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mkn/The giving tree
*17岁男高生×28岁上班族
*我流健磨,比较OOC
fuma side
进路相谈的时候中岛健人又迟到了。
在菊池风磨的记忆里,中岛健人这些年总是迟到。他工作忙碌,也因为过度忙碌忽视了菊池的成长而有过自责。
不过菊池风磨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对自己的班主任说道:“再等一会儿吧,我爸爸他马上就来了。”
中岛很少在菊池的学校里露面,一旦出现总是会引起一些注目——他太年轻,容貌也太过出众。
中学时的班主任擅自把中岛当作菊池的哥哥,对来参加面谈...
*17岁男高生×28岁上班族
*我流健磨,比较OOC
fuma side
进路相谈的时候中岛健人又迟到了。
在菊池风磨的记忆里,中岛健人这些年总是迟到。他工作忙碌,也因为过度忙碌忽视了菊池的成长而有过自责。
不过菊池风磨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对自己的班主任说道:“再等一会儿吧,我爸爸他马上就来了。”
中岛很少在菊池的学校里露面,一旦出现总是会引起一些注目——他太年轻,容貌也太过出众。
中学时的班主任擅自把中岛当作菊池的哥哥,对来参加面谈的中岛颇为不满:“菊池同学的家长呢?”
中岛那时候还要更稚嫩些,仿佛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在为了包庇自己缺勤的弟弟,瞒着家长前来与老师会面。
这个漂亮的青年只是笑了笑,颇为礼貌地回应道:“我就是菊池的父亲。”
石破天惊的回答自然是让老师惊讶了许久,而中岛的回答也同样让在场的菊池震撼。
虽说中岛是自己的监护人,但要在外人面前承认这样的关系,到底还是需要勇气的。而且他还那么年轻……在菊池的认知里,中岛甚至连女朋友都没囫囵谈过。如今还被外人知晓他带了一个拖油瓶,怎么想都算不上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菊池风磨自然不叫中岛爸爸,连哥哥也没怎么喊过。
十一岁的时候他认识中岛,站在面前的中岛对他露出害羞却称得上灿烂的笑容,说自己是菊池父亲的同事,叫做中岛健人。
父亲让自己叫他哥哥,菊池便乖乖地称他一句:中岛哥哥。
等到中岛收养自己,菊池甚至连哥哥也没叫过了,总是慢悠悠地喊他一声中岛。
中岛健人跟菊池风磨正式住在一起的那天,他兴致勃勃地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放光地盯着菊池看,以为对方会给自己一个充满分量的称呼,然而一句“中岛”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眼里的光顿时落到地上,浑身上下散发出失落的气息。
“中岛,”还是小学生的菊池风磨神情严肃,“以后请多多指教。”
中岛健人听到菊池故作老成的言语,蓦地又笑起来,对他说道:“来日方长,多多指教。”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场景多少有些诙谐。尚且年少的菊池强装大人,想要跟中岛平起平坐,而早已成年的中岛竟然也愿意温和地同他对话,老实说,这十足令他感到意外。
不过本来中岛健人跟他就没有太多的交集,在这种称得上是陌生的关系下,对方却仍旧愿意收养自己,这件事本就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
虽然对中岛充满感激,但有时候中岛过度的体贴还是会让菊池感到头痛。菊池上了高中之后,中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菊池再过不久就要上大学,也很快就要成年。从那之后,他便愈发地紧张起菊池的起居与学业来。然而中岛过分的嘘寒问暖让处于青春期的菊池少年觉得颇不自在,便也总给不了他好脸色。
*
补习班晚上九点半下课,中岛健人每天都准时提着便利店买来的宵夜在楼下等候。
菊池风磨随着人流往外走,别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只有菊池是一条孤零零的影子。
中岛担心他不合群,问他怎么不跟朋友一起。菊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还要去聚餐。”
“欸?”中岛眨眨眼,“补习课后还有活动吗?”
“嗯。”
此后菊池便不再答话了。中岛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顺着中岛的步子在他手里摇晃,发出哗啦的响声。菊池在他右侧停下来,接过中岛手里的袋子,又走得更远。
菊池的动作行云流水,以至于中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两手空空,而菊池也已经迈开了步伐,与他拉开了距离。
kento side
中岛健人从没当过自己是菊池的长辈。
菊池的父亲以前也总把他当成小孩儿看。公司里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中岛刚入职的时候,像一张白纸,什么人都轻信,险些被人使了绊子。好在菊池父亲看他初出茅庐,处处提点他,跑业务和做材料也都手把手地教。中岛成长得很快,进公司没多久就拿到了销售月冠。
爱加班的习惯大约也是跟菊池的父亲学来的。菊池的父亲带中岛在外面跑业务,趁着在便利店里吃便当的空当给家里的儿子打电话,嘱咐儿子记得吃冰箱里做好的饭团,晚上要早点睡觉。通话只进行了短短的几分钟,菊池的父亲挂了电话,颇为失落,跟中岛抱怨道自家儿子有些过于早熟,虽然让人省心但也少了很多亲子之间沟通的乐趣。
等真的见到菊池风磨的时候,中岛健人心目中那个令人省心的早熟小男孩儿,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标签——可爱。
菊池风磨长得不像他父亲。男孩肖母,中岛擅自猜测菊池的母亲一定是个难得的美人。还是小学生的菊池风磨皮肤白皙,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中岛弯下腰来和他打招呼,期待着面前棉花糖一样的男孩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然而菊池只是硬邦邦地叫了他一声哥哥,又缩回了角落的沙发里一言不发地看电视。
中岛起身便看到菊池父亲对自己露出的苦笑。
菊池家是单亲家庭。菊池的母亲在他还小的时候,因为不满菊池父亲的忙碌而离家出走了。菊池风磨便在父亲的电话指导下,学会了如何使用微波炉和洗衣机,独自一人在家时不轻易开门,放学后跟伙伴玩一会儿就准时回家,完成作业之后乖乖上床睡觉。
以前中岛同菊池的父亲跑业务,也会听他向自己诉苦,说因为工作的缘故错过了很多跟孩子相处的时间,话毕还要拍拍中岛的肩膀,告诫他工作并不是一切,以后有了家庭要学会顾家。
中岛走在菊池风磨的身后,想自己大约还是没能听从菊池父亲的劝告,以至于自己在菊池风磨的心里也失了信。
中岛健人收养菊池风磨伊始,就做好了被菊池风磨依靠的准备。只是菊池风磨独立得太早,而中岛又时常被他老神在在地牵着鼻子走,身为家长的威严一点竟也没树立起来。甚至在平时的生活起居里,菊池可能还是照顾人更多的那一方。
中岛撇撇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着实有些失败。
菊池风磨提着塑料袋走在前方,隐约听到中岛在他的身后嘟嘟囔囔,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回过身去问:“你这是买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中岛因为他突然回身的动作怔了会儿,才说自己除了便当,还买了冷饮和雪糕。
菊池头上青筋一跳:“雪糕?”
“啊,”中岛连忙把他手里的袋子扯过来半边,在里面翻动着,菊池嫌他碍事,把他的手从袋子里抓出来,自己伸手进去掏。五指在袋子底下摸索了一会儿,菊池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等他把手里的东西拿到袋沿,看清了包装,才慢慢地把视线转到中岛的脸上。
“中岛,”他神色玄妙地问,“你怎么买了这个?”
菊池用两只手指把盒子夹着,举到了他和中岛的面前。
红色盒装,上面是三个硕大的数字。
中岛第一反应是把那盒标着“001”的东西从他手里夺过来,菊池身子一别,躲开了他的动作。
中岛气恼地说:“把它给我,你还是未成年!”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买这个做什么?”菊池仍旧盯着他看,眸光沉沉,看不出意味。
“这是店员塞给我的!”中岛说,“结账的时候他说什么优惠活动,我赶时间没仔细听,我不知道是这个……”
中岛说话的速度很快,仿佛害怕再慢一些,羞恼的情绪就要将他淹死在菊池的面前。菊池风磨才17岁,自己作为他的监护人,怎么能在他面前出这种洋相。
菊池听他说完,哼了声,把盒子扔进袋子里,摸出快融化的两根雪糕,递给他一根。
雪糕因为常温太久,早已失去了冷冻的温度,中岛却像得到了救命稻草,把雪糕往脸上捂。
菊池被他急切的动作惹得发笑,心情便也好了些,跟他并肩慢吞吞地走。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下课总是一个人吗?”
