿——
她学舞的速度太慢了。
一个正常的alpha能轻易完成的动作或许是因为她omega天生肢体力度弱,要么记不住,就算记住了动作也总是不到位,玲花经常被曾毅点名批评她也只能咬着牙恨却毫无办法。
同队伍的omega小姐妹们经常被玲花的烈性酒味冲的晕晕乎乎站不住脚,这无形更加“证实”了玲花是个alpha的事实,却没人想到这群小女孩可能只是酒量比较差。
曾毅向来对玲花的信息素没有反应。即使待在因为要看她们排练满是汗味与信息素的舞蹈房内,也从没人见过曾毅有什么反应。
他是个beta吧,你看他后脖子上啥都没有。
玲花不怎么知道beta的知识,但有时候心里又会有点儿羡慕,beta的世界好像很干净,他们闻不到乱七八糟的味道,没有特殊时期,生活简单正常,可以选择与任何人交往也不会被嫌弃,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
哼,她才没有承认曾毅很努力呢。
所以每次曾毅批评她的时候玲花都会在心里劝自己:人家也是好心,叮嘱你努力一点也没错,要是碰到脾气暴躁的alpha恐怕就不会只是挨骂扣钱了。
于是玲花就抱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与曾毅共事,发着狠的练习终归是有点效果,直到曾毅也会不时对她冒出一句“今天还行”,玲花就会忒有成就感地撺掇他去喝酒——
“我就说我可以吧!今儿我高兴!结束一起喝一杯~”
一瞬间,玲花觉得自己眼花了,曾毅好像看了她一眼,却觉着不像平时一样了。
一个beta而已,不会有事的。
“哈哈哈哈哈曾毅你也太差了!!”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嘲笑他,玲花觉得光拍桌子还不够,举着酒杯就绕过桌子走到曾毅旁边来,搭着他的肩膀看着曾毅已经红透了的耳朵尽情嘲讽他:
“原来你平时不跟我们出来吃饭是因为酒量太差了!”
曾毅坐在那里一手扶着额头没搭理她,借着两杯白酒的劲儿玲花突然胆子大了不少,揣着平时排练曾毅训她的语气模仿得一字不差:
“曾毅?这就不行了?还喝不喝?不喝回家吧!哈哈哈哈……”
曾毅还是没说话,玲花有点不耐烦了,冲上头的酒精让她无意识地用搭肩膀的手揪住了曾毅的耳朵想让他抬起头来——
在指节触碰到他的耳后时被猝不及防抓住了手腕。
重心的突然偏移使玲花直接撞在了曾毅的肩上,她低下头刚好能看到曾毅烧的红热的耳朵,
和躲在耳后的,伴随着呼吸阵阵颤抖的腺体。
由于位置是在耳垂的后方,平时很少有人能发现。小小的腺体上覆有一层薄膜,此刻正鼓胀起来不住地向外散发着信息素。
醇厚的茶香。
“别动。”
玲花觉得自己傻透了。停在那吸了好几口下去才慌忙地退开他躲得老远:
“你你你你怎么是alpha!”
曾毅觉得她傻透了。缓缓坐起身还揉了揉刚被玲花捏过的耳垂,好像很痛一样,吐字缓慢清晰:
“我没说过我不是。”
然后又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你也没说你不是。”
完蛋。
看着曾毅竟然对着他笑,玲花觉得自己的心脏疼。
自此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像突然有了互相守住秘密的默契,一唱一和一搭一抬,竟然越走越近就到了如今。
他的脾气越来越好,与任何人对话都会第一时间正对着人家,又礼貌又温和,仿佛真的打算装成一个beta待在她身边。
而又只有永远站在曾毅身旁的玲花才能闻到那耳后散发出的茶香,和只要微微侧脸就能看见那藏在耳后的阻隔贴,甚至看的仔细了还能发现那层薄膜在隔着阻隔贴微微跳动。
手腕虽然被紧紧扣住却不觉得痛,玲花能闻到空气中的茶香但没觉得难受,只有心脏传来的难受在不断质问着她——
他,真的生气了吗?
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说出口的话也没有质问的语气,低低的柔柔的,一点也不像她:
“你……干嘛呀。”
说着就要收回手关门,希望曾毅能明白她已经服软了就如同过往那样不再计较,继续保持他的平和温吞。
那样就好,那样就挺好。
她想起了曾毅第一回临时标记她的时候,那是他们第一次登台,慌得不行的玲花把自己藏进更衣室里怎么也不肯出来,生怕见了人就会大脑一片空白。
本来曾毅觉得没什么,就站在门外一声声劝解着她,直到从门缝里传出的味道逐渐由酒气转为了奶香让他一瞬间变了脸色,抬腿把门踹开进去又反手把门堵上:
“看着我,冷静下来。”
一只手就把蹲在衣服堆里的她捞起来,扶着她的后脑强迫她看着他,不断低声地重复着:
“不怕,不怕。”
曾毅克制着只是散出了浅浅的茶香,扶着玲花的手动作也柔和下来,等待着她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又坚持着没动,而是在玲花率先要开口之前把她带进了自己怀中,在嘴唇擦过她的耳朵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抱歉。”
然后就扶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就像是对初次标记带来的疼痛的道歉,后来那场表演还算可以,没出什么大问题,再之后曾毅就再没提过这件事了。
也可能是为了保险起见吧。玲花自己给他找了个理由,像曾毅这么小心谨慎冷静理性的人,做什么事没个八九成把握谁劝都不好使,只不准他就是不信她,怕她在台上出漏子才会……
才会劝她要记得换新的阻隔贴。
想到这里她大概觉得自己眼眶又红了,眼底有热度不断传来,omega该死的共情总是在挑破她的倔强与不甘,明明刚刚还没有感觉的手腕竟然后知后觉的才开始发热发痛。
alpha果然很讨厌。
似乎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已经把思绪飞出了几个来回,曾毅叹了口气推着玲花进了门,自己也跟着进去:
“不干嘛,看一下你还有多少阻隔贴,你先去休息吧,要是没有了我去给你买一点。”
啪嗒,啪嗒。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她的眼泪。解不开的结就这样缠绕在她的心上越收越紧,直到她忍受不了:
“你——滚蛋……”
想要重重落下的逐客令听起来虚无的很,越是没气势就越觉得丢脸,连想推他出门的手都无力抬起。
怎么办啊。
空气中的奶香味突然加重,曾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太知道这个味道意味着什么,而再次陷入慌乱的人也远远不止玲花一个。
他早就知道,茶酒与奶茶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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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太难了。
曾毅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分化过后他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还不是因为你是alpha!】与【这样也能是alpha?】这两句话,仿佛无论他做的好坏都与他本人的意愿无关。
而是被他的属性操纵着所有。
他厌恶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又无法抵抗。只能默默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beta发出他最后的倔强。
beta多好啊,他们的世界干净简单,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味道产生冲动,没有特殊时期藏不住自己的脆弱,想要做什么就一定是因为自己喜欢,想要和谁交往也只会因为自己喜欢。
还能有比beta的感情更真挚的人吗。
带着这种羡慕,他不断的磨炼着自己的心性,总是想着能再靠近beta一点,再简单一点,再正常一点。
直到他看着玲花在自己眼前填表时手拐了几个弯才歪歪斜斜地写下了alpha的时候,曾毅眯了眯眼。
这大概也是个收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吧。
先入为主的认为玲花一定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一心想要伪装成alpha,曾毅没有戳穿她,只是每次在闻到浓烈的酒香之余总会被藏下的一丝丝奶香勾到愣神。
omega好复杂。
发脾气的是她,委屈巴巴的还是她。
其实曾毅的酒量在他老家那里还算可以,啤的白的都能开上一点,但是一旦和玲花待在同一桌就不行了,傻了巴登的omega以为借着酒味儿能掩盖她的信息素,却不了解alpha能闻到的可不只是她的酒。
如果说他的茶与她的酒碰撞在一起就是两败俱伤,那么酸酸甜甜的奶香无疑是对他最好的安抚。曾毅下意识捂着心口,那里总是不断交错着悸动与平静。
想要逃跑的是他,舍不得的还是他。
他总训她,又拿她没有办法。不单单是因为恪守【不能对omega太严格】的原则,又打从心里觉得玲花其实挺辛苦的,身为omega想要伪装成alpha光身体素质这一项就已经很困难了。
所以每当看着玲花跳错了舞曾毅竟然也会跟着着急,生怕她会因此露馅儿什么的,却忘了考虑这个问题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玲花说要请他喝酒的时候,曾毅的脑中警铃大作——
这女孩儿别是个傻子吧?一个omega要请alpha喝酒?
哦,他又忘了,他也从来没说过他是alpha。
至今回想起女孩儿第一次触碰到他的耳垂曾毅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升高的体温,喝了酒依然微凉的手指无意间刮蹭到他的腺体,整个人撞过来时呼吸不住地向他的耳廓喷洒,热意与凉意的交错使他扣住女孩儿手腕的掌心都在冒汗。
他也许是醉了,被这样高度的烈酒撞了个满怀还能有谁会保持清醒呢?
他肯定是醉了,明明每一口呼吸都只能感受到酸甜的奶香大脑却还是愈发混乱。
曾毅决定短暂地遵守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
身为alpha要保护好omega的规则。
于是他把对她的所有关心都归咎于是他顺从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原则,也会假模假样的为自己是一个懂得尊重的alpha感到欣慰,刻意忽略掉每每伸向她的手都带了不自然的停顿与温度,装作不知道她每次站过来都会先悄悄吸一口他的味道。
直到有人开始质疑,他们关系太好了,好到不正常。
所有人都在好奇他们有没有结成契约关系,总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拍着曾毅,目光中带着或是同情或是取乐,在如今的社会认知里女A与男B的搭配还是太少见了。
这似乎与高端阶层崇尚的绝美AO格格不入。
曾毅也是这么想的。这是藏在他心里的叛逆,叛逆到让他不想承认,就怕承认了他们也会与这个世界的【基本】混为一谈。
他们才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他们不能成为【那种关系】。
仿佛这一句就把他的退路堵死了,他牵着她走上舞台,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她唱歌,心里安慰着自己那无数个短暂的梦境都替他完成了一点私心的感情。
可他害怕,害怕这份感情会伤害到她。从眼睁睁看着玲花在他面前填写性别alpha的那一刻曾毅就坚信这个女孩儿一定很坚强,否则不会轻易作出这个决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让别人承认她的优秀——
自己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击碎了她的梦呢?
这如同一个噩梦,曾毅总能在恍惚间听到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嘿你看吧!就说他们关系不正常!】
【就是!哪有搭档这样的?当我们傻呢!】
【还想骗我们,到头来和普通AO关系一个德行!之前还非得装!装什么呀~】
【要我说还得是那女的厉害,人家一个alpha给她训地鞍前马后的……】
【呸~哪个omega不想找个alpha安心被养着,就是故意的!】
……
不行。不可以。这样会伤害她!
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曾毅都要静静地待上许久才能缓和过来,满屋子的茶香竟然有时会呛到他自己都觉得难受。
怎么办啊。
不想伤害她,更不想离开她。
曾毅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是比过往更加克制。他开始变得低调隐忍,开始温和待人,学会了润声讲话,学会了默默观察,他尽力把自己的一切都表现的正常,一如他最初所希望的那样,人们开始猜测并相信他只是个beta。
这些年来,他心中唯一的念想竟是那次越矩,狭小的更衣室内混合着茶酒与奶茶的味道时刻萦绕在脑海中不肯散去,明明是要让她冷静下来,可是就这么看着她就让他无法冷静——
他标记了她。
那一次表演结束后玲花的确气得两天没理他,到曾毅心里还是不住地打鼓,一边懊悔着自己的冲动一边回忆着溢满唇齿的奶香味,曾毅只觉得自己没出息。
他不知道这样的冲动究竟是来源于什么?是因为身份产生的纠葛?不那太廉价了,他会厌恶自己。是因为性格的吸引?不可能吧,她巴不得天天吵架和他分道扬镳。还是因为——
唯独不敢信的,是他真的爱她。
遮掩不住被扰乱的心神,就连开口说话也丢失了一贯的缓慢与温和,焦急与纠结出现在他的脸上,肢体的诚实比他的大脑先一步把她拉进了他怀里,一如那次在更衣室一样:
“我不想用alpha的身份对你做任何事,那都是一种不公平,我也不敢对你说我爱你,我怕你也会觉得那不是出自真心……”
“你说啊!我信的!”
她带着哭腔抱住他,双手环住曾毅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这样就能贴着他的胸膛说话,想要把每个字都打进他的心里:
“你说啊……我信、我信的。”
嘴巴张了又张,总有些什么还堵在喉咙里似的,曾毅只好用力的环住她,只觉得心脏要爆炸了。
他好想,屈服于这个世界。
……
玲花醒来的时候发现曾毅已经在阳台上发了很久的呆,有些不高兴地过去用手戳戳他,然后被曾毅一把环进了熟悉的怀里:
“这辈子是跑不掉了,下辈子吧。”
“干啥?下辈子就不要我了?”
他摇摇头,声音缓慢清晰:
“下辈子我想做个正常人,不会被信息素干扰,不会有身份的压迫,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一直站在你身边最近的地方。”
那时候,我一定能爱你爱得更纯粹。
“诶不对,咱俩这样了你女朋友咋办?”
“……你认真的吗?那只是个幌子啊……”
“那你还搂着人家!”
“演戏总要演的像一点吧,而且人家是过来送阻隔贴的——哎哟!不能捏耳朵!”
贴什么贴!咬一口能解决的问题贴个鬼啊!
END
--------------------------------------
茶和酒一起喝会心率增快,心慌,胸闷,血压上升
奶茶虽然好喝,但是遇到奶的茶会被破坏茶多酚,所以能喝到茶的味道但是没什么作用。。
【牵强的解释就是碰到服软的花儿他就没辙了吧】
至此,《茶酒》结束啦。
我流abo的基本用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我大概还是不想把结局弄得太沉重的,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
有很多原因,也有很多私心。
关于【不能】
关于【下辈子】
上中下其实关联的很紧,所以我知道看起来会很累,也辛苦大家了。。。
但是就算是abo的世界我也想说,
没有什么比两颗真心能相爱更美好的事情。
与性别身份社会舆论都无关。
至于下辈子,他可能是忘记说了吧。
“以爱人的身份”
逼逼:《世界》会写的,但是《茶酒》我想看长评。
我想看。
想看。
【毅花】侯斯顿之恋
预警:1w6+流水账/现实向平淡回忆录/考古潦草私设众多/时间线混乱/ooc到天边外
00
今年北京的夏天格外多雨。
玲花上车天还晴着,车开到曾毅那里的时候,乌云已经占满了整片天空。
玲花倚在椅背上玩手机,后知后觉听到车子外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似的雨声,才意识到雨下得很大。她往窗外望了望,问接洽的助理,“不急的话,要不让曾毅等会儿再出来吧?这雨也太大了。”
助理还没回话,另一边的车门就开了。男人携着骤然变大的雨声,还有满世界飞的雨丝一起进入了这方小天地。
“快点关门啊,雨都进来啦!”
玲花一边抱怨,一边却抽了两张纸巾直接糊在了搭档脸上。
曾毅哭笑不得地把纸巾从其实没...
预警:1w6+流水账/现实向平淡回忆录/考古潦草私设众多/时间线混乱/ooc到天边外
00
今年北京的夏天格外多雨。
玲花上车天还晴着,车开到曾毅那里的时候,乌云已经占满了整片天空。
玲花倚在椅背上玩手机,后知后觉听到车子外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似的雨声,才意识到雨下得很大。她往窗外望了望,问接洽的助理,“不急的话,要不让曾毅等会儿再出来吧?这雨也太大了。”
助理还没回话,另一边的车门就开了。男人携着骤然变大的雨声,还有满世界飞的雨丝一起进入了这方小天地。
“快点关门啊,雨都进来啦!”
玲花一边抱怨,一边却抽了两张纸巾直接糊在了搭档脸上。
曾毅哭笑不得地把纸巾从其实没有淋湿的脸上拿下来,“怎么,我还以为你这是一见面嫌我来迟了,就要收拾我呢。”
玲花被逗笑,看他袖子湿了一半,环视四周试图寻觅到一条毛巾未果,只好又拿了张抽纸拍在了曾毅手臂上,“好心让你擦擦,你看你还得寸进尺了。”
曾毅无奈地用纸巾擦了擦湿了一半的袖子,顺手对着玲花假装甩了下手上其实并不存在的水,获得毫不收敛力气的一拍。
坐在最后的助理平静地看着年纪加起来可以获得长寿老人奖的两个人的见面日常,为两人分别感叹了一句何苦呢,决定还是低下头核对一下一会儿的工作安排比较实在。
车在暴雨里疾行,车上的两位老师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亲人朋友你家孩子我家孩子甚至娱乐八卦时事热点也早都在这日日相见中聊完了,搭档到第二十三年,七年之痒都过了三轮,时间不止打磨了两人相处时的默契,还为他们各自都打磨了一副铜墙铁骨——痒都痒不起来了。
于是玲花在刷微博,曾毅则致力于点掉所有公众号上的小红点。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窗外雨声。
没一会儿,只听女声“哎”了一声,助理怕是有什么事,赶紧抬头,却见斜前方的那位男老师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清晰简略地表达了疑惑之意。
行,只是一些与我无关的交流, 助理放心下来,重新低下头。
前排玲花正斜着身子,把手机举在曾毅眼前。不知道是什么有趣的内容,两人都笑了起来,而后迅速归于平静。
玲花再次打破沉默“哎”了两声的时候,曾毅连“嗯”都没有,就主动把身子侧向了旁边的座位,连助理都默契地没抬起头。
赶到现场两人就开始了工作,拍完室内物料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雨势稍小了些,却还是没停。
今日收工,两人各撑着一把伞往保姆车的方向走,曾毅低头看着水坑里的点点涟漪,突然觉得北京这天气难得地像广东。
“今年下了好多雨,还是这种一直不停的雨,和咱们在深圳那时候一样。”
曾毅的声音有点低,玲花听着快要和雨声共振了,困惑地问了一句,“什么和深圳一样?我听不见,雨伞把你声音遮住了。”
“我说天气,这天气快赶上深圳了。”
玲花把手伸出伞外,举了几秒就淋了满手的水。她甩了甩手,同意道,“可真是,北京今年这天气,乱七八糟的。”
曾毅被另一只伞里的人用得和天气一样乱七八糟的形容词逗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很少回忆起的,极其久远的往事。
那时候香港回归不久,深圳的歌舞厅里也多了一些来内地做生意的香港商人,两人演出完,被相熟的人带着应酬了一圈,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有点生气地和他讲,“我刚刚好着急,我真听不懂他们讲话,也不是讲白话,也不是讲普通话,讲得……”女孩想了半天,气冲冲找了个形容词,“反正讲得乱七八糟的!”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他好像也忘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安慰的话语,多半是一些“你首先要把普通话彻底听懂”的劝学警告,惹得他身旁的女孩有点难过,眼睛在彩色的球型灯照射下显得亮莹莹的,语气却一点没软,倔强地朝他喊了声“我当然知道”就转身离开了。
“曾毅,你去那边儿上车!”
曾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停在车门前,车上人正大咧咧地指挥他,多走几步路别让她挪座,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去了另一边。
上了车,玲花的手就自觉伸了过来,曾毅把伞递给她,然后关上车门。
隔离了风雨,就好像也隔离了那些久远到记忆都变模糊的小故事,可惜曾毅刚走回现实里来,隔壁搭档就开始了第二轮追忆往事,非要把他再拉回20年前的那些瓢泼大雨里。
大概是对于相处了太久的人,回忆开关都是被同一种天气同时触发的。
“我特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玲花说,“当时在深圳就是,动不动就下雨,一边是大太阳一边还下雨,又热又潮,烦死人了。”
曾毅还没开口,助理先搭了话,“姐,那你们那时候夏天难熬吧?”
“难熬啊,演出都还好,主要是我住的地方没空调,热死人,下了雨以为能凉快点呢,打开窗户,气得又关上了。”
大家都笑了,曾毅接了句茬,“然后你姐就把我电风扇搬走了。”
玲花拍了身旁人一下,“谁拿你电风扇了?没有啊,是你给我的,别瞎说。”
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玲花顿了一会儿,语气突然没刚刚那么坚定了。
“哎呀,那电扇也不凉快,反正在深圳,只要是夏天怎么都特难受。”
曾毅咧起的嘴角还没完全放下来,他转头看向一片模糊的窗外,说了句,“所以她才不喜欢深圳。”
一向直接的玲花像是想说什么却意外地停住了,最后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说,“嗯。”
01
玲花起初的确不太喜欢深圳。
人当然没有义务去要一开始就喜欢每个后来对自己有深重意义的地方,于是来自草原的女孩发自内心地讨厌深圳潮湿黏腻的气候,三四月能流水的墙皮,穿高跟鞋永远很滑的地板,还有一点风都没有的夏夜,连绵不断的大雨。
她刚去深圳没多久的时候,还没适应这种下雨完全凭老天心情的气候,总是忘了带伞。结束演出已经是凌晨,玲花总是走到一半,又急匆匆地又跑回排练室拿伞。而排练室里总有个半夜还不回家的人,很节省地只开了角落的一盏灯,在昏黄的灯光里拿着笔和纸写写画画。
和这人还不太熟的时候,玲花还碍于上下属关系,每次回来找伞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很蠢似的,还要和那人多拉扯几句。当时她听一起的同事叫那人曾老师,她也别扭地用这个称呼开始牛头不对马尾的寒暄,获得那人一句“回家吧”就如同大赦般逃走。后来两人熟了起来,她也就彻底放开了,拿完就走,最多问候一声“曾毅早点回家”。
排练室的伞演员们大多是随便拿的,有时候到玲花回去取伞的时候,伞架上的伞也只剩了一把,玲花就会喊一下坐在角落里的人,“曾毅,就剩一把伞啦,一起走吧。”
于是总在半夜独自排队形想节目的青年偶尔也会应了玲花的话,跟着她走出繁荣得不似人间景的歌舞厅,沿着马路一直向前,再转进同一个黑暗又逼仄的巷子,走到另一个真实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他沉默地撑着伞,淅淅沥沥的雨从伞边垂下来,而女孩在旁边正专心致志地试图跳过路上所有水坑。
主要是玲花懒得和曾毅讲话。
因为曾毅就不爱说话。
这事玲花研究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歌舞厅的王牌曾毅老师一天说话是有限额的,台上又要热场子又要带气氛,份额全用完了,下台之后就没声了。
一起回家的路其实并不近,走十五分钟曾毅就能沉默十五分钟,玲花最开始觉得尴尬,就在路上小声哼歌,曾毅也不理她,她哼完一首又一首,哼高兴了蒙语就蹦出来了,小声唱一段没人听懂的小调,只有深重的夜色能听到。
噢,还有身旁的曾毅。
曾毅偶尔也会说句“这个好听”,更多时候表面看上去毫无反应,只有微微晃动的雨伞,能证明这人是在悄悄用手指敲着伞柄打拍子的。
玲花起初觉得曾毅闷,没意思,夜路一起走多了又觉得曾毅这样也挺好的。
曾毅其实听得懂她在唱什么。上次她走在路上,觉得远处屋檐下吊着的灯泡很像每次跑回家时家门口的那盏灯,莫名其妙很想家,哼了段歌,身旁的男人就破天荒冒出来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今年过年要回家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那人用没撑伞的那支手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那过年给你做好吃的。”
他有点像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那只马。她当时小到还翻不上马背,又非想带着小马玩,就牵着马晃晃悠悠地走,一边走一边唱歌,觉得世界就草原那么大,自由的具象化就是她和她的小马。
她的歌只唱给草原和长生天,还有身旁的马。草原和长生天都听得懂,她的小马当然也听得懂。
当然,这比喻她没和曾毅说,要不然他又要说她汉语差,不会比喻还乱用。
走出小巷,他们就会在相邻的街边分别。和玲花一起合租的朋友有一次看到曾毅把伞递给玲花,快步离开的背影时,还悄悄戳玲花,语气暗示得明显,“什么情况啊?”
玲花愣了半天才意识到朋友是在问她和曾毅什么情况,很诧异地反问回去,“能有什么情况啊?”
朋友看玲花一脸不开窍的样子,谆谆善诱道,“我问你,你来深圳这一两年,和谁走得最近?”
“曾毅啊。”
朋友恨铁不成钢,“那关系好的原因呢?”
“处得来啊!”
“那人家每天送你回家,说不定是想和你发展一下呢?”
玲花笑出声来,“他?他才不想呢。”
“那不是他送我回家好吗,是我出于情谊不想看他淋雨才和他一起回家。”
“你老调侃我说他台上对我挺温柔啊,悄悄扶着我生怕我摔倒,给我接话什么的,我和你说那都是假象呀,骗人的!”
“那种什么你们说的温柔啊,都是给舞台搭档的。”
“下了台,要是我雨天没看路滑倒了,他能在我彻底趴地上之前意识到我要摔了扶一把,我都算他在关心我,好嘛!”
好吧,这话有艺术加工成分,玲花承认。但天地良心,那位总在她身旁的朋友性格真的像颗毛豆——被朋友为探寻八卦特意请吃烧烤的玲花临时实在想不起其他外表软内里硬的东西了。
曾毅其人,外表最会哄骗大众,长了双温柔的眼睛,说着一口比她还黏糊的普通话,但凡上台就带着让人看着亲切的笑意,实则寡言少语,公私分明,心像是砌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石墙,实在难懂得很。
反正新晋好友加舞台搭档如玲花,下了台也被隔在这石墙外面。
剥完半盘毛豆,玲花开心地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大大咧咧道,“他现在还拿我当外人呢。”
“我和你说,曾毅的心里啊,就…”玲花摸了半天酒瓶盖没摸到,又举起来盘中最后的毛豆,向朋友示意,“就这么一点!”
玲花捏了捏瘪瘪的毛豆,认真数了下有几个坑,最后判定,“如果一个豆算一个人,曾毅心里装着的人估计也就比毛豆多一点儿。”
朋友精准地从颠三倒四的话语和天马行空的比喻里抓住了重点,“你是觉得他很难真正靠近嘛?”
玲花摇摇头,“不是难靠近,和相处这些都没关系,是你以为毛豆很好剥,但是剥开以后就发现,还有豆子呢。豆子很硬是吧,但豆子里其实也有一颗豆子的心脏,你总想再往里看看,但就摸不到也剥不开那层硬壳呀。”
“……”
玲花还要再说,朋友却实在听累了,赶紧摆摆手假装自己懂了,放过眼前这位在烧烤摊写下惊世巨作《毛豆论》的作者,也放过她自己。
只是临出门前,看着快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朋友还是没死心多问了一句,“那你呢,那你想…”朋友犹犹豫豫用上了玲花的奇怪比喻,“就是去彻底剥开毛豆,你想吗?”
玲花醉醺醺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掰着指头列举不知道是哪个问题的原因,“生气,好奇,但是会闷吧。”
好胜心作了祟所以会为熟识一年依然受到台上台下差别化对待而生气,好奇心跑出来所以非想看看如果是被她搭档装在心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但又下意识觉得,被浓重的心意包裹,可能会闷吧。
玲花揉揉脑袋,分不清是她在晃还是朋友在晃,失去记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太烦人了,反正曾毅是比那些非要在她练歌时追着她想带她出去玩的神经病要有趣也正常太多了。
于是她也忽略了回答问题时突然冒出的小疑问。
等等,那她这些乱七八糟,生气又好奇的情绪,又都是因为什么才冒出来的呢?
