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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锁瞬

《事故之体》
再跟着我小心厄运缠身!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小福星~
(观看顺序从右到左)

《事故之体》
再跟着我小心厄运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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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知秋
【LC/SS黄金群像】不老梦 ...

【LC/SS黄金群像】不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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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于我来说 是一切

真的是 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说来惭愧 搞圣第十年 居然都没为他们产出过什么

微cp向 也可以说是友情+亲情向 全王道cp(这个词神奇的很有年代感)


选这首歌 大约是他们字面意义的不老吧(哭了


素材:

黄金十二宫

海皇篇

冥王十二宫

冥界篇

冥王神话LC(动画+漫画)

【LC/SS黄金群像】不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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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于我来说 是一切

真的是 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说来惭愧 搞圣第十年 居然都没为他们产出过什么

微cp向 也可以说是友情+亲情向 全王道cp(这个词神奇的很有年代感)


选这首歌 大约是他们字面意义的不老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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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晏

【张楚】谢谢,有被吓到

HP Paro,麻瓜科学家张x巫师旅行家楚。一个啰啰嗦嗦的爱情故事,不怎么魔法更不怎么科学,但还是比较甜的。

情人节快乐!


*


1.

总的来说,最令楚云秀感到震惊的并不是张新杰没有被她的身份吓到,而是张新杰此前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真的是个巫师。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骑着扫把在天上飞啊!”


“抱歉,我以为你率先掌握了全反射隐形小型飞行器技术——并且改造了一个扫把造型。”


“我给你寄过影像信!”


“针孔摄像,全息投影。”


“我还变成猫来找你!”


“那是——等等,原来那只猫真的是你吗?”


楚云秀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HP Paro,麻瓜科学家张x巫师旅行家楚。一个啰啰嗦嗦的爱情故事,不怎么魔法更不怎么科学,但还是比较甜的。

情人节快乐!



*



1.

总的来说,最令楚云秀感到震惊的并不是张新杰没有被她的身份吓到,而是张新杰此前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真的是个巫师。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骑着扫把在天上飞啊!”


“抱歉,我以为你率先掌握了全反射隐形小型飞行器技术——并且改造了一个扫把造型。”


“我给你寄过影像信!”


“针孔摄像,全息投影。”


“我还变成猫来找你!”


“那是——等等,原来那只猫真的是你吗?”


楚云秀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霍格沃茨第一八卦资源库楚云秀,毕业后不负众望地成为了《巫师周刊》的专栏作家,专门分享自己在麻瓜世界的旅行见闻。


“我上学的时候成绩最好的课程是幻影显形。”楚云秀抛起一颗爆米花:“性命所系,必须扎实。你呢?”


“成绩最好的……我不太确定。”张新杰推了推眼镜继续翻下一页数据:“基本都是满分,没有足够的空间对比。”


爆米花砸在了楚云秀的鼻子上。


巫师界著名作家楚云秀的伴侣张新杰是一位出色的麻瓜科学家——这事一度震撼了楚云秀的巫师朋友圈。


“魔法和科学!”戴妍琦的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写个不停:“楚姐姐,相爱相杀的感觉怎么样?——诶哟!”


鬃毛梳子敲了一下戴妍琦的脑门,又飘回去接着给楚云秀梳理左半边的发梢:“现代社会理解万岁,哪有那么多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


“但他不是普通的麻瓜呀!”


宠物蝴蝶扑棱着有闪电纹路的翅膀给戴妍琦揉揉额头:“《预言家日报》上都说了,麻瓜科学家永远无法理解魔法的美妙和神奇,他们最爱说的话就是‘这不科学’——”


楚云秀噗嗤笑出声,拍了拍戴妍琦的头。


“你说得对——他们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困惑。”




2.

楚云秀骑着扫把,没好气地在树木茂密的山脉上空到处乱飞。


俗话说灵感来源于生活,与麻瓜们交谈闲聊是她在旅行途中的要务之一。只是没想到今天挑中的交谈对象不仅没给她带来灵感,反而让她窝了一肚子气。


她朝着森林中的一小块空旷地带俯冲下去,颇有过去打魁地奇比赛时的架势:“看招吧臭流氓!”


楚云秀发誓她完全只是想自我满足地威风一下——毕竟刚才已经用扫帚把那个臭流氓打得捂裆哭嚎——她并没打算把地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吓得目瞪口呆。


不过等她落地站好了,楚云秀才意识到他不是个小家伙。半跪着的男人放下了手中尖尖的木头站起来,神情沉重地望着她和她手里的扫把。


“这里确实是个适合紧急迫降的地点。”


“啊?”楚云秀发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单音节。


男人看见她除了扫把空无一物,又皱了皱眉:“看来你和我一样,情况不太乐观。”


“嗯?”现在什么情况?她怎么就不乐观了?


“别担心,我在准备生火了。那边有一条小溪,能看见鱼,水源也不成问题。”


男人又转过身,继续给她介绍自己身后用藤条和树枝搭起来的小棚子:“女士优先,你用这个吧,等生好了火我再搭一个就好——”


接着他听见木柴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刚才他在圆木上钻出的那个洞突然冒出了火花。


男人看了看楚云秀手里细长的、表面不甚光滑的、一头勉强算得上尖锐的树枝:“失敬,没想到你比我更擅长钻木取火。”


“……哈哈。”楚云秀尴尬地把魔杖收了起来。



交换姓名之后,楚云秀自告奋勇去抓鱼,让名叫张新杰的男人留在原地继续搭小木棚。张新杰本来不大放心,直到楚云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堆沙堡用的小桶,他才给她指了往小溪去的路。


不得不说,楚云秀的魔法有时候真让人看不出她的心理年龄。


小溪边,楚云秀一屁股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开始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降落了,被看见了,看见的人把她当成同病相怜的落难者了——并且无微不至地关心她了。


“嚯,麻瓜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魔杖随手一点,两条胖鱼就被突然翻卷的波浪拍到了岸上,在浅滩里挣扎扑腾。


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夜空。楚云秀的计划只是在这里稍作歇息,然后前往位于东方的下一个目的地。


该如何合理地和那个人告别?还是说干脆从树上把鱼扔下去然后直接离开?楚云秀带着两条鱼念念叨叨回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你回来了。”张新杰立刻站起来走向她:“天黑得比我想象的快,刚才还是应该让我去的。”


“没事没事。”楚云秀过家家似地把小桶里的两条胖鱼举起来:“烤鱼的事就麻烦你了。”


楚云秀在多垫了几层更柔软的枯草的小棚子坐下来,给他刚烤的几个蘑菇撒上辣椒粉——她是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来的,看见张新杰困惑的眼神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没想到他竟然说:“真希望有机会研究一下你的飞行器,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神奇的物品。”


楚云秀没太听懂飞行器那三个字,打着哈哈说“一定一定”。


只是很多年后,当这个男人成为了她每天交谈次数最多也提供灵感最多的对象之后,楚云秀才明白:能听到他口中说出“神奇”两个字是多么不容易。


分享了烤鱼,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月亮被浓云掩去,森林里漆黑一片。


“没有星星啊。”楚云秀咬着烟味儿的比比多味豆:“连魔法也无能为力呢。”


“魔法?”