中岛说:“嗯?”
菊池说:“因为我说我爸在等我。”
“……”中岛没了言语,感觉脸上更烧了。
“不过今晚,”他说,“‘爸爸’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中岛险些没被他峰回路转的话语噎住。这话听起来有种扭曲的怪异感,就好像他们之间似乎真的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因为那盒不可说的“001”而突然被公之于众。
中岛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些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却没料到菊池风磨下一秒伸出手来托住他的脸,问他:“怎么了?头疼?”
“不、不是……”
他更慌张了,往后退了两步。好在菊池也没深究,只是在他身旁,很有默契地与他并肩而行。
回家的路并不远,然而中岛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们在那段时间里沉默了几次,却依旧躲不开这个让中岛羞于启齿的话题。
快到家的时候菊池说:“那盒套子,你不会真的打算用吧?”
中岛冷不丁被他一问,有些茫然:“啊?”
“我是说……”菊池的话语里透出了少见的犹疑,“毕竟你也是个成年人……”
“嗯、哦。”
等中岛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菊池在同自己谈论什么,又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菊池叹了口气。
“我也已经十七岁了,”菊池的话里有让中岛听懂的点到为止,“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比如和喜欢的人约会……”
中岛微微张开了嘴,他说:“可是、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他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回复有多愚蠢。
然而中岛在意的事本就不多,工作,家庭,每天两点一线,他乐在其中。当他听到菊池的话,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将他笼罩了。
于是他把今晚已经自省过一遍的话语复述给菊池听:“我一定是一个很失败的家长吧……”
身旁的菊池只是顿了一会儿,无言地走在他的身侧,没有回应他的话语。
*
菊池的父亲因为事故去世后,中岛打听到菊池被亲戚们推来推去,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敲响了菊池的家门。
还是小学生的菊池牢记着爸爸的话,不会随便给人开门,拉上防盗锁,透过门缝警惕地看着中岛,很礼貌地问他:“请问你找谁?”
中岛以为他把自己忘记了,半蹲着身子和门缝里那双水晶一样的眼睛对视,认真地再次介绍自己:“我是中岛健人,你父亲的同事。”
“我记得你,”菊池风磨说,“但是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短短一句话让中岛不由得想哭,他忍住眼眶地酸涩说道:“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菊池风磨狐疑地看着他,几秒后,他解开了防盗锁。男孩请他进门,然后熟门熟路地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中岛坐定后,深呼吸了几次,在一片静默中对菊池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菊池糯米团子一样白嫩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困惑。
“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你的亲戚他们……”中岛斟酌了一下此措辞,“对你今后的生活有一些争议。”
菊池认真地听,然后在中岛提到亲戚们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小孩脸上少见的嘲讽的笑容。
“他们不过是想要爸爸的保险金罢了,”面前的男孩说道,他似乎对这些大人之间的丑事毫不意外,“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
“但……”中岛说,“你才念小学,没有大人帮你的话,会很辛苦的。”
菊池审视的目光扫到中岛的脸上。
“你想要收养我?”
中岛讶异地看着他,菊池风磨在他面前盘腿坐下了:“远房亲戚也想收养我。不过我没同意,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们。”
他仰起头来:“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选择他们,倒不如选择你。”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收养手续办得异常顺利,中岛提交申请,经受资格审查,再到办理收养手续,竟然只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后,他们成为了相依为命的家人。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中岛健人和菊池风磨互相了解彼此,但依旧没能让菊池风磨对中岛健人吐露更多的心事。
收养菊池这一件事,很大程度上,冲动占了首要因素,但中岛并不后悔。
和这个男孩在一起生活称得上是开心的。他懂事,独立,甚至是善解人意,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懊恼的地方。
中岛坐在电脑前转念一想,话不尽然,菊池那天晚上的问话可谓是意味深长。
喜欢的人……
十七岁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菊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中岛突然后知后觉地陷入了身为家长的忧虑之中,这算不算是早恋?会不会影响学习?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过于古板老套,不应该对菊池代入一些刻板印象。菊池的学业从没松懈过,每次考试都稳定在榜单前五——这种成绩,就算早恋也没什么吧?
虽然想当一个开明的家长,但八卦的好奇心还是让中岛在晚饭时跟菊池攀谈了起来。
“风磨,”中岛开门见山,“你有女朋友吗?”
正在喝汤的菊池险些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呛住,放下碗后他皱着眉望向中岛:“干嘛?”
“如果有的话……”
“如果有的话……?”菊池重复着他的话,反问,“你喜欢上谁了?”
“?”中岛给了他一个疑惑地眼神,在两个人又即将走向话不投机的岔路时迅速地抛出了自己谈话的中心思想,“如果有的话也没关系,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
“哦,”菊池挑了挑眉,“只要不影响学习?”
“……唔。”
“那好吧,”菊池说,“我正想跟你说,以后晚上别来接我了,你下了班早点回家休息。补习班下课我会自己回来。”
“……哦。”中岛闷闷应了声,登时有了些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代替菊池的父亲做一个好家长,但工作忙碌的缘故,也许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
菊池的班主任不是第一次见到中岛,看到他急匆匆地赶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对他说了句:“您也辛苦了。”
中岛摇摇头,笑说菊池很令人省心,并不需要他分心照料。然而之后的谈话内容,却令中岛大吃一惊——菊池想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
以菊池的成绩,他完全能够轻松考上都内的大学,但菊池并没选择东京的任何一所高校。
中岛惊愕的表情令班主任疑惑:“菊池同学没有跟您商量过吗?”
“没有。”中岛有些木然地应道。
因为这个消息来得过于突然,整个对话过程中他都尴尬得如坐针毡,无法定下心来与菊池的班主任进行沟通,进路相谈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中岛边开车边说道:“我在考虑要不要调去福冈。”
菊池看了他一眼。
中岛又说:“如果我单身赴任的话,你在东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菊池问:“我班主任没跟你说吗?”
“说了,”中岛说,“我觉得你留在东京比较好,你不要乱填志愿。”
“中岛,”副驾的少年声音很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你是不是想多了?”
“嗯?”中岛佯装平静,把方向盘向右打了一圈,车子轻巧地拐弯,驶向他们都很熟悉的路线。
顿了一会儿,菊池目视前方,突然问道:“晚饭吃什么?”
中岛说:“你呢?”
“你是不是没去超市?”
家里一般都是菊池做饭,中岛会给他一些零花钱去超市买菜,今天两人为了进路相谈都没想起买菜的事。
“……要不出去吃吧。”
“好。”菊池爽快地答应了。
菊池指挥着中岛把车驶离家门口,再顺着马路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家挂着卷帘门的家庭餐厅门前。
菊池带着中岛熟门熟路地走进店里上了二楼,从桌子一旁的夹子上抽出塑封的简易菜单递给他:“你看要吃些什么?这里的种类还挺齐全的。”
中岛接过菜单,视线却没有往菜单上看。
他说:“你经常来这里吗?”
菊池狡黠地冲他笑了笑:“有时候我懒得做饭,还会来这里打包,你大概没有吃出来吧?”
“欸……?”
中岛终于把视线转向了手里的菜单,像菊池说的,这家餐厅的菜单品种很全,但都是些家常会出现的餐食,咖喱汉堡猪排饭,还有一些鱼生定食。
犹豫了一会儿,中岛选择了一份和式汉堡套餐。
菊池从桌角摸出一支笔来替他写菜单:“我以为你不喜欢吃这个。”
“为什么?”中岛问,“不过我还没有尝试过,看上去很好吃。”
菊池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中岛却觉得他笑得意味深长,等他点单回来,揪着他问:“你笑什么?”