02
气候不喜欢归不喜欢,但在这里待久了,玲花的确也把深圳当成第二个家。
时间走到1999年末尾,报纸上都是澳门即将回归的新闻,街上到处贴着关于庆祝新世纪的海报,还有在众人口中时间已经推迟了三四波的末日预言,说世界末日会在旧世纪结束时到来。
而辛勤工作快两年的玲花也终于可以从自己老破小的出租屋搬出来,搬到隔壁街一处稍微大点的房子里去——曾毅家对门。
这决定是经过玲花深思熟虑的。彼时曾毅的性子已经被撬开一点壳,两人私下相处时曾毅话也多了一些。按玲花的说法,她搭档现在也算是在沉闷性格中相对活泼的那种了。
于是挨着这位朋友,休息时可以蹭饭吃,上班时因为一起走也不会被说迟到,聊天也终于成为了双向交流。恰好曾毅邻居要搬出来,玲花想了三分钟,一拍板——就搬家了。
可惜还是没有空调。
没有就没有吧,玲花熟练地把椅子搬到曾毅家的电扇旁,惬意地坐下来,说,“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个夏天了呢。”
广东的十月末,倒也勉强也算是个晚夏。
曾毅端了盆西瓜出来,放在玲花旁边的桌子上,也搬了把椅子坐桌子对面了。
玲花看他坐下,用眼神示意了下需不需要自己挪个座儿别挡风,被曾毅制止了。
“不用,你吹吧。”
“等忙完这一阵给你家里安个空调好了,买个电扇也行。”
“不要。”玲花说,“不用你操心哈,我去买,热不了几天了,明年夏天再说吧。”
说完她又想逗对面的男人,“是不是觉得我搬过来以后每天串门串得烦死人了,想赶紧把我弄走呢?”
曾毅笑起来,拿了块西瓜塞玲花手里,“吃西瓜吧你!”
“你想一直住这里都完全没问题好嘛。”
说完曾毅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又赶紧补了半句,“我就去隔壁住。”
玲花被这半句话搞得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感叹了一声曾毅啊曾毅,面上却只是笑着转过身拧开了放窗台上的收音机。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空间里回荡,电流声让这声音甚至变得有点沙哑,玲花听了一小会儿,惊讶道,“哎,这歌儿我没听过!”
“嗯,我偶像新歌,《陪你倒数》,好像刚上没几天吧。”
玲花了然,“这可不就是陪你倒数嘛,离新世纪也就几十天了。”
说到这儿玲花来了兴趣,“哎曾毅你说,如果12月31日那天真是世界末日,真就没有新世纪了,咱们那天该干点啥好呢?”
曾毅冷静地试图打破谣言,“我觉得是假的。”
“万一嘛,万一,想干点啥?”
玲花看曾毅又要开口,赶紧又补上一个条件,“不要和我提那天要上班什么的啊,不考虑这个!就那天是世界最后一天,要干嘛!”
曾毅反问道,“那你那天想干嘛?”
面前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一脸虔诚道,“想躺在地上看烟花。”
看曾毅有点不解,玲花又解释,“哎呀,就是那么个场景嘛,彻底闭上眼睛前最后一秒,看到的是满世界绽放的烟花,多美啊。”
“怎么样,‘绽放’,花是需要绽放的,我新学的词直接用上了,厉害吧。”
曾毅哈哈大笑,有被为运用新词语而一脸得意的蒙古族女孩可爱到,下意识地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对方的头,玲花也丝毫没躲。
“你呢!到底想干嘛啊!”
曾毅诚实道,“我想不出来啊,估计要联系一下父母,然后…”
“行了行了行了!”玲花摆手,“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对于娱乐行业从业者而言,新世纪和旧世纪,伤感还是庆祝,其实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只有节日越多工作越多。世纪末就在这些年底暴涨的工作量中越走越近,排了一天节目又演至凌晨,两人谁也没时间回家,等着排练的间隙,玲花坐在排练室里眼神呆滞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恨不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除了三人组合的日常节目,她和曾毅还多了一小段双人舞要排,是12月31日演出时引入集体表演前的特别设计。老板发话,不要热闹,要那种爱侣之间告别时的缠绵悱恻感,得符合旧世纪最后一日绚烂又伤感的气氛。
两人都为这“缠绵悱恻”发了愁,结束动作是女方半下腰,男方搂着女方腰,用身体跟着向下压,做出一个要去亲吻的姿势。跳倒是可以跳出来,只是玲花一看曾毅就想笑,而曾毅一看玲花在笑,脸上的表情就挂不住了。
和他们一起组合的女孩看完排练,忍不住评价,“我倒是看出来是个因为要告别所以临走前最后在一起狂欢,先难受后来开心的剧情了,但是你说的什么缠绵,我是真的一点没看出来。你俩每次要抱一起的时候都憋笑,好明显。”
玲花泄了气,“之前他们和我说,跳这种舞就要什么调动情绪,我在那儿拼命暗示自己世界末日到了也回不了家了,还有什么现在我钱包丢了还是工资不发了,结果每次刚难过起来,一看曾毅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曾毅坐在地上发誓,“我下次肯定不笑。”
“每次咱俩缠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别看我得了!”
曾毅又被玲花奇怪的形容逗笑了,连连摆手,“可以可以,那些一起的动作我就尽量只把头对着你,然后去看其他地方。”
等到节目差不多排完整,12月31日已经来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跳进排练室的时候,也顺带叫醒了正机械地用身体背诵动作的玲花。
她拽拽背对着窗台自己练动作的曾毅,语气轻快,“天都亮啦,曾毅,这可是20世纪最后一天啊,一千年一次的日子,哎,搭档,咋就和你过了。”
曾毅转头,就看到女孩在阳光下一脸狡黠的笑。
于是曾毅也笑起来,没继续顺着调侃玲花话里的嫌弃,反而道,“那得要庆祝一下。”
“要不然演完我们去大灰狼吃夜宵吧!”兴致冲冲说完,玲花又立刻泄了气,“可演完都一点半了,我也没问老板是不是今天不开门,哎,去哪儿都没戏啊没戏。”
“曾毅,咱俩那舞是零点集体表演前的最后一节目,要是十二点世界末日真来了,咱俩估计连衣服都没换呢,在后台穿着演出服就被什么天外来物砸地上了。”
“哎呀,不会的,要是真这样了…”曾毅假装勉为其难说道,“我也努力让它先砸我再砸你,好吧。”
玲花装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行。”然后两人都大笑起来。
“你回去睡会儿吧,下午再来。我一会儿还得看他们排练呢。”
玲花点点头,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出走,临到门口却又回头,认真道,“曾毅,要是真有明天,咱们就在家里好好庆祝一个新年吧。”
可能是光落在了曾毅身上的缘故,玲花后来每次被问到关于搭档性格温润包容的话题,第一个闪过的画面却总是一个和问题并不搭调的场景。她在排练室门口,窗边的曾毅听到她说话,有点惊讶地转过身,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的笑莫名也带了些温暖。他用一种近乎缱绻的语气说,“好啊。我会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
而1999年的玲花女士并没想这么多,只是突然就明白了老板要的缠绵悱恻大概是个什么感觉,并提醒自己一定要记住,晚上去要调动一下这种情绪。
于是音乐响起,斑斓的灯光照向舞台,紧紧抱着她腰的男人很听话地把视线放在了玲花旁边的地板上,而她却悄悄抬起头仔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搭档,看他额间落下的汗,因为发力而紧绷的神情,还有一双观众没能看见的,和舞台气氛格格不入的,十分平静,未曾动情的眼睛。
她用目光描摹了一遍,眼睛也就十分配合地氤氲出一些水汽。
面前的人似是用余光扫到了,贴着她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而后用另一支手悄悄去捏了捏玲花的手表示安慰。
于是玲花在盛大的欢呼中微微侧过头,在不容易被看到的阴影里,对着她面前的人,露出个温和的笑。
她只是突然觉得有点遗憾,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提前感到遗憾,后来想明白了,觉得可能是在遗憾自己把节目演早了。
如果世界崩塌前的最后一秒,他俩是以这种亲昵的姿态共同渡过,大概会被勉强认作一对浪漫爱侣,听起来也不错吧。
03
刚从舞台上下来,曾毅就催着玲花去换衣服。
“干嘛呀?一会儿不是还要上台吗!”玲花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就被曾毅往化妆间推。
“不上台啦,我和老板提前打了申请,集体节目我们就不上去跳零点后那一小段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十二点啦,不是要庆祝吗,你快点啊!”
玲花一听就跳起来了,一边冲进化妆室拿衣服一边喊,“真的吗!你别骗我啊!那你不早点说!”
不到一分钟玲花就像风一样又冲了出来,曾毅一看笑弯了腰。女孩直接把裤子套在演出裙子外面 ,披了件外套就要出发了。
“别笑了!我一会儿再回来换嘛,赶紧走赶紧走!”
于是他们疾步走出金色时代,曾毅把头盔递给玲花,转身上了摩托,刚发动,玲花就在背后笑嘻嘻地调侃,“哟,今天还挺帅呀哥!”
“哎呦…”他语气里全是掩不住的笑意,“抓紧吧!”
他们一路飞驰到了没有路灯的黑暗里,耳边只有引擎和风的呼啸声,玲花闭着眼睛,甚至有种自己身在草原的错觉。
走了好几个上坡,驶至一片杂草地,曾毅停了车,熄灭了车灯,跳了下来。
“赶是赶不到广场那边看烟花了,只能找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应该也可以看到的。”
曾毅看看表,“还有十分钟,估计快要开始放了。”
话音刚落,绚烂的火星就窜向夜空,然后在黑暗中炸裂开来,一片流光溢彩。
“地脏,就别躺着看了,可以靠在座位上看。”曾毅指指摩托。
玲花倚着摩托,仰头看了会儿瞬间盛开又瞬间坠落的点点烟花,又转头看了看斜前方站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曾毅。
曾毅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没。”玲花想了想,“就是觉得挺神奇的。”
“二十分钟前咱俩还在台上跳舞呢,现在就跑这里来看烟花了。辛苦你了搭档。”
“不是你说,一千年一次的日子,我不能真让你在化妆间被天外来物砸到吧。”
玲花笑起来,“那一千年一次的日子,我们曾老师又有什么想法呢?之前问你要是没有明天,你有啥想做的事,你也想不出来。”
“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啊。主要是,如果没有明天,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是可以今天就做到的。”曾毅说完,又认真想了一会儿,道,“非要说的话,都是心愿吧。希望一切都变更好,咱们的组合可以稳定下来,然后有更多演出机会,家人也顺顺利利……”曾毅边说边走到玲花身边来,和她一起望向天空,“就是这些人人都有的愿望咯,没什么值得说的。”
玲花点点头,“我刚才还想,你要是有什么今天想做完的事,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做。如果是关于明天以后的心愿,我也可以帮你去做啊。”
曾毅并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玲花的肩膀。两人同时安静下来,一起静默地望着盛大而绚烂的夜空。
玲花看了一会儿烟花,突然开口,“曾毅,我刚来深圳的时候,总觉得这城市不好。”
“也不能说是不好吧,就是觉得不适应。当时其实我已经在广东待了一年,但还是不舒服。就觉得天气也烦心,晚上城市的灯光又太亮,每次下了班走出来,要不然就下雨,好不容易的晴天,也看不到几颗星星。”
“我以前也和你说过,我在家乡的时候,晚上要是在草原,周围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你抬头的话,天上的星星会特别好看,就像今天的烟花。”
“可能要比今天的烟花还要漂亮,那些星星就像不灭的烟花一样。”
“所以我今天就真的还挺开心的,看着这些烟花就觉得有点像自己站在草原上看星星。然后我也因为认识你,还有认识很多咱们一起的朋友,觉得深圳也没那么不好了,像第二个家一样,有了那种我在这里也很舒服的感觉。”
“归属感。”
玲花点点头,“对,归属感。”
玲花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曾毅在昏暗里笑着拿手指比数字,没打断她,却在向她悄悄暗示新年快来了。
于是玲花也笑起来,在所谓的世界末日来临前并没能完成看着烟花绽放然后闭眼的愿望,而是注视着曾毅的手势从五比到一,在最后一秒张开双手拥抱了背对着烟花的男人。
“新年快乐,曾毅。”她在他耳边说。
玲花想,她得记住这过去一千年的最后一个瞬间,她感受到的那些无与伦比的快乐和安心,都是曾毅给予的。
曾毅是她心里,塔顶上的人。
04
曾毅后来时常想起那个世纪末的夜晚。
人总在繁乱事务缠身时怀念简单,在感受渺小时寻求安定,在痛苦时回想幸福,于是曾毅后来因为事业发展彻底离开深圳之后,想到深圳,总会想起这个心情简单至极的时刻,想到在茫茫时间的某个节点里分外渺小的两个人,内心却十分安定幸福的这个瞬间。
偶尔也会顺着想起当年还年轻到把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女孩在他倒数时认真地注视着他,周围明明连路灯都没有,女孩的眼睛却很亮,装满了很多情绪,最后凝结于纯粹的笑意。
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玲花的眼睛。
玲花长了双会说话的眼睛,于是得意的时候眼睛也盛着活泼,想开玩笑或者逗人的时候眼里总是藏不住狡黠,听不懂的时候就会显得懵懵的,更多时候,她的眼睛总藏着一种纯真感。
起初曾毅觉得,这可能是十八岁的内蒙姑娘离家千里闯荡大城市时,初来的一种天真稚嫩感。后来和玲花熟了,发现女孩子其实很聪明,又觉得这可能就是她灵魂上的某种特质,也许就是草原水土养成的。
毕竟玲花从十八岁长到二十多岁,从深圳走到北京,从无人知晓到红遍大街小巷,眼神也一点没变过。
但他应该是变了很多。
曾毅在某个陌生的酒店醒来,洗漱完,对着镜子刮掉新长出来的胡子,然后穿戴整齐戴上墨镜的时候,凝视镜子里的自己多一秒钟,都忍不住觉得困惑,镜子里面这个人是他吗。
他的人生好像从三十岁开始就突然被装上了某种发条,某个人拧紧了它,然后他就被迫疯狂驶向了某个不受控的远方,可他在机械地运转时回头,却好像找不到上紧发条的那个幕后者,只能看到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
幕后者就是他自己,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
老友也总说,从不见经传走到今日,从几年前你们还在梦想拥有一首自己的歌,到现在大街上到处响起你俩的声音,被时代的变革捧在浪潮上,本身真的是一种幸运。
他自己也真的很感激,所以更不该为幸运而感到不快。
于是曾毅坐上车,看着墨镜把初升的太阳也染成灰色,转头,隔壁的搭档在抓紧补觉,后面的助理在确认一会儿的演出流程,再次觉得这世界某种程度上有点荒谬。
从深圳到北京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从为没有演出而日夜焦虑到因演出太多而疲惫不堪只需要七百多个日夜。
不该为好事抱怨,不该为幸运不快,不能惴惴不安,不能感到胆怯,但又要直视自己的痛苦。
曾毅想不出其他解决方式了,于是只好拼命忍耐,和自己打拉锯战。
每次和自己打拉锯战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玲花,像是陷入自我怀疑漩涡前对着岸边抛出的锚,让他在沉没前还能用力挣扎一把,拽着自己再走回去。
至少玲花是确定的,是茫茫未知里唯一确定的。
于是曾毅转过头,旁边的玲花刚刚醒来,正在喝水润嗓子,感受到曾毅目光,问了句,“演完回深圳吗?”
曾毅点点头。
玲花“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正式搬过来?”
曾毅想了想,道,“可能还需要几个月,这边的房子还没完全装完,全部弄好就搬过来了。”
“你走之前记得把我东西寄过来。”
05年二人组合事业发展,通告和演出多在北京,玲花实在受不了一趟一趟往返北京深圳,索性搬了家。
玲花搬家到北京的时候还打包了一大箱东西放在了曾毅家,他们在深圳住门对门,玲花说着等曾毅有空了寄过来,结果两人都已经好久没回家。
“行,我回去看看。”
车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曾毅侧过身子去看窗外,是个大晴天。
他突然想起以前还在深圳的时候,玲花总是会在出门之前趴在沙发上看窗外,然后困惑地问曾毅,“到底下雨了没啊?”
“下不下都带上伞吧。”曾毅跟着她的视线往外望,乌云密布,地上的水也分不清属于之前的雨还是现在的雨。
“哎呀,不想拿伞,好烦啊。”玲花从沙发上弹起来,一边找钥匙一边说。
曾毅从玄关处拿了两把伞,又朝玲花晃晃手里的钥匙,“我全拿了,走吧走吧。”
玲花笑嘻嘻赶在曾毅前面冲出大门,还不忘回头说声,“谢了哥。”
所以他也像当初玲花讨厌多雨的深圳那样,讨厌干涩,炎热,艳阳高照的北京。
汽车一路行驶至演出现场,时间很赶,曾毅只听玲花抱怨了句嗓子不太舒服,还没说话就被催着进了化妆间。
七月的天在露天演出穿皮衣无疑是种折磨,这时候曾毅觉得光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方便了散热。他又戴上墨镜,把缠在脖子上的链子理了理,就感受到背后也有人在帮他解链子。
“嗓子怎么样了?”他没回头看,就问背后那人。
“还是不舒服,我昨天就不舒服。”玲花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抓了下他手臂。
曾毅感受到这个小动作,回手拍了拍搭档的肩膀以示安慰。玲花遇到演出状态不好,就总会抓一下他手臂掩饰不安,如果是关键场合紧张,就会抓好几下,仿佛能从中得到什么力量似的。
“这场演完应该就能休息两天,一会儿你别太用力,小心伤了嗓子。”
“我知道。我回去要大睡特睡!”
导演叫两人准备,玲花因为要从另一边上台,往左走了很远,走到那边还回头看看曾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告诉曾毅她出问题要记得看她眼神接上。曾毅点点头,表示知道。
演出顺利结束,天色已经暗了,玲花瘫在保姆车上,招呼正准备上另一辆车去机场的曾毅,“曾毅!”
曾毅讶异地转身,又走回车前,“怎么了?”
玲花说,“我想了想,你还是不要给我寄东西了,等你要搬家的时候我飞深圳一趟,我到时候看着办吧。”
“怎么还飞一趟?”
玲花瞪了曾毅一眼,“我去接你!接你行吗!”
曾毅久违地笑出来,点点头,“行,我搬家前告诉你。”
其实这段时间他和玲花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刚才这段玩笑都已经算难得。玲花正式搬到北京之前,他们就为搬家时间等一系列问题大吵了一架,玲花气到喝完闷酒又直接开门进了他家,踩着沙发对曾毅喊,“你别装傻。”
玲花把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强调了很多次,连最后要倒在沙发睡着前,都没忘记拽着曾毅的胳膊含糊地说,“曾毅,我知道你之前想说什么,你别装傻。”
留下曾毅一个人对着窗台站到全身都冷了,都没能回头看看就睡在他身后的搭档。
玲花其实没说错什么。
大概是两人都深感一路相伴不易,在他们这里,“散伙”就像“离婚”一样,是说出来非常伤感情的词。搭档六七年,两人真正走到这一步的争吵都非常少。第一次是他们签完公司大半年,两人没有演出收入,只能靠存款和借款维持日常支出。曾毅因为家人都在深圳,赡养压力非常大,那段时间又出了很多事,他近乎崩溃。玲花不想看曾毅这样,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就和曾毅提了这两个字,意思是这事算她的,责任她都会担着。那次争吵最后以两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拥抱,假装谁也没看到谁的眼泪告终。
而第二次就是现在,组合的歌红遍大街小巷,两人通告从早排到晚,上次吵架时想都不敢想的故事都成了现实,他们却在为同一件事歇斯底里。
曾毅是想过散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我怀疑都严重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很难再获得一个安眠。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开始想要怎么做才可以更好,但是第二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听公司给出的新“建议”,或者无所适从地站在台上时,他还是觉得做什么好像都挺无用的。
他厌恶这个自己,甚至厌恶他为此感受到的痛苦。某种程度上,曾毅觉得这是种懦弱——如果足够强大,可能就不会因此而难过了。
如果都算不上有用,那组合是不是没有自己会更好。曾毅每次想到这里就迫使自己停下,可玲花还是瞬间理解了那些未尽之言。
于是她在醒来的清晨,盯着一步未动站在窗台的曾毅,疲惫地说了句,“曾毅,你妥协了这么多,我们就为了做组合,妥协太多了。你凭什么想放弃它。”
所以不论要妥协什么,他们都陪对方到底。
三个月后,曾毅和要“接”曾毅回北京的玲花一起回深圳,飞机起飞,而曾毅的心悄悄跟着巨大的轰鸣声一起,发出一句无声的叹息。
其实除了那些理由,他曾经失控过的私心也在作祟。当眼前之路成为注定的困局,妥协的又何止作为歌手的自主权。
还有属于旧日的家门钥匙,共同的车,摆在两人家里分不清是谁的各种东西,深圳的日日夜夜,所有未曾言明的感情。
他见玲花第一面,其实就被女孩子哼的蒙语歌吸引。后来他们常常一起走过深圳的街头,玲花也总唱歌,曾毅听着,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跟着歌声飞向远离烦恼的地方。再到后来他们成为了邻居,女孩子性格大大咧咧,因为爱热闹所以连玩电脑也要跑到他屋子里玩,他把床留给她,自己在沙发上睡着,早上醒来也能看到被盖上的被子。
他们常常一起在房间里听歌,她总会趴在床上,听到好听的就转头看向他,寻求肯定的眼神显得很可爱,如果看他没什么反应,玲花就会迅速变脸,再毫不留情地转回去。
她爱喝酒,高兴生气都总会拎瓶白酒进家门,自己拿两个杯子就倒上了。她酒量还不错,但是喝醉了就会像小孩一样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讲过。
她心里什么话都藏不住,不开心的事最多忍到回家关门,下一秒就要和曾毅理论,但是气消得也很快,第二天说起来什么很高兴,也就会忘了自己刚刚才和他生过气。
她也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有感染力,能让在一旁的曾毅看着就觉得蛮开心的。她高兴的时候最喜欢搂着曾毅的肩膀晃悠,晃啊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晃进他心里。
曾毅想起玲花,首先想到的都是这些零零碎碎的相处片段,那些日子里鲜活的,可爱的,看起来很要强实际又非常柔软的玲花,组成了他坚持的动力,组成了他所有意料之外的冲动,也组成了他走向而立的这七年。
所有承诺都先于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时候,曾毅其实已经明白她之于他的意义。
在生活给予的漫漫疲惫里,她是脱轨的那道光,只要靠近就会足够温暖。
“你是都收拾完了吗?”
身旁的玲花打断了曾毅,飞机正在播报深圳的地面温度,而曾毅晃了下神,才回复道,“嗯,全收拾好了。就只差一些要随身带走的东西,还有你的东西。”
玲花说行。“那今儿就是咱俩在深圳的最后一晚呗,我买瓶酒,曾毅你今天得喝。”
曾毅被“最后”这个词又刺了一下,无声地呼了下气,说好。
到了小区,楼下的烟酒铺子还是原来那家,玲花轻车熟路拎了瓶酒,跟着曾毅一起上了楼。
曾毅对门属于玲花的房子已经被卖了出去,玲花看着对面贴上的新春联和门口的新鞋柜,心情有点复杂。
当初非想处理掉房子,其实也带了点不给自己回头路的心思。一方面是事业,一方面是对门这老邻居。
于是两人走进同一个家门,曾毅家里的东西基本被清空了,只有书房一角堆着的好几个大箱子——是当时玲花留下的。
曾毅去厨房做点小菜下酒,玲花就把箱子拆开,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一并带回去。
其实这些东西说是玲花的,并不准确。这些没被带走的,大多是放在玲花家里的,分不清所属人的无用物品。比如他们第一次二人组合做商演时,主办方发的纪念品;还有他们那年逛集市时,两人一起买的工艺摆件;甚至是一些曾经的演出服,一起旅游时曾毅买给玲花后来坏掉的玩具,曾毅放在玲花家里的收音机。
玲花拆开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个电扇。曾毅正好走过来,看到电扇讶异问了句,“这个怎么还留着?”
不怪他,电扇的历史着实有点久远。
玲花其实一直和曾毅住得很近,起初是玲花租房搬到了曾毅对门,再到后来两人事业有了起色,又一起买了同一小区同一栋楼的房子,谁最开始也没这么规划,但就这么一起住了六七年。
还在租房子的时候玲花就总跑来曾毅家里蹭电扇,躺在曾毅家的沙发上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调收音机,找到张国荣的歌就会兴奋地向曾毅报告,“你偶像的歌!”
后来玲花说自己要买电扇,那段时间两人却一直忙碌到连去趟商场的时间都没有,于是曾毅挑了个玲花喝醉酒的时机,和她打了个猜石头剪刀布的赌,赌注是电扇和玲花的BB机,一向爱玩游戏且很不愿意输的女孩高兴地指着他背后的手说他肯定出剪刀,他也就顺着女孩的意见把背后的石头改成了剪刀,然后顺理成章地认输,第二天把电扇搬到了玲花家。
再到后来他们搬了家,新家装了空调,玲花也愣是没扔那个电扇,一本正经地说是他输游戏的见证,继续放新家了。
这电扇就这么被留到了现在,放在了曾毅即将搬离的家里。
玲花拿出电扇,发现底座还贴着当时写的小纸条,上面写,“玲花从曾毅手里赢的电扇”。
玲花当即做了决定,“我要把这个拿北京去。”
曾毅无奈,“你拿这个干嘛?”
“你别管我,这电扇我寄也要寄北京去!”
“你要是真想留个纪念,可以把那小纸条撕下来带走嘛,搬过去多麻烦。”
“那当然是带着实物才有意义啊。”
玲花说完,又看着其他箱子沉默了下来,如果电扇算意义,那其他的东西又能怎么处理呢。
曾毅看玲花沉默,想了下说,“其他东西要是没有你需要带回去的,我就把它们放地下室去。”
玲花说好,“我和你一起搬下去。”
两人又抱着几个箱子往地下一楼走,出门之前曾毅还在问玲花,“要不电扇也放下去得了?”
玲花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头。
“就……带着吧。”她关上门,又抱起箱子,并没看曾毅,“从第一个家一直留着到现在了,搬去北京,就当吉祥物了,以前的日子都还不错,给新家也讨个吉利。”
电扇就刚刚好,显然不是什么会睹物思往昔的艺术品,背后也没什么浪漫故事,只是个漫长时光里无关紧要的物件,最适合留下来为一些无意义的故事做见证。
他们打开地下室的门,然后把箱子摆到架子上。打开灯的时候,由于太久没来,飞扬的尘土在光里很明显,周围摆满杂物的箱子也积了很多灰。玲花看着就在想,这些东西终究也会和周围的其他箱子一样积满了灰尘,而他们谁都不会再来看一眼了。
把东西放在这里,好像就没丢掉那么残忍,可又和丢掉的区别并不大,玲花想,可能地下室给予人的意义就是来安慰那些对过往终将远去的不舍吧。
他们锁上门,曾毅下意识地呼出一口长气,玲花听到,突然有点想笑,虽然他们全程谁都没说话,可好像却都读懂了彼此的那些沉重。
“行了,喝酒去吧。”她最后说。
05
于是两人坐在餐桌前,桌子上只放着两个有点随便的小菜,和一瓶白酒。
玲花急需发泄,所以开始立规矩,“今天这瓶酒呢,曾毅咱俩一人一半,都得喝完。”
“喝不完的话……”玲花想了半天赌注,最后想到一个,看看曾毅拆瓶盖时过分平静的神色,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事已至此,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赌未来会不会解散吧。”
曾毅手一抖,把瓶盖扔地上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她,神情复杂,玲花却当没看见一样,挥了挥手,“不是之前说,都妥协了这么多嘛,你明天也要搬北京了,就看看都做成这样了,未来能不能不解散呗。”
曾毅低头为两人的杯子倒满了酒,说了声,“好。”
他们碰了下杯子,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玲花喝酒喝得很快。
大概是心情真的很差,她倒酒的速度大概是曾毅的两倍,每次也不管曾毅是不是要喝酒,自顾自地对着对方杯子碰一下,仰头就喝光了。
倒是曾毅,拿着杯子一言不发,大部分时间都在侧过身看窗外倾盆的大雨。
“又在下雨啊?”