“啊,我是说——”楚云秀胡扯道:“我是说,就算吃这个魔法牌糖豆对心情也无能为力呢!”


“魔法牌啊。”张新杰信服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味道这么神奇。”


“你那个是什么味的?”


“这个……”形容味道这么意识流的事情让科学家张新杰有点犯难:“表面有很淡的薄荷味,咬开又是融化奶油的质感,另外掺了蜂蜜……”


“看来你还算挑到了不错的口味。”楚云秀笑出声:“这个糖豆有七百种口味,里面也包括发胶手套放射性元素之类的味道。”


张新杰角度很刁钻,关注的竟然不是那个数字:“哪种放射性元素?我能把它找出来吗?”


她翻了个白眼:“不。”


“钚啊。这是一种被误解很多的元素……”


年轻的科学家和女巫躺在低沉的夜幕下,用互相无法理解的魔法和科学歪打正着地交谈着。看起来老旧的扫帚和落地时损坏的飞行器靠在一起,感觉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


在纯血巫师的村落里成长,从不可标识的校园里毕业,虽然已经在麻瓜世界旅行了好几年,楚云秀还是常常为这个世界里无关魔法的许多神奇体验惊叹不已。


像现在这样的时刻,或许就是旅行最大的意义。


“……抱歉,说了这么多,耽误你休息的时间了。”


“没事啊,我第一次听,觉得很有趣。”


张新杰笑了笑。一日的落难并未使他憔悴,眼睛里跃动着火焰的光影:“如果你喜欢,出去之后,我还可以给你展示更多。”


楚云秀愣了一下,随后也笑起来:“谢谢你。”


她没有说好。森林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随后是振翅高飞的声音。



楚云秀到家的时间比预计要晚了些。


戴妍琦一边制作地图一边听她的故事入了迷,导致整个地图偏离了正北十分之七度,所以刚才的幻影显形让她出现在了一个老年时装秀的T台上。


“但我还是从容地走了个猫步,然后直接从T台上走下来去了公交车站。”


很好,这样她就会出现在明天麻瓜报纸的民生版而不是魔法部的传唤令上。


“恭喜你获得了T台初体验。”张新杰把中号的梳子放下又换了大号的:“不考虑写到这个月的专栏里吗?”


“这个月的专栏是节日专题啦。”


张新杰没来得及问是什么节日,只听见很轻的“咔嚓”一声,又有一个梳子齿断在了楚云秀的头发里。


楚云秀先是一愣,随即抓狂:“速顺滑发剂怎么还不补货啊啊啊!”




4.

这一天午后阴云密布,楚云秀恍惚回忆起还在念书的时候。


当年,某个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一边给他们挨个教做人一边冷嘲热讽“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拿过三个格斗冠军了”,楚云秀当时还腹诽好好的巫师搞什么近身格斗。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跟近身格斗区别也不是很大:气喘吁吁、凶神恶煞、视死如归。


张新杰恰好在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了。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张新杰小跑回来,防水面料的外衣抖干了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把阳台的窗关好并取了一条毛巾来擦头发。


“云秀,我回来了——你在做什么?”


“欢迎回家!”楚云秀举着魔杖和一坨形状融化中的物体转过身来:“诶,头发怎么湿了?下雨了吗?”


张新杰点点头,楚云秀于是把魔杖对着他念了一句咒语,类似于快速干燥之类。但她显然对关于头发的魔法都不大熟练——过分干燥的头顶碎发全都倔强地竖起,剑指云霄的那种。


“怎么了?”张新杰看见她有些尴尬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你在做什么?”他继续转移话题,然后假作无意地用水抹了一下头发。


“情人节的巧克力蛋糕!”


所以正在融化中的奇形怪状物体就是蛋糕胚了。


张新杰帮楚云秀把滑落下来的袖子挽上去,抹掉蹭在袖口的一点白色粉末:“怎么又想起来做这个?我记得上次你去小戴家里才做过。”


并且把肖时钦的机械仓库震垮了三分之一。


“那个是试验品啦。”楚云秀继续以魔法物理双管齐下的手法给她的蛋糕整容,看起来十分沉浸其中。


“需要帮忙吗?”


楚云秀沉思了一会儿:“那拜托你帮我煮巧克力!”


说完,她指向了厨房角落里架在酒精灯上的、装着块状巧克力的魔法坩埚。




森林中发生的事情,张新杰很少向别人提起。


山下公路上经过的车发现他时,张新杰抱着一只看起来十分艰苦朴素的锅子呆站在路边。


到了医务所,他的身体检查一切正常,能够流利地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住址以及试验用飞行器坠毁事件,却答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从这座在方言中被叫做“血豁口”的山里走出来的。


他其实有个猜测——可是身为一个科学家,张新杰真的说不出“我似乎好像大概是坐着一只有翅膀的马从山上下来的”这种话。


“受了刺激,记不得就算了,人没事就好。”医生安慰了两句,让小护士来给他挂一瓶葡萄糖。


针扎进去,张新杰看着输液管里瞬间的血液倒流,忽然问:“刚才说,那座山叫……血豁口?”


“你不知道啊?那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年轻的护士很乐意跟这个俊秀的城里小伙多说两句:“山里有个裂谷,好几万年前就有的那种。那个裂谷里长满了一种红色叶子的藤蔓,带刺儿,邪门得很,大家说进去的人都出不来。听说那个地方从天上看,就像山身上豁了个大口子,血刺呼啦的,贼可怕,就都叫血豁口。”


红色的、巨大的、豁口一般的裂谷……


张新杰突然感到眩晕。


他想起那个迎风睁开眼的瞬间,身体有片刻的失重。张新杰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却看见一只巨大的、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他猛地握紧了拳头——这才发现,他正握着另一个人的手。


“嗯?怎么醒了?”她嘀咕着回过头:“老王这个药质量有问题啊……”


张新杰看清了楚云秀,也看清了正带着他们飞过薄雾的、长着翅膀的白马。


“没事,我们出来了。”楚云秀也低头看了看那只巨大的眼睛:“你看,天要亮啦。”


于是他看见他们朝着天边破晓的方向飞去,掠过风与云与漫漫林海,红色的眼睛缓缓闭上,金色的巨轮破开天际。


张新杰渐渐觉得睁不开眼睛。渐强的光芒照在楚云秀的头发上,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


他明明看不见楚云秀的脸,却无端觉得她应该是笑着的。


“再见,张新杰——”


最后她说。


“如果可以,希望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再见吧。”




“……张新杰?张新杰?”护士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挂完水啦,你要是困的话去那边病床上躺一会吧。”


“不用了,谢谢您。”他没去管刚刚贴上胶布的针口:“请问我的随身物品呢?”