“……”菊池有点无奈,“想到我爸以前说你的事情了。”
“……”
中岛霎时住了嘴。
他们极少谈及菊池的父亲,中岛不知道在菊池的心目中他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于是他选择不去触及菊池心中的“伤口”。
菊池却没他想的这么脆弱,轻轻巧巧就能将“爸爸”二字说出口——当然了,中岛心中很明白,菊池绝对不会这么叫他。
“干嘛,”菊池说,“又在发挥你那多余的同情心?”
“什么、什么多余的同情心……”中岛有些语塞,“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聊些什么。”
菊池耸耸肩:“如果你想跟我谈论我爸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中岛的眼里是明晃晃的疑惑,“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中岛讪讪地说,“我以为你不想听别人提起你父亲。”
“中岛又不一样。”
“……哦。”
中岛突然觉得有些高兴。原来在菊池的心目中,自己也是能算得上“特别”的人,他那因为知晓了菊池想要离家求学的失落心情一下恢复了不少。
菊池杵着下巴看着中岛一个人风云变幻的脸色,说:“以前我爸没带你来过这种地方吧。”
中岛想了想:“好像没有。”
“我爸以前老夸你,说你看上去娇生惯养的,但比谁都能拼。”中岛对面的少年说道,“他还说我以后肯定不如你,要我向你学习。”
中岛觉得有些好笑:“这又是什么话,”他伸长手臂去揉了揉菊池的额发,“你现在不就很厉害……”他突然想起什么,收回手来,坐直了身子,“所以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
“嗯——”菊池拖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大概是觉得打扰你这么长时间,已经够了?”
“……”
“……”
什么叫做“打扰”了这么长时间,什么叫做“已经够了”?
中岛的头脑似乎变得有些迟钝,想说的话有很多,却全都闷在心口。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从低落到愉悦再沉沉地坠到最谷底。
中岛眨了眨眼睛,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店员送来了他点单的汉堡,中岛把它狠狠地抓在手里,毫不顾及形象地吃了起来。酱汁粗暴地糊在了他的手指和嘴角,他全不在意,只是机械地咀嚼着。
中岛知道自己大约很狼狈,不只是因为自己粗放的吃相,还有那些他拼命靠近却仍旧被对方视若无睹的努力,总是会让他看上去很可笑。
对方终于看不下去了,扯了纸巾要替他擦拭嘴角。中岛不高兴地撇过脸,又被那人伸手摸了摸眼角。
“你哭什么,”菊池说,“很难吃?”
“是你……”中岛含混地说道,“你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憋住的哭腔此刻终于倾泻而出,他顾不得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一边抽噎起来。
对面的少年站起身,在他身边坐下。中岛感到自己的肩头一沉,菊池靠在他的肩上:“对不起。”
然后他用更为低沉的声音,极小声地对中岛说了一句:“……谢谢你。”
中岛止住了哭泣,但他仍旧气鼓鼓地不愿去面对菊池。这气恼之中有多半是因自己而起,在菊池面前他总是这么失态,一点也没有成年人的游刃有余。
嘴角被人轻柔地揩拭,他听到身旁的少年说:“我只是觉得……你需要计划你以后的人生,不需要再顾虑我。”
中岛回过头来怒视着他:“所以你的决定就是离开我远远的,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菊池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去念大学,”菊池凝视着他,“中岛这么舍不得我吗?”
中岛皱着眉心想,我养个宠物狗都会舍不得,何况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大活人?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能将菊池如此类比,于是选择没有把话说出口。
这时菊池的炸猪排盖饭被端了上来,他把新鲜出炉的炸猪排挪到中岛的面前,自己顺手地接过了中岛啃了没几口的汉堡。
“?”
菊池说:“看你应该不太喜欢吃汉堡,炸猪排换给你。”
“你不是不喜欢这样……?”
“中岛的话,没关系啊。”
fuma side
晚上九点,补习班准时下课了。菊池与同伴们一同走出门来,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仍旧站着那个让他熟悉无比的身影。
在菊池朝他的方向望去的时候,中岛忽然往树的后面躲了躲。
这人大概是忘了自己说的话,习惯性地从公司赶了过来吧。
他掏出手机给中岛发信息:我下课了,晚一点回去,不用等我
中岛很快回复过来:啊!我还在公司加班……你不要太晚回家哦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菊池忍不住笑,又往那棵树下瞥了眼。昏暗的树下,中岛背对着他,手机屏幕的灯光将他的脸柔和地打亮。
菊池配合着他演戏:你也不要加班到太晚了
中岛看到消息,泄了气似的耷拉着肩膀,拇指翻飞,给他回了一个“嗯”。
“风磨,”补习班的朋友过来叫他,“走啦!”
菊池点点头,跟着朋友们往外走,他们约好了去附近的一个十点打烊的小吃街。
等人行道红灯的时候,菊池注意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自己的右后侧晃荡。
他微微回过身去,那人又往人堆里闪。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爱操心啊。菊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我和朋友去附近的小吃街买点吃的,你要吃宵夜吗?
那人的消息来得飞快:要吃!
菊池说:那我到了给你拍
中岛回复道:随便买点就行,我傍晚吃过了,也不是很饿
菊池问:晚饭吃的什么?
中岛说:油荞麦面!很好吃,公司门口新开的一家店,下次我给你外卖
菊池正要回复,突然被人轻轻扯了扯衣袖,是补习班的女同学池本。
池本提醒道:“菊池君,绿灯了。”
“哦,好。”他一心二用地过马路,边给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回着消息。
肩膀又被人重重一拍,菊池吓了一跳,以为中岛追了上来,转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好友田中。
“怎么过马路都要发信息,”田中说,“女朋友啊?”
“……”菊池一阵无语,“我爸。”
“你那个每天下课都来接你放学的老爹?”田中讶道,“控制欲够强的啊,好不容易放个风还要发消息查岗?”
“……想什么呢,”菊池无奈道,“我就跟他说一声我晚点回家。”
田中冲他挤挤眼:“你感觉出来没?”
“什么?”
“池本啊,”田中说,“每次你下了课就没影,人家等这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菊池顺着田中示意的眼神望过去,池本正跟她的同伴在菊池的前方走着,她一直对着右侧的同伴说话,但很明显注意力分了大半给她身后的菊池。
这都什么事,可别让他的“爸爸”撞上这种戏剧性的场面……不然他很怀疑明天中岛就能直接收拾行李去福冈。
中岛把他一个人留在东京的话……
他马上给中岛发了条消息:你不能去福冈
中岛:?
菊池说:等我考上大学再说
中岛不说话了。
菊池把手机紧紧捏在手里,觉得有点混乱。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跟中岛说话有点太没大没小了?中岛好歹是个成年人,应该也不喜欢这样被人莫名其妙地安排吧。
菊池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往小吃街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个陌生的声音喊了一身:“中岛健人?”
他顿住了脚步,听到中岛在身后应道:“高野君?”
中岛好像遇到了熟人。菊池缓慢地随着大部队前行,身后中岛与另一个人交谈的声音渐渐隐没在夜色中,菊池的心头浮上了一丝不安。
很奇怪,他在想着要远离东京去外面念大学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似乎中岛就应该一直在他所期望的地方,他可以离东京、离中岛远远的,但中岛不行。
那天他对中岛说不想成为中岛的顾虑,是真心话。
但他并不希望中岛放下跟自己有关的生活。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中岛这样的空间,明明他不希望对方离开自己,也没有打算离开对方。
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身后的中岛带走,只是散漫地随着人流机械地向前移动,等到再往前走远一些到时候,中岛和旧识的对话已经听不分明了。对方似乎在邀请中岛去什么地方,菊池还想偷听中岛的答复,却发现早已失去对方的踪迹。
他回头看去,在他身后的左侧不远处,有一处亮着霓虹灯牌的酒吧,门刚被合上,还在慢悠悠地前后摇晃着。
菊池当即对田中说道:“今晚我pass,帮我跟大家说声抱歉,下次再约。”
“欸?”
“有要紧事。”
话罢,菊池头也不回地走向那间酒吧,拉开了厚重的隔音门。
这间酒吧的环境比他想象的要好些,并不算嘈杂,人群三三两两地坐在吧台附近的小桌上,或是靠着吧台小酌。菊池瞅着中岛和一个身量差不多的男性在吧台的右侧落座,他便也低着头在吧台远远的另一头坐下了。
中岛和对方自然地交谈着,并没注意到菊池正在对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菊池盯得认真的时候,调酒师懒洋洋地走到他的面前询问:“成年人?”