曾毅点点头,说了句,“深圳嘛。”
“你看雨干嘛?”
“就……之前住深圳的时候跑演出总希望外面的雨赶紧停,这样飞机就不会出那些延误取消的问题。”曾毅看着水滴一串串挂在窗纱上,顿了顿,露出个有点勉强的笑,说,“但现在,好像又会希望这场雨不会停。”
玲花听完,手里的酒又喝完一杯。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两人一杯接一杯,酒没了一大半,玲花眼前的曾毅已经有了重影,她伸出手晃了晃,发现手指往右曾毅也往右,手指往左曾毅也往左。
她觉得曾毅喝醉了。
玲花犯了喝酒后胡闹的毛病,觉得任凭指挥的曾毅有点意思,想了想,开始试图发号施令。
“你说,我之前真的不应该和玲花吵架。”
喝醉的人好像是叹了声气,没想到玲花还记着这事,然后笑了出来,语气无奈。
“我之前真的不应该和玲花吵架。”
“你还要说,我得听玲花的话。”
喝醉的人口齿清晰地一字一句复述。
“我得听玲花的话。”
玲花开心了,“你说,谁要散伙儿谁是大坏蛋。”
喝醉的人又笑了,他放下了酒杯,说,“谁要散伙谁是大坏蛋。”
“我没说完呢,你还要说,我们会一起走很远。”
醉酒者像是觉得这句话有点肉麻,揉了揉自己的肩,顿了一下,还是流畅地复述出来,“我们会一起走很远。”
玲花很满意,想了一会儿,又说,“你说,咱俩都不会再难过了。”
对面的人停住了。
玲花有点生气曾毅没跟着说,下一秒又决定放过这个已经喝醉了的人,换个简单点的句子。
她放下酒杯,拿手指戳着自己,戳了半天才找到心脏的位置,正要说话却又止住了。
得意洋洋的玲花女士沉默了,不仅沉默,后来还不自觉抽了几下鼻子。
喝醉的人看着她,看她突然又伤心了,以为是自己没照做,赶紧把手举了起来。还没等戳自己,就听玲花说,“算了。”
玲花把手指移了移,慢慢的,从胸前挪到了肩膀。
“真的没什么不好。”玲花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眼睛亮莹莹的玲花女士抬起头,朝对面露出个灿烂的笑。
她说,“你还要说,你是我的肩膀。”
“你是我的肩膀。”玲花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次,她没什么力气,声音软绵绵的,要很用力才显得很认真。
喝醉的人第一时间没说话,只是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他凝视了玲花一会儿,凝视到自己的眼睛也沁出水来。他忍了很久,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在玲花的脸边顿了顿,然后移到额头,轻轻揉了揉女孩的长发。
他说,好呀,玲花,是哪里都很好,不要为这个难过,我做你的肩膀。
把酒杯从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玲花手里夺来是件很难的事。
曾毅费了半天功夫,绕着桌子来回使劲,最后才从玲花紧攥着的手里夺来这半杯酒。
玲花没把自己的酒喝完就彻底断了片,曾毅看她趴在了桌子上,就一杯一杯把自己和玲花的酒都喝完了。
只剩下玲花手里的半杯,曾毅想了想,还是败于迷信,总担心诸天神佛哪路神秘力量真听了玲花的赌注,于是硬抢了过来,把玲花手里的酒也喝完了。
凌晨喝到破晓,雨还是没停,天色蒙蒙亮,打开窗户一层水汽,像是为窗边的玲花打了一层柔光。
曾毅安静地看了会儿,最终叹了声气,站起身走到桌子对面去抱已经睡了一觉的玲花。玲花被扶起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拿手揉着眼睛,眯着问曾毅,“有谁没喝完酒啊?”
“我们都喝完了。”
玲花闻言,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把玲花放到床上时,天色又亮了些。玲花像是觉得刺眼,试图用手去遮住眼睛,曾毅想了想,把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女孩的眼睛上。
于是全世界也真的只有那天的雨滴和乌云知道,早该喝醉的人坐在床边,用一个吻在自己手背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碰触过,被两人束之高阁的,脆弱又不由人的爱情。
05
曾毅和玲花离开深圳的那天下午,深圳还是像北京一样放了晴,就像是昨日的暴雨也对昨日的他们宣告了一场死亡。
他们谁都没回头,于是谁都向前走得很好。好到曾毅结婚,玲花对着当初问她想不想走进曾毅心里的那位旧友时,都能笑着说一句,“你看当年我说什么来着,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吧。”
好到玲花后来在北京又一次搬家,那个电扇终究还是被放在了不知何处的地下室里。
再到后来两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被新认识的朋友问到当年和搭档的关系好坏,玲花也学会了迂回,“哎呀,和谁相处都是这样的,家人爱人朋友,处到这个年数你就知道了,什么好呀坏呀的,因为感情足够深了,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玲花忘了是谁在酒桌上感慨过,在心里始终过不去的事,就只能让这件事变得不再重要。当这件事真的不再重要了,内心那些因为多年装着这事磨出来的疤,也就跟着痊愈了。
于是他们各自恋爱,各自结婚,各自生子,把不为人知的遗憾变成了做搭档才能一辈子的美谈,从一开始对搭档为什么不在一起这类问题的无所适从,到二十年后能瞬间给出的很有笑点的答案。
路走得实在艰难,但却能一直并肩,站在此刻回望一起走过的二十余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确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舞台,歌曲,演唱会,都会是时光里熠熠生辉的,关于爱和心血的恒远记录。就像世纪末他俩在金色时代跳的那支属于爱侣的双人舞,玲花偶尔也会想,大概总有某对甜蜜爱人活在那个只属于旧世纪的世界末日,活在某首笑着对唱的情歌里。
当心上写上他人的名字,当多年以来都在刻意地只回忆并讲述那些属于朋友范畴的相处趣事,那些不重要的暧昧往事,也就真的消散在风中了。
于是真的不会有人记得,2004年的秋天,深圳又下了暴雨。
某位和搭档吵了架因此喝得酩酊大醉的女士明明前一秒看起来还很清醒的样子,结果看到自己搭档来接之后身体就迅速软了下去,瘫在座位要那人把她完全抱起来才走得出大灰狼的门。
“我背你吧。”他蹲下来,玲花就乖乖地趴到了他背上。
外面的雨好大,玲花因为没力气一直在往下滑,伞递给她也被扔掉,曾毅两只手都要去扶她,又担心她淋湿生病,只好暂时先把她放下来。等到曾毅把脱掉的外套披到玲花身上,他才继续背着她往前走。
背后的人一直不太老实,一会儿捏捏他的肩,一会儿又把头凑到他脖子旁边不知道看什么,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停下来,没安静一会儿就又拿指节咚咚咚敲着曾毅的背。
“曾毅你在吗?家里有人吗?”
背着醉鬼的男人气都被雨浇没了,感受到玲花在锲而不舍地敲门,哭笑不得回应了句,“有。”
“你在啊,那就行。”
“我问你个问题啊曾毅,你说…”玲花仰头看了看天空,犹豫了一下,像是十分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说,为什么现在天上就没有云彩了啊?”
某位因被拖累现在还淋着大雨的搭档报复心骤起,明知故问地逗她,“为什么要找云彩啊?”
“因为也没有我了呀!”玲花着急了。
曾毅本想继续逗她,却一时编不出后来的答案,只好随便回了句,来试图答复醉酒后突然回归幼儿园生活的玲花女士,“下雨嘛,月亮就带着云彩一起跑了,你看不是也没月亮吗?”
玲花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说,“那云彩不太好啊,总跟着月亮瞎跑。”
“嗯,那下次不让云彩跑了。”
“那不行,他俩可是一对呀,情侣,就得一起,一起行动呀。”
曾毅没想太多,话就接上了,“为什么云彩和月亮会是一对啊?”
玲花神秘兮兮说,“因为月亮会带着云彩回家呀,他俩一起不见了。”
于是当曾毅走到单元门前,把玲花放下来,正去找钥匙的时候,只见玲花得意洋洋地拍拍他,说。
“你看,他带她回家了吧。”
屋檐上昏黄的灯一闪一闪地照着曾毅的脸,照亮了他脸上的水和眼角的光。
在短暂的愣神后,他也语气温柔地回了一句。
“嗯,我带你回家。”
风把岁月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吹走了,有人还在做她的肩膀与太阳,也有人始终是他的锚点与灯塔。
可谁也不会再成为彼此的家。
FIN.
送给阿澜 @TerracottaHeart,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生日快乐年年快乐。
【晔何】离港归航(中)
叶律向,破镜重圆
空调的制冷发出轻微的响动,遮光窗帘垂落到地上,露出一星半点的光。
李晋晔这一觉睡得尤为安定,困扰他长达半年的睡眠障碍像是从来没出现过,难得好梦一晚,醒来竟还恍恍惚惚。
他想要伸手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了不对劲,怀里抱着的不是抱枕。活的、温热的、熟悉的......李晋晔猛然睁开了眼睛。
应该是还没醒在做梦,一大早发现老婆在怀里。
他的聪明大脑难得宕机,李晋晔没敢闭眼,手臂僵硬,借着窗帘透出来的光隐隐约约看到了何运晨侧脸的轮廓。
明明是清瘦的身形,但何运晨长了一张小孩脸,脸颊肉贴在李晋晔的手臂上,挤出一点很柔软的弧度,整个人躺在李晋晔的怀里,睡得安稳又舒...
叶律向,破镜重圆
空调的制冷发出轻微的响动,遮光窗帘垂落到地上,露出一星半点的光。
李晋晔这一觉睡得尤为安定,困扰他长达半年的睡眠障碍像是从来没出现过,难得好梦一晚,醒来竟还恍恍惚惚。
他想要伸手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了不对劲,怀里抱着的不是抱枕。活的、温热的、熟悉的......李晋晔猛然睁开了眼睛。
应该是还没醒在做梦,一大早发现老婆在怀里。
他的聪明大脑难得宕机,李晋晔没敢闭眼,手臂僵硬,借着窗帘透出来的光隐隐约约看到了何运晨侧脸的轮廓。
明明是清瘦的身形,但何运晨长了一张小孩脸,脸颊肉贴在李晋晔的手臂上,挤出一点很柔软的弧度,整个人躺在李晋晔的怀里,睡得安稳又舒适。
记忆开始慢慢回笼,李晋晔后知后觉的感叹,昨晚真是一点脸没给自己留。
他昨晚真是认真履行了一个大型挂件的基本职能,走到哪里抱到哪里,甚至在何运晨给他煮醒酒汤的时候还要不老实地跑过来环着腰。
语言系统完全紊乱,用普通话粤语英语三语夹杂着小声控诉,说自己的睡眠障碍,说自己得了糜烂性胃炎,说何运晨你看我离开你过得有多不好。
何运晨一开始还惯着,等到发现李晋晔要跟着他进浴室的时候才开始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控诉。
“李普华,收声。”他打开卧室门对他发号施令,“在我洗完澡出来之前,我要看到你喝完醒酒汤,换好睡衣,躺在床上了。”
李晋晔胡乱地点头,然后又摇摇脑袋:“可是我不看着你,你会走吗?”
何运晨叹气,他以前怎么没察觉李晋晔喝酒后会变小孩?
“不会,我在这呢”。
7
李晋晔眨眨眼睛,看着怀里熟睡的何运晨,他昨晚没骗人。
难怪昨晚睡得那么好,躺在怀里的是他一个人的何许月,光是看着何运晨什么也不做,他无所依存漂泊流浪的思绪便能趁着月光,靠岸归航。
李晋晔叹了口气。辛德瑞拉遇上十二点的南瓜马车,李晋晔的怀里躺着何运晨,好梦易散、良缘难续,从昨晚上的酒吧到家里的床上,到底能不能还有复合机会,全看何运晨的天平要怎么斜。
像是听到了李晋晔的叹气声,何运晨迷迷糊糊地转醒,没睁开眼,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拍了拍李晋晔蓬松的脑袋。
“再睡会哈,别吵”。
说完他又窝了回去,脑袋靠在怀里,手环在李晋晔腰间,一个及其信任的姿势。
李晋晔没敢动,他盯着何运晨的脸又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刚刚抚过自己脑袋的触感不是错觉之后,才用了点力把他往怀里揽得近些,在熟悉的气息里合上了眼。
8
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正午过半,李晋晔的手往枕边探过去,意料之中的发现何运晨消失了。
他又叹了口气,要不是另一边的床铺明显比之前凌乱一些,他都怀疑昨晚到今天不过都是醉酒后的大梦一场。
李晋晔靠在床头拿手机随意的点了个外卖,然后赤着脚走出房间打算去洗浴间收拾收拾自己,昨晚上睡得不错,他想眼下的黑眼圈应该会好不少。
然后他推开了房门,看着何运晨坐在茶几边上的小凳子上,和奶牛猫玩得不亦乐乎。“宝宝,你是一头小猪”~
李晋晔发誓就算是热恋期他也从来没听过何运晨那么甜那么乖的声音,拜托,怎么光顾着对那只肥猫夹呢?
他对着猫咪撇嘴,颇有要和自己养的猫争宠之势。无辜的奶牛猫舔了舔爪子,毫不在意的“喵”了一声。
“哎呀,太可爱了宝宝,我亲亲。”
拜托,何运晨你能不能回头,先看看我行不行?李晋晔腹诽,再夹下去他也要忍不住要亲过去了。
太可爱了宝宝,我指得是何运晨。
9
“它叫咪咪。”李晋晔突然说话吓得何运晨抱着奶牛猫滚在了沙发上。
“李晋晔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吓死我了!”何运晨控诉道,“还有,这个名字也太没创意了吧?”
李晋晔抬眼,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撸猫的何运晨:“那你想要给它取一个新的名字吗?”
“咪咪,”奶牛猫亲人,听到名字后就往何运晨的手心蹭,何运晨没忍住,把猫咪抱起来亲了亲脑袋,“这就算了吧,我看小猫很喜欢这个名字”。
李晋晔坐了过去,没敢靠得太近,离着些距离用手指摸了摸何运晨刚刚亲过的小猫头顶。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和何运晨说,他想告诉何运晨他已经学会怎么平衡自己的工作与生活;他已经在上海确定了自己的职业目标,并且有了一只小猫;他的备忘录里面记录了好多艺术展、脱口秀的演出信息,他想和何运晨一起去,想在沿江的路口牵着他的手,想在月亮起来前和他接吻。
李晋晔张了张嘴,最后在纷乱繁杂的思绪中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他的语气轻柔,甚至是带着诚恳。
何运晨撸猫的手顿住了,咪咪委屈地“喵”了一声,李晋晔下意识的伸手过去,然后悬在了半空中,他很郑重地问他:“我可以抱抱你吗?”
何运晨笑了:“李par昨晚喝醉酒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模样哈”。
“好吧,那有什么不可以。”何运晨把咪咪放回沙发垫上,朝着李晋晔伸出了手臂。
李晋晔没敢奢求太多,但是抱过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酸了一句:“小猫都可以亲亲脑袋,我怎么还不如咪咪呢?”
“那可不一样,毕竟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嘛,你说对吗?”
何运晨转头问小猫,咪咪正在舔毛,很给面子的“喵”了一声。
10
李晋晔承认现在是一个很奇怪的气氛。
下午两点多,他和前任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起吃他刚刚点的外卖,他养的肥猫趴在何运晨的怀里,何运晨一边撸猫一边和他吐槽律所里难搞的客户。
太阳晃得李晋晔眼睛疼,这场景如果不提复合,他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在把外卖盒里面最后一块黄焖鸡夹到何运晨碗里之后,他突兀地说了一句话:“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何运晨嘴巴里面还嚼着土豆,腮帮子鼓鼓的,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了一下。他瞪了一眼李晋晔,含含糊糊地说:“哪有人在这种时候突然表白的呀?”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表白才合适?”
“起码...等我把土豆吃完吧!”
“那你现在已经吃完了,所以呢?”李晋晔给他倒了杯水,又顺了顺他的背。
“喜欢你呀。”何运晨喝了口水,然后大方的承认,“但是,还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李晋晔无意识地揉搓着手指上弹吉他留下的茧,他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太喜欢你了。”何运晨俯下身,轻轻地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吻。
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这一次不想要和之前一样草率的开始和潦草的收尾。
横亘在他们两者之间的鸿沟一直存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变数,而问题没解决就是没解决,要填海造陆还是愚公移山,单凭一人都不作数。
但是还好,何运晨想,命运兜兜转转又让我遇见了他。
【晔何】离港归航(上)
双律 晔何,破镜重圆。
0
李晋晔坐在酒吧斜对角的卡座上,看着另一边和同事朋友们聊天喝酒的何运晨,真的很想把他叫过来跟老子碰一杯。
1
烦,是真的很烦。
生日撞上阴雨天,从拉开窗帘看到屋外阴暗潮湿的玻璃窗开始,就预示着今天并不是能让人心情明朗的好日子。
李晋晔踱步到洗浴间,太困,他迷迷糊糊间差点就要碰倒另一支电动牙刷。
他扫了一眼白色的那支,随后漫不经心地拿起旁边黑色的电动牙刷,麻木地开启了新的一天。
镜子里面是一张严重缺觉的脸,青黑色覆盖在眼睑处,脑袋上的白头发多得像挑染,李晋晔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没能带走一丝疲惫。
已经连轴工作一个月了,桌上还摆着昨晚上的外卖...
双律 晔何,破镜重圆。
0
李晋晔坐在酒吧斜对角的卡座上,看着另一边和同事朋友们聊天喝酒的何运晨,真的很想把他叫过来跟老子碰一杯。
1
烦,是真的很烦。
生日撞上阴雨天,从拉开窗帘看到屋外阴暗潮湿的玻璃窗开始,就预示着今天并不是能让人心情明朗的好日子。
李晋晔踱步到洗浴间,太困,他迷迷糊糊间差点就要碰倒另一支电动牙刷。
他扫了一眼白色的那支,随后漫不经心地拿起旁边黑色的电动牙刷,麻木地开启了新的一天。
镜子里面是一张严重缺觉的脸,青黑色覆盖在眼睑处,脑袋上的白头发多得像挑染,李晋晔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没能带走一丝疲惫。
已经连轴工作一个月了,桌上还摆着昨晚上的外卖,凌晨一点半点的重庆麻辣烫,只碰了两口就没再动筷,上面的红油已经凝固成倒胃口的样子。
要不是建设银行尽职尽责的祝福短信,他几乎要忘记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2
李晋晔不是个爱组局的人,但是生日总归是要聚一聚的。
三两好友在群里面邀了一轮,律所的同事们也起哄说要赴约,最后乌泱泱十几个人跑去了酒吧。
好友们没商量过,生日蛋糕足足买了有四个,摆满野格和金汤力的桌子上勉勉强强腾出地方摆上了蛋糕。
李晋晔今天又没怎么吃饭,空落落的胃看到蛋糕几乎要生理性的呕吐。但是他还是笑了笑,非常有社交礼仪的尝了一口,用没人看得出来的敷衍态度夸了一句蛋糕好吃。
酒吧本来就是个容易热场的地方,人群热闹了起来之后,没人在意作为主角的李晋晔是否心不在焉。
朋友们聚在一起甩骰子比大小,他自顾自的端着一杯特基拉日出窝在了角落。
特基拉本来就是烈酒,虽然有橙汁冲淡,但是放在一天没进食的胃里,还是冰得李晋晔打了个哆嗦。
胃里又冰又烧,疼痛从胃里蔓延到整个腹部,视线模糊,李晋晔流下一滴冷汗,他开始怀疑自己疼出了幻觉,不然怎么会看到作为前男友的何运晨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3
和何运晨分手是在今年的一月。那时的他还在广东过年,清远背靠山脊,南下的冷气越不过岭南,温暖潮湿。
他给何运晨发了家乡的烟花,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夜空,洒下了的时候像漫天的碎星。
何运晨说烟花真好看啊。
然后接着又回了一句:我们分手吧,李晋晔。
李晋晔好像就被冻住了,他靠在墙边拿着手机,直到烟花放完,夜空重新变成深灰色之后,他重新打开了聊天框,说:好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分手的原因彼此都心知肚明。
李晋晔从君合跳槽到方达开始,何运晨就时不时地会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未来规划。
待在上海,还是,回到广州?
彼时的李晋晔刚刚入职,接了方达新的项目,红圈所的作息忙得恨不得一个小时掰成八小时用,和何运晨的聊天框逐渐被各种各样地咨询淹没。
何运晨也忙,而且也不是会给人太多压力的性格,在两次没有得到回音的问题之后,也放弃纠结这个事情了。
直到有一天,李晋晔突然发现,何运晨好像已经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好一会了,他着急忙慌地往下拉微信,在密密麻麻的工作信息里面翻找了一分钟,终于找回来和何运晨的聊天框。
——何舟月:我跟你说今天的客户真的超级难沟通的,但是他的地中海好好笑哦。
——何舟月:上班路上遇到了一只好可爱的奶牛猫,有白手套诶。
——何舟月:普华,今天有时间嘛,出来吃个饭好不好?
他没回复,一条都没有。
最后一条信息显示是在一周前,李晋晔点开何运晨的朋友圈,发现一周以前没约上的那餐饭,何运晨和李晨出去吃了。
李晋晔叹了口气,想着要怎么找出一个台阶往下走。最后捋了捋自己最近加班到昏天黑地的时间表,最后还是决定找何运晨吃个饭。
约饭之后通宵工作是之后的事情,他是真的有点太想何运晨了。
最后他和何运晨出去吃了一次饭,何运晨和没事人一样用着熟稔的态度看李晋晔给他用热水烫碗,嘀嘀咕咕说你们广东人吃饭要不要那么统一呀。
李晋晔笑了笑,说,没办法呀,这是广东人的习惯嘛。
没办法呀,广州和上海相隔了1435公里,白云机场到浦东机场需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对于一个非诉律师来说,可以完成一份合同的简要修改、可以与客户进行一次意见确认、可以整理出一部分案件资料。
时间很宝贵,用在交通的时间来说过于浪费。
李晋晔最终还是和何运晨分手了。
4
将近半年在酒吧重新看到前男友,李晋晔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何运晨的怀里,用近似撒娇的语气质问着何运晨:你怎么才来?
李晋晔可能是真的醉了,没注意到何运晨突然僵住的动作,没理会周围朋友同事震撼的目光,他闻到了何运晨身上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像是被太阳晒过。
好奇怪,明明整个上海都是阴雨天,怎么偏偏他身上温暖干燥得像是太阳?
李晋晔是醉了,但是何运晨还清醒着,他本来今天是和律所的朋友们出来聚餐,谁能想到隔壁卡座坐着前男友啊?
何运晨用余光偷偷的瞟,一次两次,直到坐在斜对角的李晨被瞟得受不了了,用手怼开何运晨,“那么在乎你上前去看行不行啊何par,再瞟下去我真的担心你会斜视”。
何运晨转头纠结了半分钟,在看到李晋晔用手撑着腹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地从包里拿出了胃药,攥在手里坐了过去。
虽然是前男友,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救助胃痛病患人人有责吧?
何运晨自我安慰,一边熟练地掰开了二分之一的药片。
然后李晋晔就整个人倒了过来,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他怀里蹭。
拜托,前男友,你真的很懂我的取向狙击啊......
何运晨努力无视了自己同事和李晋晔同事的吃瓜目光,把李晋晔从自己的怀里拎了起来:“我们先吃药好不好?”
李晋晔睁开水蒙蒙的眼睛:“你喂我就吃。”
何运晨叹气,转头对李晋晔的同事说:能给我倒杯水吗?谢谢。
寿星提早离席了,李晋晔像一只不知道自己体型有多巨大的萨摩耶一样,把自己整个人缩在何运晨怀里,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何运晨的超大型挂件。
何运晨耳朵尖都在泛红,还要一边很礼貌的与李晋晔的同事告别。
“我是李晋晔朋友,我先把他送回家啊。”
同事们一边用“你俩算个屁朋友”的目光打探着何运晨,一边友好的表示请自便。
5
李晋晔家门还留着何运晨的指纹,打开房门之后都是熟悉的装潢。何运晨把李晋晔安置在沙发上,转头却看见了一只奶牛猫跳上了扶手。
“猫猫。”何运晨转头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它,莫名其妙觉得有点眼熟,直到突然想起来,这只猫他在上班路上遇到过,是他给李晋晔发过的白手套小猫。
“没想到宝宝你被他收养了呀?”何运晨试探性地把猫抱到自己怀里,奶牛猫亲人,乖乖地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窝好。
何运晨的脖颈处传来微热的呼吸,李晋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醉意。
他特别委屈地把何运晨抱在了怀里:“你怎么只抱它呢?你为什么不抱抱我呢?”
何运晨几乎都要被他气笑了,怎么还和猫争宠?
但是他无意和醉鬼计较,只能顺着他话安抚道:“那你现在是不是也抱住我啦,我抱猫咪你抱我好不好?”
李晋晔:可是你还叫他宝宝,你怎么不叫我宝宝?
何运晨:......你酒醒了吗?
李晋晔嘿嘿一笑,把何运晨抱紧了一点:醒啦!
何运晨:好吧,宝宝,我只能再给你抱30秒,因为待会我要去厨房给你煮醒酒汤了。
【俞亮时光】晴川
吃醋+捅窗户纸文学
1w+
北斗杯后继续合租背景
。
漠漠晴川,相爱无几
“俞亮!你说我时光一大好青年二十出头的岁数,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才高八斗还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路过的广场舞老大娘都要多看我一眼...”时光斜倚在他和俞亮的合租房里的沙发上翻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先是凄凄惨惨戚戚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又是一贯的侃侃而谈。
“说重点。”俞亮坐在离时光不远处的餐厅凳子上,敲着电脑下网棋。
“我妈竟然要我去相亲!”时光把脸瘪成一个打着皱的包子。
俞亮握着鼠标的手一歪,当即下了个勺子。...
