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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维 遇见 卧龙苍天陨落的蒙眼少年

手书联动文X，为了对仗工整而没梗硬写√

有轻微血腥描写，请慎重阅读

前篇《他乡异客》点我 ，联动手书指路→B站UP与子盟约

《异客他乡》

姜维睁开双眼，目之所及仍是一片火海，熊熊火光刺得他眼角生疼泪流不止。松油与硝石混合燃烧产生的浓烟直扑口鼻，其中还夹杂了血肉烧焦的糊味，连带上层层逼进的热浪一同煎熬意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又或者该问这还算不算活着，毕竟眼前景象与地狱无异。昔日巍峨耸立的宫墙被业火吞噬殆尽，满地的颓垣败瓦已分辨不出本来的模样，仅剩几根倔强的焦木在火光中摇摇欲坠，偏要留下曾经存在的证明。

存在于此的姜维同样摇摇欲坠。他定了定神，用手撑着剑站直了——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握着剑，尽快确认当下处境：战场四周游荡着行状诡异的人影，身上衣着看不出是谁的麾下，唯有斑斑血迹清晰可辨。袖口的斑驳源自持刀捅入腹部淌下的血污，胸前的淋漓属于横劈脖颈溅上的血花，至于嘴角的碎屑则是啃食、啃食……

魏兵竟丧心病狂至此，碎尸万段尤未解恨，还要生啖我肉吗？

姜维恍惚想到，身体比思绪更快，一个箭步冲向几步开外徘徊的人影。只见他略微俯身侧头闪过慢悠悠的枪尖，旋即加速抬剑剌向那人的颈间，在青筋乍现处划出平滑流畅的线条。下一瞬空中喷薄出了浓稠发黑的浆液，而惯战沙场的将军已从容避让，转身奔赴下一个目标。

无头躯体的陡然摔落发出了沉闷声响，引得附近几个士兵同时回头，露出狰狞的面孔。头上的黄色汗巾昭示着他们同属一支队伍，但极度缺乏操练，否则不该在战场生变时仍反应迟缓，坐等敌人杀至面前。姜维手起剑落甩开第二具尸体，在又一声闷响前迎上首领士兵的圆环大砍刀，金属嗡鸣响彻整个战场。残缺卷刃的刀面映照出半张年轻脸庞，但本人显然不屑一顾，伸腿横扫对方下盘，把人放倒后接一个拋剑反握下刺。大刀应声落地，刀刃淌进暗红的泥浆里淹没不见。

首领暴毙，其余士兵纷纷作鸟兽散。姜维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一者放跑敌人回去通风报信无异于放虎归山自取其祸，二者不清楚附近还有多少存活的宫人，多杀一个或许就能让其他人逃出生天。他快步跟上去，首先砍翻了敢把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的家伙，落后半步的见势不好想要绕开，被他抬手一挥以剑气拦住去路，犹豫之间已是长剑直入眉心，在取死之道上先走一步。

还剩两个。姜维在心中默数，拔出长剑回头先料理倒地的士兵。那人仍作垂死挣扎，攀着他的腿去够他腰上的匕首。姜维稍稍惊讶于他挨了一刀还能有这般力量和意志，在这群乌合之众中算得上入流，却不会因此高看一眼。戎马一生的他早已见过无数遍，也亲身经历了两回，无论是贪生怕死亦或者宁死不降，选择只在一念之间，结局往往也在一念之间。

只不过是执剑者的一念。

当下手握利剑之人心无旁念，一手抓住士兵的发髻迫使其抬头，另一手带剑抵住下巴。此时他才注意到这个“魏兵”跟过往的剑下亡魂不太一样：混浊无神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周身经脉散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没等他动手就已满脸死相。姜维心中起疑，执剑的手却抢先一步划破喉咙，直接剥夺了对方开口的机会。

又一具尸体脱力倒下，剩下的人早被吓破了胆，撒腿跑出数丈远。向来身先士卒的将领对此等抛弃同僚坐视覆灭的行为嗤之以鼻，甩去血花提剑便追。未几，慌不择路的逃兵被地上残骸绊倒，姜维抓住机会一跃上前，长剑入心一击毙命。

“可恶！是义勇兵！”混乱中不知是谁在喊。姜维料理完最后一人，循声望见不远处的枯树下，几个“魏兵”正围攻一名少年。少年身穿黑衣，外面套了件明显不合身的胸甲，洗得发白的袖口有几道凝结的血迹，镇定的外表下是紧紧攢住的拳头，仿佛拼尽全力才勉强绷住身体不要颤抖。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姜维认出了他。那是延熙十九年秋段谷大败后回转汉中的路上，身心俱疲的残兵遇见独在异乡的少年，彼此曾有过半晌的交心。时隔七年再见故人，少年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一如初见时以黑巾蒙眼长发高束的模样，若隐若现的龙纹盘旋于额间。

可惜现下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姜维屏气凝神，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脚把离少年最近的恶徒踹出三丈远，再转身刺向旁边愣住的士兵，将剑围内的威胁尽数清除。少年就呆坐在他身后半步开外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重新蒙上了双眼，但至少不用直面眼前这炼狱图景，姜维得到些许安慰，挥剑的手愈加利落，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周遭的“魏兵”。