“随便来杯威士忌。”菊池掏出一个驾驶证样式的东西在对方面前迅速晃了晃,蒙混过了关。
中岛面前放着一杯颜色浅淡的酒,他只轻轻抿了两口,脸上就冒出了两团菊池隔得老远都能看到的红晕。
烈酒。
菊池几乎没见过中岛喝醉的样子,但看起来他酒量也许并不算好。中岛醉酒这件事一下子让菊池将自己的跟踪行为正当化了——至少他还肩负着把喝醉的中岛带回家这一重任。
不知怎么的身旁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似乎是一对情侣起了争执。他们恰好正坐在菊池的身后,菊池皱了皱眉,起身站了起来。
他们吵得厉害,男子甚至已经克制不住地大打出手,那名女性被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径直跌进了菊池的怀里。
陌生男人眼看着这一幕,更是大为光火,大步走过来狠狠地扯着女子的胳膊,迅速将她带离菊池的怀抱,又冲着她的脸高高扬起手来,准备给她来一记凶狠的耳光。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只有爵士乐和女子害怕的抽泣声在周围飘荡。
菊池昂首往前站了一步,正准备将女子护在身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慢悠悠地从男子的身后传来:“打女士可不是绅士行为,建议你停手哦。”
……果然是中岛会说的话。
菊池噗嗤笑了声,中岛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风磨……?”
他眨眨眼睛,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他搡开大庭广众之下打女朋友的男人(菊池怀疑他是故意的),把女子往菊池的身后推,自己站在了菊池的面前,一脸严肃地教训道:“未成年不能来这种地方。”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中岛歪了歪头,“担心我?”
“嗯。”菊池点点头,“我特地来等你回家。”
醉了的中岛非常好糊弄,一下子把“未成年人不准喝酒”这条铁律抛到了脑后,也忘记追究菊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只露出开心的笑容:“你来接我回家呀。”
“是啊。”
“那我们走吧。”说着,中岛牵着他转身要走,然而方才男子并没打算将此事翻篇,中岛回身的瞬间,眼前飞过一个发亮的物体,他侧头堪堪避过,那东西便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
在他们身后的女子惊声尖叫起来,整个酒吧里变得比方才更混乱了。中岛突然松开菊池的手,转而拉住女子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跑去。
“中岛!”
菊池也搞不懂这个醉鬼在想什么,只得拔腿跟上,跑了好一会儿,菊池发现其实身后并没人追来,前面两人也歪歪扭扭地越跑越慢,他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他们:“别跑了,没跟来。”
中岛如释重负地松开女子的手臂,菊池随后提醒她道:“记得联系朋友来陪你。如果对方继续骚扰的话,建议你报警。”
之后他们陪女子等了回家的出租,并肩站在路边与她告别。
菊池注意到中岛好一会儿都没开腔,问他:“你怎么了?”
中岛撑不住似的弯下腰来,两手支在膝盖上:“头好晕。”
“……”菊池无奈,“喝醉了还跑,上头了吧。”
中岛没应声,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地上摔去。
“中岛!”
菊池心头一跳,跪坐在地上,扶起半个身子已经趴在地上的中岛:“你没事吧?”
中岛闭着眼睛胡乱地按了按他的手臂:“没事,太累了,头晕,你别晃我。”
“好,”菊池搂着他,“你靠着我,我们打车回家。”
好不容易把喝醉的中岛搬运回家里,中岛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以前中岛说他太懂事,不会撒娇也不会胡闹,从没有享受过被依赖的家长待遇,菊池边替这人擦脸一边想,你自己不也一样。
他们相依为命,又总在一些地方坚持自己不必要的体贴。
中岛健人极少在他面前失态,那天中岛竟然意外地在他面前哭了,他反倒有种隐秘的兴奋。
他给中岛换上家居服,那人因为睡眠被菊池打扰,不满地冲他蹬了蹬腿,菊池按住他的腿,替他把蹭得翻上去半截的裤腿拉下来,又让他躺好,替他盖上了薄被。
菊池也注意到自己对中岛有着无限的耐心,照顾他并不让人觉得烦躁——所以中岛也是这样吗?因为觉得他懂事,所以才愿意收留他?还是因为……
他终于承认,他跟中岛都欠对方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他翻身上床,顺从自己心头的冲动,将熟睡的中岛抱住,埋在他的颈侧低声道:“……我不是真的想离开你。”
中岛醒来后果然把昨夜的事忘了大半。
只记得自己跟久未谋面的同事相聚,甚至都忘记自己曾经“见义勇为”和“英雄救美”。
菊池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头疼吗?”
中岛迷迷糊糊地敲了敲脑袋:“还好。我昨晚怎么回来的?高野君送我回来的吗?”
菊池的嘴角抖了抖,心说一个醉鬼什么关键信息都不记得了,竟然还能记得一个半路遇到的故人。
“不是。”他老老实实地说,“我去接你回来的。”
中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
“别生气,”菊池跟他认错,“我去小吃街的路上看到你和朋友进了酒吧,我放心不下就一直在门口等你。”
菊池垂着眼,轻巧地撒了不会被戳穿的谎言,不一会儿中岛果然侧过身来拍拍他的肩:“别委屈了,我又没生你的气。”
几年生活下来,中岛的性格早已被菊池拿捏清楚,只要自己扮可怜卖个惨,中岛绝对会比谁都迅速地来安慰他。
“中岛,”菊池顺势问他,“关于收养我这件事,你后悔过吗?”
中岛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过了一会儿,中岛又说:“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菊池疑惑地望向他。
“觉得跟我在一起不顺心?”
这下变成了菊池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儿去了。”
中岛撅起嘴,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看起来有什么话想说。
“在想什么?”菊池忍不住问道。
中岛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有点头疼。”
“不是说不疼吗?”
“现在、现在又觉得有点疼了……”中岛结结巴巴地,不管不顾地往仰倒。
“小心!”菊池伸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怎么总是这么冒失。”他说着,把中岛抱着往前挪了挪,才慢慢地将他平放在床上。
中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菊池被他无辜的眼神看得心虚,别过头去咳了声才道:“我去给你拿点止疼药。”
“唔。”中岛在他背后闷闷地应了声,等菊池回过头来,中岛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他并没有真的睡着,两只眼珠在眼皮底下紧张地转来转去。菊池觉得他有点好笑,趿着拖鞋去起居室给他拿了药,又回到房间里哄那个意图装睡的人:“起来吃个药再睡。”
中岛侧着身子面朝墙壁,两只手死死捏着被缘,菊池忍不住又逗他,伸手捋了捋他耳际的发丝:“睡着了?”
中岛猛地一抖,终于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菊池看他一直不肯转过身来,装作委屈的样子:“是不是生我气了?怎么都不理我?”
然后他听到中岛低低地长叹了一声,平躺过来。
中岛在他的面前有很多面,雷厉风行地对待工作的样子,丝毫不懂生活常识反倒要他来照顾提醒时楞呼呼的样子,因为开心期待而眸光闪烁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试图用家长的身份与他沟通时认真的样子。
但面前的中岛,双眼湿漉漉的,清澈却又饱含难以诉说的情欲,是少年菊池从没见过的样子。
kento side
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中岛苦恼地想,风磨好像终于学会撒娇了。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风磨的撒娇跟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前几天的休息日,中岛正在洗碗,菊池突然从后背搂了上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他柔软的双唇无意间蹭过中岛的耳廓,陌生的酥麻感险些让中岛软了腿。
中岛撑在水池边上:“不用。”又侧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菊池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你最近都不在家吃晚饭了。”
少年罕见的撒娇让中岛心头发软,毫无原则的怜爱之情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觉得寂寞了?”
“才不是。”
中岛洗净双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长得同他一样高了,似乎比他还要高些。
“风磨现在多高了?”他突然问道。
菊池抬起头来:“问么突然问这个?”