吃醋+捅窗户纸文学
1w+
北斗杯后继续合租背景
。
漠漠晴川,相爱无几
“俞亮!你说我时光一大好青年二十出头的岁数,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才高八斗还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路过的广场舞老大娘都要多看我一眼...”时光斜倚在他和俞亮的合租房里的沙发上翻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先是凄凄惨惨戚戚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又是一贯的侃侃而谈。
“说重点。”俞亮坐在离时光不远处的餐厅凳子上,敲着电脑下网棋。
“我妈竟然要我去相亲!”时光把脸瘪成一个打着皱的包子。
俞亮握着鼠标的手一歪,当即下了个勺子。
“是...是吗,谈恋爱什么的,现在也不急吧。”俞亮努力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想尽力放平心态让它听起来自然,却还是令人牙酸的难听。
“那也不是我急啊!是我妈急,皇上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她。”时光抱着手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躺着都好像不舒服,跟火燎了后背似的,索性站起来跑到俞亮跟前看他下棋。
“诶你这一手下的什么啊...”时光指着俞亮手抖下错的那一步,托着下巴思考,“根据我时长老的观察,这手最大的好处就是五颗白的连成一线,恭喜俞亮六段在围棋对弈中取得了五子棋的胜利。”
俞亮抿着嘴沉默,不置可否。
“稀了奇了,今个儿你怎么不怼我了。”时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拿手肘拐了拐俞亮,被人不着痕迹地躲开。
“没听说过有人上赶着听教训,找不痛快,时光五段。”俞亮推开时光,端着水杯站起来,看上去似乎是要去打水喝,捏着白骨瓷杯的手紧紧攥着,头微低,瞧不见眼里的情绪。
“怪人,又莫名其妙跟我生气。”时光见俞亮不理他,撑开了自己的扇子,使劲地扇了起来。
现下三九寒冬,屋里也没开空调,他呼呼地扇了两下泄愤,情绪没散出来,倒是把自己冻得一哆嗦。
这家也忒冷了,冷就算了,他身边还傍着个活冰山,拒人千里之外冻死人不偿命。时光暗自腹诽,在心里编排俞亮。
“拿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俞亮几步走过来,把装了热水的水杯塞进时光手里,时光手有点凉,俞亮忍不住皱了皱眉,想握住帮他暖暖手,又在碰到指尖的时候急匆匆地错开。
“切。”时光吹着水杯里的热水,氤氲的水雾缭绕,隔在他和俞亮中间,朦朦胧胧,他眯了眯眼睛,试图讲俞亮看得真切,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么在乎我还天天跟我生气,真别扭。”时光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又很大,故意让俞亮听见。
俞亮听罢直接扭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啪嗒一声无情的锁上了门。留下时光自己在客厅气得跳脚。
当然别扭了。
你知道我那么在乎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
“洪河,你看没看见网上说,男人也是来大姨妈的,每个月会情绪低落,食欲不振。”时光摇着扇子冲厨房里下泡面的洪河大声嚷嚷。
“我说时长老您可少看点营销号吧。”洪河翻了个白眼,握住烫手的锅边一路小跑地把泡面端到茶几上,刚想拿筷子挑起一口尝尝热乎的,就跟时光的筷子连碰了三次,清脆响亮。
“呦,您这是饿死鬼投胎啊,泡面也要跟我抢,之前跟我说在俞亮家吃得好睡得香的又不是你了。”洪河见打不过时光,索性筷子一放,看着猪崽吃。
北斗杯结束没多久,洪河他爸从病床上醒了过来,知道儿子为了自己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沉默寡言了好几天,最终在一天晚上洪河陪床困的不行的时候突然开口让他赶紧滚回去下棋,洪河乐得高兴,碰巧时光凯旋而归,他打电话乐呵呵地给时光说俩人又能继续合租了。
结果那背信弃义的猪崽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他答应和俞亮一起出去住了,人家管饭陪下棋还送他上班。
“这便宜我不占,我脑子有问题?”当时的时光没心没肺的对洪河说。
洪河“......”
怎么说呢,就挺无语的。
洪河很想扒开时光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他都不想清楚俞亮一个矜贵清冷生人勿近的棋坛贵公子凭什么无条件地就对他这么好,是不是图谋不轨,有没有什么前因后果,就敢占便宜,他脑子没问题谁脑子有问题。
时光本来快乐地唆着面,听见洪河说“俞亮”两字,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你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被他气得晚饭没吃就跑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你们俩闹别扭了?”洪河来了兴趣,一双小眼睛都瞪了起来,燃烧着熊熊的八卦火焰。
“都是他的错!他神经错乱,他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生闷气。”时光气得直敲桌子,“隔段时间就来一次,我看他真来大姨妈了。”
洪河想象了一下俞亮来大姨妈的样子,在时光愤怒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没忍住,笑了出声。
“咳咳,人家俞少主对你可是真没得挑,你想想,是不是哪惹着人家了?”洪河咳了一声,敢在时光要来和他拼命前正色起来。
时光闻言立刻瞪大了圆圆的鹿眼,“好你个洪河,不向着兄弟胳膊肘往外拐!”
“咱这叫从源头解决问题,能牵动俞少主情绪的不就你时长老一个人嘛。”洪河赶紧顺着时光说。
“那倒是,”小猪刚一骄傲的甩头,又不高兴地垂了下去,“但他生气也没什么征兆啊。”
“你仔细想想,他之前都是什么时候生的气。”洪妈妈耐心开导。
“也没什么吧,这次是刚才,我跟他说我要去相亲,他就不理我了,上次好像是十一假期,我和江雪明回家一起看我妈,你知道的,我妈可喜欢她了,拿她当闺女,大上次他来接我的机,我被粉丝围住了...”时光两眼一翻,竟然记得一次不差,越想心里越愤懑,委屈得不行,“他莫名其妙!”
“...您从哪看出来莫名其妙了,这分明叫有迹可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吃你的飞醋呗。”洪河嘀嘀咕咕。
“你在说什么?大点声!快给我分析分析,他到底几个意思!”时光啪地把扇子一合。
“我说,”洪河看了时光一眼,“难怪你盲棋下得那么好。”
“那是,我时长老天资聪慧为围棋而生棋风古朴大方...”时光顺杆儿爬,夸起自己一个顶俩。
“不是,你是真瞎。”洪河很感概。
“你...”你就一点没察觉到俞亮对你不一般?洪河刚想告诉时光,大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时光眼皮子都懒得抬,“你家你去开门。”
“怎么不懒死你小子。”洪河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很诚实地跑去拽开了门,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俞--俞亮!”
“抱歉,这么晚打扰了,我打不通时光的电话,请问时光在这儿吗。”俞亮微微欠身,目光却越过洪河想往屋里看。
时光听见洪河喊俞亮,马上就想冲过去跟着回家,泡面太难吃了,哪比得上俞亮的手艺。但想到俞亮还跟自己生闷气,就冲洪河使劲儿摇了摇头。
“...时光说他不在。”说着比了个请往里进的手势。
洪河在心里呐喊,俞亮我可就帮你到这儿了。
俞亮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换下鞋走进客厅,看见恨恨地咬着方便面的时光。
“你来找我干吗啊,不是锁门不理我吗,在自己屋里呆着呗。”时光瓮声瓮气地说,感受到俞亮俯身看他,还别扭地挪了个地方。
“对不起时光,是我的错。”俞亮咬了下被寒风吹裂的嘴唇,“我不该跟你生气。”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也是我不敢告诉你对你的喜欢和占有欲,深藏着卑劣的心绪,渴望留住你在我的身边,哪怕名不正言不顺。
“回去吃饭好不好,家里的菜都凉了,你要是还不原谅我,我可以开个发布会向你道歉。”俞亮蹲下来直视时光的眼睛。
“天天发布会发布会的,谁要你开发布会...”时光错开和俞亮的视线,眼神停留在他被风吹的凌乱的围巾上。
估计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自己吧。时光心一软,不动声色地伸手整理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洪少侠,你不赶我走了?”
洪河心说我啥时候赶过你,但又怕这么讲时光跟自己急,赶紧附和,“是是是,您可快走,等会儿我家灿灿来给我送绿植呢,你在这儿忒挡道,活脱脱一个大电灯泡。”
时光哦了一声,迈开腿就走,冷酷决绝不带一丝犹豫,俞亮赶紧跟上,手里捞起了时光扔下的外套,轻声细语地让他套上,外面冷。
“外面冷你还不好好系围巾。”时光白了他一眼,顺遂地边走边伸出胳膊让俞亮给自己套上,直到俩人的背影远去,时光都没留给洪河一个回头。
到底谁他妈才是电灯泡啊...
。
“相亲,为什么要我陪着你。”俞亮皱着眉看着坐在西餐厅里懒懒地不爱动弹的时光。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听见时光发短信让他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有点愤怒的,这猪看不出来他喜欢他就算了,还要让自己去看他相亲,怎么,亲手把他送上幸福的康庄大道吗?
俞亮气得中盘杀了一脸懵的穆清春,然后甩手告诉他替自己跟师兄请假,他有事要出去。
“队长吃枪药了啊。”穆清春身后有队员交头接耳。
“不是。”穆清春咬牙切齿的说。“是时光。”
“?!队长吃时光了!?”
“...放心。”穆清春皮笑肉不笑地说,“第一,咱们队长不吃人,第二,他要是能吃抹干净时光,绝对不会把自己气成这样。”
“别人相亲都有人陪啊,自己一个人跟陌生人坐着多尴尬。”时光看见俞亮来了,缩了缩给他让位置,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落坐在身边,他悄悄地松了一口刚才一直吊着的气。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没由来的紧张和烦躁,突然很想见俞亮。
“你点菜吧,这种餐厅我来的少,不知道什么好。”时光把菜单推给俞亮,“上次你请的那个牛排不错。”
“T骨。”俞亮点了点头,等手附上菜单才觉得不对劲,“时光!哪有让我点的道理,等人家女孩来问人家的意见。”
他缩回了手,试图告诉自己清醒过来,这不是他俩的约会。
是时光要去相亲,要找到适合的伴侣。
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老惹时光不高兴,天天吵架还要管着时光的,他。
意识到了这点的俞亮好像沉浸在了一片黑暗的海域中,没有氧气,没有阳光,令人窒息的绝望像海水涌来,淹没了所有的希望。
“你吼什么嘛,我哪知道我又没相过亲...”时光不高兴地撇嘴。
“看出来了,衣服都是随便套的,卫衣配牛仔裤,我给你买的西装呢……”俞亮有点郁闷,说话没经过大脑,下意识地怼时光。
“我穿那么好干什么啊?!”时光气不打一处来,“你就那么希望我赶紧找个对象好不麻烦你吗?”
“怎么会。”俞亮摇头否定,“你从来不是麻烦。”
我的喜欢才是。
“这还差不多。”时光容易炸毛也好哄,乖乖地坐直,“那你先翻翻菜单,等她来吧。”
中午的阳光正好,晕晕散散地打在时光脸上,他犯起了瞌睡,靠在俞亮肩头昏昏欲睡。
鼻尖的皮肤触碰到俞亮的肩膀,俞亮下意识挺直了腰身,他想起了来的时候方绪给他的那通电话。
“小亮,怎么突然请假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告诉师兄师兄帮你解决。”电话那边方绪安抚的声音让俞亮纷乱的杂念平和了一些。
“没有,师兄。”他回道,“我去找时光。”
“找时光?!那小子又不下棋了?不能啊他现在棋力这么不错……”方绪吓了一跳,自己师弟和时光还一起报名了下个月的应氏杯,那不省心的祖宗不会又站在门口当电线杆子杵着,还要喊着他相信时光再等等时光时光一定会来之类的话。
光想想那画面方绪都害怕的冷汗直冒。
“你想哪去了师兄。”俞亮无奈地扶额,“我要陪他相亲去。”
“相亲!”方绪刚放下的心又跟坐过山车似的猛地一跳,声音拔高了八个度,“你喜欢他你还陪他相亲?”
“师兄!”俞亮为方绪直接地戳破心事而尴尬不已,虽然他也承认,他对时光明目张胆的在乎已经到了“他身边是个喘气的都知道时光”的地步,但是被人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另一种感受。
“小亮啊。”方绪更无奈,“你说我们旁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时光,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说明...”方绪没说破,他知道俞亮听得懂。
这说明时光压根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死心塌地地拿俞亮当兄弟。
“师兄,我知道。”俞亮声音里带了点疲惫,“我不会去打扰他正常的...感情生活,这次是他主动找的我,可能是怕相亲刚见面的时候尴尬。”
既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诉说喜爱,那么,请让我隐晦的在角落里爱你。
以一个有距离的,能跟随的身份,看着你走过自己的人生。
“小亮,何苦呢。”俞亮听见方绪说。
是啊,何苦呢,他笑了笑,在挂断电话前对方绪说,“可是,如果我的人生中不曾遇见时光,我不会相信,有一个人可以百看不厌,可以一见到就觉得温暖。”
“时光,醒醒。”俞亮听见餐厅门口的风铃响起,用了点力气推了推时光,“她来了。”
心口是血淋淋的,在抽疼。
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那我不求和你相伴到老,只要陪你待你就好。
。
“您好,请问是宋阿姨的儿子吗,我是来相亲的,叫许嘉。”女孩梳着高马尾,利落干练,还挺好看,时光看着她呆了呆,竟然鬼使神差地拿她和俞亮比了比,觉得还是小俞老师更精致漂亮。
“那个,你你你请坐。”时光有些局促地挠挠头,“我带了个朋友,你不介意吧。”
“没事的。”女孩飞快地看了两眼挂着礼貌疏离的笑的俞亮,俞亮穿着平常那套米色的长风衣,里面衬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此时正襟危坐,用时光的话说,人模人样的。
毕竟他夸不出玉树临风。但这个词,他觉得也只有俞亮配得上。
“我们先点菜吧。”女孩坐了下来。
“那我要那个什么骨...”时光冲俞亮扬了扬下巴。
俞亮无语地看了时光一眼,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女士优先,“还是请许小姐先点吧,有什么忌口的,海鲜或者辣的能吃吗?”
“没,没有。”女孩连连摆手,目光从时光身上挪到俞亮那儿,被俞亮乌漆的双眼盯得害羞起来。
“那,”俞亮看似随意地指了几个菜,全是时光喜欢的,“这几个你看能行吗。”
“行呀。”时光满意极了。
“好啊。”对面女孩以为是问她的,几乎和时光同时回答道。
俞亮卡顿了一下,为了不让女孩尴尬,只好继续说下去,“许小姐,还要什么甜点吗?”
合着不是问我?时光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但俞亮在看菜单,没注意到猪包的不开心。
一顿饭下来时光吃的索然无味,女孩问一句他答一句,草草地介绍了下自己的事业背景兴趣爱好,脑子里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他为什么信了老妈的邪要来相亲,心不在焉的。
还有俞亮这人怎么回事儿?见到好看的女生就忽略他了?背信弃义,不讲武德!小人一个,放到古代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倒是来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建设的俞亮还勉强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吃的慢条斯理,结束的时候不忘优雅地拿纸巾擦了擦嘴,还顺带收拾了一下时光溅落在衣领上的残渣。在对面坐着的女孩眼里,既绅士又沉稳,还温柔细心。
“时光。”对面女孩唤时光的名字,把时光从游离的状态拉了回来,“咱们单独聊两句,行吗。”
俞亮的心猛地漏跳一拍,想张口留下时光,却发现他连个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每一次意识到都是一场大梦初醒,如坠冰窖。
时光并不作声,默默碰了碰俞亮示意他让开,和许嘉走到了餐厅外面,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啊,我没有什么要相亲的意愿,是我妈妈让我来的,耽误你时间了。”
女孩估计是没想到时光会承认地这么痛快,轻松地呼了一口气,“我也能看出来,你一直低着头在想事情,不主动说话,一看就不想找对象,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没敢告诉阿姨啊。”说着眨眨眼,露出了一个我懂得的表情。
你懂什么啊?时光哭笑不得,他哪来的女朋友,身边最多就一个俞亮。
等等,俞亮...
还没等时光缓过神来,女孩不好意思地询问,“你旁边坐着的那个朋友,他很帅,请问他还是单身吗。”
“不是。”
时光听见一个冷酷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从自己嘴里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他有对象了。”
。
俞亮和时光最近很少说话,但又不算冷战。
不是平时那种的观棋不语,原来的两人即使默默相望,也是一种牵绊,两两相隔,也是一种惺惺相惜。
而现在的俩人之间弥漫着尴尬和别扭的氛围,俞亮没问时光相亲的后续,他不知道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是时光和女孩最后的终结,再加上快要比赛的缘故,只能把整个人的思绪全部摔在棋盘上,不去想其他的让自己崩溃的可能。
时光从那天失魂落魄地“替”俞亮拒绝人家之后就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思索起来如果俞亮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会不会也对女孩笑的温柔,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他一向只精于棋盘的大脑如同年久失修的机械,生了锈,转不动,也捋不清,想不明白。除了些无意识的依赖,他尽量在减少跟俞亮的交流,想自己一个人捋顺好这些胡思乱想。
双子星的默契在这种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具体表现为相互别扭着,还不自知。
“时光,时光!”沈一朗推了推身边多次神游魂不守舍的时光,语气里不乏担忧。
“怎么了俞亮?吃饭了吗?”时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
“...时光,是我。你现在是在奕江湖里,马上就要上台给那些冲段少年上课了!你清醒一点,不是在俞亮身边。”沈一朗指了指熟悉的教室。趁着比赛下月应氏杯才开始,他俩受大老师和班老师之邀,给这些新的冲段少年上课。
白潇潇也跟着沈一朗回奕江湖来看看,此时的她正坐在一旁给一个女同学讲一道死活题,讲得耐心又温柔。
“你放心一朗,我等会状态肯定能回来,我是谁啊那么厉害。”时光打着哈哈,拍拍沈一朗的肩膀,却发现人家很快就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了,微笑着注视白潇潇。
“沈舵主,不是吧,真就黏糊成这样啊。”时光啧啧感叹。
“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了。”沈一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有点热的脸,复而瞅了眼时光,“但我觉得你还得早着。”
那倒是。时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当时整个道场就他一个人看不出来沈一朗白潇潇是一对,对感情也是迟钝到了一种程度。
“那你说说,喜欢白娘子是种什么感觉啊。”时光八卦兮兮地凑近沈一朗。
“喜欢她的感觉啊。”沈一朗扶了扶眼镜,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大概是别人谈起爱情,我就只会想到她。”
谈起爱情啊,那他们现在就在谈吧。
时光不说话了,他拿起扇子扇了扇,试图把一个人从脑子里扇出去。
俞亮。
“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了啊。”
时光漫步逍遥地走上了讲台,他长得柔和幼态,看着也还就十五六岁,跟台下的同学年纪差不多的样子。笑起来两个小梨涡像是灌了蜜,眼睛弯弯的,闪着光。没什么棋坛新星的架子,讲到兴头上还眉飞色舞的,课堂气氛非常好。
“快下课了,我就不讲了,你们先研究下这一手,我喝口水。”时光砸了砸舌,觉得有点口干,慢吞吞地走到了窗边的饮水机边上接了杯温水。
他一向是不喜欢喝温水的,无论秋冬都捧着凉的冻牙的冰水,被俞亮以这样早晚胃要完蛋的理由强制改正了过来,现在的他活得跟老大爷似的,喝水都喝温的,保温杯里泡枸杞。
“你们不觉得暗吗,这窗帘也不知道拉。”
得到学生“大老师拉的我们哪敢拉回去”的回答,时光乐了,接完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把把窗帘掀开。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树荫中透过,错杂的形成一个个圆形的小光斑,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衬得周遭的事物更为安静,和那个垂着头打电话的少年更加的精致动人。
金色的光渡上了少年的面庞,锋利清俊的面部柔和了下来,他显然被突然拉开的窗帘惊住,过了半晌才缓缓抬头,目沉似水,对上了时光的双眼。
时光突然想起来在十三中的那个下午,他接到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打开窗帘看见了那个焦急着打电话还紧紧皱着眉头的人。
一模一样,而且那天好像也是个好天气呢。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时光话都说不利索了。
“今天围达训练结束的早,我想着来接你,怕你还没上完课,就没贸然进去找你。”俞亮看见时光发现了自己,也就挂断了要打给他的电话。
“我自己没长腿不能回去啊。”时光表面上嘴硬,心里早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能,但我想接你。”俞亮看着时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
这些天除了下棋他确实没有过多的考虑时光,但俞亮自己也清楚,逃避总不会是一种好办法,尤其是他今天提前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空荡荡没人的那种...孤单和寂寞。
他想见时光的心情突破了理智和左思右想,并率先缴械投降。
“行吧,我等会收拾收拾东西跟你走。”时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然后又跟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呵呵地说,“第二次了啊,你站在窗外面等着见我,按照日漫的套路,这么唯美的画面,天上是要飘樱花的,那叫一个浪漫。”
俞亮的爱好不多,单喜欢围棋和拼图,他听不太懂时光说的什么日漫,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记下来,点点头告诉他,“如果你想看樱花的话,等这个月比赛完我领你去日本看。”
完了。
时光听着俞亮的话,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真完了,他好像彻底沦陷了。
俞亮总是这样,用一副等待和期盼的样子守在他的身边,用他所有的包容和信任告诉时光,月亮不抱你,岁月摧毁你,可你还有我啊。
是啊,我还有你。
。
“时光!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你不好好训练大早上出来跑什么步啊。”俞亮喘着气,无奈地盯着兴致冲冲的时光,不明白这个起床气这么严重的人今天怎么转了性起床就要拉他在公园里跑步,怎么,去见凌晨四点的太阳吗?
“墨迹,跑步是一种有氧运动,你老坐在棋盘前一坐就是一整天,身体早就退化了。”时光说着去掐了一把俞亮的腰,捏到了一手硬邦邦的肌肉,遂消了音儿。
“我平时都有锻炼的,在你躺着吃零食的时候。”俞亮觉得好笑,也去碰了碰时光的腰,软软的,手感不错。
“零食是人间瑰宝好吗?”时光气哼哼地从俞亮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块饼干剥开包装纸啃了起来,也难怪他不累,拢共俞亮带了四块,已经被时光吃没了。
两个人并着肩沿着公园外圈跑跑走走溜达了很久,期间时光被公园里的糖画吸引了视线,盯着金黄的糖不肯挪动步子,俞亮会意,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拿一个。”
时光看在眼里,心里偷乐,他又不是没钱买,但俞亮主动付钱到底是不一样。他打量着身边浅笑的少年,接过了他递来的糖画咬了一口,大叫一声好甜,举起来塞到俞亮嘴里。
俞亮明显一愣。
“不甜吗?”时光耸耸肩,“算了,您跟老大爷似的,爱吃淡口的。”
甜,当然甜,甜的都有些超标了。俞亮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从来做不到向时光一样坦荡。
大概是先动心的人,都会畏缩不决。
“俞亮。”走远了糖画摊,时光突然唤他。
“怎么了。”俞亮停住脚步,看向从早上开始就有点反常的人。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跑几步出出汗有没有好点?”
“嗯?”俞亮不解。
“每次你马上要比赛的时候都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定在棋盘前,这人能受得了吗?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时光是有些担心的,北斗杯过后的这些年他和俞亮棋艺的进步有目共睹,俞亮也以一年一段的速度飞快成长,但俞亮也就像他师兄方绪一样,手里没有一个大赛的冠军,每逢世界比赛都抱撼止步于决赛。像是体坛毒舌这样的无良媒体就愿意抓着这点大书特书,拐着弯儿的骂俞门迟早要完。
“是。”俞亮并不意外时光能感受到他不安的情绪,但还是觉得有点感动,“还是要承认,我会被外界影响的。”
“你废话,不被外界影响那还是人吗?”时光推了推俞亮的榆木脑袋,“人呐,不能全然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但你要知道,你是为自己而活的啊。”
俞亮看着时光跟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一样摇着脑袋给他灌鸡汤,想笑又怕伤了小猪的心,忍得很辛苦。
“反正--我是相信你的,像你相信我一样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时光很少用这种正经的语气跟俞亮说话,“你可是小爷命定的对手。”
说完这句话没到一个礼拜时光就后悔了,他和他命定的对手在应氏杯第三轮就对上了,本来打算最后放大招收拾彼此的两位只好含着泪提前对局。
时光棋风诡橘多变,神秘莫测,俞亮稳扎稳打,严谨细致分毫不让。棋局一直拖到官子,最后清算是俞亮险胜。
“你快感谢我给你做的赛前心里疏导吧,要不然你肯定被我杀的片甲不留。”时光佯装不高兴地扭头走在前面,发现俞亮没有要追来的意思,啧了一声跑回去撞了撞俞亮的肩,“决赛的时候要好好发挥啊。”
“我庆功宴都给你准备好了。”
“哦?”俞亮捏了一把时光盈着笑意的小脸,也跟着笑了,“那我不能让你失望了。”
决赛俞亮不出意外地对上了那位圈内有名的韩国棋手,之前俞亮和他的对局一直输多赢少,前一晚他与时光复盘曾经输过的棋局时,时光还对他说,“你们俩的棋都有韩国学院派的影子,想要在相同的路数上击败他,太难了。”
不如另辟蹊径。
古棋风格跳脱,不拘泥于一招一式,与有板有眼的学院定式相反,恰巧又是和俞亮对局了千百局对手的擅长,也是俞亮棋手的了然于心。
从第一子落下到中盘俞亮被对方的妙手逼入进退两难,最终弃掉右侧数子卧下埋伏,两手挖断引导对方下出恶手,绝地翻盘。
当裁判宣布胜利的时候俞亮还是混沌的状态,一时竟然辩不得虚实,直到他走出大门隔着层层围观的记者看见时光举了举他手里的扇子,比了个口型。
“恭喜,俞亮九段。”
如梦方醒。
。
“这就是你说的庆功宴?”俞亮摁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再次产生了想走掉的欲望。看着上次时光相亲的地方--熟悉的西餐厅,俞亮前天拿下世冠的好心情瞬间土崩瓦解,可能是前些日子备赛时光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过长让他短暂的忘记了,时光,还是个相亲中的人。
“上次我都没啥好心情吃东西,可不得再来一遍好好尝尝吗。”时光不由分说地把俞亮拖到了凳子上,欲盖弥彰地拿过菜单点菜,眼神却在偷偷瞥俞亮。
“什么叫上次没心情吃东西。”俞亮有些干涩地开口。
“字面意思。”时光不抬头,他怕俞亮看见他烧红了的脸。
“我觉得还是跟你单独出来吃饭比较开心,上次的相亲我和人家姑娘也彼此没看上,不联系了,我也跟我妈说了我不想相亲,她没再逼我。”时光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抓了身边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时光见俞亮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我想说,行不行?我时长老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拐弯抹角,就像我喜欢你,我没法昧着良心跟别人相亲,我现在就要告诉你。”
“哦,这样啊...”
“等等...你刚在说什么,你,喜欢我?”俞亮从刚开始被雷劈了状态中渐渐恢复过来,向来云淡风轻的人紧张到骨节捏得都发白。
“可是时光。”他张了张嘴,却难再多吐出一个音节,他想说让时光别那么冲动,可能是他呆在时光的身边久了,让时光产生了其他感情的错觉,他想让时光再好好想想,人生有那么多好走的道路,没必要陪着他磕磕绊绊。
但他又说不出来。
他肖想时光的回应已久,却还贪心的希望他好过。
“俞亮,我这个人反应很慢的,所以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你对我的喜欢。”时光的声音里带了点鼻音,他咬了咬嘴唇,“但我真的也挺喜欢你的,就从相亲的时候意识到的,是不想别人分走你任何注意力的喜欢。这个事儿比赛之前我就想告诉你了,但是怕影响你分心没敢说。”他顿了顿,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继续说。
“现在,我想先恭喜你拿下了你的第一个冠军。然后,如果不迟的话,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小猪是看得出的紧张和局促,一双眼睛紧张地瞄了瞄去,手指缠着衣襟几乎要打结。
“时光。”
他听见对方极尽温柔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如果最后是能和你在一起,那再晚也没关系。”
如果是注定在一起的人,就像地球是圆的,无论怎么背道而驰,最后,还是会拥你入怀。
他说,对不起,久等了。
他说,没关系,不算久,只要等到你,我最喜欢的你。
。
碎碎念:
我废话真的多天呐,两三千字能写完我要磨到一万字,写下棋太太太难了,比谈恋爱难多了,剧情向的大佬是真牛啊……
还有最近粮为什么这么少,不要逼我自割腿肉...我懒(小声说我手里还有三个梗和一篇文 要是有人想看我就继续写了)
【院群像】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21
辣椒亲爹见到辣椒了。
这几章争议内容应该还挺多的,
希望读者们可以理智一点,请缺德,不要打架。
卡在这里好像有点不道德,但是我存稿不多了,下周见
罗一舟求婚算是个大事件,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
李浩源作为唐九洲的代理律师是除了在场的人以外第一个知道的,听完叹了口气,吟诗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虽然唐九洲是个理科生,还是文科不怎么样的偏科理科生,但是为了跟上儿子的功课多少也有点积累,闻言不解道:“啊?可是我已经对他没感觉了,他在我这里就只是孩子亲爹的身份。”
“说的不是你……”李浩源话没说完,唐九洲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吐槽道:...