“随身物品?”护士困惑了一会儿:“你是说那个锅?”


随后她从医护值班室的角落里拿出来:“灰扑扑的,放外面倒怕阿姨给你捡走了,就收起来了。”


他说谢谢,随后不顾护士惊奇的眼光用手在坩埚边上用力抹了一圈。


张开手,张新杰看见一抹玫瑰色痕迹染在掌心,与她的唇色同出一辙。


——从头到尾,他都不是在做梦。




5.

等张新杰煮好一锅香味浓郁的巧克力,楚云秀正在和戴妍琦打电话。


她拿着糖罐和一个量勺——从张新杰实验室拿来的那种——显然有些手忙脚乱,转过身来时不小心被飘在空中的手机直接撞在脸上。


“痛痛痛……”楚云秀皱眉咬着牙,继续和戴妍琦说话:“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上次放了多少糖。”


“对呀,根据那个调整调整就好了呀。”


楚云秀严肃地表示:“但我忘了我上次最后是放太多还是放太少了。”


张新杰看了看巧克力,决定还是让它继续加热着,自己去一边凉快会儿。


等他写好下一周的工作计划,楚云秀的蛋糕新鲜出炉了。


虽然下着雨,但楚云秀执意要上天台。她用魔杖在玻璃围栏的四角点了一下,又站在正中间用魔杖指着天——虽然张新杰对楚云秀神奇的施法过程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种避雷针似的姿态还是让他的小心脏抖了一下。


随着咒语生效,一层透明屏障笼罩了天台,雨水纷纷顺着不可见的弧面流向屋檐下。


“好啦新杰!”她又顺手把张新杰那套很后现代的桌椅变成更符合蛋糕气氛的浪漫欧式风格。


张新杰很配合地坐下:“今天的蛋糕看起来很不错。”


“这可还不是我的全部实力!”得到表扬的楚云秀扬起脑袋:“现在才是最后一步——”


她拿出魔杖,眼前浮现出和张新杰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Main tujhase bahot-bahot pyaar karataa hun! ”




离开那座山之后,楚云秀一个月没有出过门。


被占用了编辑办公室大半壁江山的李华叫苦不迭:“姐姐,咱们是旅行家专栏,你不旅行蹲在办公室写稿,那就是欺骗读者……”


“上个月的文章不是很受欢迎嘛,这个月晚一些大家不会介意的。”楚云秀躺在吊床里翻了个身,声音闷进抱枕里去:“别吵姐姐睡觉。”


自霍格沃茨相识已经十年有余,李华第一次见到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楚云秀女士如此提不起劲。


上个月的杂志里,楚云秀的专栏被提到主编寄语之后的第一版面,读者反响空前热烈,李华不得不聘请了两名家养小精灵临时工来帮他整理从地面堆到天花板的信件。


他看了看那篇专栏文章,又看了看手边的报纸。


“我认为这件麻瓜界的盛事你一定不想错过。”


楚云秀没好气地答他:“闭嘴李华,我现在没心情参加什么奥运啊诺奖啊大狂欢啊——”


那张昨天的报纸飘飘忽忽落在她眼前,一个不大不小的标题被圈了出来。楚云秀定睛一看,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然后被吊床一个三百六十度翻下了地。


“是不是个好机会?”


李华点了点手边的杂志,念出她那篇专栏的标题。


“——在有星星的夜晚再见吧?”



几个小时后,楚云秀觉得自己竟然会听李华的话,要么是脑子进水了,要么是吃饱了撑的。


她又想了想应该不是后者,因为她现在很饿。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是前者——但她竟然选在了这个几乎没有餐馆开门的节日夜晚出门,楚云秀感觉自己离前者应该也不远了。


楚云秀变身的金色猫咪在连绵的屋顶上失魂落魄地走着,时不时还抬起头大喵一声,活像一个被狼人咬了的阿尼马格斯。


“喵~喵!”


楚云秀抖了抖尖尖的耳朵抬头一看,不远前方的房屋门口有个人,正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分食物。


她内心挣扎了许久:身为一个巫师,怎么能和这些小东西抢吃的!


骄傲的巫师迈着猫步,目不斜视地跃向那边的房顶。


“不行,女士优先。”


时间仿佛凝固,楚云秀突然愣住了。


她低头看见了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把一份小鱼干单独放在怀了小猫的母猫面前,然后站起身来。


他抬起头,和半空中跃起的金色猫咪对视。


“张新杰!”


楚云秀脱口而出,看见他有些错愕的表情时连忙把前爪收回来捂住了嘴——然后她重心不稳地向下坠落。


“小心!”


无序的翻滚坠落中,她看见张新杰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臂,眼睛因为惊讶瞪圆。


随后她又看见了天空,数道金色绣线般的轨迹从她眼中划过,好像全世界都被按下了慢放键。


麻瓜界的盛事,本世纪最大的流星雨正在上演。


——你看,我们真的在有星星的夜晚重逢了。




6.

“很好吃。”张新杰并不吝啬赞美:“刚才的咒语是?”


楚云秀嘴角沾着一点巧克力骄傲道:“这是能让食物变得更甜蜜的咒语哦!”


读书时她曾经编过一本稀奇古怪咒语大全,专门收集学生们误打误撞发明出来的各种奇怪咒语。不得不说,这个食物甜蜜咒语已经是其中非常实用且安全的那一类了。


“是我的一个印度同学发明的,她嗜甜如命,现在在对角巷开了一家叫做’玫瑰糖球’的糖果店,一走进去就能把人甜晕的那种。我当时跟她说,这个咒语太长了,很难推广……”


张新杰不打断,托着下巴听着她说话。


时间倒回二十年,那个由老师牵着走进初级科学实验室的小男孩一定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巫师坐在魔法铸起的屏障下,一起分享有咒语加成的巧克力蛋糕。


“张新杰小朋友,你喜欢科学吗?”