等到收剑回身，少年仍愣在原地定定“看”过来，而历尽风霜的老将军早已攒满一肚子的话。他很想问问小先生这些年是否安好、黄巾之乱是否得以平息、为何会再次流离他乡，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彼此现在的处境、这场大火缘何而起。就在他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之际，最先被踹飞的恶徒带着一杆长枪突然杀回，径直捅进了他的腹部。

“？！！！”许是开膛破肚的疼痛足以让人清醒，姜维终于认出了那人头上的明黄色头巾，比起以往遇到的魏兵更像百年前的黄巾军；四周废墟也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皇宫，充其量是些结构精巧的村舍；最重要的是，明明已经用剑贯穿了这副残躯，为何他还能站在这里，还能见到远道而来的他乡异客？

又或者说，究竟是谁在远涉他乡，独为异客？

这一次，姜维真切求问，但眼下情况已容不得他开口，只能忍痛抓住肚子上的枪杆，反过来牵制对方不得脱身，再连人带枪一同劈开了结其性命。做完这一切之后，残破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逐渐昏暗的视线里，少年就跪在半步开外，神色焦急欲言又止，背后的冲天火光衬得人越发脆弱易碎。姜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手示意他速速离开，接着意识便彻底堕入了黑暗。

他不知道的是，黑暗中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威严的龙鸣响彻云霄。

*

姜维睁开双眼，目之所及仍是一片火海，熊熊火光刺得他……他并未感到不适，相反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动了动指尖，摸到一块衔尾龙纹玉佩，散发出的橙黄光芒宛如日光般和煦。

“……？”姜维从地上爬起，这回他清楚记得自己已然死过两次，但此刻腰腹没有任何创口，身上套的是做工精致但搭配混乱的劲装。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磨砺多年的厚茧不翼而飞，手背上那些反反复复的陈年旧伤仿佛从不曾存在；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惯常积蓄的胡须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紧致的皮肤，连眼角皱纹也都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照理说他已是半身入土之人，即便死后魂魄飞升侥幸来到小先生所在的光和年间，也不该是这般模样。姜维试着提气运劲，发现丹田处竟源源不断涌出一股清澈凛冽的气，沿周身经脉往外扩散，将四周热浪通通隔绝。

莫非这就是小先生说的真气？他依稀记得少年当年曾提及邪气一说，与之对应的则是真气。二者阴阳互补，邪气使人堕化为妖魔，真气可保人体免受侵蚀。眼下黄巾军尸体倒地的位置只剩缕缕黑烟，而自己身上的伤皆已痊愈，可证他切切实实来到了少年所说邪气当道、妖魔害人的光和七年。

“得您出手相助，大恩没齿难忘。”这时，一道清泉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持重练达又略显青涩，正是蒙眼少年，“很高兴看见您伤势痊愈，不知义士如何称呼？”

堪堪搞清楚状况的姜维忙不迭转身，见对方长身玉立双手抱拳，稚嫩的脸上写满敬重与感激。明明是他一时大意被偷袭得手，到头来还要劳烦少年搭救，甚至连道谢也被抢先一步，底子里年过半百的长者深感羞愧，当即想要下跪剖白。不料甫一张嘴就有冷风灌入，喉头宛如吞入千针般刺痛，他咽了咽嗓再试一遍，摸着喉结感受其中震动，依然只蹦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少年察觉到他的异常，拱手作揖拜得更深：“啊，是我失礼了。”随后开始自报家门。相同的说辞姜维在七年前就已听过，少年在战火中与族人失散，被路过的义勇兵救起后奋战反抗，奈何势单力薄……等等，刚刚那些黄巾军士兵喊他什么？

“适才幸有义士相救，否则我早成了刀下亡魂。听闻郡上组建了义勇兵进行抵御，我久居此地，对村子的情况比较熟悉，可否让我跟上您的队伍一同战斗？”少年诚恳发问，不卑不亢的态度与当年独身面对异国他乡的大军将领时无异。可站在对面的大将军本人却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全因他想起了上次见面时小先生说过的话——

“村子遇袭，幸有一名义勇兵出手相救，我才得以脱险。可惜我一时大意，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姜维无声背诵了一遍，越往后越觉脊背发凉。惨遭屠戮的村庄、姓名不详的义士、尚未摘下的眼带，当年所述皆与眼前种种如出一辙。换言之，此时的少年还未到过他所在的延熙十九年，而他从魏咸熙元年而来，误打误撞成为了对方口中仗义相助的义勇兵，接下来他们将并肩作战，直至少年被黄巾抓获。考虑到他是死后才得以来到这里，恐怕……

醒来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义勇兵陷入了更为长久的沉默。仿佛刚从井口爬出的落水者重新滑入深渊，苍天在异地他乡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从头再来，却不想一切就如同双龙衔尾，昨日之果已然结成，明日之因蓄势待发。