辣椒亲爹见到辣椒了。
这几章争议内容应该还挺多的,
希望读者们可以理智一点,请缺德,不要打架。
卡在这里好像有点不道德,但是我存稿不多了,下周见
罗一舟求婚算是个大事件,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
李浩源作为唐九洲的代理律师是除了在场的人以外第一个知道的,听完叹了口气,吟诗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虽然唐九洲是个理科生,还是文科不怎么样的偏科理科生,但是为了跟上儿子的功课多少也有点积累,闻言不解道:“啊?可是我已经对他没感觉了,他在我这里就只是孩子亲爹的身份。”
“说的不是你……”李浩源话没说完,唐九洲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吐槽道:“他的意思是,明明知道没什么用,偏偏态度还很狂。”
“哈?”唐九洲无语,“这句诗是这个意思的么?”
“小何独家字面解释。”何运晨在旁边笑嘻嘻地说。
“这就是合法夫夫么,别给我吃狗粮了,磕死我了。”唐九洲条件反射地嗑了起来,又收回笑容,对着电话重新问道,“所以到底会不会跟他结婚比较好啦?”
“谈不上好或者不好,结婚呢很多问题确实迎刃而解了,当然会有种种好处,但是不结婚,你也可以跟对方约定抚养权,我会帮你搞定。退一万步说,你也不是非要这个北京户口。”李浩源认真地说,“虽然婚姻制度是落伍的,但现在进入这种关系仍然意味着太多事情,你将和另一个人绑定,互相承诺忠诚。结不结婚最后还是取决于你的意愿,要看你想不想和对方建立这种法律关系。”
“提醒一句哦,现在结婚容易,离婚可不好离。”何运晨补充道。
“嗯……我知道的啦。”唐九洲说,“如果我真的跟他结婚,那一定是因为什么长久的好处结婚的,大概率不会离,他想离也没门儿。”
“不用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和喜欢的人结婚会比较快乐啦。”
“那也得有喜欢的人嘛。” 唐九洲笑着说,“那我再想想,谢谢你们啦。”
“哎,不用这么客气。”
挂了电话,齐思钧已经发了好多条消息过来了。
【齐思钧:九洲,你到底怎么想的?】
【齐思钧:结婚这个事情吧,还是要慎重】
【齐思钧:但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jojo:你看出来了啊小齐哥】
【齐思钧:你以为阿蒲文韬看不出来么,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jojo:难道我不是人精么】
【齐思钧:哎呀,你是啦,你是】
【jojo:他这求婚确实听起来挺一言难尽的】
【齐思钧:你完全可以用更激烈的词汇】
【jojo:嗯,很……冲动?】
【jojo:好吧,总之很蠢。】
【jojo:但是一瞬间,他说要给我和辣椒一个完整的家庭的那一瞬间,我是心动了的】
【jojo:你也知道,我是单亲,家人也不太管得上我,我很理解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觉得什么遗憾】
【jojo:但是我不想辣椒和我一样】
【齐思钧:明白】
【齐思钧:其实我觉得辣椒应该不会在意】
【齐思钧:他已经习惯了他有很多爸爸,多一个少一个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齐思钧:不管怎么说,结婚都还是你自己的事情】
【齐思钧:你对他还有感情么?】
【jojo:没有了】
【jojo:想要长久地喜欢一个人,一定是为了某种特殊的品格或者信念】
【jojo:我和罗一舟,只是一时上头,本来也不是一路人嘛】
【jojo:如果没有辣椒,他就只是陌生人了,他现在在我这里属性只有“辣椒的亲生父亲”】
【jojo:算是故人?能用这个词么?】
【齐思钧:既然是这样,其实没有必要结婚的】
【齐思钧:九洲,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你能和爱的人结婚的】
【jojo:没有那么多人能爱啦】
【jojo:我也不是没勇敢过,结果你也看到了,就还挺抱歉的,嘿嘿】
【jojo:辣椒是最大的意外惊喜】
【jojo:我的真心很有限的,感情真的不够用,有辣椒就够了】
【齐思钧:哎……不要这么悲观】
【齐思钧:等辣椒大一点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啦】
【jojo:其实我是觉得多一个人照顾辣椒也不错啦】
【jojo:如果抚养权的事情确实没办法回避他,那他为我为辣椒不管做什么,都是他应该做的,我受之无愧】
【jojo:我可以不要他负责,但是我不能替辣椒做决定】
【jojo:其实我一直有在想,辣椒这么早熟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没空陪他啊……】
【齐思钧:哎呀,辣椒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齐思钧:而且一个不能暴露自己结婚的,事业上升期的流量演员,能照顾辣椒什么啊,他也没空陪辣椒啊】
【jojo:也对】
【jojo:我可以说么?】
【齐思钧:?】
【jojo:其实啊,他说户口学区房什么的,确实对他而言态度很诚恳了】
【jojo:那可是北京的学区房哎!我想要疯了!】
【齐思钧:……】
【齐思钧:九洲啊】
【齐思钧:你也不差这个钱】
【齐思钧:怎么还搞财帛动人心这套】
【齐思钧:不过北京的学区房,确实……】
【jojo:哎,再看吧,搞不好过两天他下头了也就不提这事儿了】
【jojo:他确实没必要和我结婚的】
【jojo:再看看吧】
【齐思钧:嗯,谨慎一点好】
【齐思钧:辣椒也不差这一个爸爸】
然而唐九洲指望罗一舟尽快下头将此事揭过的算盘落空了——罗一舟对于当爸爸这件事目前看起来势在必得百折不挠,很快就空出时间和唐九洲商量来家里拜访的日程。
罗一舟来的那天还特意打扮了——大概是知道唐九洲住的小区住着不少明星,私密性尚可——妆发全齐,无视寒冷的天气穿了套骚包的大牌西装,摇了张还挺帅的脸,虽然有车送,却依然帽子墨镜口罩一样不少,看着很有星味儿。
要是六年前的唐九洲,也许确实会被帅到心神荡漾,但是现今的唐九洲对于他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气场没有任何想法,只无奈地说:“辣椒还小,嗅觉很敏感的,不适合闻这么重的香水。要不……你先站在门口吹一吹?”
罗一舟只得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脱掉外套抖了抖,搭在臂弯上,然后说:“我只喷了外套,现在好一点么?”
他脱了外套以后果然没有那么冲鼻子,唐九洲也觉得大冷天的放个客人站在门口吹风不太好,遂让他进了客厅。
罗一舟进了客厅,把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也不说话,只用一种感情充沛的眼神看着唐九洲。唐九洲被他“深情”视线盯得不自在:“辣椒在自己玩儿,我去叫他。”
“jojo……”
“那个,你也不用这样表演啦,没有必要。”
“我不是……”
唐九洲敲了敲门:“小辣椒,出来见见人?”
辣椒开了门出来,先叫了一声“爸比”,狐疑地打量起唐九洲身后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的alpha,面上却不显,一副非常从容有礼的样子:“叔叔好。”
刚才还在起范儿的罗一舟好像一下被一句叔叔扎心了,笑容都僵了两分,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只能求助地看着唐九洲。
“宝贝,介绍一下,这个人是你的亲爹。你知道亲爹什么意思么?”
“知道,生物学父亲。”辣椒点点头,“生理知识课上讲过,你和他的生殖细胞融合有了我。”
“哎?你们课本还教生物学父亲这个词的啊?”
“没有,只写了爸爸,但是我有很多爸爸,我就问了火火怎么回事,火火就告诉我,我还有一个生物学父亲。”小辣椒条理清楚地说。
“小辣椒……”罗一舟不知道是不是被辣椒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给戳到了,好像终于决定扔掉他营业式的情绪表达,向前一步,蹲了下来和辣椒面对面。
唐九洲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俩,发现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这五年里,这父子俩从未见过面,甚至未曾听说过对方,但当他们站在一块儿的时候,神态甚至小动作都相似。
“我大名叫唐辛子,你呢?”小辣椒微微后退一步,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问。
“我……我是罗一舟。”罗一舟小心翼翼地握住小辣椒的手,急切地问,“也许你愿意叫我一声爸爸么?”
辣椒好像有点被他无语到了,抬头看唐九洲。
唐九洲也挺无语的,对辣椒说:“你愿意叫就叫,不想叫可以不用叫。”
罗一舟好像这才意识到让一个小朋友——或者不管是不是小朋友——叫素未谋面的人爸爸似乎有点无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对不起,我一时激动,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小辣椒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说:“好吧,罗罗爸爸。”看到罗一舟瞬间瞪大的眼睛,他又补充了一句,“嗯?你不喜欢的话,也许叫亲爹爸爸?”
唐九洲忍不住噗了一声,赶紧对着罗一舟解释道:“你也知道他认了很多爸爸的,都喊名字的一个字加爸爸,阿蒲是阿蒲爸爸,小齐哥是齐齐爸爸,恩齐是恩恩爸爸这样。”
“啊……”
“毕竟从小叫到大的,他们都把辣椒当亲儿子带,也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出现就让辣椒改口不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哎,不用一直道歉啦。”唐九洲很讨厌这种尴尬的情形,更不想在辣椒面前跟他演苦情戏,赶忙说,“你要不要跟辣椒玩一会?”
“好……”
“小辣椒,你愿意陪一舟玩一会么?”
“好吧,那下五子棋?”小辣椒咚咚跑去房间拿出棋盘和棋子。
唐九洲欲言又止。
“都行,都行。”罗一舟丝毫未觉,带着标准微笑随口答应道。
很快罗一舟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虽然五子棋是个简单的游戏,但是小辣椒作为一个5岁的小朋友来说强得过分。在迅速连胜8.9把以后,辣椒抬起头,瞪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对面已经一脸尴尬的男人:“额,要不要让你一颗棋子?”
“不,不用了,辣椒你真厉害。”罗一舟干笑着。
一旁玩手机的唐九洲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小就和火树老师文韬他们下五子棋呢,你们玩点别的吧。”
“那,辣椒想不想听故事?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罗一舟大概觉得作为演员对台词很有自信,想找回点场子。
“好吧。”辣椒回去卧室,翻出一本书交给罗一舟,“上次阿蒲爸爸念了一半,爸比说他不会念。”
罗一舟定睛一看,英文版的小王子:“…………”
不过他大学有英语戏剧课,曾经英语台词也是苦练过的,虽然毕业以后已经很多年不用了,但这文本不难,依然可以硬着头皮磕下来:“The little prince crossed the desert and met with only one flower. It was a flower with three....three petals...”
唐九洲觉得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甚至他认真念书的样子还有点苏,但是辣椒似乎完全不吃这一套,逐渐夸张地撅起嘴:“不然,我们还是换一个?”
【蒲郭】昨晚喝多了给前男友狂发信息怎么办?!
我流沙雕式破镜重圆(。
注:不可避免的欧欧西,个设多如山,随便看看,不用太认真。
***
又是明月当空照。
郭文韬打算今晚约两个朋友一起小酌几杯,其实他对于酒没有太大的兴趣,须知郭文韬最喜欢的其实是干饭,可为什么他现在总会出去喝点小酒呢,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打住!不能再想了!都过去多久了!
朋友们看见郭文韬来都挺开心的,可郭文韬的酒量实在一般,没喝多少,他就开始嘟囔:“不行,我不能再喝了……”
可这会儿有朋友问起了他的感情事,郭文韬的手一顿,心中莫名有种的酸涩感,他不想回答,就只好低头喝酒敷衍过去。
酒过三巡,郭文韬早已喝得脸红过耳,但此时的他却萌生了...
我流沙雕式破镜重圆(。
注:不可避免的欧欧西,个设多如山,随便看看,不用太认真。
***
又是明月当空照。
郭文韬打算今晚约两个朋友一起小酌几杯,其实他对于酒没有太大的兴趣,须知郭文韬最喜欢的其实是干饭,可为什么他现在总会出去喝点小酒呢,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打住!不能再想了!都过去多久了!
朋友们看见郭文韬来都挺开心的,可郭文韬的酒量实在一般,没喝多少,他就开始嘟囔:“不行,我不能再喝了……”
可这会儿有朋友问起了他的感情事,郭文韬的手一顿,心中莫名有种的酸涩感,他不想回答,就只好低头喝酒敷衍过去。
酒过三巡,郭文韬早已喝得脸红过耳,但此时的他却萌生了一种迷之自信,是的,那就是所有喝醉的人的“真实”感受:我没有醉!
郭文韬踩着轻飘飘的步子出了门,打车回家。
走到家门口,郭文韬却惊讶地自己发现找不到钥匙了,奇怪了,明明出门还记得自己拿了钥匙呀。
郭文韬站在原地认真想了想,最终他拿出了手机,选择发威信给置顶第一位的蒲熠星:出来一下,帮我开个门。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蒲熠星没回威信,郭文韬不满地撅了撅嘴,觉得蒲熠星应该是在直播玩游戏,没空看手机,于是他又发了一条威信过去:蒲猫猫,动一下啦!出来帮我开个门好不啦?
又五分钟后过去了,大门毫无动静,郭文韬准备发第三次威信时,猛然回想起自己已经跟蒲熠星分手五个月了。
郭文韬突然鼻子一酸,眼眶发热,他咬了咬牙,咽下了心中的不甘。
我才没哭!猛男怎么会哭!
郭文韬本来想要撤回消息的,但问题是早过了撤回消息的时间了,郭文韬皱着眉头看威信界面,忽然蒲熠星就来消息了:怎么了?
郭文韬不想理他。
别问,问就是讨厌姗姗来迟的人。
没钥匙进不去,郭文韬只好蹲在家门口发呆。
好无聊哦。
数蚂蚁吧。
郭文韬开始兴致勃勃地趴在地上数蚂蚁。
数了半天,郭文韬得出了一个结论:数蚂蚁也好无聊哦。
于是郭文韬又掏出手机给蒲熠星发威信:我好无聊。
此时他才发现蒲熠星之前回他的威信:你看下钥匙是不是插在钥匙孔里了?
郭文韬艰难地站了起来,往大门的钥匙孔处一看,哟呵,还真的是!
郭文韬兴奋地又给蒲熠星发了威信夸他:你好聪明呀!
顺利回到家,郭文韬只想好好摸两把自家的猫猫安慰一下自己,露露小公主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过来了,郭文韬嘿嘿直笑,蹲下身子就去摸露露,才摸没两下,露露就嫌弃地走开了。
汤汤也跟着过来了,郭文韬想抱汤汤起来,万万没想到,手使不出力气,竟一时没抱起汤汤,汤汤被吓了一跳,喵了一声就跑了。
郭文韬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茫然地坐到了椅子上,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又拿出了手机,给蒲熠星发威信抱怨:汤汤露露都不理我了!
蒲熠星很快回复:可能是没喂猫粮吧。
郭文韬蓦然就觉得很委屈,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发了这么一条威信:你只关心猫猫都不关心我!
蒲熠星回复:你喝多了,等清醒了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郭文韬觉得更加委屈了,发威信质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蒲熠星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好半天,才回复:我们已经分手了。
郭文韬撅起了嘴,觉得很不服气,又问:分手了你就不爱我了吗???
蒲熠星这次回得倒是快:那你爱我吗?
郭文韬得意洋洋的回他:我超爱你的!
末了郭文韬觉得还不够,又继续发一条威信过去强调:我最爱你了!
蒲熠星似乎不信:那你清醒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郭文韬一秒委屈:我说了!
蒲熠星再次追问:你什么时候说的?
郭文韬乐呵呵地回复:我在心里偷偷说的啊~
安静了好一会儿,蒲熠星才回复:你果然喝醉了。
郭文韬觉得好气哦,立马回复:我没醉!!!
郭文韬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两分钟,他又发威信过去问:怎么又不理我啦?
生怕蒲熠星不理自己,郭文韬继续发威信解释:我很乖的,不要不理我嘛~
蒲熠星回复:没有不理你,在外出差信号差。
郭文韬又觉得有点不开心,他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蒲熠星回复:明天下午回。
郭文韬啊了一声,又问:那回到家都晚上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蒲熠星回复:……不用了。
郭文韬顿时气鼓鼓的,再次质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蒲熠星的回复却答非所问:韬韬,很晚了,快去刷牙洗脸睡觉吧,要不然第二天早上起来会有黑眼圈的。
郭文韬却不依不饶: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蒲熠星回复:我还爱着你,但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分手还是你提出的。
郭文韬咬着嘴唇,颤抖着打字:我只是说暂时分开!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蒲熠星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回了个:……
郭文韬实在忍不住了,他给那只离家出走五个月的大猫猫发了藏在他心里好久的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回来吧!
蒲熠星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你第二天醒来看完这些信息不后悔我就回去。
郭文韬哼了一声。
毅然决然给蒲熠星发威信说:猛男绝不后悔!
才怪。
第二天醒来的郭文韬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是他狠话都放出去了,而且他也真的很想蒲熠星,蒲熠星看起来对他也是余情未了。
算了,不想再逞强了。
郭文韬犹犹豫豫地给蒲熠星发威信问:你下午什么时候到?
蒲熠星很快回复:大概七点到,晚上我想吃火锅。
看着威信的内容,郭文韬情不自禁地笑了,这是五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开心。
郭文韬笑着回复:知道啦~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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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啦!文韬喝多的表现参考了我爸喝醉的情况:话多而且十分坦率(。
我觉得我写得挺清楚的,但如果有问题,也可以在评论区问我哦!(≧∇≦)ノ
喜欢你就多多支持、多多评论吧!♥^▽^♥
【蒲郭】蒲熠星:你和周峻纬是怎么生出这么像我的孩子的?
然后蒲熠星忽然动了,他走上来,伸手捂住了孩子的耳朵,盯着郭文韬的眼睛,缓缓开口。
“别他妈放屁了,这一看就是我的种。”
✔蒲郭
✔带球跑 沙雕甜 破镜重圆 反正能生 俗得要死
✔影帝x经纪人
✔蒲·全网首位一眼认出自己孩子的影帝·熠星
✔OOC 勿上升
全文1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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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解除飞行模式的瞬间,屏幕上跳出齐思钧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刚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大得半个飞机都听得见。
“郭...
然后蒲熠星忽然动了,他走上来,伸手捂住了孩子的耳朵,盯着郭文韬的眼睛,缓缓开口。
“别他妈放屁了,这一看就是我的种。”
✔蒲郭
✔带球跑 沙雕甜 破镜重圆 反正能生 俗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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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解除飞行模式的瞬间,屏幕上跳出齐思钧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刚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大得半个飞机都听得见。
“郭文韬!你回去干嘛?!”
郭文韬站在廊桥口,看着玻璃外熟悉的城市,声音平淡。
“给蒲熠星那个孙子送儿子。”
01
郭文韬蹲下身,“巧克力还是棉花糖,选一个。”
小男孩瞬间撅起了嘴,“不能都……”
“不能。”郭文韬迅速打断,一脸的看不出你爹我现在烦着呢。
娃娃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那,两块巧克力。”
郭文韬眯起眼睛。
早上刚拿时髦小帽子压下去的呆毛这会儿又翘起来了,随他爸,发量不大但胜在蓬松。
郭文韬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好,那就两块。”
手机震动。
拿起来是周峻纬的微信。
你真想清楚了啊。
郭文韬翻了个白眼。
周峻纬是刚才紧急被齐思钧叫来做游说工作的,据说人还在拍戏,肚子上还插着半把刀。
电话拨通的时候周峻纬上来就很猛烈,“你又疯了?”
郭文韬不甘示弱,“你才疯了。”
“你到底回来干嘛了?”
郭文韬那会儿还在走廊桥,步履坚定声音平稳,“我回来恶心蒲熠星来了。”
实话。
卑鄙但是实话。
在慢慢从二十岁的前半截往后半截移动的过程中,郭文韬很顺畅甚至于丝滑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并不高尚偶尔嫉妒并可能心怀仇恨的普通人。
没有人能够在抱着玩偶喝着稀粥颓废无比地躺在沙发里,而电视机正好播放了自己意气风发的前男友笑容满面地拿起影帝金奖杯时保持心气平和。
没有人。
就算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想起来的时候,那种恨不得蹿进电视把蒲熠星的脸划了的心情依然能在心头萦绕,甚至有随着岁月沉淀逐渐加深的趋势。
当时无处发泄,郭文韬把气全撒在了齐思钧身上,跟个泼皮无赖一样说你家电视机为什么能接中国的电视台?
齐思钧一脸莫名其妙。我是中国人啊。你想看哪儿?埃塞俄比亚吗?我给你接。
也没别的,他就是见不得蒲熠星好。
准确一点说,是见不得蒲熠星没他还这么好。
见不得蒲熠星身边没了他,看上去笑得更开心了,事业更顺利了,人缘也更好了。
“你这是心理疾病。”周峻纬准确评价。
郭文韬懒得反驳,“你不是学心理的吗?”
“弃笔从戎了。”周峻纬那边嘈杂,“刚跟你前男友拍了一场激冖烈的打戏,他演民族英雄,我演被他一刀结果了的反冖动头子。”
“真没出息。”郭文韬说。
话说给周峻纬也说给他自己。
他一直觉得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就算他的耳朵边儿上总有蒲熠星的消息,蒲熠星首度进军电视剧圈啊蒲熠星拍了第一部大爆上星剧啊蒲熠星又接了什么高奢的代言啊又去哪里做了粉丝签售会啊,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但就像穿越的人需要同样的契机穿越回去一样,三年后,在同一个客厅同一张沙发怀里抱着同一个玩偶,郭文韬眼看着电视机里的蒲熠星又一次捧起了同一座金光闪闪的奖杯。凭借一部小成本文艺片,他二度斩获了影帝。
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声音逐渐高昂,当台边的礼花喷射而出的时候,郭文韬啪一下关了电视机,转手订了第二天回国的机票。
决定虽然突然,但郭文韬做足了准备。
他花一天晚上查找了所有手头的网站,认真翻阅研究了所有的可用资源。
包括且不限于《霸道总裁的落跑小娇冖妻》、《带球跑的亿万老婆》、《落难公主复仇记》、《千万影帝的苦情妻子》等多部国内外经典作品。
最后得出结论,当可怜的人儿跑到国外疗伤生娃归来的时候,因为偶然和影帝见面,然后所有的影帝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这是别人的孩子,内心痛苦万分却毫无关心的立场,从而备受煎熬,而这个时候带着孩子的人总是潇洒,绝对不会说出孩子是谁的,然后甩开风衣大步走,留下风光无限的影帝陷入无限的悲伤和愤怒中。
看得郭文韬热血沸腾,当场觉得人生充满了意义。
他郭文韬,没有蒲熠星的每一天都过得不得劲,他现在也要让蒲熠星不得劲。
幼稚但坚定。
“你脑子有病吧。”听完计划的周峻纬由衷感叹。
“你才有病。”郭文韬今天气特别冲。
“你明明最后还是会告诉他孩子是他的。”
“凭什么?”郭文韬梗着脖,“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我一个人养大的,最多有齐思钧一份,再不济都有你一份,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当时有孩子的时候决定不告诉他的人是你对不对?”
郭文韬不说话了。
“快四年了,你不能放下了吗?”周峻纬像是叹了口气。
登时郭文韬就气不打一处来了,“放下?!我生了个他的孩子,三岁了,外形上没继承一点我的优良基因,长得像个蒲熠星的粉丝周边,我怎么放下?”
“那当初坚持要生的也是你啊!”
“废话!这可是蒲熠星的粉丝周边!”
“……”
郭文韬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比他当年上高考考场的时候还足。
但站在vip通道外面,他还是紧张得小腿肚都发颤。
他承认他现在像做贼,蒲熠星这回是私人行程,没有粉丝和记者知道,用齐思钧的话说就是我用命给你换来的情报。
现在在阴天底下来回踱步联系假装偶遇的郭文韬每一秒都在想,他现在可不可以做下一班飞机再飞回去。
临阵脱逃不是好兵,但反正他也没想当兵。
但当他抬腿要走的时候,背后关了很久的门忽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最后他设想的画面也没有发生。他以为他会很自然地从那道门前走过,然后蒲熠星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叫住他。但事实是他像见了鬼一样在原地顿了少说有个十秒,等蒲熠星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时跟磁带卡了一样慢慢地回过头,然后不偏不倚地正正撞上蒲熠星的眼神。
他看上去绝对比蒲熠星震惊一百倍。
这种纯天然的演技比蒲熠星更值得影帝。
瘦了一点,还是很白,应该是坐了很久飞机了,唇边青黑,口罩拉到了下巴上,遮住了最好看的下颌线。整体总结,还是那个他。
郭文韬其实没怎么看清蒲熠星的表情,因为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像个扫描仪一样急切地从额头开始一寸寸地把整张脸精密检查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根本没有机会关注蒲熠星的表情。
他只看到那人停住了,身边的随行人员都自然地往前走,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忽然之间有点可怜。
旁边的工作人员有人是认识郭文韬的,小小一声惊呼就很有眼力见地拉开了别人。
一时间郭文韬不知道是该自己走过去还是蒲熠星走过来。
那一瞬间他只有种冲动,把手里牵着的孩子交到他手里说这是你的孩子我一个人生一个人养的我以前自己都养不好但我把你的孩子养得很好我真的很想你。
但他克制住了,真正的战士不能被美人计诱惑。
最后是蒲熠星走过来了,每一步都打了个问号,走得颤颤巍巍的。
“文、文韬?”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郭文韬打牙缝里挤出来一个音节,“嗯。”
蒲熠星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按照小说,这会儿他应该看到孩子了。
果不其然,蒲熠星的眼神往下移了移,然后迅速抬上来,最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郭文韬就静静地看着他,慢慢恢复了初衷。
“这是……”蒲熠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的孩子。”郭文韬拍拍小熠的肩膀,“爸爸的朋友,叫叔叔。”
小熠性格像郭文韬,见人都认生,躲在爸爸裤腿后面,怯生生地叫了一嗓子“叔叔”。
蒲熠星笑了,微微伸手想摸摸孩子的脑袋但手指尖动了动又收了回来。
“你好呀。”他只应了一句,声音柔得不像话。
郭文韬似乎在蒲熠星眼里看到了落寞。
真看到的一瞬间,感觉完全没有想象中得好,甚至有种一脚踏下悬崖的失重感。
“你的吗?”蒲熠星的声音很轻。
郭文韬扬起下巴,“那还能是谁的?”
蒲熠星又看了一眼孩子,这一眼看了很久。
郭文韬眯着眼睛观察他,这会儿显得有点落寞的蒲熠星比电视上光芒万丈的人不知道顺眼了多少。
“还有……一个人是谁?”斟酌了一会儿用词,蒲熠星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郭文韬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快,“跟你有什么关系?”