那时候他是如何回答老师的呢?


张新杰陷入了自己的思考,直到楚云秀突然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肩膀上。


“云秀?”他低声问,回答的是平稳和缓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戴妍琦告诉她,情人节是麻瓜情侣们重要的节日。他们在情人节给恋人送上亲手制作的礼物,表达自己对对方的爱意。


所以即使她的厨艺始终没什么长进,楚云秀每年今天还是一定会把厨房搞成一团乱麻,灰头土脸地捧出一个蛋糕来。


她显然有些累了。张新杰缓缓把肩膀向上抬了抬,让她睡得更舒适些。


雨落在屏障上没有声音。他重复着刚才那句咒语,出奇地熟练。


“Main tujhase bahot-bahot pyaar karataa hun……”


他拨开恋人脸侧的碎发,轻轻亲吻她。


薄荷,奶油,蜂蜜,是她的唇膏的味道。



张新杰没发现对面是什么时候搬来了一位金棕长发的女士。


没有搬家工人也没有大卡车,楚云秀就这么轻飘飘地住进了他家对面的小屋,带着一份见面礼来打招呼。


她笑眯眯地,并不表现得陌生:“看来你从那次事故里恢复得很好。”


张新杰张了张嘴,没问出什么:“托你的福。”


她的礼物是一罐蜂蜜和一张卡片。


打开卡片突然跳出来了会动的影像,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场流星雨。


第二天再碰见,张新杰礼貌地表达了对昨天礼物的好奇。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向你请教请教。”


“可以是可以……”楚云秀眉毛跳跳:“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哦?”


“这样啊。”张新杰沉思了片刻:“既然你已经申请了专利,那我就不该打探商业机密了。”


楚云秀:?


张新杰发现他的邻居不常出门。但每次他离开家去上班,楚云秀总是站在对面的阳台上朝他挥手。


直到某天他站在自己的阳台上晾衣服望见对面,才突然意识到:对面的房子不是和自家的一样阳台朝南吗?现在这样双双面对马路是什么情况?


细思极恐!


还没有等到他把诸多细思极恐联系起来,情人节到来了。


自从升上小学,这个节日就和他没有太多关系了——情书糖果巧克力,张新杰收一个退一个,收一堆退一车。


但楚云秀又带着礼物来了。


那份巧克力的包装很独特,细草绳扎着羊皮纸,打开来里面是金字塔形状的巧克力。


“这是能带来好运的巧克力。”楚云秀认真看着他:“吃掉之后十二个小时之内,你会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


张新杰笑起来:“这么神奇,是魔法吗?”


“对啊。”她说。


张新杰愣了一下。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信誓旦旦地说着“是魔法啊”,张新杰发现自己与她相遇后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在印证她的话。


“这个巧克力……”他把小小的巧克力金字塔拿在手里:“很像那天的糖豆的气味。”


楚云秀有点出乎意料:“嗯?福灵剂明明没有……”


张新杰把巧克力吃了下去。


淡淡的薄荷,融化的奶油,甜蜜的蜂蜜——还有金色的风掠过无边无际的林海,她的长发在破晓的光芒下和煦的香气……


看见张新杰的表情,楚云秀彻底崩溃了:“柳非这个迷糊鬼怎么给成了迷情剂!”


纵使她自己确实有着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但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用迷情剂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那个,魔法似乎出了点小误差……”楚云秀抓狂地想着解决方案:“你先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点——!”


张新杰拉住了她的手。


在张新杰的认知里,这是他们至今为止最近的距离。他起初觉得楚云秀很神秘,科学的思维告诉自己应当对她敬而远之。


但是超出科学抑或魔法的直觉却指引着他另一个方向:靠近她,了解她,在望见星光漫天的夜空时,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或许我能够幸运地——”


这种直觉,在科学与魔法的从古至今里,都被称为“爱情”。


“得到你的心吗?”




7.

楚云秀猛地睁开眼。


雨后的夜空起了雾。月色浮动在雾气中,很像过去学校那片神秘兮兮的禁林。


“比起禁林还是喝了迷情剂的新杰更可怕一点……”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晚上好,你醒了。”张新杰放下手里的书回过头来看她:“天台上有些凉,我就抱你下来了。”


楚云秀把身上盖着的小毯子叠好:“雨已经停了吗?”


“嗯。”


“雾气好重……”她趴在窗台上点了点玻璃窗:“可惜今年情人节看不到星星啦。”


“那倒也不一定。”


“嗯?”


张新杰拿了件大衣走过来给她披上:“要不要试试看科学的力量?”




再走上天台,楚云秀望着突然变得清晰的一小片天空愣住了。


“是除雾用小型无人机的功劳。”张新杰握住她的手:“家用产品,请您体验。”


零星点缀的光芒串联着雨后干净开阔的夜空,这让她想起霍格沃兹大礼堂的屋顶,但又觉得她离此刻的星空更近。


张新杰递过来一个望远镜:“你看那边。”


望远镜把千万里的距离拉近,圆形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星星。


“那颗星星在不停闪光!”


“真抱歉,那不是星星。”张新杰笑了一下:“那是一架高空无人机——我给它设定了闪烁。”


他把光芒闪烁的频率数给楚云秀听:“Di Di, Di Da Di Di, Da Da Da……”


他的声音贴在耳边,轻轻地说出星光闪烁的电码所代表的含义:“它在说,I Love You。”


“爱”是科学穷极力量也难以解释的存在。魔法亦是,纵使无数的爱情魔药销路广开,也从没有一种魔法能够越过人心直接给出真正的“爱”的意义。


然而当他只是说着“我爱你”,也只有当他说着“我爱你”的时候,她就真的相信了爱情。


楚云秀别过脸:“这回我可没给你下迷情剂哦?”


“我知道。”张新杰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但是你对我说过这句话,所以我也应该回应你。”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Main tujhase bahot-bahot pyaar karataa hun——”


他再次重复长长的咒语。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如此爱你。”



——我如此爱你,是这咒语绝不能够被缩减的原因。


——我如此爱你,是让一切美好之物更加甜蜜的原因。



楚云秀笑起来。她趴在玻璃栏杆上,朝着天空上闪烁的光芒大喊:“科学可太神奇了!”


张新杰在此刻忽然想起六岁时站在科学实验室里对老师的回答。


“我喜欢!科学是神奇的!”


——原来,他的世界里也早已埋下了一颗名为神奇的种子。


“嗯,毕竟这是科学。”


张新杰朝晴朗的夜空笑起来:“请问女巫小姐对这次科学体验的感受如何?”