“你好像长高了。”
“你怎么才发现,”菊池说,“我早就比你高了。”
菊池伸出一只手来,比了小小的一截:“大概比你高这么多。”
”那也没多高。”
菊池便不满地挠他的痒,中岛猝不及防地将身子缩成一团,险些失了平衡。很快却又被菊池伸出手来拦腰搂进了怀里。
“风磨,”中岛倚在他的肩头笑眯眯的,“真可爱啊。”
“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呢。”菊池吐槽道,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高野坐在一旁问道:“健人想到什么事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想到风磨小时候了,”中岛说,“他小时候真的像个糯米团子一样,软乎乎的,看上去就很好吃。”
“是吗?”高野也饶有兴致,“我也想见见这样的风磨君呢。”
“我还留着以前他小时候的相片,”中岛站起身来,“我拿给你看!”
突然变身笨蛋家长的中岛,翻箱倒柜的找到一本薄薄的硬皮封面相册,里头装着菊池父亲以前给菊池拍的单人照,还有寥寥几张中岛和菊池的合照。
菊池长得软乎乎,却很讨厌拍照,以至于这么些年中岛也只有这几张与菊池的合照。
“欸——”高野对着年幼的菊池叹道,“果然长得很可爱呢,风磨君。”
“对吧?”中岛笑眯眯的,“性格也很好,是个乖小孩。”
“当初健人怎么会想到要收养他呢?”
“嘛,这个……”中岛抓抓脑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对了,这次请你来是想要咨询一下风磨要考的学校,你老家是那一带的,应该比较了解情况吧?”
高野点点头:“我也有同学在老家读大学,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的,风磨君的成绩怎么样?”
中岛说:“挺好的,我是没怎么操心过,老师偶尔也会给我发风磨的成绩单,我找给你看看。”
中岛点开与菊池班主任的聊天界面,成绩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中岛在屏幕上两指放大找来找去,高野便也凑过来查看着,两人脑袋挨着脑袋,还没找出个所以然来,门锁咔哒一声,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少年打开了房门。
“中岛?”
“啊,”中岛赶紧站起来,“风磨回来了?”
“嗯。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同期高野君,”中岛又对高野说道,“这是风磨。”
“你好,风磨君。”高野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
“你好。”少年冷淡地应了声,“我没打扰你们吧?”
高野看了中岛一眼,笑着答道:“当然没有。对了,”他说,“今晚我和健人约了晚饭,风磨君要一起来吗?”
菊池站定,默默地左右望了他们一眼:“我pass。”
“风磨想吃什么?”中岛问,“我给你打包。”
“不用了,”菊池懒洋洋地说,“你们吃得开心就好。”
菊池说完,转身进了里侧的房间走廊。
高野疑惑地对中岛说道:“他好像不太高兴。”
中岛却说:“风磨只是比较稳重。”
高野对此报以怀疑的目光,中岛被他望得也有点心虚:“……我去看看。”
菊池不在房间里,中岛不做他想,转身拧开自己的房门,与正准备走出房门的菊池迎面撞上。
菊池怀里抱着中岛那些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往后躲闪了两步:“干嘛?”
“你是不是……”中岛犹疑道,“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菊池打量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中岛又当起了缩头乌龟,转身想跑。
“中岛。”身后的少年突然说,“你是在顾虑我,还是在关心我?”
“……”
少年语气平平,让中岛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最近不在家吃晚饭,是因为那个人吗?”
等了一会儿,菊池没有听到中岛的回话,也不怎么在意似的:“让一下,我去把衣服洗了。客人还在起居室坐着呢,你要在这站多久。”
菊池果然有哪里不对。
中岛默默地凝视着他,僵持了一会儿,到底是退开了脚步。
菊池风磨即将成年,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中岛虽然年长他那么多,但却从未有过一刻完全看懂过他,早熟的经历使他总是如此地平和冷静。中岛思来想去,总觉得他跟风磨之间缺了点什么。可能是一堵阻挡彼此真心相对的高墙,也可能是这些年来风磨从没彻底给过他信任。
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不是单纯能用挫败一词来形容。
明明前一天还在高野的面前做着笨蛋家长,开心地炫耀自家的小孩有多乖,成绩有多好,第二天加班后在居酒屋小酌,中岛的脸上便只剩下了愁苦。
高野端详着他的脸色,敏锐地问道:“风磨跟你吵架了?”
中岛苦笑:“可那孩子甚至都不会跟我吵架,厉害吧?”
“没有吵架怎么露出这副表情。”
“……”中岛想了想,“大概是那家伙快成年了,身为家长的我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他成年之后会搬出去吗?”
“嗯?为什么要搬出去?”
高野很是疑惑:“可是你们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啊,而且你还那么年轻,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话说回来,你收养他不就只是资助他上学而已吗?”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中岛像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进了手臂里。
fuma side
菊池帮中岛收拾衣物的时候,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掉落了两张电影票。拿起来一看,两个小时后电影就要开场。
菊池拿着电影票敲开书房间的门提醒中岛:“快到放映时间了。”
中岛先是迷茫地看着他手中的票,继而一拍脑袋:“客户送的,我都给忘了。”
“爱情电影,是你会喜欢的,不打算去看吗?”
中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爱情电影……我自己去吗?”
“……”菊池更古怪地看着他,“难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
“……”
中岛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地耷拉下来,转过身去冲菊池挥挥手:“我还要回两个邮件。”
菊池叫住他,“一起看也不是不行。”
中岛怀疑地望着他:“爱情电影……你真的要看吗?”
“偶尔倒是可以看看。”
“好吧,”中岛的脸色又亮了起来,推着菊池去换衣服,“我们赶快出发。”
一路紧赶慢赶,两个人竟然早了半个小时到电影院。
“要吃爆米花吗?”
菊池仰头看着菜单,说来也奇怪,这竟然是他和中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一起来看电影——看的还是他不那么感兴趣的爱情电影。
隐约记得以前中岛提过自己看电影一定会买爆米花,于是他得到中岛答复前又追问了一句:“焦糖还是盐味?”
中岛反问道:“你呢?”
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突然有人唤道:“风磨!你怎么在这里?”
扭头一看,竟是好友田中。他身旁站着几个补习班的同学,那个田中特地对菊池说过的女同学池本也在其中。
“跟谁来的?”田中凑上来,冲他挤挤眼。
“……”
菊池往中岛的方向看去,没想到那人竟然已经悄悄挪开了距离,独自站在商品柜前,假意盯着上头的菜单看。
“你呢?”菊池问,“看什么电影?”
田中冲他露出了手里的票——跟中岛那两张是同一场。
“你们也看这个?”
“‘也’?”田中狡黠地笑了,“有情况啊。”
“……”菊池有些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他三两步地走过去,把故意扯开距离的中岛拉回来,对田中道:“这是中岛,我陪他来的。”
又向中岛介绍:“我的朋友田中。”
田中左右望了他们几眼,然后慢慢地长大了嘴巴,又迅速闭上,对菊池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
“你放心,”田中信誓旦旦,“我不会说出去的!”
“啊?”
田中又瞥了女同学池本一眼,对菊池说道:“我会帮你向池本解释,不会暴露的!”
“哈?”
“那个,”菊池按住躁动的田中,“你等一下,听我解释,中岛是我的……呃……”
莫名其妙地,他竟然卡住了。
他望向中岛,中岛也看着他。
几秒钟后,他看到中岛面带微笑地对田中说道:“简单地说,我应该算是菊池的、”
菊池猛地把中岛往自己身后一扯,对田中说道:“你别管了,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拽着中岛一起落荒而逃。
快要进场的时候,他才想起中岛看电影最喜欢的爆米花还没有买。
“爆米花……”菊池冲中岛比了个手势,“我去买。”
中岛从方才就一直沉默,让菊池也颇有些不自在,本想趁着买爆米花的机会单独整理一下心情,中岛却摇摇头:“算了。”
他说:“好像有点理解风磨想离开家的感觉了。成年之后如果你想搬走的话就搬走吧。”
菊池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皱着眉头看着他。
中岛露出苦笑,“如果风磨对我有一点点依赖就好了。不过啊……风磨这么成熟的小孩,其实没有我应该也能生活的很好。”
“你在说什么啊?”