蒲熠星咬住了嘴唇。
郭文韬心气大顺,他知道这会儿按照小说里的描写,蒲熠星的心“像给一只手攥紧了,喘不上气”。
蒲熠星的声音微颤,“那个人,我认识吗?”
最后的一击应该是致命的,郭文韬轻轻一笑,压低声音,“不认识。孩子在呢,别说了吧。”
蒲熠星深吸了一口气。
大成功。郭文韬心想。大成功。
然后蒲熠星忽然动了,他走上来,伸手捂住了孩子的耳朵,盯着郭文韬的眼睛,缓缓开口。
“别他妈放屁了,这一看就是我的种。”
02
郭文韬坐在周峻纬面前抠手指,抠一下看周峻纬一眼,抠一下再看周峻纬一眼。
“那个,咳,”周峻纬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出门前看黄历了,今日不宜见人,我先……”
“大失败。”郭文韬抬起头,眼里含泪,“周峻纬,大失败。”
周峻纬吞了一口口水。
这时候说我早就料到了显得过于不在乎社会和谐了。
“怎么失败了?”周峻纬问。
“他死活都不信,他不但不信……”郭文韬欲言又止,“还让我给他看看孩子他爹。”
在被窝里看小说的时候,其实郭文韬也不是没想到过失败的场景,比如蒲熠星哭了出来或者更过分一点他自己哭了出来。
但没想过他会跟蒲熠星像WWE的赛前示威一样站在机场里熬鹰。
那会儿小熠已经给工作人员领到旁边花坛里去玩儿了,原因是生怕场面过于血腥不易儿童观看。
“他叫什么?”蒲熠星问。
“叫小熠。”
“小熠?”蒲熠星重复了一遍,“哪个熠?”
郭文韬如实回答,“熠熠生辉的熠。”
“熠熠生辉的熠?”蒲熠星像个复读机成了精,“然后不是我的孩子?”
“嗯。”郭文韬从容淡定,“算命的说他五行缺火。”
“那为什么不叫小燚?”
“也不能太火。”郭文韬面不改色。
蒲熠星咬后槽牙,“好。”
郭文韬一言不发。
按照原定计划,这时候他应该潇洒地迈开大步走,然后留下蒲熠星一个人黯然神伤地站在机场中央。
但他没有。原因一是看见蒲熠星他就走不动了,二是蒲熠星现在状态跟黯然神伤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郭文韬。”蒲熠星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特意来恶心我来了?”
“你别血口喷人。”郭文韬丝毫不示弱,“我……”
“我三年没看见你了。”
郭文韬还想说个我只是碰巧路过,被蒲熠星突然的一句话整个挤回了喉咙里,甚至整个塞在喉管里无法呼吸。
蒲熠星看起来有点疲惫,“你怎么做到让我一点都找不到的?是出家了吗?”
这么深情缅怀的话都说得夹枪带棒,不愧是你。郭文韬心想。
想了很久,郭文韬开口,“不是三年。”
蒲熠星挑起眉毛。
“是四年。”
蒲熠星沉默了一会儿。
“行。”他换了个站姿,“行。”
郭文韬不知道他在行什么。
“既然这样。”蒲熠星温柔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小熠,又转回脸来,“让我见见他的爸爸吧。”
“他……”
郭文韬话没出口,被蒲熠星瞬间打断,“别跟我说他车祸死了绝症没了或者你又分手了。”
不知道这几个字里哪个字忽然之间刺激到了郭文韬,如果按照道理讲的话应该是那个“又”字。
结果是郭文韬脖子一梗声音一提。
“见就见!”
周峻纬一个战术后仰。
“你别和我说,你要……”
郭文韬瞬间凑上来双手合十,“我求你了。”
“小齐……”
“我问过小齐了,他没意见并表示了百分之两百的支持。”
周峻纬吐出一口气。
真是亲生的好男友。
“我们先不说别的啊,就你这个孩子,”周峻纬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的爸爸,有可能长得这么,”手从自己脸面前滑下来,周峻纬斟酌了一个词,“欧式吗?”
“可能啊。”郭文韬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他的一头卷毛,夺欧式。”
周峻纬紧急喝了一口冷萃。
“你可能是忘了,我帮你复习一下。”他凑到郭文韬面前开始掰手指,“你前男友是中国内地最年轻的拿过两次影帝的男演员,中国福布斯年度影响力名人排行榜上三四年的前十,微博好几千万粉丝,见面会门票两秒售空,大半个娱乐圈的剧本都要从他手里掉出来才有别人的份。”
郭文韬眨巴眨巴眼睛。
“我刚刚进娱乐圈里两年,昨天刚和你前男友搭戏,演的男八号。”周峻纬把巨大一个八举到郭文韬眼跟前,“你现在要我给你演孩子他爹,到他面前,说他的孩子是我的。”他顿了顿,“你要不直接杀了我。”
郭文韬声音软软的,“这么可怕啊。”
“当然!”周峻纬抓着头发,“哪个在中国混娱乐圈的敢得罪他啊!”
郭文韬拍周峻纬肩膀,“没事的,你不是加拿大人嘛。”
周峻纬要疯了。
“干嘛?!加拿大人不是人吗?!”
03
周峻纬看着蒲熠星,蒲熠星看着郭文韬,郭文韬脚踩黄土头顶天心里南无阿弥陀佛。
周峻纬简直发挥了炎黄子孙最大无畏的民族主义精神。
只要我勇敢直视深渊,深渊就无法将我吞噬。
蒲熠星被周峻纬盯得浑身发毛,不敢看他就只能看郭文韬。
时间实在是太久了,蒲熠星也不记得上一次见郭文韬的时候那人大概长个什么样子,只记得那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t恤,最后衣摆被揪得没有一块是不皱的。他说不出这个人变没变,郭文韬的脸重骨相,本该是显老的,但眼睛又生得干净,当年还二十多岁的时候能看成个大学生,这会儿依然适合白衬衫和单车。
郭文韬被蒲熠星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好盯着周峻纬只能看天看地看桌子上咖啡冒起来的热气。
结局是谁也没敢说话,像个静坐修行。
准确一些,静坐示威。
郭文韬心里想着,来之前忘记和周峻纬说了,他那个体量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别人的时候看上去凶得要死。
就算桌子底下周峻纬的腿肚子抖得像要发射了,但是依然,凶得要死。
最后是蒲熠星先说话了。
太久没开口,刚开口的时候哑进去了半句话。
“你不会就是……”
周峻纬是不敢点头的,等郭文韬的反应。
“是。”郭文韬说。
伸手要去够周峻纬的手,毫无默契,两个人眼睛盯着蒲熠星两只手在桌子上蚂蚁抢食一样摸摸搜搜了半天最后以郭文韬象征性地抓了一把周峻纬的袖口告终。
为了缓解尴尬,周峻纬喝了一口咖啡。
“那你们解释一下,”蒲熠星语气克制,“为什么你俩的孩子能长得这么像我?”
“噗——”
周峻纬紧急拿餐巾纸擦嘴。
郭文韬面不改色,“那不是像你,那是像我。”顿了顿,“而你又恰好长得像我。”
周峻纬把半张脸埋在餐巾纸里。
你俩真是棋逢对手。
“那你俩是怎么认识的?”蒲熠星问。
来之前对过剧本,防止穿帮,周峻纬这个角色没有一句台词。
“在国外认识的,我工作的时候带过他。”郭文韬语气平稳。
“带他干什么了?”
“拍戏啊,我是个经纪人,”郭文韬顿了顿,“你忘了吗?”
“没有,”蒲熠星微笑,“我的第一部戏还是你帮我抢来的呢。”
“是的,差点跟人打起来。”
“你还真不见得打得过人家。”
“少来,”郭文韬扬起下巴,“我那时候肱二头肌比你脸都大。”
蒲熠星看着他,“如果那时候真打起来怎么办?”
“那就打呗,”郭文韬耸耸肩,“要是我跟别人打架你就有戏拍也省得我这么个不善言辞的人天天跟别人聊天了。”
周峻纬眯着眼睛。
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用人类有限的语言系统来描述,诡异又和谐,美好又淡然,美中不足就是看上去他的存在多少有点没必要甚至是多余。
蒲熠星忽然转过头,“你不生气吗?”
“啊?”周峻纬一震。
“我这么跟他聊天,你不生气吗?”蒲熠星声音冷淡。
周峻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生气,在磕,勿cue。
“哈哈哈,”周峻纬干笑了几下,“没事。”
他看着蒲熠星收了脸上的笑,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周峻纬的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昨天那个穿着军服一把刀插冖进他胸冖口的军官。
蒲熠星不看他了,慢慢转过脸去看郭文韬。
两个人就隔着不大的桌子对视着,至少看了有一分多钟。
是正常人都能看出点心动的时长。
如果刚才是静坐示威,现在这一段就是静坐默哀。
不知道在默哀谁,为了什么默哀,反正就是在默哀。
最后还是蒲熠星先开的口。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蒲熠星伸手把没怎么喝的咖啡往前推了推,“如果你是希望我永远也不来打扰你的世界,或者说假装前几天我们没有遇见,我都可以轻易做到。”手里的勺子轻轻地放在杯碟上,“不要牵连无辜的人,”顿了顿,“和孩子。”
然后蒲熠星站起身,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最后也很绅士,轻轻地带上了门,没有看一眼里面的人。
郭文韬目光呆滞,“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觉得……有可能……往好处想……”周峻纬吞了口口水,放弃挣扎,“是的。他生气了。”
有一个人类行为学的专业术语可以用来描述郭文韬现在的情况。
玩脱了。
再科学严谨一点。
又玩脱了。
齐思钧在厨房里冲咖啡,一个小小的胶囊咖啡给他弄出了灾后重建的动静,嘁哩喀喳叮的隆冬。
最后郭文韬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小点动静?”
齐思钧从厨房里出来,把咖啡杯狠狠地砸在郭文韬面前的桌子上。
“我进来一个小时多了,你一句话都没说。”齐思钧插着腰,“蒲熠星干嘛了?把你声带摘了吗?”
郭文韬把脸埋进手里,“我宁可他把我声带摘了。”
齐思钧点头转勺子,“喝不喝?”
“不喝。”郭文韬的声音闷闷的。
“恋爱时没有一个正常人。”
“恋爱时?”
“分手后也一样。”
郭文韬把眼睛从手后面挤出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齐思钧继续转勺子,“真不喝?不喝就冷了。”
郭文韬打齐思钧手里抢过咖啡杯,猛地灌下去一口,苦得龇牙咧嘴。
“忘加糖了。”齐思钧咧嘴笑。
“我说谎说上冖瘾了。”郭文韬抹了一把嘴。
齐思钧没说话。
“我说我是回来恶心蒲熠星,骗你骗周峻纬最后到骗自己,到头来你没信周峻纬没信蒲熠星没信,就我一个人当真了。”郭文韬吐出口气,“就像我当年一样,跟每个人都说我真的没事。”
齐思钧眯着眼睛,“我警告你啊,我一个小时之后有个通告,主持喜剧节目,你让我现在哭出来我真的会打哭你的。”
郭文韬回答简短,“想屁吃。”
“小熠呢?”齐思钧问。
“被周峻纬带去玩了。”郭文韬扶着脑袋,“他这么喜欢小孩子你给他生一个吧,省得他天天抢我儿子。”
齐思钧说得无意识,“生孩子哪是这么轻易的事情啊。”
郭文韬的语气飘忽,“是啊,生孩子哪是这么轻易的事情啊。”
齐思钧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没事,”郭文韬摆手,“我知道。”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小小的杯勺倒在杯壁上,咔哒一声。
“哎。”齐思钧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我陪你去检查那天。”
郭文韬都快睡着了,眼皮子都懒得抬,“干嘛?”
“你还记得你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说的第一句是什么吗?”
“什么?”
“你说。齐思钧啊,怎么办呢,蒲熠星连他自己都搞不定,我还给他弄出个孩子。”
04
那天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郭文韬和齐思钧两个人隔着医院过道对瞪了十分多钟。
大眼瞪小眼,郭文韬是那个相对大的,齐思钧是那个绝对小的。
齐思钧咬牙切齿,“你俩,平时,只进攻不防守吗?”
郭文韬整个人都懵了,“防、防守啊。”
“那怎么还是……”齐思钧不知道该怎么说,“堂堂当红一番男主,不会买的是路边自动售卖机里一块钱三个的吧?”
郭文韬憋红了脸。
齐思钧差点跳起来,“卧槽真的啊?!”
郭文韬头低得要把自己扎穿了,“太急了嘛……有过几次……”
齐思钧站起来原地跺了两圈脚回来又坐下了。
“那现在怎么办?”
郭文韬眨巴眼睛,“什么怎么办?”
“孩子啊,你总得告诉他吧。”
“那当然了啊。”
齐思钧从旁边椅子上拿起郭文韬的手机塞进他手里,“那你现在说。”
“干嘛这么急?”
“现在不急,你待会自己一想指不定要干嘛了,快说。”齐思钧把手机使劲塞进郭文韬手里。
许是刚才的突然消息也给郭文韬吓到了,这会儿很乖觉,两只手接过手机,像个走丢的小孩在警察叔叔的帮助下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一样,一个一个数字输入蒲熠星的电话号码,联系人跳出在下面也没管,安安稳稳地输完,然后慢慢地按了拨通键。
郭文韬抬头看齐思钧。
齐思钧双手叉腰看着他。
那边通了。
“喂,阿蒲,我……”郭文韬话还没说出口,被那边极其雀跃的声音打断了。
“韬韬!我提名最佳男主角了!”
齐思钧看着郭文韬浑身极其剧烈地抖了一下。
“真的啊?”郭文韬的声音听不太出情绪。
齐思钧探头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真的,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那边蒲熠星的声音抖得厉害,听着高兴极了,“太好了!韬韬,太好了。”
“嗯。”郭文韬从齐思钧身上移开了眼神,“那我待会回去准备通稿。”
“辛苦你了。”蒲熠星的声音温柔,“等我回到北京就去找你。”
“好。”郭文韬低下头,“我等你。”
电话挂了。
齐思钧摊开手,“孩子呢?”
郭文韬抬起头,目光略显呆滞,“他提名影帝了。”
“嗯。”齐思钧根本不关心,“孩子的事呢?你说了吗?”
郭文韬重复,“他提名影帝了。”
“我问,”齐思钧火气上来了,“你告诉他孩子的事了吗?”
“我说,”郭文韬像没听见,“他提名影帝了。”
05
“卡!”
导演打椅子上站起来,“好了好了休息一下。”
蒲熠星打地上爬起来,跟周围人工作人员简单说了谢谢,长出一口气。
助理拿着外套走过来,“去车里吗?”
“不去了。”蒲熠星接过外套,戴上口罩,“我自己走走。”
助理也跟了三年了,知道他这么说就是不让人跟着,随便嘱咐了几句知道他也不会听转身就走了。
蒲熠星其实走不动,连轴转了好几天,身心俱疲。
但人要是坐下来,空气特安静的时候,脑子里会忽然之间涌上来很多东西。
蒲熠星懒惯了,不愿意想。
心理疲倦和物理疲倦,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取景在个有点年头的公园,剧组圈起来了一块儿地,但外头还是开放的,这会儿正当下午三四点,日头相对好些的时候,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或者年轻人带着父母在公园里走动。
蒲熠星只是想走走,没想看的。
要不是一眼看见他自个儿的儿子了,脚步都不带停的。
他看见小熠坐在树底下的长凳上,人还远远不够高,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晃悠晃悠的,手里攥着个七彩风车,呼啦啦转着,带起来的风给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对着旁边的大人笑。
那人蒲熠星见过,是周峻纬的助理,在剧组有一面之缘。
周峻纬上礼拜就给蒲熠星一刀捅杀青了,大概是不知道剧组在这里,只是带着孩子来玩的。
但这巧合属实整得蒲熠星心情挺微妙。
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微妙。
蒲熠星没怎么犹豫,几步走了过去。
上跟前把口罩一摘,周峻纬的助理自然认得出蒲熠星,赶紧站起来,“您好。”
“嗯,您好您好。”蒲熠星笑着,“周峻纬呢?”
“去买点东西。”助理回答。
“他的孩子?”
“没有没有,朋友的孩子。”助理笑着。
蒲熠星没忍住笑出了声,“能说两句吗?”
助理面露难色。
“没事,他朋友我也认识,是不是郭文韬?”
助理表情缓和了一点,“您认识啊?”
“嗯,以前是我经纪人。”蒲熠星顿了顿,“你是不是刚入行不久?”
助理一愣,“是的,峻纬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
蒲熠星指了指石凳,“能坐吗?”
“啊,”助理后退了两步,“您坐。”
蒲熠星坐下来。
小熠看见生人的表情极像文韬,一双眼睛无辜又温柔,但整张脸的其他部分都是冷的,看着跟多不乐意说话似的。
蒲熠星柔下声音,“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叔叔好。”小熠很有礼貌,“记得。”
“叔叔叫蒲熠星。蒲是蒲草的蒲,熠是和你一样的熠,星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嗯,我知道。”小熠点头,“我爸爸和我说了。”小孩子想了想,“说得一模一样。蒲是蒲草的蒲,熠是和我一样的熠,星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蒲熠星的嘴角抽了抽。
他看了看周围,打地上折下一朵红色的小花来,“叔叔给你变个魔术吧。”
小熠眼睛一亮,“什么魔术?”
蒲熠星得意地把小花在小熠眼跟前晃了晃,“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好看!喜欢!”小熠声音奶奶的,“送给我的吗?”
蒲熠星笑着把手合上,把花包进去,“不行哦,要小熠自己来抢哦。”
小孩子最爱这种游戏,咯咯笑着来掰蒲熠星的手。
大概是天气有点热,小熠掌心包了点汗,贴上来的时候黏黏的,三四岁最是肉乎的时候,小手张开指节上全是嫩嫩的肉。
蒲熠星便顺着打开了手。
里面空空如也。
“哎呀,怎么不见了呢?”蒲熠星佯装遗憾。
小熠一脸不解地翻着蒲熠星的手。
蒲熠星指指小熠的口袋,“小熠翻翻自己的口袋看看。”
小熠打开衣服前袋,里面一朵小小的红花,有点压扁了,衬在白衣服里跟绣的一样。
按照常理来说这应该是孩子最惊喜的时候,应该大叫着问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但小熠很淡定,慢慢地把红花拿出来,然后开始鼓掌,“叔叔好厉害。”鼓完掌把手放下了,一脸纯真地看着蒲熠星,“我爸爸跟我说了,那个叔叔只会这一招。”
“……”
蒲熠星咬牙切齿。
郭文韬你就是这么教育我儿子的?
“没有啊。”蒲熠星伸手摸摸小熠的头,“叔叔还会……”
他忽然停了。
因为看见周峻纬打远处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冰激凌。
那边也站住了,一动不动看着他。
这场面很诡异,像极了电视剧里前任见现任的样子,整得蒲熠星居然还莫名其妙有点做贼心虚。
但周峻纬想得很简单。
他在很认真地思考,他该怎么向郭文韬解释,关于我跟你儿子一起呆了一天一分钟都没离开,你儿子说要吃冰激凌,我给他去买,五分钟不到的功夫,就让他亲爹找着了这件小事。
这缘分,你俩上辈子少说是个连体婴儿。
这不结婚,很难收场。
磕死了。
蒲熠星站起来。
小熠看见周峻纬手里的冰激凌一阵欢呼。
周峻纬蹲下去,“只许吃一点点。”
“在拍戏吗?”
“在休假吗?”
两个人同时开的口。
周峻纬站起来,“嗯。”
然后场面又变得很诡异。
蒲熠星其实没啥想跟周峻纬说的,连问个这个孩子跟你有没有关系都多余。一是周峻纬长得过于不符合遗传学理论了,二是刚才那个刚入行不久还不知道给自己老板兜底的助理已经打了明牌,三是随处扫听一下就知道这个从学术界转过来的演员和那个笑起来像个狐狸的主持人关系匪浅。
郭文韬根本不是存心想骗他。
郭文韬认真骗起人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蒲熠星自嘲地笑笑,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嗯。”周峻纬拉起小熠的手。
蒲熠星走出去两步回头看了一眼。
小熠拉着周峻纬的衣角,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
蒲熠星挥挥手,用口型。再见哦。
小熠也对着他挥了挥。
“哎。”
刚走出没几步就被周峻纬叫住了。
蒲熠星回过头。
“你现在有时间吗?”周峻纬问。
“有。干嘛?”
“没干嘛。”周峻纬皱着眉头,“我就是被你俩弄烦了。”
06
蒲熠星是郭文韬从大街上弄来的。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大街上,弄来的。
如果说让蒲熠星刨除情感去客观理性地评价郭文韬这个人,他能数理化地整理出两个最大特点。
一看人很准,二办事很稳。
那天蒲熠星站在摊子边上买鲷鱼烧,奶茶点多了微信里没钱,正在手忙脚乱打开支付宝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根手臂。
“我来付。”
没等蒲熠星反应过来,滴一声,支付宝到账十七元。
然后那个人转过身,“你好,我叫郭文韬,是个经纪人,方便谈谈吗?”
“哪个公司的?”蒲熠星问。
“你叫什么?”郭文韬反问。
“蒲熠星。”
看着像个高中生的男孩插着兜笑着看着蒲熠星。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叫熠星娱乐。”
其实郭文韬很不好聊天,那天的全部咨询过程基本上是蒲熠星一个人就各种问题进行各种提问和自我回答,郭文韬半天挤出几个字。
这倒不是蒲熠星有多迫切地想进入娱乐圈。
而是郭文韬长得属实有点好看。
聊着聊着蒲熠星甚至产生了我现在转行经纪人送你进娱乐圈的想法。
郭文韬最后真的给蒲熠星创了熠星娱乐。
一个老板一个艺人,注资五十万,base地下室,清洁工都是郭文韬亲自兼职的。
蒲熠星问这五十万哪来的,郭文韬大手一挥,我的首付,不娶媳妇儿了,等你红了,记得养我。
蒲熠星问那我要是没红呢。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的眼睛。那我就弄死你,我认真的。
然后郭文韬开始发挥他做事很稳的风格。
他跟蒲熠星说,给你找戏演是我的事,演戏是你的事。
然后蒲熠星就开始辗转在各个知名不知名的有用没有用的老师地方提高演技,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
蒲熠星瘫在地下室里支起个脑袋问郭文韬。我不能走偶像派吗?
郭文韬沉吟半晌,伸出两根手指,捏了一小团空气。怎么说呢,你的颜值离那种能爆红的偶像派,差了那么一点点。
蒲熠星的脑袋倒回去了。
他记得那会儿他和郭文韬还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郭文韬作为他唯一的领导,他作为郭文韬唯一的员工;郭文韬作为他唯一的助理,他作为郭文韬唯一的老板,关系错综复杂又异常简单。
蒲熠星大概沉寂了两年多左右,微博以郭文韬斥二十五块三毛六巨资买到的一万粉丝为基础,每天涨一个都可以敲锣打鼓。
郭文韬是个很轴的人,最万事都有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对蒲熠星更是拿出了咬碎青山不放松的气势。蒲熠星合理怀疑,但凡郭文韬有点黑道势力,他都大可能效仿吉安卡纳,提着枪进娱乐公司,拿着蒲熠星的照片顶着老总的脑袋。要不他红,要不你死。
但这里是北京,蒲熠星也不是玛丽莲梦露。
蒲熠星问过郭文韬。说我要是捧不红你不会换个别人吗?
郭文韬很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我找到一个买鲷鱼烧买出IPO敲钟仪式那种气势的男人有多难吗?
事实证明郭文韬没有看错人,蒲熠星最后因为一个男二,火了。
男二演的是个经纪人,为了女主角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生活到工作从剧本到营销,面面俱到一声不吭。
这个角色设定和郭文韬本人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蒲熠星试镜的时候表现就很好,几乎已经定下了角色人选,导演看见他眉开眼笑,然后第二天收到通知,换了另一个人。
气得郭文韬在地下室里转了两圈半,然后提着铁棍就出门了。
蒲熠星问你干嘛去。
郭文韬说我去给你把角色抢回来。
蒲熠星吓死了说你可别跟人打起来。
郭文韬眼里冒火说这个剧本顶顶好一定能红今天我就是跟人打起来我也要让你演这个男二。
蒲熠星顺他毛,说算了算了就是个男二。
郭文韬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把门砸在了蒲熠星脸上,隔着门蒲熠星都听出了郭文韬的暴躁。
“就你这样的还他妈想演男一?!”
从那之后,蒲熠星可以说是平步青云。得到了自己的男主戏,得到了微博几千万粉丝,得到了别人拿不到高奢代言,甚至得到了影帝。
却弄丢了郭文韬。
告白是蒲熠星说的,分手也是蒲熠星说的,蒲熠星愿称之为,有始有终。
告白那天月亮圆得跟假得似的,蒲熠星记得清清楚楚。
打杀青庆功宴出来,酒壮怂人胆,当郭文韬开车来接他的时候,蒲熠星就一把子扑在了他身上。
蒲熠星喝完酒大多数情况是安静的,醉得越离谱就越安静,以昏迷为终极奥义。
所以那天给郭文韬吓了个好歹,使劲扒拉蒲熠星,“干嘛你?!别把酒气留我身上!我要开车的!待会我被判酒驾了传出去你就完蛋了大明星!”
蒲熠星哑着嗓子,“别动。”
这是郭文韬最听话的一次,真就没动。
“明天有行程吗?”蒲熠星问。
“有。”郭文韬回答。
“什么行程?”
“下午四点半一个杂志拍摄,晚上六点四十五一个二十分钟的采访,七点半有个造型师要对接。”
“早上没有吗?”
“没有,专门腾出来给你休息一下。”
“那你呢?”
“我也休息一下。”
“下午什么时候来接我?”
“路有点远,车三点四十五到,我在拍摄地点等你。”
“为什么你不来接我?”
“我要先过去安排妆造。”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蒲熠星这辈子都记得那时候郭文韬长达一分半钟的沉默。
然后他开口了。
“好。”
第二天四点半的拍摄艺人和经纪人谁也没赶上,郭文韬给杂志方道了五分钟的歉。
那天蒲熠星二十二岁零三十天,郭文韬二十二岁零四十天,都实在太年轻了。
蒲熠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要表白,郭文韬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会答应,稀里糊涂地滚到了一起,颇有种红尘交错命中注定的感觉。
这个年纪的人都自负,不守规矩是蒲熠星骨子里的事情,更别说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地位加持,日子过得简直是鼻孔朝天。
事业一帆风顺,背后还藏着既是爱人也是战友的郭文韬。
直到被提名最佳男主角的那一天,蒲熠星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被提名影帝本该是这一切达到一个新的高峰的开始。
媒体也确实是这么评价的,郭文韬买的通稿里都写,“他将开启一个新的纪元”。
可是现实却是个抛物线,把蒲熠星送到顶峰却狠狠地砸进了尘埃里。
蒲熠星说不出郭文韬是从什么开始不对劲的,就像慢性疾病一样,慢慢得越来越奇怪。
他下飞机那天,郭文韬和往常一样带人来接,隔着千万粉丝和他对视,笑得和平时一样甜,他用口型告诉郭文韬。我想你了。
那边回得很快。我也是。
那时候郭文韬的公司已经被当时最大的经纪公司收购了,郭文韬除了蒲熠星也带了别的艺人,晚上有活动,只简单地在蒲熠星家里吃了一顿饭。
拿着筷子卷面的时候,郭文韬说。如果不出意外,你这次很有可能能得奖。
蒲熠星笑着开玩笑。能出什么意外。
郭文韬没有说话。
郭文韬走的时候一边整着蒲熠星的领子一边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你新人提名,所有媒体都盯着你,巴不得你出错,最近小心一点,不要给舆论任何机会,这会儿但凡传出什么负面影响的消息,你可这辈子和影帝绝缘了。
蒲熠星嫌郭文韬唠叨,用嘴去封他。
知道了。蒲熠星说。
很久之后,蒲熠星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提名之后的日子进入了新一轮的连轴转,不停的采访曝光新的剧本邀约杂志拍摄商业合作全部一个接一个找上了门,身价跟着数量涨,郭文韬一向会算账,都给蒲熠星精心挑了最好的,忙得蒲熠星整天眼冒金星,十天半拉月都没见到郭文韬。
蒲熠星也没觉得有什么,各自忙各自的事业,闲下来再见也不迟。
直到他在晚会后台听到齐思钧躲在残疾人厕所里打电话。
“文韬啊,我给你约的那个心理医生见了吗?怎么样?”