楚云秀对着她面前神奇的科学家义正辞严。


“谢谢,有被吓到。”




END.





之前的同设定一日安


一些注解:

比比多味豆里确实有个“钚”的口味。

电码是摩尔斯电码。

「Main tujhase bahot-bahot pyaar karataa hun」是印地语「मैं तुझसे बहुत-बहुत प्यार करता हूँ」的拉丁转写,可以直译为“我非常非常爱你”。

又及,确实有很多甚至是绝大多数印度人嗜甜如命,“玫瑰糖球”就是一种印度食品,是泡在很浓的糖浆里的整颗糖球……我吃一口就能甜到反胃orz

Once again, happy Valentines!



爱此清凉窟

【古剑奇谭三】琉璃翎(云无月&姬轩辕)

Warning:标题那个不是CP!!内容说白了就是两个四千岁老头老太太唠嗑最后老头帮老太太找回了丢失的假牙

私设有。月洛/洛月成分有。

琉璃翎

1.

姬轩辕看到了云无月的原型。

就在他从北洛背上掉下来那一刻,萦绕在他们身周的那团黑云突然有了形体,朝他猛冲下来。

一转眼,他便被它的爪子牢牢抓握在手里。那爪子冰冷坚硬,像是由骨骼形成,全无血肉。但是姬轩辕眼睛眨也不眨,他盯着那头体型巨大的魇魅,看看它,又看看魇魅背后的如蝉翼一般的羽翼。

羽翼割开空间乱流,发出尖锐的声音,可见它并不如看上去那样柔软, 更像是透明的羽甲,锐利坚硬,闪闪发亮。

但是这羽甲残破不堪,边缘尽是被火燎...

Warning:标题那个不是CP!!内容说白了就是两个四千岁老头老太太唠嗑最后老头帮老太太找回了丢失的假牙

私设有。月洛/洛月成分有。

琉璃翎

1.

姬轩辕看到了云无月的原型。

就在他从北洛背上掉下来那一刻,萦绕在他们身周的那团黑云突然有了形体,朝他猛冲下来。

一转眼,他便被它的爪子牢牢抓握在手里。那爪子冰冷坚硬,像是由骨骼形成,全无血肉。但是姬轩辕眼睛眨也不眨,他盯着那头体型巨大的魇魅,看看它,又看看魇魅背后的如蝉翼一般的羽翼。

羽翼割开空间乱流,发出尖锐的声音,可见它并不如看上去那样柔软, 更像是透明的羽甲,锐利坚硬,闪闪发亮。

但是这羽甲残破不堪,边缘尽是被火燎的痕迹。

那魇魅就用这样的破碎翅膀,带着他飞越无形的湍流。  

 

2.

北洛残留下来的气息,在混沌之中如同一条淡金色粉尘铺就的轨迹。

云无月追寻着那条痕迹,向前飞行着。

而她手里的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里既无厌憎,更无恐惧,只是好奇。

她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缙云曾经是带着她去见过一次姬轩辕的。

那时候的姬轩辕,半蹲下来,微笑着歪着头看她,他的眼光就像是方才他看自己的原型一样,既无厌憎,更无恐惧,只是好奇。

——缙云,这位小朋友是?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四千年前,四千年后,她都没有再遇到过会这样看自己的人类。

手里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那个,我可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说。”隔了一会,云无月开口应答。

“你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姬轩辕说,他指着她残破了的翼翅。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千年前,我和另外一个大妖打过一架。”

“我听莲中境那里的小妖谈过 ‘霒蚀君’的往事,那是你的称号吧?它们说的,莫非就是你这一架?为了护着他们而打的?”

“……是,也不全是。”

“原来如此。”姬轩辕说,“难怪它们都对你推崇备至。”他说着,又点了点头,“你很了不起!”

“了不起?”

“妖族里会像你这般总是护着弱小的,应当并没有多少吧。”

云无月情不自禁看了姬轩辕一样。他脸上还是罩着一层微笑的云雾。

“此事又非绝无仅有。辟邪在魔域通道处建城,虽然得你相助,有大阵保护,但数千年来为了不让魔族进犯,同样死伤无算。他们又得了什么好处?”

姬轩辕“哦“了一声。

 “如此说来也是。当初辟邪要我替他们建阵,只说他们也喜在魔域安身,但现在回头一想,确实倒也并不需要镇守在通道处,时时引得魔物围攻天鹿城。哎呀……”

他们迎面遇上漩涡似的暗流,云无月想要避开那剧烈的波动,展开翼翅又向上飞去。

但她翅膀有破损,此刻急速变向便有些吃力,身体被裹挟着在湍流里打了个转儿,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大了些。她低头去看姬轩辕,对方似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能不能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刚刚一过暗流,他倒是又开口了。

这时时刻刻的好奇到底是像谁呢?云无月心里叹了口气。

“但说无妨。“

“如果猜错了,希望你不要见怪。我看你这模样多少有些眼熟,你是不是就是当初缙云带在他身边的那个…………”

云无月注视着前方北洛留下的淡金色痕迹。“魇兽。”

 “魇兽!“姬轩辕又露出了微笑。“原来是叫这个名字。一开始便有点怀疑。看到你原身之后,我便确信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活过四千年。”

“魇只要长成,寿命便极长。”

“原来如此。”姬轩辕想了想,“那么,你是因为知晓北洛的前身是缙云,方才跟在他身边,护着他吗?”

“不是。”云无月回答得很干脆。

“是我突兀了。” 姬轩辕道歉得也很干脆。

不知为何,他看起来甚至有点满意。

沉默了片刻,云无月突然说:“小的时候,我其实很怕听到你的名字。“

对方这回倒是吓了一跳。“啊?这是为何?“

 “因为缙云每次一提到你那儿有什么事,他就要离开白梦泽了。“

不,不对。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讨厌。

她曾讨厌把缙云从自己身边带走的所有东西。

就像她后来也讨厌自己的弱小,讨厌死亡。

 “他在白梦泽说很多事给我听,我那时不大懂,但我知道他说巫炤,说西陵和有熊,也说你。会说很多次。“

“……“

“后来缙云走了,我不知道他已经死掉,便去你的部族里找他。你部族里的人谈论缙云,但也一直在谈论你。再后来,会谈论缙云那些人陆陆续续死掉了,但他们的子孙后代还是在谈论你。等这些子子孙孙也都死了,我行走世间,人还是在一直谈论你。“

她顿了顿,“你的声名比许多强大的妖族延续得更久。哪一天北洛尸骨成灰,我也尸骨成灰了,也许这世上还是在谈论姬轩辕。你方才说我了不起,但缙云也好,后世的人也罢,说起你来,像是你能成就万事一样。”

对方的眼睛黯淡了一瞬。

“我不是这样定义‘了不起’的。”他说。 “我这人就是贪多务得,想要成就万事,可等到油尽灯枯时回头一看,自己做成了的事不过屈指可数。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叹息了一声,“还是你这样四千年里都护着弱小,更令人赞叹钦佩。”

“我没那么无私。”云无月说,“一开始,我只是想要找回缙云罢了。”

姬轩辕张开了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眼前一亮。

辟邪的利爪在空间里留下的巨大金色裂痕就在他们眼前。

透过那道裂缝,他们看见了一个白雪皑皑的国度。

 

3.