中岛胡乱抹了把脸:“我也不知道。”
菊池以为他又要哭了,却发现他只是为了掩饰两人对话之间的尴尬,眼睛看上去亮亮的,并没有在哭。
也对,他其实也没怎么见过中岛哭,除了上次在餐厅里,中岛因为他的话而委屈哭了,像个小孩一样……他不自觉地想。
在电影的后半程,菊池还是听到了从隔壁座位上中岛传来的啜泣声。
中岛的确很容易因为故事情节而动容。可真的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菊池缓慢地伸出左手,在黑暗中安静地摸到中岛沾了泪水,有些冰凉的手指,然后五指收紧,将对方的手握进了掌中。
中岛的手指轻微的动了动,但最终没有挣脱。
返程的车上,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在日常之中的相处,其实也是静默居多。但没有哪一次的沉默比得上这一次的煎熬。
中岛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熄火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动。
良久,菊池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中岛是怎么看待我的。”
他直视着中岛:“我一直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要收养我。我觉得……”他说,“如果中岛的生活没有我的话,可能会更轻松一些。你不需要下了班还要操心我的事情,可以分心去恋爱或者去聚餐,不会因为需要顾虑我而在生活之中束手束脚。”
“我怎么知道,”中岛闷闷地说,“就是觉得不能放任你一个人,你还那么小……”
“中岛那时候也很年轻啊。”
“再怎么样也是个比你大的成年人。”中岛瞪了他一眼。
“所以我觉得中岛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中岛的发顶,中岛坐下来比他要矮半截,莫名就给了他将自己与中岛对等的勇气。
“中岛那时候,嗯……决定要收养我,应该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吧。”菊池说,“这些年你也很少回老家去,不就是怕别人问起我吗?”
“才不是……”中岛反驳道,“我只是不想听别人说你的闲话。”
“就算是这样,中岛为我也付出得太多了,”菊池微笑道,“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轻易地离开你给我的家呢?”
“家……”中岛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道,“谁让你突然要去外地上大学啊,事先也没有告诉我,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吧。”
“关于那个……”菊池说,“我确实是有点私心……”
“嗯?”中岛紧张地看着他。
“……”菊池也难得地磕巴了起来,“大概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离开你吧。”
中岛面上的阴霾此刻已经完全散去,菊池从他的脸上感受到一种雨过天晴的喜悦,他漂亮的双眼因为满溢的笑意而微微眯起,菊池猝不及防地,被他狠狠地搂紧了怀里。
中岛箍着他背部的力道大得惊人,一只手不住地摩挲他的脑袋,直到菊池的头发都被他揉的一团糟,菊池才忍无可忍地将他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抓下来。
“风磨果然还是黏人的小孩子啊。”他听到中岛在他的脑袋顶上开心地说道。
“你是不是又太夸张了。”菊池好不容易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说道。
“毕竟风磨真的很少跟我撒娇嘛,”中岛说,“我可是风磨的家长!风磨可以更依赖我一些哦!”
从极度不自信一下子变得信心爆棚,中岛似乎在对待他的态度上从来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值,但这也是让菊池极为依赖他的一点。当初他愿意被中岛收养,就是因为中岛这个坦诚直率的性格——这个人是绝对不会骗自己的,年幼菊池的直觉如此地告诉自己。
事实证明中岛这么些年来一直把他放在第一位(又或者是仅次于工作的第一位),可早已学会独立的少年菊池自然也很不习惯向中岛撒娇,如果自己性格再软化一些的话中岛大约会更加高兴吧。
那天休息日,他做了个梦。梦到中岛收拾好行李,拖着行李箱在玄关同他告别,让他独自在东京好好生活。那种中岛即将从自己生活中抽离的空虚与恐惧让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而万幸的是一切都只是个梦,走出房门,他看到中岛正在厨房勤勤恳恳地洗碗。
细想起来那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同中岛撒娇,中岛果然表现得很高兴,还问他怎么了。
他把脸埋在中岛的肩头,闷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因为梦到你要走掉了。”
中岛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这么说来的话他们大约也能算得上是所谓的双向奔赴了吧。
菊池转而又想,哪有这么古怪的双向奔赴呢?
中岛只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成年之后他们之间的纽带只会越来越脆弱,直至消失不见。中岛可能会成为真正的父亲,或者是成为别人的伴侣——
“风磨,”中岛说,“你抓得我的手好痛。”
“对不起。”菊池赶紧将他松开,“我们上楼吧。”
kento side
“健人最近约我出来吃饭变得很频繁啊。”高野说。
“果然给你添麻烦了吗?”中岛小心翼翼地看着高野,“对不起呀。”
“那倒没有,”高野说,“我这边对健人的邀约可是无比欢迎。”
中岛干笑了一声,仰头灌下去半杯啤酒。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反倒是菊池不常在家吃饭,下了课总是硬邦邦地给中岛发个消息,说自己跟朋友有约,让中岛自己解决晚饭。
思春期的少年果然就是这么阴晴不定吗?中岛回忆了下自己的高中时期,又因为高中是繁重课业的可怕记忆而忍不住抱头。
“你怎么了?”高野问,“醉了?”
“不是,”中岛苦哈哈地,“联想到一些以前读书时候的事,那时候我完全是个书呆子,所以一点也读不懂现在的高中生在想什么。”
“又是因为风磨君?”
中岛模棱两可地应了声。
高野便说:“你可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好像也没有,”中岛迷茫地说,“风磨其实都不怎么需要我操心。”
“不过最近你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
好像也是。
中岛哑了口,觉得自己一下子在高野面前失去了一些身为“家长”的尊严。
“那孩子只是比较内敛,”他说,“而且他也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外地读大学了。”
说到这个中岛的心情又变得好了一些:“至少他没有打算离开家。”
“成年了也不打算搬出去?”高野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高野垂下眼帘,“只是觉得你的终身大事可能会很受影响啊……”
“终身大事……”中岛重复道,“什么终身大事?”
“就比如谈恋爱或者结婚生子什么的。”
“啊……那个……”中岛后知后觉,“说实话我没有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以后的伴侣要怎么看待风磨君呢?”高野问道,“也很难保证对方就会百分之百接受你收养一个男孩的事实吧。”
“……那不谈恋爱不就好了。”中岛赌气道。
“……”高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风磨君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嗯。”中岛毫不犹豫的回答使对方彻底沉默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凝滞,中岛好像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做出了一些了不得的回答,鼓起勇气望向高野,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望向了他的身后。
“健人,”高野低声说,“我好像看到风磨君了。”
“欸?”
“就在你身后。”
这家清吧离公司不远,中岛公司的同僚们都常来,可这并不是菊池的日常活动范围,他怎么会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中岛又反应过来,菊池还是未成年,他根本就不应该走进这里。
中岛回过头去,发现菊池和几个年轻人坐在临窗的位置,一群人之中有男有女,看上去相谈甚欢。
……高中生,联谊?
中岛的脑瓜子艰难地转了转,对高野投去疑问的目光。
高野却说:“风磨君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
中岛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跟你在街上碰见的那次,他也在。”高野说,“他还在吧台点了喝的。”
与自己所知的截然相反的事实冲击着中岛,借着三分酒意,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朝菊池的那一桌走了过去。
“风磨。”
面前的年轻人们吵嚷嚷的,中岛听到他们在玩什么大冒险游戏,下一个正要轮到菊池身旁的女生,而中岛突兀地插话使年轻人们被迫中断了游戏。
菊池也抬起眼来,吃惊地望向中岛。
“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中岛问。
菊池并没有答话,而是马上站起身来,对朋友们说道:“我先走了。”
“欸、风磨……”
中岛抬眼望过去,说话的是那个上次在电影院见过的男生,菊池的好朋友田中。
“你们都还是未成年吧,”中岛说,“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哦。”
“风磨,这是谁啊?你朋友?”另一个男生问道。
“不是……”因为被中岛抓了现行,菊池的答复也没了气势。
“我是他的法、”法定监护人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菊池就已经越过来抓住了中岛的手掌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
菊池故意要让在场的年轻人都看到似的:“他是我男朋友。”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下巴,方才坐在菊池身侧的女生甚至因为这个重磅消息而红了眼眶。
菊池无奈的话语还在继续:“我就说别叫我来……”
中岛震惊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然而他的五指都被菊池所掌控,他越挣对方反而握得越紧。他低声在菊池的耳边怒道:“你疯了??”