当时蒲熠星就猛地推开了门,差点把齐思钧当场砸成残疾人。
他还记得那个世界名画一样的场面,齐思钧吓得手机掉进了水槽里,自己手里握着门把手失去了一个演员控制表情的能力,颤抖着问齐思钧,“什么心理医生?”
据说因为受到了惊吓,第二天齐思钧给自己也约了一个心理医生。
后来坚持不懈地把那个心理医生一路约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对此蒲熠星归为自己人生在世做过的少数的好事之一。
蒲熠星没问从齐思钧嘴巴里问出什么,也没有问过郭文韬。
郭文韬的固执最显著得就体现在,他不想说的话你就是老虎凳辣椒水他都不开口。
但不过问绝不代表不在意,蒲熠星一天好容易能挤出的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用来思考郭文韬到底看什么心理医生,到底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横竖想不通,第二天软着声音拜托化妆师给眼袋多上点遮瑕。
而郭文韬的消息也不断从同事嘴巴里传过来,说郭总最近脾气好大,又有谁谁谁因为一点小事给他骂了,郭总最近是怎么了。
蒲熠星恨不得自己也贴上去八卦几耳朵,问问他们郭总到底怎么了。
但他不行,他正在舆论浪潮里冲击影帝,这会儿最该远离的就是郭文韬,他心里也清楚,也知道郭文韬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郭文韬还在为他着想,他还好。
每次发过去的问候消息也只能换一句我没事,干巴巴的三个字。
表情包都没有。
最后忍无可忍的时候,蒲熠星在拍摄片场外面拉住了郭文韬的手臂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然后郭文韬转过身,问了一个蒲熠星至今没能想通的问题。
他开口的声音声音微颤。
“蒲熠星,你如果拿不到影帝会怎么样?”
蒲熠星皱起眉头,“为什么要问这个?”
然后郭文韬甩开了他的手,“没事。”
六月烈阳里,蒲熠星穿着厚重的戏服,忽然间就喘不上气了。
分手那天的月亮也很圆,蒲熠星还在车上看了日历,正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跟在一起一样,分手居然也很顺其自然。
小小的化妆间就两个人,沉默了半个多小时,空气都快压到脚底了,也没人说话。
蒲熠星做了最后的挣扎,“你到底怎么了?”
郭文韬在检查采访稿,键盘敲得飞快,“没怎么。”
“你别总是没怎么没怎么行不行?”
郭文韬转过来,“那你要我怎么样?”
就这么个简单的问题蒲熠星居然没答上来。
他其实可以说出那句最标准的答案。你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但就那一瞬间,蒲熠星自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了解郭文韬,郭文韬也了解他,大家都是聪明人,多年合作也有了无可比拟的默契,他心里也清楚,在这个关头,郭文韬必须要向他瞒住的事情一定是他们解决不了的。
他其实也知道,不管内容是什么,如果郭文韬在这里说出来,他一定无法承受。
他意识到不管郭文韬说什么,他都不敢听。
所以蒲熠星在那一秒钟内做了他这辈子最自私的决定。
他沉默了。
他眼看着郭文韬望向他的眼神一点点冷却,一句话都没说。
郭文韬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到最后他们都是默契的,蒲熠星知道就差一句话了,这个坏人自己可以当到底。
“分手吧。”
然后郭文韬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把u盘拿下来放进了蒲熠星的手里,“里面有两个文件,一个是今天晚上的采访稿,另一个是我的辞职信,一起交给明天早上来接你的人。”
他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
一直到最后,郭文韬都准备得很充分。
07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蒲熠星都把郭文韬那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归结为压力过大或是受了什么刺激。
直到从周峻纬嘴巴里听到了这个词。
“产前抑郁。”
周峻纬的手指敲着桌面,“他那时候的心理医生一直是我。”
蒲熠星声音微颤,“后来呢?”
“后来我就转行了。”周峻纬咬着腮帮子,“被他整得我自己都快抑郁了。”
“……”
“他的心结其实很简单。他害怕他怀了你的孩子这件事情被媒体曝光,对你拿影帝有影响,所以很极端地选择谁也不说。因为怕你知道之后会去削减他的工作,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也没跟你说。但是因为没人知道他怀孕了,所以没人会在工作上照顾他,长期高强度工作加上心理压力就导致了抑郁。他的策略简单粗暴,就是一切等你捧起奖杯再说,但是你奖杯没捧呢,他孩子没生呢,你就先提了分手。”
周峻纬咬牙切齿,“就这点事儿,他跟我掰扯了半年多,死活想不明白。他的疗程结束之后,我自己去看了两个礼拜的心理医生。”
蒲熠星没说话。
“知道吧,那时候为了治他我都拿出催眠这招了。”
“然后呢?”蒲熠星问。
“哪有什么然后啊?催眠是解决那种根部型心理问题的,他本身的心理状态健康得很,催完眠睡得跟死猪一样。”
“后来他好了吗?”
“产前抑郁,生完就好了。”周峻纬顿了顿,“其实都不是生完,他看见你拿了影帝基本上就好了,生孩子的时候快快乐乐的,生出来之后抱着孩子第一句话就是叫小熠吧。齐思钧那时候很想问他勾起伤心事怎么办,孩子跟谁姓,熠字太难写孩子学不会怎么办,最后站在床边欲言又止十多回无果,出门的时候咬着牙跟我说,爱咋咋地。”
蒲熠星声音很轻,“他看见我拿影帝了吗?”
“看了。”周峻纬翻了个白眼,“气得差点把齐思钧家电视机砸了。”
蒲熠星半天没说话。
周峻纬看看他,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哎你别哭啊,不至于。”
蒲熠星一晃眼神,“没有。”
“他这次回来明确的战略方针是恶心你来了。”周峻纬叹了口气,“恶没恶心到你我不知道,反正我快被你俩恶心到了。为了防止我再去看两个礼拜的心理医生,我真的……”周峻纬凑上来,“你总比他像个正常人吧,知道怎么说话对不对?知道沟通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对不对?”
蒲熠星愣愣地看着他。
“你俩就不要在这里给我猴子捞月了,要不就彻底分开,这个孩子你以后都别见了,要不就现在结婚,我份子钱至少随个五位数,行不行?”
蒲熠星吐出一口气,“我还有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小熠知道我是他爸爸吗?”
“当然不知道。”
“他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只有一个爸爸吗?”
“这我不知道,你要问郭文韬。”
“郭文韬请你假扮他的爸爸这件事,和小熠说了吗?”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蒲熠星坐直了身子,“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了?”
“你帮我带一下小熠,我不给你打电话别让他回家,注意安全。”蒲熠星拿起外套站起来。
周峻纬一愣,“你要干嘛?”
“我跟他爹有架要打。”
蒲熠星跑出了咖啡厅,留下周峻纬一个人怀疑耳朵。
“有什么要什么?”
08
这已经是齐思钧这辈子第二次被影帝吓到了。
蒲熠星做影帝属实屈才,应该去鬼屋做个NPC,业绩一定漂亮。
这次影帝整个拿出了土匪进村的架势。
砸开门上来就是,“郭文韬呢?”
齐思钧给吓得有点结巴,“走、走了啊。”
“去哪儿了?”
“我、我怎么知道?”
“他儿子不要了吗?!”
“不是不是,”齐思钧连忙摆手,“我说的走了,是指走出了我的家门,两条腿的那种,不是火车飞机。”
“那你有他电话吗?”
“有……你也有啊。”齐思钧反应过来。
蒲熠星一愣,“他没有换过号码吗?”
“没有啊。”
“那我为什么从来打不通他的电话?”
“把你拉黑了啊。”齐思钧一脸莫名其妙,“很难理解吗?”
蒲熠星手一伸,“把你手机给我。”
“你不会用别人的手机吗?助理?经纪人?公共电话?”
“郭文韬不接陌生号码,认识他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快点。”
齐思钧一边嘟囔着我认识他五六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一边把手机递了过去。
蒲熠星极其熟练地输入郭文韬的电话号码拨通。
齐思钧看着他。
那边响了几声之后接了。
蒲熠星也不自我介绍,声音贼冲,“你在哪儿?”
然后过了两秒,“你别动,我现在就来。”
把手机还给齐思钧,蒲熠星电梯都不坐跑下了楼。
齐思钧握着手机怀疑人生。
郭文韬都不挣扎一下就回答了吗?
“不是。”扶着门框,齐思钧吼得像如萍,“你俩脑子有病吧!!”
郭文韬几乎就是开着门等着蒲熠星的。
是他之前在北京的出租屋,地方不大,后来赚钱了之后就没住了,这会儿应该是到北京没有落脚点,不好跟周峻纬齐思钧挤一屋才又腾出来住了,空气里还有股子霉味儿。
蒲熠星到的时候门不但没锁而且没关,半沿着,蒲熠星一拉就开了。
郭文韬就靠在沙发上看着他,表情靠向愤怒一边。
就这样还是郭文韬先说话了,“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生气?”
“因为我就是在生气啊。”蒲熠星把门关上。
“你凭什么生气?”
“我凭什么生气?!”蒲熠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个是我儿子,我从来没见过,我没见过他出生没见过他长大我甚至不知道我有这个儿子,然后他可爱的爸爸前几天领了另一个男人过来,眼珠子有那孩子五个这么大,企图让我相信那是孩子的亲爹。你玩得还开心吗?啊?郭文韬,你玩得还开心吗?”
“开心?”郭文韬冷笑出声,“你看看我现在像开心的样子吗?你现在来跟我论资排辈了,那我一个人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产冖房骂遍你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抱出来这大个胖小子都不知道跟谁姓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不是被你一个人扔在北京了吗?”
“我把你扔在北京?!”郭文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蒲熠星你讲不讲理?谁说的分手?”
“谁写的辞职信?”蒲熠星一脸难以置信,“是我说完分手以后一秒之内你给我变了个辞职信出来是吗?”
“有备无患是我一惯的风格你是不知道吗?”
“嚯。”蒲熠星翻了个白眼,“有备无患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你这辞职信不是咱俩在一起那天你就写好了吧,就等着我来跟你分手?”
郭文韬冷着脸,“你有完没完了?”
蒲熠星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一次,从一开始就把事情告诉我,从你刚知道消息那会儿就告诉我。”
“想过。”郭文韬靠回沙发上,“我话说了一半,你告诉我你提名最佳男演员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咽下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郭文韬重复,“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毁了你的。”
“为什么?”
郭文韬笑出了声,“你卡带了吗这是?”
“为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毁了我?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哪怕试一试?”
“机会就一次,如果失败了呢?”
“那就失败了,我又不是就死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马后炮了,我求求你了。”郭文韬满脸无语,“我要说的时候,你还不是不敢听?”
“你那时候是什么情况?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从头就知道这是一条危险丛生的路,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但你没有。你一直让我以为无事发生,一切都万无一失,成功唾手可得,然后在最后关头告诉我有一件我无法承受的天大的事背着我发生很久了,换做是你不会害怕吗?不会犹豫吗?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断定我不敢呢?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当我自己比你靠谱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拉倒吧,你找周峻纬当爹这个举动就能体现你绝对不会比我靠谱到哪里去。”
“……”
蒲熠星眼看着郭文韬沉默了十秒钟之久,然后就像休眠火山忽然觉醒一样,轰一声就爆炸了。
“蒲熠星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辛辛苦苦带着你从地下室一路奋斗到新大楼,眼看你影帝都到手了,这会儿跑路了,我干嘛来了?做慈善来了?到最后我都想的是你拿到影帝就好了。当时是什么情况?堂堂影帝,男朋友是个经纪人,还未婚先孕,这是我们可以解决的事情吗?现在跟我讲相信?你就在这给我厕所里玩游戏,你fun屁!我为什么能提前准备好辞职信?还不是因为我实在太了解你了,知道到那时候我跟影帝之间你肯定不会选我。你还在这里呜哩哇啦跟我说我跑路的事儿,我为什么要走你心里没数吗?等我呆在你身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你怎么办?还跟我这儿相信相信,我要是相信你你早就完了!蒲熠星!”
郭文韬这辈子第一次在这么短时间内这么顺畅快速地说出这么多话,说完觉得下一届中国新说唱应该有他的名字。
蒲熠星看着他,“骂完了吗?”
“骂完了。”郭文韬气喘吁吁地靠在沙发上,“轮到你了,开始吧。”
“对不起。”蒲熠星一脸真诚,“真的对不起。”
郭文韬满脸问号。
就这?就这?!
“不是,”郭文韬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有很多逻辑漏洞啊。”
“没听出来,”蒲熠星特别纯真地摇头,“就是觉得,真的对不起。”
郭文韬眯起眼睛。
“怎么了?”蒲熠星看着他。
“没什么,就感觉一拳打在屎上了,有点不爽。”郭文韬挎起手。
“你骂谁是屎呢?”
“……”
“我也有错。”郭文韬呼出一口气,“我要是当时听齐思钧的,直接告诉你,后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你是有权也应该知道的。”
蒲熠星眨巴眨巴眼睛,“咱俩都有错,扯平了,行不行?”
“不行。”郭文韬眯起眼睛,“你错得明明更离谱。”
“是是是,”蒲熠星挥手,“我错了,我错得太彻底了。”
“知道就好,”郭文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熠呢?”
“你还问我?不是你让周峻纬带着的吗?这不你儿子吗?”
“什么就叫我儿子?”郭文韬刚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又上来了,“我一个人能变出个儿子吗?跟你没关系吗?”
“说起这事儿,”蒲熠星来精神了,“你怎么教育宝贝的?干嘛跟孩子说他爹只会变一个魔术?他爹会得可多了好吗?人是会进步会成长的!”
“第一,”郭文韬伸起一根手指,“我说的不是他爹,我说的是那个叫蒲熠星的叔叔。”
“……”
“第二,就会这一个你成功率都不到百分之五十!我当年亲眼看着你用这个烂招撩妹多次无果,但凡成功过一个,我今天也不至于沦落到站在这里跟你吵架,我早就在北京三环赚到大楼了!”
“那你属实小看北京三环的大楼了。”
郭文韬顺手抄起了个抱枕就扔了过去,“你是不是想打架?!”
蒲熠星顺手接住抱枕,把脑袋搁在后面,漏出个眼睛看郭文韬,“打完你就不生气了吗?”
郭文韬眯着眼睛,“别这样看着我,你都快三十了。”
“说起来,小熠从来没有问过你还有一个爸爸去哪儿了吗?”
郭文韬想了想,“问过。”
“你怎么回答的。”
郭文韬在沙发上晃着腿低下头,“我说,爸爸很厉害,能赚好多好多的钱,因为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很辛苦,所以不能来看我们了,等你长大一点,就可以见到他了。”
蒲熠星的声音很轻,“你怎么骗人呢?”
“哪里骗人了。”郭文韬从沙发上跳下来,“这不是见到了吗?”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冲自己走过来,把脸从抱枕底下露出来,做好了得到一个吻或者一个拥抱的准备仰起头,“现在怎么办?”
郭文韬甜甜一笑。
伸手从蒲熠星怀里抽出抱枕,噗叽一下糊在了蒲熠星脸上。
“还能怎么办?!把你儿子给我去接回来!别让他跟周峻纬呆太久!呆得越久就越不好骗了!”
FIN.
【偏差】13.谁家的孩子丢了
✔沿用ABO的古代设定
天乾=Alpha 中庸=Beta 坤泽=Omega
信香=信息素 雨露期=发情期
抑制剂=清心丸 标记=结契
✔双重生,平行世界,人物归P大和剧版,OOC归我,OOC归我,OOC归我!!!
✔甜的,HE,全员助攻...
✔沿用ABO的古代设定
天乾=Alpha 中庸=Beta 坤泽=Omega
信香=信息素 雨露期=发情期
抑制剂=清心丸 标记=结契
✔双重生,平行世界,人物归P大和剧版,OOC归我,OOC归我,OOC归我!!!
✔甜的,HE,全员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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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岭原本在屋里睡觉,把他吵醒的是一阵尖锐的惊叫声。起初他只是翻了个身,又过几息意识到出了事后他才连忙翻身下床,打开窗向外看去。
这时东面的屋子已经冒出浓烟,四散逃跑的人群也基本看不见了。
张成岭从窗口翻了出去,穿过被火光照亮的长廊上,看见远处的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他弯腰来到那人身边,将人扶起来,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喂,你没事吧?”
触摸到那人肩膀的一刹那他感到一股湿意,随后发现手掌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张成岭从怀里拿出一瓶药粉,正要替他止血擦药。谁知那人却突然睁开眼睛,直直朝他咬了过来。还好反应迅速,将人推开后立即运起轻功,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如果周子舒在这里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张成岭用来躲避攻击的轻功里有流云九宫步的影子,或者说这根本就是练了个雏形的流云九宫步。
那蛊人一击不中,在确定了他的方向之后,又朝他冲了过来。
就在张成岭以为自己躲不掉了的时候,一把未出鞘的重剑横在他的身前,白衣男子几下解决了那蛊人。
一声怒喝传来:“哪个门派教出来的小孩子,乱跑什么!”
“老温,这些蛊人看样子倒像是被人赶过来的,与其说它们是在杀人,反倒更像……”
“逃命。”温客行把话接了下去,在周子舒感到奇怪的时候,他同样也发觉了异常,虽然这些蛊人一路横冲直撞乱咬人,但它们无疑都在向同一个方向前进,无论温客行和周子舒怎么打,它们也绝不往回走。
“不会是遇到哪个宗派的老怪物了吧。”周子舒一剑捅穿了最后一个蛊人的心脏。
拔剑而出时,蛊人泛黑的血液溅到他洁净的衣摆上,看着沾染上血渍的衣摆,他还是会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这毛病还是改不掉。”
对于温客行的调侃他只是笑了笑,随后把白衣剑收归剑鞘。
“对了,阿湘和成岭呢?”刚才两人都忙着对付蛊人,一时间都没有留意顾湘和张成岭两人的动向。
“如果我没记错阿湘刚才下山去了,至于成岭……可能还在屋里。”
就在这时,两人看到正殿屋檐后飞出一道白衣身影,那白衣人手里似乎还拎着一个……人?
“成岭?”周子舒刚上前一步,就被温客行按住手臂拉了回来,他回过头,朝对方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这就叫关心则乱,看看那白衣人是谁。”
长明山剑仙叶白衣。周子舒顺着温客行说的向那白衣男子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温客行和这人天生不对付,让他们两个碰到一起,接下来的清净日子大概是不会有了。
“阿絮,看来被你说对了,还真是个老怪物。”这不是,还没正式见呢,就已经有吵起来的苗头了。
叶白衣把拎在手上的张成岭放到屋檐上,掀起衣摆舒舒服服的坐在屋檐上,随口喊了一声:“谁家孩子丢了?”
张成岭无奈:“前辈!我说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闭嘴。”
“都说了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凶怕是不好吧。”温客行轻轻举起扇子对叶白衣示意了一下。
叶白衣见温客行发了话转头又要拎起张成岭。
这次张成岭抵死不从,他用双手握着叶白衣的一只手,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前辈,我自己可以的。”
见他这么抵触叶白衣也不强迫,自己先一步跳下屋檐。
“这孩子你们丢的?”
其实都不用问,因为张成岭一落地自己就跑回了周子舒身边。
“下次别再让他乱跑了,你们家里有几条命够他死啊。”
“是我们的疏忽,多谢叶前辈了。”
对于知道叶白衣身份这件事情,周子舒并不想隐瞒,毕竟白衣剑此时就被佩在周子舒自己身上,而被温客行骂作为老不尊的叶白衣又从不在意别人看透他剑仙的身份,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说开。
叶白衣闻言多看了周子舒一眼,显然是对他来了兴趣:“叶前辈?你们好像认识我?”
世人皆知剑仙叶白衣隐居长明山,因此这个地方一直都是江湖朝廷关注的重点,拜访者多到都能把上山的石阶踏破。但剑仙岂是那么好见,他非山河令不出,也就少有人能知道他的真面目。当世能仅凭一眼就认出他的人,可不多了。
“是,我是四季山庄这一任的庄主周子舒。家师是四季山庄先庄主秦怀章。”
“秦怀章的徒弟?”
听到秦怀章这个名字,叶白衣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周子舒,自然而然,他很快发现了周子舒身上的白衣剑。要说原本叶白衣对周子舒还带着几分警惕,那在看到白衣剑的一刻,他是真的相信眼前的人是秦怀章的徒弟了,于是移开眼睛,冷哼着瞥了瞥嘴:“看着比那小子还傻。”
温客行第一个看不过去,出言:“姓叶的,你什么意思?”
“他要是不傻怎么会跟你结了契。好好的白菜,偏偏被拱了。”
“你……”温客行撸起袖子,大有不痛痛快快打一场不罢休的架势。
周子舒在刚看到叶白衣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让这两个人上来就掐起来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己。
这眼看着又要打起来,周子舒连忙把人拉住,还在暗处对温客行使了个眼色,温客行这才消停下来。
叶白衣看周子舒的态度也摆了摆手,事情就此作罢。
“前辈,这些蛊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蛊人不会是你赶上来的吧?”
“我遇到这些蛊人的时候,他们在山里穿行,向东南方向行进,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顺手就把他们拦下来了。”谁知道这些蛊人还挺怕死,见打不过,转头就跑,叶白衣便追着它们一路到了这里。
东南方?
周子舒不确定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但他们此行要去的镜湖山庄,确实也在东南方。
“还真是被你带上来的。”刚才温客行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真是这样,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赶着这些畜生会往山上跑,荒山野岭的,哪会想到这山上还有人。”叶白衣承认这一次确实是他的疏忽,但这不能是温客行讨伐他的理由。
“老怪物,你不是在山上待傻了吧?这座山香火鼎盛,今天还有花神祭,你居然说是荒山野岭?”
顾湘搀扶着昏迷不醒的曹蔚宁,一步步上了山。
她头疼得厉害,疲累加上疼痛令她的额头上浮满了虚汗,因为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步履也是飘忽悬浮,好几次差点摔倒,每一次都是凭着那点仅存的意志咬牙过来的。
只有见到温客行后,她才终于觉得如释重负,“主人……”
温客行原本还能跟叶白衣吵上几句,只是他注意到了顾湘面色惨白的样子,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上前扶住她:“怎么回事!”
“救救他……”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有个声音催促顾湘叫了一声,“哥……”
因为虚弱,她那一声哥轻到几乎听不见。但是这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声音落到温客行的耳朵里却是异常清晰。
温客行在顾湘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接住了她,而曹蔚宁则是被赶过来的张成岭扶住了。
“阿湘!”
周子舒见温客行接住顾湘之后没了动作,便蹲下身,伸手在顾湘颈边的经脉上探查了一下:“应该是一时心急乱了心脉,我们用内力替她梳理一下,休息几天就好了。”
温客行抱着阿湘依旧没有动作。
这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老温?”周子舒有些疑惑地看向温客行,发现他眼神有些呆滞地盯着顾湘,眼睛里已经泛起血丝。
或许是周子舒的声音打断了温客行的回忆,他的眼神终于清明起来。
“阿絮,刚才阿湘她叫我哥了。”温客行抬眸看向周子舒,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在颤抖,“她刚才叫我哥了。”
“什么!”
周子舒震惊于温客行说的话,他自然知道顾湘的那一哥对温客行而言意味着什么,“她……”
温客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张成岭就扶着曹蔚宁站在一边,对于两人说话的内容自然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也忍不住向着顾湘的方向看去。
叶白衣自然不知道蹲在那里的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闲来无事的他难得打算管管闲事,于是便抓起了曹蔚宁的手,刚摸到脉象便又放了下去,一声叹息脱口而出:“哎。”
原本这一声是没什么,但是放在如此情境下,周子舒、温客行与张成岭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叶白衣被他们看得一头雾水:“你们看我干嘛,这小子的身体比牛都壮,他就是撞晕了。大惊小怪。”
三人:……
几人商量着将顾湘和曹蔚宁两人各自送回房去。
温客行与周子舒替顾湘梳理心脉,张成岭替曹蔚宁上完药后也因为不放心而来到了顾湘身边。三人一直要到天蒙蒙亮起,顾湘的情况稳定了下来,才先后出了门。
张成岭慢周子舒一步走在最后,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终于鼓足勇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师父?”
周子舒步伐一滞:!!!
【王孝辰x刘宇】孝辰日记(十一)💋
不要上升真人真事😇
156
刘宇被叫去备采,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那些去打球的室友们都回来了,他才慢悠悠地晃进门。
可是人一多,就没机会再复盘刚才的事了。
我俩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直到睡前,刘宇突然凑过来敲敲我的床板,问:“王孝辰,你还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我迟疑了三秒,说:“没有啊。”
157
等等,别急着骂我怂,请听我解释。
那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三秒。
你们无法理解那种复杂的感受,发了芽的希冀,被看穿的窘迫,和之前一直被我刻意忽视的、对“弯男世界”的困惑。
就像是被从高空抛下来,还没适应头晕目眩和揪心的失重感,又在半途被熊熊烈火裹住,把...
不要上升真人真事😇
156
刘宇被叫去备采,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
那些去打球的室友们都回来了,他才慢悠悠地晃进门。
可是人一多,就没机会再复盘刚才的事了。
我俩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直到睡前,刘宇突然凑过来敲敲我的床板,问:“王孝辰,你还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我迟疑了三秒,说:“没有啊。”
157
等等,别急着骂我怂,请听我解释。
那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三秒。
你们无法理解那种复杂的感受,发了芽的希冀,被看穿的窘迫,和之前一直被我刻意忽视的、对“弯男世界”的困惑。
就像是被从高空抛下来,还没适应头晕目眩和揪心的失重感,又在半途被熊熊烈火裹住,把身上衣物烧了个精光,最终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海。
有画面了吗?够恐怖吗?
你上你也怂。
就是经历了这样恐怖的过程后,我才说:“没有啊。”
158
刘宇挑了挑眉,说:“好吧,晚安。”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句晚安意味着什么。我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也需要时间说服自己。
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那句晚安就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宁静。
159
翌日,早餐时间。
我正在干饭。消失了一早上的刘宇突然出现。
“这儿没人吧?”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我旁边空位。
“……没人。”
“我问个问题,问完就走,不耽误你吃饭。”
我又反应了会儿才接上话:“……啊,好,你问。”
刘宇一歪头,神色真诚:“你相信世界上有奥特曼吗?”
160
这是个什么鬼问题?