姬轩辕被那团黑云裹着,从裂缝中一跃而出,他们朝着一片残垣断壁中的空地落了下去,但降落却并不如何成功。

云无月似乎因为羽翼受了伤,收敛落地时颇有难度,两个人都多少有点狼狈,云无月松开手时,姬轩辕还因为站立不稳,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滚。

他倒不怎么在意,翻身跳起来之后,发现眼前的魇魅已经变回了女子的模样。没能多看上那本来面貌几眼,姬轩辕甚至有点遗憾。

“这就是巫之国。我们已经到了。“云无月说。

姬轩辕极目望去,这是个黑白交错的世界,寂静无声。废墟环绕着他们。这里没有人的生息,雪也停了。那些高而瘦长的建筑仿佛铁钉,将时间钉在了此处。

“……你那翅膀上的伤,多少还是有些问题吧。”他回头对云无月说。

“并没什么大碍。”云无月说,平平淡淡,波澜不惊。

“可是都过去千年了,没有办法长好吗?”

云无月转头看向周围,姬轩辕猜想,她多半是在探查周遭的妖气或魔气。“魇的翅膀如同人的牙齿,无法自然长好,只可修补。但是碎片落在什么地方去了,我不知道。也许被有的妖族拾捡去了。”

“原来如此。可是他们感念你护一方平安的功德,想来也是将残片好好保存起来了吧。如果你去问他们要,他们一定也会还给你。”

云无月回头看他,似乎有点吃惊,摇了摇头,“要他们将我羽翼碎片还来,倒像是我图了他们什么似的。而且你也瞧见了,即便我翅膀坏了,飞行起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姬轩辕张了张嘴,但又把话憋回去了。

“北洛说一旦失散就去找永生之瑝,在那里碰头。我们走吧。”云无月说,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姬轩辕点了点头,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们在白雪覆盖的巫之国朝前行走。

如此大的废墟里唯有咯吱咯吱的踩雪之声,未免让人惶然。姬轩辕心里怀着好奇,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倒也并不是很在乎。

云无月却并没有他那么大的兴趣,闷着头只是朝前走。姬轩辕心想,她大概一心只想着要回北洛身旁去吧。

“我可否再问你一个问题?”瞧着她背影,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了。

云无月没有回头。姬轩辕觉得她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说。”

“你说你想找回缙云,是什么意思?是去找他残魂吗?”

云无月停了下来。姬轩辕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我……”隔了一会儿,云无月开口说,“在缙云死后,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不通。”

“想不通?”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一定要杀巫炤。为什么一定要上战场。最想不通的,就是当初为什么他要护着我。”

 “哦……”姬轩辕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你后来去帮助弱小,是在学当初的缙云吗?”

“不。我只想知道当初缙云救护我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云无月说,“一开始,我救助他人,倒也得了不少回报。但是,回头想想,我幼小时孱弱不堪,既不会捕猎,也不会打架。就算想为他唱歌也办不到。救了我,对缙云有什么好处?这样想着,后来出手助人,我也就不要回报了。那些人以为我慷慨,对我很是感激。有时候,得了感激,心里也觉得快活。后来我想,莫非缙云帮助我,也是因为能得我感激,心里快活?”

她歪了歪头。

“可是,那时的缙云也并不快活。”

是这样的,姬轩辕心想。

以他之见,他甚至觉得那时的缙云并不想让自己快活起来。

女子转过了脸,看着苍白的天空。

“后来,我变得强了,也有了些声名。有些弱小的妖族,听闻我的事便找上门来,求我庇护,说是有其他魇在并不饥饿的时候也进犯他人梦中,造他人痛苦。我去问自己的那些同族为何这样做,他们答不上来;可是他们反过来问我为何要庇护其他妖族时,我同样答不上来。“云无月顿了顿,”无缘无故作恶,无缘无故为善,人族之中,不也同样有类似的事吗?“

姬轩辕点了点头。“在我那时,确实有强大的部族,兴致起了便去灭掉一个小的部族,既不是为了抢他们粮草,也不是图他们地盘,灭了也就灭了,没有什么道理。“

云无月依然只是注目着远方的天际。“后来我便明白了,三界之中的生灵,行善行恶,肆意杀戮,尽心救护,许多时候都只是因为自己能做,而不是因为自己想做。魔族进犯人间,杀人如麻,当真只是因为蚩尤留下的怨念?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如人一般,做出任何残忍的事情都不需要什么动机,什么道理,他们那么做,只是因为他们强到可以那么做。辟邪明明可以另寻去处安身立命,偏偏要去镇守魔域通道,千百年与魔物为敌,他们又需要什么悲天悯人的善念?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恐怕每个辟邪都只会说自己不得不战,想来同样不过是因为他们强到可以那么做,便那么做了。”

“……“姬轩辕皱起了眉头,但依然没说什么。

他想起了自己捶着闻天鼓时,那高悬头顶无动于衷的苍天。

也想起了涿鹿大战时仙神累积如山的尸骨。他们战得强悍,血流得也真多,多到后来几十年里逐鹿都只长红色的草。

那个时候,他自己在想什么呢?