菊池没理他,高调地宣布完他和中岛的“恋情”,径直拽着中岛往门外走。
中岛简直是被他拖着举步如飞。然而中岛到底是比他年长一些,没有因为他惊世骇俗的发言而真的震惊到完全呆滞的地步。他跟着菊池走了一小会儿,看着拽着自己的少年大约也冷静下来了,站在一个街角松开了手,很认真地对他道歉:“中岛,你别生气,我错了。”
然而中岛的重点完全放在他离经叛道的发言上:“你刚才怎么会那样说,那里面有你的同学吧?要是在学校里风言风语四处乱传可怎么办?”
菊池低着头:“那又没关系。”
中岛反倒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将了一军,攒了满肚子要教训他的话一下子全都说不出来了。
“……”
“而且我说的也是真话啊,”发现中岛好像没有真的生气,菊池有些肆无忌惮,“他们拉我去联谊,我说我有对象了,没人相信。说我一下课就回家,被我爸管得很严……那我对象就在家里不成吗……”
说到后面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大逆不道,菊池的声音小了下去。
“……”
“中岛……?”
“你是笨蛋吗?”中岛瞪着他,“就算不想参加联谊……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离谱啊……”
面前的少年却对他说:“这好像不是离不离谱的问题。”
“?”
“……中岛,这可能是你愿不愿意接受的问题。”
fuma side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成年人中岛这下是彻底地在菊池面前呆住了。
“反正你不接受也可以,”菊池说,“我又改变主意了,如果你觉得这样令你觉得恶心的话,读了大学我就不回来了。”
“你怎么……”中岛结结巴巴地,“怎么能这样……”语调一下子委屈了起来,“你这是威胁……”
做梦也没想到中岛会这么解读自己话语,菊池此刻心中正因中岛这无意识地回答而狂喜。
中岛会这么说,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也不希望自己离开?
“不想我走吗?”他问。
“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中岛看上去气鼓鼓的,“我现在胸闷得慌。”
“不觉得生气吗?”菊池问,“讨厌呢?或者觉得恶心?”
中岛听到他说这一连串,表情更纠结了:“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讨厌的话干嘛要跟你一起生活啊!”
竟然从那么早开始说起……菊池失笑,中岛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走上前去,把额头倚在中岛肩上。
“别难受了,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我……”
“不过说真的,“菊池在他肩上笑起来,“我反正是没打算改了。”当然也没有真的决定要离开你,他在心中补充道。
“又、又没让你改……”
“那意思是,”他得逞一般地抬起头来,“再得寸进尺一些也可以吗?”
而在得到中岛的回答之前,他率先亲吻了中岛,打断了对方的回答,也隔绝了对方拒绝他的任何可能。
凭中岛对他的宠爱,这人根本就不舍得让他伤心,他如此确信着。
Fin.
大家情人节快乐鸭
过年嘛事没干肝了个9p小漫画😭
伪五十度灰AU(因为万总并没有特殊嗜好=0=所以只是单纯的一见钟情)
后续啥的就是上去坐坐了呗!!!!!!!!!!!!!
结局等到白色情人节再发吧
你们也不用太期待结局只有一张图而已
😂
办公室场景和航拍建筑物来自五十度灰电影
请配合BGM食用=3=
大家情人节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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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损现实与情感重构,“是枝宇宙”就此形成
五月,《小偷家族》登顶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这是日本的第五座金棕榈。
六月,上海电影节“戛纳零时差”展映,是枝裕和导演来华,一票难求。
八月,它终于在中国大规模上映,实现了新世纪以来金棕榈得主内地公映“零的突破”。
先要提前说一句的是,在观看《小偷家族》之前的几年时间,看过了绝大部分是枝裕和导演的作品(这篇影评也会从是枝裕和的其他作品中有所切入)。
一直觉得,他实际上是一位“不需要影评人书写影评”的导演——因为他个人保持着大量的文学创作,包括对自己电影的解读、自己创作历程的心声,仅在内地,都已经有六七本他的书册被引进出版(《有如走路的速度》等),内容翔...
五月,《小偷家族》登顶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这是日本的第五座金棕榈。
六月,上海电影节“戛纳零时差”展映,是枝裕和导演来华,一票难求。
八月,它终于在中国大规模上映,实现了新世纪以来金棕榈得主内地公映“零的突破”。
先要提前说一句的是,在观看《小偷家族》之前的几年时间,看过了绝大部分是枝裕和导演的作品(这篇影评也会从是枝裕和的其他作品中有所切入)。
一直觉得,他实际上是一位“不需要影评人书写影评”的导演——因为他个人保持着大量的文学创作,包括对自己电影的解读、自己创作历程的心声,仅在内地,都已经有六七本他的书册被引进出版(《有如走路的速度》等),内容翔实、丰富到无需他人旁中代为发言。
不过,《小偷家族》倒的确是个例外,因为它是目前是枝裕和作品序列中构成最为复杂与矛盾的电影。
是枝裕和本人也言及:“这十年来他所思考的东西,都放进了这部作品当中”。正如很多影迷所言,它是一次“是枝裕和电影元素大集结”,所谓的“是枝裕和宇宙”也就此形成。
从表层出发,这是一部《热带鱼》(台湾电影)、《无人知晓》、《如父如子》式的,底层群像在各方驱动后的“家庭重组”情节剧。
但我们常习惯于用“家庭”、“血缘”等词来概括是枝裕和的一系列作品主题,却会忘掉它们本质上不是在讨论这些字眼,而是字眼背后——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社会的双向关系。
血缘的背后
倘若说国内观众“熟悉的是枝裕和”,是从《海街日记》、《比海更深》、《步履不停》、《回我的家》这类电影中所显露出温暖爱意的导演。
那么,《小偷家族》则显然与它们都有着一小道界限,它更像是枝裕和用这层“家庭剧拍法”的爱意包裹后,对自我早期电影的一次回归(《距离》、《无人知晓》),又是对《第三次杀人》的延续。
只有靠犯罪才能维系关系的一家六口背后,是一次对传统家庭与社会在观念上的反观。
在影片发展的前段,《小偷家族》是导演的常规操作——极端的家庭情态被克制的笔法所构建,亲情与血缘的辩证关系由此展开。
这在《无人知晓》里,是“关于被遗弃的孩子们的故事”。一个年轻而又渴望生活没有束缚的母亲,将自己的几个孩子遗弃在家中。
在《海街日记》里,父亲的葬礼连带出了一位被遗弃的“四妹”,她要与几位各自家庭身份“复杂”的姐姐们生活在一起。
而在《如父如子》里,一个中产家庭与一个底层家庭因“换子疑云”产生了对撞。
《小偷家族》同样延续了这一构建方式,并进一步将叙事的张力拉大。其创作的基点,就是源自一家谎报亲人没有去世,继续骗取养老金的社会新闻。是枝裕和就这起新闻事件,展开对当下日本社会、家庭的思考。
电影开始于一场偷盗,东京的寒冷冬日,擅于窃取财物、成日游手好闲的“父亲”柴田治带着“儿子”祥太在超市搜刮家人的日常用品,随后在回家路上“捡”来了小女孩由里,把她带回了家。因为由里的原生家庭对她充满人身虐待,一家人把她留了下来,把她当做家人。
这个家残存在一个破旧平房里,还住着年迈的奶奶柴田初枝,柴田治的妻子柴田信代,以及“信代的妹妹”亚纪。这家人依赖养老金过活,当养老金不够用时,就会各自找活做,偷窃、临时工,甚至是在风俗店表演。
就是在看似“贫民窟奇情”的人物设定中,家庭成员关系间的温暖、沉重,真挚的情感和暧昧的身份,内心的秘密和惊悚的欺骗被交织混杂在了一起。
是枝裕和留白了人物的前史,取之以细节铺陈,让观众动用其想象力将其补充完整,从而参与进电影。
在机缘巧合的相遇里,感情借由冲突而产生,又在离别中落幕。
一句没发出声音的“谢谢你们”、“爸爸”,成了奶奶与祥太对复杂的家庭关系,最后做出的告白。
是枝裕和希望利用“生下孩子就成为父母了吗?”、“无法选择的亲人和自己选择的羁绊孰重孰轻?”这些话题抛带出的探讨,其实远远不只是聚焦血缘这一概念本身,更重要的,是直指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
在现代化的社会下,家庭意味着什么?