我内心惶恐,不敢轻易作答,凭我多年考学经验,这种时候出题老师一定另有深意。可我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最后我决定,从唯物主义出发,给自己塑造一个勤恳踏实的优良形象。
“不信吧,我这人还是愿意相信科学的……”
刘宇点点头,依旧果断:“好的,我问完了,再见。”
他扭头就要走。
“哎哎哎!你等会儿!”我一把抓住他胳膊,不放他走,好歹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答案,他这反应让我很不甘心,“你来就是问这个的?”
“嗯。”
“就问了个奥特曼?”
“对。”
“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
这冷淡的态度把我给整没脾气了:“行吧,那你走之前能告诉我标准答案吗?我该不该信啊?”
刘宇从我的手心里抽回胳膊,揉了揉被我捏过的地方:“刚才在外面听张腾说,男人都相信有奥特曼,我就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事实证明,你不是。”停顿一下,“你确实不是,我也觉得你不是。”
161
从他的角度来看,语气依旧平淡,举止仍然优雅。
从我的角度来看,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我完蛋了。
162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就因为我说我不相信有奥特曼?那我信还不行吗?
我不光信,还得信仰,以后奥特曼就是我的信仰,是创造营的信仰,我甚至给出道团起名就叫“奥特少年”。我真诚反省,但刘宇没给我这个反省的机会。
他的火气持续了好几天。
这期间,他躲着我,冷落我,吃年夜饭的时候也故意离我很远,给宿舍贴窗花挂灯笼的时候都不愿跟我多说一句话,就连他给室友准备的手工收纳盒都唯独缺了我那一份。
我每天都在接受他新鲜研制的“惩罚”,惶惶终日。
我已经这么配合,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消气。
一整个春节,都是这么过去的。
163
恰逢那时大家都在忙主题曲评价,爱情路上的不顺遂统统被我发泄到训练里了,只有在练习室,我才可以暂时忘记刘宇。
可是等到夜里,一旦放松警惕,思绪便不受控了。
164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刘宇为我打开一个房间的门。
那个房间里面,除了拥挤的人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窗户,没有桌子,就像个容量庞大的电梯。
我梦见刘宇站在房间的门口,朝门内随手一指,点中一个女生,回头温柔地对我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
我听见人潮哄笑。
女人的声音传来:“哎呀,你别吓他啦,我怎么会是你的妻子呢。”
刘宇一歪头,朝我笑,狡黠而又俏皮。
“逗你的,她不是我妻子。”他说。
我清楚地感觉到梦里的自己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听见刘宇说:“喏,他才是我对象。”
165
梦里,我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却还是错过了最关键的环节。
我没看见刘宇这次是指向了谁。
我想张口询问,让他再指一次。
可是梦里的我竟然不会说话。
我感觉不到嘴巴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我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魂魄,又像是游离于大局之外的抽象旁白。
我甚至怀疑跟刘宇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只是附着在“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可能是他衣服上的一颗纽扣。
也可能是他脑袋顶上的一根头发。
166
我醒了。
出了一身汗,心跳得飞快。
我翻了个身,却感觉脸碰到的地方有点湿。
抬手摸了摸,是枕头濡湿了一小片。
再揉揉眼睛,才知道我竟然哭了。
167
多荒谬啊。
面对九十九进十一的竞争,住进等级森严的牢狱,等待逐渐逼近的淘汰,这些都没让我的心情产生波动。
却因为一个梦,哭了。
168
我分不清那种使我流泪的苦涩是来自后悔,还是无助。
我的确不该只是按住他,也不该说“没有啊”。
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是去强吻吗?是去说我喜欢他吗?是去求着让他看看我、和我谈恋爱吗?
我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勉强突破层层重围,终于能在刘宇的生活里占据一隅。
要说上面这三种做法,我怎么敢呢?
169
比起求而不得的遗憾,人类还是更害怕失去现有的东西。
170
我忽然想看看他,亲眼看到他。
我们直线距离不到十米,借着黑夜递给我的勇气,我说看就看。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摸索着套上拖鞋,缓慢地朝灰色的床帘移去。
移动过程中。我想好了退路:如果把刘宇吵醒,我就装作自己在梦游,站在原地表演一段太极。
我的手放在了帘子边缘。
这不争气的手啊,抖如筛糠,像是得了病。
171
我掀开了帘子,钻进半个身子。
刘宇没被我吵醒。他戴着眼罩,面朝天花板,睡得很安稳。
光线太黑看不清,我放低身子,害怕自己跟上回一样蹲不稳,闹出不必要的动静,心想反正也没人看到,索性双膝跪地。
172
眼下这画面着实诡异,带着中世纪文艺复兴式的悲剧色彩。
一人心情复杂跪在地上望着床上人,一人浑然不觉躺在床上,表情天真无邪。
173
我盯着熟睡的刘宇。
怪我看得太入迷,一时疏忽,竟被那只名为贪婪的怪物趁虚而入。它占领了我的大脑,命令我:不要光看了,做点什么吧。
等回过神,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我好像又变回了梦里的状态,不会说话,无法反抗,只能充当抽象的旁白,眼睁睁看着那个跪在刘宇床头的人慢慢弯下腰,一点点靠近刘宇未被眼罩遮住的脸颊,然后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174
我一定还在梦里。
梦中梦,疯狂套娃,以为自己醒了,其实没有。
挺好的,我并不想醒。
我躲在安全的黑暗中,回味着刚刚那一幕美梦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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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缥缈的声音幽幽传来:“怂货。”
我愣住。
没想到这场美梦竟然还有后续。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从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笨比,白痴,傻X。”
那是刘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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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这不是梦吗?!
真正的刘宇怎么可能一句话飙这么多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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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拼命掐自己大腿都掐青了也没能把自己掐醒。
我看见刘宇抬手摘掉自己的眼罩,翻身从枕头下摸出闹钟,点亮内置的LED灯,幽幽的绿光霎那间笼罩住床帘内的我们俩。
闹钟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05:39。
刘宇平躺着,垂眸看着我,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没反应,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小而轻:“要不要给你三分钟,你赶紧回自己床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
刘宇等不来我的回应,他又将闹钟反扣在被子上,绿光消失了,我们重新躲进黑暗。
他又说:“好,给你三分钟,你回去吧,从今往后我就当你是空气,你也别来找我,我们……”
“你怎么还没睡?”我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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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他无语了。
我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半夜迷糊醒来总能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背诵东西:“快主题曲考核了,你是不是天天都熬夜背歌词啊?每天都现在才睡?那你一天能睡几个小时啊?”
“……王孝辰,请你不要再转移话题了好吗。”
我立刻乖乖闭嘴。
刘宇像是忍到极限,他终于结束了这些天来对我的冷暴力,彻底爆发了。
“说你不是男人,你还真不当人了是吧?你多大了?当自己在演偶像剧吗?大半夜跑别人床上偷亲,是不是还想亲完了就跑,反正谁也没看到?你这是性骚扰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告诉选管老师明天就能让你滚蛋你知不知道?”
室友们都在睡觉,背后偶尔会传来翻身的动静。
刘宇在被允许的分贝范围内歇斯底里地朝我喊,我很想伸手捂他的嘴,告诉他这样喊对喉咙不好,明天起床嗓子会哑的。
但我不敢动。
我跪在地上,安静地听他骂我。
刘宇越喊越气,已经气出哭腔了:“你个怂货,怎么就只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个段子我熟,当即自信接话:“别这么说自己,你不是鸡,也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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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的幽默并不能被常人所理解。
“……很好笑吗?”
就连刘宇也是这样说的。
但我分明看见他笑了,还听到噗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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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脑子里,存着有关刘宇的一百零八种微笑。
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储存了,从我们初次相遇。
狡黠的笑,自信的笑,快乐的笑,害羞的笑,无奈的笑,温柔的笑……
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就在刚刚,他又解锁了一个新的形容词。
那枚笑,是爱神之笑。
那声“噗”,就是贯穿我心脏的丘比特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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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承认,刚才是偷亲了你。”此刻,我必须在“追爱”与“要脸”之间做出选择,诚然,我选择前者,“其实我还没亲够,最好是你醒着我们再来一次。”
也不知道刘宇听没听见我这不要脸的追爱诉求,他忽然把他的闹钟翻过来,再次打开LED灯。
突兀的光线刺得我眯起眼。
我想说的话还有很多,还没有说完。
“过了今晚,你可以把我当空气,可以继续对我冷暴力,可以拿我当出气筒,也可以和以前一样找我聊天散步玩游戏,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依旧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唔,就当是崇拜者吧,崇拜也好,倾慕也好,舔狗也好,随便你怎么理解,反正你就记得你周围还有一个这样的人……”
“王孝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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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轻盈的黑影忽然朝我压来,霎那间掳走了我的视野。“咔哒”一声轻响,闹钟上莹莹闪烁的绿光再次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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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人有五感。
如果剥夺了视觉,触觉与听觉就会同时变得敏锐起来。
我记得那道过电般的酥麻感是如何流过唇角,沿着下颌线,一直蔓延至耳朵尖。
我记得绮靡之音从耳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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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辰,张嘴。”
《风起云深》66(上)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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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人间风波恶(上)
莲花坞码头上的夜市人渐稀少,不少摊主收摊的收摊,打烊的打样。在蓝思追叹了第十次气的时候,蓝景仪终于忍不住了:“思追,含光君和魏前辈在一起的,你担心什么?”
蓝思追道:“含光君说好每日卯时三刻通过香炉之境会面。可除了第一日,他们再没有出现过……含光君绝非食言之人,难道是我的阵法有问题?”
蓝景仪道:“明日围猎之后就是九莲宴,魏前辈铁定会来蹭饭的,到时你不就见到了。”
蓝思追默了默,道:“景仪,魏前辈……”
蓝景仪突然拉住蓝思追,往后倒退走了两步,停在一个地摊前。那摊主已经差不多都快把地上的货物收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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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人间风波恶(上)
莲花坞码头上的夜市人渐稀少,不少摊主收摊的收摊,打烊的打样。在蓝思追叹了第十次气的时候,蓝景仪终于忍不住了:“思追,含光君和魏前辈在一起的,你担心什么?”
蓝思追道:“含光君说好每日卯时三刻通过香炉之境会面。可除了第一日,他们再没有出现过……含光君绝非食言之人,难道是我的阵法有问题?”
蓝景仪道:“明日围猎之后就是九莲宴,魏前辈铁定会来蹭饭的,到时你不就见到了。”
蓝思追默了默,道:“景仪,魏前辈……”
蓝景仪突然拉住蓝思追,往后倒退走了两步,停在一个地摊前。那摊主已经差不多都快把地上的货物收完了,正弯腰去捡最远的一个白瓷的摆件。
蓝景仪高声喊道:“等会儿!”那摊主被蓝景仪喊得一惊,手一哆嗦,那东西便掉了下来。一个白色身影瞬间闪到他面前,在那瓷器落地前稳稳接住了。
摊主揉着胸口道:“哎哟,大晚上的,你们这是把我老人家的魂都叫没了。”
蓝思追看了看手上这只做工粗糙、憨头憨脑的大白瓷龟,欲言又止后道了声“抱歉”。蓝景仪把那物件抱过来,用乌龟脑袋对着蓝思追道:“不是,思追你看,像不像?”
蓝思追道:“有点像……”
蓝景仪把那个瓷龟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道:“岂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蓝思追道:“眼睛不像。”
那摊主被他们的对话弄得糊里糊涂,问道:“小公子可是想要这个瓷件,快收摊了,我给你们便宜点?”
蓝景仪问道:“老板,这是哪位大师烧制的?”
这几日因为云梦江氏的清谈会,到莲花坞来的走商行贩不少,摊主一眼就看出面前两位少年来历不凡,八成是哪家的修士,身上不会缺钱。他眼睛一转,脱口而出:“小公子好眼力,这东西可不得了,你们瞧它是什么?”
蓝景仪道:“屠戮玄武?”
那摊主立刻鼓掌称赞:“答对了!小公子果然见多识广,我在这里摆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一眼就认出他来历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乌龟王八,就是秃露玄武。你瞧它这颗头,白皙光滑,秃得连根毛和纹路都没有,此等不凡工艺,是出自一位不世出的顶尖大师之手,寻常的作坊可造不出来。公子想要吗?不如你们给个价,能行我就带一个。”
蓝景仪仔细瞅了瞅,道:“可你这眼睛不对,屠戮玄武是斗鸡眼。”
摊主道:“玄武乃上古神兽,怎么会斗鸡眼呢?公子莫不是记错了,我这只秃……秃那个玄武可是正宗的大师精品。”
蓝景仪道:“不可能,我们家怎么会收藏粗制滥造的赝品,这个绝对是假的。”
摊主这下来劲了,道:“嘿,你看看,我这里不仅有秃玄武,还有秃朱雀、秃白虎、秃青龙,一百文给你凑齐一套你要不要?”说着,他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几个同样工艺粗劣的瓷件,倒是和那大白龟异曲同工的憨态可掬。蓝思追和蓝景仪把每一个都拿过来看了看,两人对望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三个字——
“又骗人!”
最后,蓝景仪还真把秃朱雀、秃白虎、秃青龙都给买下来,一路走一路狂笑:“思追哈哈哈哈,你看看这鸟,啊不是,朱雀,眼睛都点歪了,像不像金大小姐翻白眼的时候,哈哈哈哈……”
蓝思追摇摇头,道:“知道是假的还买。"
蓝景仪哼道:“我就说兰室那只丑王……"蓝思追立刻清了清嗓子,蓝景仪马上改口道:“……大瓷龟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魏前辈还非要说什么是为了纪念含光君斩杀屠戮玄武,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羁匠师亲手定制的。他骗我们就算了,居然骗含光君,让含光君把这个东西放到了兰室!上次监考的时候,含光君对着这东西看了好久,还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摸了摸。哇,你没看到含光君露出那样的表情, 就好像下一刻要笑出来一样。天哪思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看到含光君笑过!这是被骗得有多惨!”
半晌,蓝思追低声道:“就怕他有心骗,含光君有心瞒。”
蓝景仪道:“什么意思?你是说含光君知道那个瓷龟是假的?”
蓝思追道:“在大长老府,我总觉得含光君看魏前辈的眼神有些不对。就好像……好像我小时候,含光君在藏书阁教我习字,偶尔会看着窗外那棵玉兰树发呆,无端地让人觉得忧伤。”
蓝景仪想了想,道:“含光君哪有什么表情?”他把那“朱雀”和其他的物件都收好,继续道:“等我们回去了,就把这几只放在那瓷龟旁边,不管谁问,就是找到那个不羁大师配成一套,你可不许拆穿我啊!”
蓝思追无语地看着蓝景仪道:“魏前辈才不会拆穿你,他只会带你去猎鬼……”
蓝景仪把手一摊,道:“我现在连无头薛洋都不怕,还怕猎鬼吗?”他一回头,面前出现一个倒挂黑黝人头来。蓝景仪瞳孔大震,蓝思追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是鬼将军!”
温宁立刻就缩了回去,只听见一阵沙沙树叶响,很快就没影了。
蓝景仪拍着起伏不平的胸膛道:“他怎么老从上面掉下来,吓我一跳。”
蓝思追忽然道:“景仪,你先回去,我晚点再回来。”
蓝思追拦住他道:“你去哪?”
蓝思追看着温宁离开的方向,道:“我……去去就回。”
蓝景仪一步上前拦住他去路,道:“思追,我们是不是朋友?”
蓝思追道:“当然是。”
蓝景仪道:“你要去找鬼将军,我也去。”
蓝思追道:“我亥时可能回不来,要是晚归被人看见,又要告诉蓝先生的。"
蓝景仪道:“我们和鬼将军同行夜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蓝先生要是真的在意,早就罚我们几百戒尺逐出家门了。你有什么要事同鬼将军谈,我在旁边帮你看哨,想聊多久聊多久。怎么样,够意思吧!”
蓝思追拗不过他,只好道:“倒立罚抄《雅正集》的时候,可别嚎啊。”
蓝景仪拍了拍蓝思追的肩膀,道:“抄书算什么,我俩还能搭个伴儿。魏前辈说,好兄弟就是,对方的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蓝思追笑道:“行了,走吧。”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另一侧角檐下的阴影里,一片紫色的衣角被风轻轻刮起。衣角的主人望着两个少年肩并肩渐行渐远,直到在转角消失不见。
蓝思追和蓝景仪走到一个月老祠,此刻天色已晚,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蓝思追先是唤了两声,没有什么动静。他又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箓,画了两三笔,放入香灰坛中慢慢燃烬,和蓝景仪坐在蒲团上等。
蓝景仪道:“你怎么知道在月老祠能找到鬼将军?白日里都是来讨姻缘的信女,人来人往的,他就不怕吓着别人。”
蓝思追道:“这里毕竟是云梦江氏的地界,江宗主这几日与其他家主多有应酬,常常出入莲花坞。鬼将军不想江宗主看到他,又想留在这里陪我们。所以我和金凌问了问,说是只有这个地方,江宗主铁定不会来。”
蓝景仪道:“嘶……思追啊,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鬼将军为什么不跟着魏前辈,老和我们玩啊?他不是魏前辈的……”
正在这时,“轰”的一声,破旧的庙顶破了个洞,一个黑影裹着砖瓦灰尘掉了下来,落在两人面前。蓝思追和蓝景仪无端落了一脸土,呆愣地看着温宁半天没说话。温宁想要伸手去帮他们拿下来,又觉得自己也不太干净,双手不停在衣服上搓来搓去,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个屋顶……一踩就碎了。”
蓝景仪吐出一嘴沙,道:“……还能不能有一次正常的相遇了……”
蓝思追一边拍头上的土,一边道:“温先生,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温宁道:“我在外面听到很多对姑苏蓝氏不好的话……你们这几日小心些。”
蓝景仪道:“谁又嚼舌根子了?你告诉我。”
蓝思追道:“是不是泽芜君平反的几个案子?”
温宁僵硬地点点头,道:“嗯,还有,你们在清谈会的比试上表现出众,他们就说是……是公子教授你们一些旁门左道。”
蓝景仪道:“魏前辈从来就不让我们碰鬼道术法,就算教了,这几日也都只是比试六艺,哪一样和鬼道术法有关?赢不了就说别人走偏门,那围猎的时候,要不要我们把猎物送到别人家去才算公平?”
蓝思追道:“景仪,别说了,鬼将军就是来提醒我们谨言慎行的,有些话被人听到了又要大作文章。”他回头对温宁道:”我也有件事,不知含光君和魏前辈发生了何事?我们本来约好每日在香炉之境见面,可他们已经爽约了很多天,实在不正常。”
温宁想了想,道:“我今日还隐约听到,公子的笛声,虽然不是召唤我,但听起来应该没事。”
蓝思追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哦,那就好……”
蓝景仪道:“我说吧,魏前辈和含光君在一起,天下太平!”
温宁道:“思追小公子,你是想我去找他们吗?可公子说,让我在这里……保护你们。尤其是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蓝思追道:“什么地方不对?”
温宁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好久没有这种烦躁的感觉了。可是我去周边查看过,又没发现什么异样。”
蓝景仪听说过温宁发狂的样子,顿时颜色大变。他把自己的乾坤袋打开,抓了一大把符箓出来,道:“这些都是魏前辈给我的,你看看有没有用?”蓝思追赶紧给他塞回去:“别乱来,有些符是鬼将军也不能碰的。”
温宁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道:“可能……可能是我多虑了。公子填这个洞的时候说过,以后或许会有些不适。”
蓝思追从怀中交给温宁一支信号烟花,道:“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用这个通知我们。”
温宁从蓝思追手中接过那个尚有体温的信号烟花,小心翼翼地藏进衣服中,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云梦泽乃天下第一大川陆湖泽交错地带,烟波浩渺、覆盖广阔、藏峦匿洞、猎物繁多,是与百凤山齐名的三大知名猎场之一,也是难度最大的猎场。因为修士们不仅修为要好,水性也要过关。
云梦江氏忙碌数月,将各种猎物驱逐或吸引至指定的一片广阔泽域,以供成千上百个修士各显神通、争夺猎物,各大世家也借此机会彰显实力、扬名立万甚至重洗修仙界排名。
晨光初沐,云梦的百姓就已早早挤在码头,等候观看这千载难逢的景象。随着一声号角响起,身着各色家族服的修士纷纷腾空而起,在天空中排列成队,整齐划一地御剑前行。他们的脚下,插着家族旗的百艘舟船破开碧绿的千里荷塘,跟随天空中领航的御剑队,上下呼应、浩浩荡荡地奔赴云梦泽的猎场。
平日里,百姓难得见到如此声势浩大的仙门仪式,顿时欢呼的欢呼,掷花的掷花,玄门世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更加高不可攀、神秘庄严。天上地下受到他们膜拜的修仙者也个个精神抖擞,不敢出半点差池给自己的仙门丢脸。散修们三两成群,或是临时拜入世家门下,共赴云梦大泽。江澄站在试剑堂门口,抬头望着这壮观的一幕,那张平日里永远带着高傲和嘲弄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少年时才有的笑容。
金凌一身劲装,背负羽箭,腰间佩剑金光流璨,手中长弓气势非凡,向江澄道:“舅舅,我们该走了。”
江澄点点头,抬首唤出三毒,一马当先,往大泽方向的观猎区御剑而去。其他家主随其身后,陆续升空而往。
只有一位家主,正施施然上了一艘精致漂亮的画舫,将腰间的佩刀取下挂好,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抬脚上榻睡个回笼觉。没眯一会儿,他听到有人在咔咔咬苹果,一睁眼就看到一位黑衣青年,坐在桌边正吃苹果吃得香。外面的侍卫还在小声说笑,根本没人知道魏无羡是怎么溜进来的。
聂怀桑立刻坐了起来,道:“魏兄,你怎么来了?”
魏无羡道:“蹭你的船坐坐,你接着睡。”
聂怀桑走到桌前,也拿起了一个苹果啃起来:“你前些天到哪里去了?好多人都问你呢。”
魏无羡道:“男的女的?”
聂怀桑道:“男的女的有区别吗?”
魏无羡若有所思道:“当然有了,女人惦记我,多半是因为我这英俊的外表迷人的气质。男人惦记我,可就不一定了。”
聂怀桑道:“那还是男人问得多。”
魏无羡道:“这得怪你们当日给我选的这副身舍不及我以前半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个子还矮了半截儿。”
聂怀桑使劲一眯眼,吸着嘴道:“这苹果有点酸啊。”他取出一把玉骨折扇,轻摇片刻,道:“魏兄不是最喜欢围猎了吗?不去试试吗?”
魏无羡道:“该出的风头都出尽了,找你聊聊天也挺好。”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被镂空的翡翠坠子放在桌上,隐隐约约看得出里面有一颗银铃模样的东西滚来滚去,但没有任何的声音。魏无羡笑道:“你这佩刀的饰物倒挺好看,就是这银铃分外眼熟啊。”
聂怀桑用扇子遮了半边脸,道:“物归原主也无妨,无妨哈哈哈。”
魏无羡轻轻一捏,碎了那翡翠坠子,将银铃挂到了脖子上,给聂怀桑倒了一杯酒:“谢你保存我魂魄之恩。”
聂怀桑看了他半晌,道:“魏兄,你开什么玩笑?”
魏无羡道:“还要谢你用莫玄羽的魂魄在赤金江找到我。”
聂怀桑扇了两下扇子,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无羡道:“我给金凌准备生辰礼的时候,有一个做废了的银铃,原本比另一个更好,不仅一般的怨魂不敢靠近,而且还能放个酒鬼在里面。我原本想着逗他吃我敬的酒,后来又怕酒鬼跟着他不好,就用剩下的材料重新做了一个小一些的,可惜在穷奇道被金子勋给毁了。第一次乱葬岗围剿的时候,你无意中捡到了这个银铃,也许是想留个念想,把它带了回去,后来发现里面封印着我的魂魄,也不敢对他人说起,念着我们一场旧情就存了下来。几年前,水行渊再次出现,金光瑶将你兄长的一只手行了镇压之法。可惜后来因为一场地震,那只手又跑了出来,或许找到了你。你想要扳倒金光瑶,调查赤锋尊尸首一事,刚好有另外两批人与你有共同的敌人,并且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献舍者,莫玄羽。”
“你想我专心帮你报仇,不是简单让凶手偿命了事,而是揭露他罪行让他永无翻身之机,并找齐赤峰尊尸首,所以你在得知献舍阵法被人改动后,悄悄在莫家大娘子和她丈夫儿子身上动了手脚,让鬼手第一时间上了他们的身,助我顺利完成献舍诅咒。”
“其实你对莫玄羽不放心,因为他修为实在太低了。可我以前的朋友全都对我要打要杀,很难找到帮手。你之前与含光君一起查温情手下修士时,大概已经发现含光君与他人不同,是这仙门百家唯一会助我、能助我之人。所以,你在莫家庄放出走尸,莫家大娘子一定会派人向离莫家庄最近的清河聂氏求助,你又顺势推给了姑苏蓝氏。含光君逢乱必出,必然不会视而不见。”
“可你没想到,我在莫家庄并没有和含光君立刻相认,反而离查鬼手越来越远。于是你又将大梵山夜猎的事情透露给一些过路的散修,引导我去那边和姑苏蓝氏会和。”
聂怀桑的扇子都快把整张脸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看似“一问三不知”的眼睛。
魏无羡笑了笑,道:“聂兄,你确实有件事不知道。可记得我们在云深不知处考核时,关于魂魄寻舍的一道试题吗?我给你打的小抄你都抄错了,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这其中道理。你用莫玄羽魂魄在赤金江寻我的时候,绝不能让他靠近这具身舍三尺范围之内。否则,魂魄会不顾一切地想回到他原来尚有生机的身体里。若是我原本魄位不全,就会留给他一丝侵入的余地。而已经完成的献舍契约,就会因此混乱崩塌。”
聂怀桑瞪大了眼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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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现在都不爱说话了,搞得我也更得意兴阑珊。来,你们继续猜,没看懂的我评论区解答。
@Devin M. ——看长评啦穷巷秋风起,先摧兰蕙芳 评六十六(上)
关于瓷龟,在番外
【蓝忘机单手托着大瓷龟,道:“这个,回去后,摆在哪里。”
魏无羡竟是真被他问倒了。
这只龟又大又沉,工艺着实不怎么地,长得一颗活活笨死的头,勉强沾个憨态可掬的边。但魏无羡仔细一看,发现工匠十分不用心,一对绿豆眼似乎还点成了斗鸡眼。总而言之,无论怎么看,都和云深不知处格格不入。该摆在哪里,还真是个问题。
……
魏无羡憋了半天,终归是没好意思说“偷偷放到你叔父房里去吧,不要说是我们干的”,一拍大腿,道:“有了。就放到兰室吧。”
蓝忘机想了想,问:“为何是兰室。”
魏无羡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放到兰室,你放到兰室,你给思追景仪他们讲学的时候,如果被问起,你可以告诉他们,这只大王八是专门为了纪念当年你斩杀屠戮玄武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羁匠师亲手定制的。它隐含着极大极深远的意义,旨在激励你姑苏蓝氏的子弟瞻仰前辈英姿,奋发向上。虽然屠戮玄武没了,但后面一定还有杀戮朱雀、暴戮白虎、血戮青龙之类的在等着他们,一定要做出一番超越前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
“如何?”
半晌,蓝忘机道:“很好。”
于是,过了数日,蓝思追、蓝景仪等人在接受含光君指导时,一抬头,就会看到一只工艺粗糙、目光呆滞的大瓷龟趴在蓝忘机身后的书案上。
而出于某种莫名的震慑,竟也无一人敢问为何它会出现在那里。此为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