“……所以我又想,”身前的女子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初的缙云自然是极强的,因此他护着我,也是因为他很强、有能力这样做,于是便做了是吗?可是在世间那么多年,我也见过自身难保的人还会想着去护着别人,甚至为此丢了性命。他们又是为了什么?魇虽然以情感为食,但对于本来就性情淡漠的我们来说,情感之事委实是过于复杂了。”

其实魇魅是什么样的生物,姬轩辕从寄灵族那里多少也有耳闻。真正让他对眼前这魇魅刮目相看的,倒不是说她是多善良,多爱护弱小,多爱顾他人,而是其他魇魅在被本能支配时,她却用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去支配自己的本能。

“你原本无需想那么多的。”他最后这样说。但那头活了数千年的妖却只是摇了摇头。

“再后来,我在魔域遇到了一种很特殊的妖族,叫做见思族。别人看她们,都是看到自己心里想要见的人的模样,很多人明明知道这是似是而非的幻象,却依然对见思痴缠不休。见思不快活,但那些人心里其实也是半点不快活的。我完全不明白,既然不快活,既然觉得痛苦,而且还要让别人也痛苦,为何还是要这样纠缠下去?“

姬轩辕想起巫炤来,苦笑了一声。“世间如此之事,确实比比皆是。“

云无月点了点头。“但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慢慢我也就懂了。有时候,做一件事,哪怕会叫自己不快活,会让自己心中苦痛,可是只要能让心里感到满足,你依然会去做。有的时候,甚至越是痛苦,越是自我牺牲,你越会觉得满足。这种感觉会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你的意思是……?”

“自我牺牲也罢,帮助他人也好,有时候唯一的目的,是为了叫你喜欢上你自己。”

姬轩辕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色依然还是那般平淡。

“你尝过那般滋味吗?”他问。

云无月摇了摇头。“我毕竟不是人类。虽然隐约懂了,却不能体会。无论杀人救人,完事之后我依然是我,并不比之前肮脏,也不比之前高超。我记得的事情也不多,若是我对自己特别喜悦满足,应该会留下印象,但事实并非如此。更何况……缙云也并不满足。也无陶醉。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他自己。”

他们停下了脚步。死去数千年的古国寂静无声。远处的高塔上白雪飘落,两人都有种恍惚的感觉,这里同样是一场梦,但连梦也已经死去,只剩下梦的骸骨。

“后来呢?”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想了。因为始终不知道理由,所以我就一直这样做下去。护着别人也好,和别人争斗也罢。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再也没有想着缙云了。“

“……“

”只是事情在那儿,我就去做。四千年,很快就过去了。”

 

4.

云无月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姬轩辕说那么多的话。

或许,只是因为能和她谈起四千年前往事的人实在太稀少。

又好像,姬轩辕就是有种奇怪的能力,他开口说话时,你愿意一直听他说话;而他侧耳倾听时,看着他,你也会情不自禁对他滔滔不绝。

或许让他成为华夏共主的,就是这一点。

他们已经在巫之国的废墟里走了很长一段路,除了不知从哪里爬上来的几头海中妖兽,并没有遇上任何麻烦。姬轩辕依然显得那样兴致勃勃,不仅仅只是对巫之国残留下来的阵法,他对这里的建筑、遗存、遗物,统统感兴趣。

“你可知道,人族之故国便称为华胥,在当时的部族之间,有传说认为巫之国便是华胥,巫之堂也故作神秘,对此避而不谈。”他们绕来绕去,进了一处宫殿之中,姬轩辕打量着宫殿里的建筑风格与残留的纹饰,又开了口。“虽然后来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亲眼见这些先人遗存,依然让人感叹。”

“后世说华胥故地在华阳。”云无月抬了抬眉,“但当时你怎知道此处不是华胥国?”

姬轩辕笑了起来。“因为我去过华胥。当初去广成子仙长处问道,他说我根骨虽好,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我功利心太重。”

“你?功利心重?”

“哈,广成子可并非只是说为贪图我一个人的功利。他看得很准。我这人太过贪心,只要做一件事,想的便是要见成果,见功效,不在于一时一刻,更要千秋万代。广成子后来便授我仙法,让我在梦中去华胥国一游。我去了之后,发现那里的人整日游荡,听任自然,无所爱惜,无所畏忌,不知乐生,不知恶死。醒了之后,我百般纳闷,不知广成子想要告诉我什么,人生在世难得来一次,若是如华胥国民一般浑浑噩噩过了一生,那岂不是白白荒废了时光。”

云无月又看了姬轩辕一眼,心想此人似乎不知晓后世对他这一次的华胥之梦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

姬轩辕就在此时止住了脚步,从地上拾起一块陶罐的碎片来,他小心地掸去上面的白雪,随即眼睛一亮。

“你看!这巫之国的手艺,可真是了不起。如何将陶罐烧出这样的角度、这样的硬度?花纹也真当精细。即便当初集泷三邑的工匠都还活着,未必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吧。”

云无月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几千年来人类的玩意儿确实越做越精细,但具体好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姬轩辕依然笑着,脸上却有了几分怅然。

“缙云、巫炤、嫘祖死后,我在人世间又折腾了将近百年。等到垂垂老矣,我回首这一生,才惊觉自己所成之事不过寥寥,将来能留存下多少,更是未知之数,就如同这巫之国的陶器,再辉煌的成就,再高超的功业,末了最后也只余残简断章,意义何在?广成子仙长当初让我去看华胥国,想要告诉我的,是不是就是‘至道不可以情求’?我得认同他吗?”他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我真正在意的,倒不是这个。那百年之中,我不知想了多少次,推演了多少次。若是当初嫘祖知道,即便集泷三邑的工匠凭着她与西陵的牺牲能保下来,但后面又会被巫炤全数杀光,那她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吗?”

“……她还是会那样做。”云无月转念一想,便冲口便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微微吃了一惊。

姬轩辕点了点头,俯身轻轻将陶片返归了原位。

“你看,你都能转瞬想到。而我却想这个问题,想了无数次。那时在我的梦里,我曾经千百次地扭转时间,回到西陵、集泷被围攻之前,千百次地告诉她结果,问她该怎么做,而千百次了,最后我还是会看到青烟腾起。为什么?哪怕她知道她的牺牲会白白浪费掉,为什么她还是要让我去救集泷?我和她一直心意相通,但唯独这点,我始终想不通。”

“后来你想通了?“

姬轩辕回头看着云无月笑了。“你怎知我后来想通了?“

云无月轻轻侧了侧头。

“若是没有,为何你要在梦域里与她一同守在赤水?“

姬轩辕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随即又笑了。

“你知道岐伯吗?“他说。

云无月点了点头。“你的臣子,是个医者。“

 “他很有名吧,我听寄灵族提过后世医书有托名他和我写的。但他其实是在我之前去世的,也不是善终。有一次他出门,见一个老者溺水,他跳下水去拼命施救,结果那老者活了下来,他却溺死了。事情一传出来,轩辕丘大哗,人人都说他死得不值。因为他死时年富力强,不但懂医,而且通晓音律,博学多才,活着不知能救助多少人。而那老者即聋又瘸,只是个普通的制革工,大字也不识得一个,救上来后没多久他也染病死去了。所以,岐伯算是白死了吗?“