当一个家庭无法提供温饱,无法提供安全,甚至无法提供身份之时,它又因何存在?
残损的现实
物品细节,尤其是房间、居所的空间设计,一直是是枝裕和电影中的重要角色。不同的家宅与同一家宅的变化,渗透进了人物的心理构建之中。
《步履不停》中,他将横山家的房子具有的时间和空间浓缩后,“看见了一个家庭的过去和未来”。
《比海更深》则是《步履不停》的姊妹篇。是枝裕和找到曾居住过近20年的老家东京清濑市旭丘社区,在相似的房型里再次进行了“昨日、今时、未来”的离别重奏。
《海街日记》中,古都古宅一年光景的四季流转,暗含了四姐妹在代际与亲情关系之间的幽微变化。
《无人知晓》里,一个小小的、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出门/出阳台的公寓房间,承载了所有孩子的生活重心。也正因如此,遍布人流的街道与天上的飞机这类平常事物,成了他们对鲜活生命的最大渴望。
《小偷家族》同样如此,大多数的戏份围绕在这个残损、破旧的小宅里。这类危房如今在东京多已被“游说拆迁”,更别提在高楼林立之下看烟花。
在电影中,每个人都没有独处的房间,孩子们只能在拥挤的柜子中睡觉和学习。而局促肮脏的厨房、卫生间,则成了他们的“交心之地”。
在这个家庭组成之前,他们都曾有各自的居所。亚纪是奶奶的前夫在重组家庭后的孙女,从奶奶的探访里,我们可以看到她的原生家庭显然是中产阶层;由里最后回到了自己的亲身父母身边,再洁净的公寓都在陡然之间变得阴冷、无趣。
“岛国根性”是是枝裕和对日本的社会性所着重做出的批判。他认为“由于自身不成熟,个体对笼罩整个群体的(在外界看来只能称之为暴力的)单一价值观不加批评、随波逐流,并沉湎在如此便能心安理得的错觉当中。”
于是,这次以虚构的方式来演绎特定的真实新闻事件的“家庭实验”,实则是利用环境空间与一年时间线的流动(从2月至暑期再至寒冬),将日常生活流的叙事在这个宅子中运转起来——这些“被遗弃”的人们,无论是被父母遗弃,还是被社会遗弃,都与“我们”无异。这让残损现实的刻画,迈入到更为普遍的情境之中。
没有人该成为现实的旁观者。
情感的重构
从创作观念上看,是枝裕和是一位擅长从自我生活经历、生命体验中提取创作元素的电影作者。他通过演员表演与细节设计,让观众对这份经历与体验的共鸣持续地累积。
在《无人知晓》的离别时刻,明与死去妹妹间“手与衣袖”的记忆被唤起。
在《回我的家》的离别时刻,良多的父亲去世后,他获得了自己小时候曾经被父亲的胡渣碰触的记忆与感受。这些都来源于是枝裕和的亲身经历。
在《有如走路的速度》中,他写道自己的《步履不停》,拍摄的出发点来源于他对自己过往生活的“悔恨”,而他也意识到,爱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自我过往人生,不断后悔的过程。
而这类家庭情感的“重新构建”,在是枝裕和的电影作品中反复出现,是引发共鸣的关键所在。这到《小偷家族》中变为了传统的价值观念与现实的情感冲突的呈现,形成了“集大成”之势。
哪怕现实残损,情感却能在阴翳里透出光亮,在角落里无声传递。人与人之间相仿生活经验,为这部作品带来了举重若轻的力量,仿佛成了一个汇聚记忆的场所。
信代发现由里身上有和她一样的烫伤印痕;在之后燃烧她的衣服时也紧紧抱着,透露出曾有过的类似经历。
亚纪与4号先生的首次谈话,言及的是由里如何爱惜新买的泳衣,自己也曾如此;而这场看似奇妙的露水情缘,其实早就在信代的人生中上演过了。
同样的,在《小偷家族》最后的离别时刻,每个演员也都把自己最后“深水炸弹”式的生命体验通过表演传递到了观众身上。结局处的反转与落幕,经由前期大量的铺陈,达到了堪称是“深水炸弹连炸”的效果。
信代面对审讯时无言以对而又无法自持的恸哭,告诉祥太身世时看透一切的微笑。
柴田治与祥太最后一次在雪夜戏耍、堆雪人。
祥太告诉柴田治真相后上车,在车上最后回头用默语说了一句“爸爸”。
一切都在决绝的沉重中,带着无法被轻易言说的复杂的温暖,在这一瞬间倾泻出了磅礴的情感。他们的生命交叠,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却又仿佛更紧密了一分。
如是枝裕和所言,他想描绘的,是“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点肮脏的世界,忽然变得美好的瞬间”。
文/徐若风
Sean不太喜欢呆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在后排座位上十分焦虑地扭来扭去。坐在副驾驶的Erik对Sean的不适感到郁闷,他转过身狠狠地盯着他,在这样的逼视下男孩更加紧张。他在看了Erik好几眼之后,开始拉扯安全带。
“Sean,安静,不要抓安全带。”Charles看着后视镜柔声安慰道。男孩看着Charles,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低下了头,只有手指还在神经质地翻转着。
“Erik,转过来,不准再看他。”Charles伸手捏了一下Erik的大腿。
一把抓住Charles的手,Erik安静下来。“我还在开车,松手。”Charles试图把手拔出来,Erik哀怨地看了他一眼,Charles安慰地笑了笑,他还...
Sean不太喜欢呆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在后排座位上十分焦虑地扭来扭去。坐在副驾驶的Erik对Sean的不适感到郁闷,他转过身狠狠地盯着他,在这样的逼视下男孩更加紧张。他在看了Erik好几眼之后,开始拉扯安全带。
“Sean,安静,不要抓安全带。”Charles看着后视镜柔声安慰道。男孩看着Charles,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低下了头,只有手指还在神经质地翻转着。
“Erik,转过来,不准再看他。”Charles伸手捏了一下Erik的大腿。
一把抓住Charles的手,Erik安静下来。“我还在开车,松手。”Charles试图把手拔出来,Erik哀怨地看了他一眼,Charles安慰地笑了笑,他还是松开了手。
下车时,Erik看着Charles亲切地为了Sean打开车门,又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往楼上走。Erik很想对Charles说,拜托!我像这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单枪匹马干翻过一大群海豹,我让那片海一片血红!你就应该放开他,让他自己走!Erik甩上车门,单手提着几大袋行李追了上去。
Charles发现Sean越走越慢,他对这栋大楼的记忆并不美好,在踏上二楼台阶时Charles感到他在微微的颤抖。“没事的孩子,我们不回去,你去我家。”Sean点了点头,将眼神偏向墙这边,努力地不去看那间依旧拉着警方封条的房门。
Erik凑上来挡开两人,Charles差点没站稳从台阶上滚下去。Erik一只手抓着Charles一只手拍了拍Sean的后背,将两袋行李丢在他脚边,“四楼A,走快点,跟上来!”Erik严肃地命令道。
Charles白了他一眼,“不用,Sean,你跟着我慢慢走就好。”他试图从Erik手里脱身,可这人就是不放手,烦躁之下Charles又轻又快地踢了Erik小腿一脚。
Erik眼神一暗,弯腰将Charles扛在肩头,冲着傻眼的Sean喊道:“跟上,小子!”
胃在Erik的肩膀上一压,Charles差点没吐出来。幸好没有公主抱,不然自己发誓要把这鱼炖汤喝了。使劲从Erik身上挣下来,Charles胡乱整理了下衣服,对着笑出一嘴白牙的Erik说:“太幼稚了!Sean又跑了怎么办!你吓到他怎么办!”说着准备冲下楼,却看到Sean提着行李快步跟了上来。
“开门啊!”Erik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