云无月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并不觉得如此。“

姬轩辕点了点头。“后来,我的史官沮诵也病了。仓颉那时已经去世,整理文字工作全落到沮诵一个人头上,他是积劳成疾。我去看沮诵,苦于无药救他,他发着高烧,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岐伯没有错。我那时有点吃惊,因为沮诵这个人对生死之事看得重,他连造字时也是一般地总是思前想后,觉得文字也是一般地会弱肉强食,某个字做得不好,就会被后世遗忘,或者歪曲了意思。他为什么这样说?岐伯的死让他想到了什么吗?“

云无月沉默了一阵,心里暗自觉得奇妙。“这又为什么需得思前想后呢?“

“那是因为你如今早已经懂了,自然不必纠结。“姬轩辕笑着说,”所以我才说你了不起。但我可是足足想了一辈子,等到伏羲差的女仙送丹药来时,我还在想自己这辈子到底值不值。缙云救的人会死,嫘祖救的人会死,沮诵救的人会死,所以他们拼了性命的拯救就是没有意义的吗?有朝一日,若是人族不走运,也消亡殆尽,那是不是我们曾付出的一切努力和血汗,便算是全然落空?这千千万万大地上曾存活过的生灵,若是注定灭亡,是不是他们的生命也全没了意义?若是一切终归虚空,这世间万物为何一定要挣扎求生?“

“……”云无月默然无语。

 “……可就在女仙捧着丹药过来的时候,我转头见窗外,看梅花像是被药力所摧,突然盛开,霎时间便想通了。一想通了,我精神就来了,我跟女仙说,这丹药我不要了,原本我想车马去西陵,这把老骨头实在颠簸不起了,就麻烦你用这丹药跟伏羲换一条龙下来,送我去西陵等死吧。”

他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时的女仙脸上的表情,可真是值得一看哪!“

此时的姬轩辕是难得的狂态毕显,他有资格狂,他也知道这一点。

 “你拿丹药换了一条龙送你去西陵?难怪后世人说……黄帝在鼎湖乘龙登天。”云无月说。

“都到那个时候了,登天还有什么意思?“姬轩辕止住了笑,摇了摇头,”倒是乘龙时不小心把乌号弓落在了鼎湖。我既然想明白了,这作为人的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更不需要什么脱胎换骨,重活一回。“

“……你,究竟想明白了什么?”

 “大致和你想明白的是一样吧。说来也有趣,我自诩聪明,而你寿命长久,可是这件事,有的人天生就明白,既不需要费太多思量,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去想通。”

云无月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我很羡慕他。”她说。

“是啊,”隔了一会姬轩辕说,“我也很羡慕。“

他抬起手来,指着吊桥另外一头远处筑在山中的宫殿。

“那里就是永生之瑝了吧。”他说。

“是。”

“我好像看到北洛和小缨子已经在那儿了。”

云无月抬头看去,果然看到桥的远远那一头隐约的两个身影。

“……我们过去吧。”她说,再度化为黑雾,裹住了姬轩辕的身形。

在云中,她感到姬轩辕依然也在注视着她那残破的羽翼。

“……如今我已经知道,我们都只是做了自己应做之事。人类寿命短暂,原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而你呢?你说想要让自己变强,永远无需为自身弱小懊恼,可是为了护着他人,你丢了魇魅的声音,翼翅也残破,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变得如此衰弱。这四千年里,你后悔过吗?”

云无月转头看向姬轩辕,只有此刻,这个有年轻外表的人像是已经活过了四千年的岁月。透过他的眼睛,她能看见那个躺在鼎湖宫殿里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个老人选择以人始,以人终,因为他最终发现,即便他的功业将全部化为灰烬,无人铭记,他也并不需要因为曾有所作为而感到后悔。

她朝他点了点头。

“我没有后悔过。”她说。

姬轩辕像是有点疲惫地笑了。

“……这样吧,”两人飞向空中时,他突然说,“将来,若是我还有时间,我设法将你羽翼的碎片寻些回来给你,也算报答你这一次从乱流里救我的恩情。”

云无月什么也没说。

她没有问姬轩辕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问姬轩辕到底还没有没时间这样做。

 

5.

他果然没有这样的时间。

 

6.

姬轩辕死去五十年后,云无月与北洛在天鹿城大婚。

即便是北洛,也需要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减少反对的意见,摆平各种各样的问题。以至于形式走完之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没多少喜庆,倒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两人的亲朋好友,无论是魔是妖是人,多多少少都送了一些贺礼过来。岑缨虽然年老腿脚不便无法亲自前来观礼,却还是托原天柿带了一个大包裹来,里面除了传统的新婚吉庆什物,人间时兴的新鲜物品,岑缨自己为两人作的画像,还有一个小盒子。岑缨付上的信里说,里面的玩意儿是她孙女平日里和一群小妖玩闹儿时从它们手里得来的,她看得和宝贝一样,这次非要死活吵着要送给他们两人,虽然不足一哂,但多少也存了些心意。

云无月读完了信,打开了盒子。

“怎么了?”北洛在一旁问,“是什么好东西吗?让你这么高兴。”

云无月却稍微将盒子收拢了些。

“我想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救下原天柿的?”她抬头看着北洛问。

“唔?这么多年了说起这个。“

“我想听你说说看。”

北洛可抵挡不了这个。“没什么可说的,不就是看到他在路边被人欺负,看不下去出手帮了一下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北洛愣了一下,“需要理由吗?路见不平,帮助弱小,岂非天经地义?你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

云无月笑了笑。“你说得没错。”她柔声说。

 

她见过千百族群崛起如晨星,又消散如尘埃,见过千百国度兴起似雄涛,又败亡如秋叶。

但纵使知晓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可能会落空,一切都可能会成风,依然有人会做正确的事。

做正确的事不需要理由。

做一件正确的事,只因它是正确的。

如此而已。

 

北洛看着刚刚成为自己妻子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笑还叫他心里痒痒。他搂住云无月,吻吻她发顶,便朝那盒子里看去。这次云无月没有拦着他。

他看见盒子里躺着一块小小的、琉璃也似的碎片。它并不如看上去那样柔软,更像是透明的羽甲,锐利坚硬,闪闪发亮。

它熊熊燃烧的火光曾照亮整个北方的天空,就像千年前被种下的火种,依然照亮着现今的时光。

 

 

fin

 

A/N2:实际上是因为个人对赤水表白后大佬台词量跳水式下降表示强烈不满,此外在巫之国北洛和小缨子唠嗑唠了好长一段时间啊,那四千岁组呢,他们肯定也有很多可唠嗑的嘛,故有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