当真没有办法可以避免了吗？姜维暗暗捏紧拳头，殊不知到了少年眼中成了队伍覆灭的不堪言说，尤其是脸上极力压抑的晦暗神色，想必一定十分痛苦。他无心揭穿别人的伤疤，只能旁敲侧击安慰道：“您是心怀大义的有志之士，若是和您一起，想必胜机尚存。”又指了指他的手，“请佩戴此玉石用以护身，相信它定能助您脱离险境。”

“！！！”姜维闻言拿起手中玉佩，透过中心的镂空能清楚看见少年挂心的脸庞。是了，这枚玉佩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只要他一个人挡在前面，抵消所有伤害即可。当少年全须全尾离开徐州前往荆襄，一切就能按照他所熟知的方向发展，走出原本属于的卧龙先生浓墨重彩的一生。

擅长收拾心情重新振作的人暗下决心，而另一边的少年也在默默感叹义士果然心神坚定异于常人，面对眼前同袍战死生灵涂炭的惨状不过须臾便能重燃斗志。他捡起地上的长剑牢牢握在手中，朝对方示意：“不能再任由他们为非作歹了，我们走吧。”

姜维点了点头，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计划——当然现在的他也无法言说，只是自觉跟在少年身边，一如当年寸步不离。

两人穿过满目疮痍的村落，途中又遇到几个突然窜出的黄巾军士兵，过于诡异的攻击姿势一时让少年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招架。幸好姜维时刻关注他的状态，见势不妙一把拉过他的手往回拽，互换位置后冲着敌人就是一记鹰踏。那妖魔化的尸骸就这么直挺挺砸进地里，在一阵令人牙疼的骨裂声中烟消云散。

“抱歉，我应该更果断才是。”少年垂下了头，感激被救的同时又带有些许不甘，“可一想到他们本是饱受苛政之苦的百姓，如今却堕落为祸害无辜民众的乱贼……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副模样？”

从他们对手无寸铁之人举起屠刀的那一刻起，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姜维在心里答道，为表明态度他挑起了地上唯一没有化为尘土的朴刀，从根部劈成两段再扔进火堆里。做完这一切之后便当此事揭过，转身警戒远处的敌情去了。

落在后面的少年若有所思，明白他是在劝自己收起不必要的同情。既已身处战场，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暴制暴，至于寻根问底正本清源，那是铸剑为犁之后才能考虑的事。

看来自己距离真正长大还有不少路要走。少年快步追上，望着无言的背影想。相遇以来他就对这位义勇兵感到莫名的亲近，即便对方不善言辞，他也隐隐有预感两人会有许多相谈甚欢的日夜。或许等此间事了可以把人请到家里作客，到那时再促膝长谈畅聊彼此的人生。

“咳。”正想着，前方的义勇兵忽然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耳朵。少年心领神会，停下脚步放出真气探查情况。不看不知道，原来是通往村口的必经之路上有巨虎拦路，赤红的眼瞳和外翻的獠牙绝非寻常兽类该有的体征，更别提那通体散发的黑气，毫无疑问是经邪气炼化的妖物。

“呃、这里怎会有如此异样之物……”少年小声嘀咕，随后把探明的情况分享出来。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付一只行尸亦是勉强，遑论对上这样的妖兽。

姜维自不会让他独自面对，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参与战斗，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提剑便上。对于不通人性的妖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趁其不备直击要害，否则它在断气之前永远都不会停止攻击。姜维贴着燃烧的村舍走，放轻脚步绕到巨虎背后，趁它埋头啃食地上残骸时一剑割过跟骨，紧接着高高跃起，左手在前瞄准后心，右手引剑径直往下冲刺。

“嗷——！！！”利刃刺穿皮肉撞入肋骨的闷响与妖兽的长啸一并到达，可以想象它在专心进食之际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打断、回身索敌又遭遇致命打击该有多凄厉。换作普通野兽此时已经倒地不起残喘等死，可它却还能踉跄着站起身来，寻着气味锁定了刚刚落回地上的身影，张开血盆大口一头扑了上去。

然而姜维早有对策。只见他在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迅速后撤拉开距离，驱使真气护住全身。适才几次交锋他已经摸清了窍门，此时用来抵御妖兽的攻击再合适不过。

与人类的沉着冷静相反，反击不成的妖兽逐渐变得狂躁起来，长满尖刺的尾巴狠狠甩在地上，胡乱搅起一地扬尘。可惜它永远无法理解，混沌的烟幕更利于体型较小者隐蔽身形，尤其是在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将军。

姜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左突右刺持续向妖兽施压。刚才的攻击无效让他意识到被邪气炼化的妖兽有别于寻常生物，若不能找出其真正的弱点，局势必然滑向无尽的僵持。

季汉的大将军大半生都在无功而返与功亏一篑的僵持中度过，如果可以他希望少年永远不要有所体会。

“邪气与真气互为矛盾，请使用真气助长剑势，一鼓作气突破妖兽身边的邪气屏障！”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站在路口枯树下默默关注战况的少年高声提醒道。

姜维往枯树方向深深望了一眼。虽然很想感慨彼此心有灵犀，但他更清楚在迷雾中发出声响无异于给敌人报以自身方位，这声提醒反而会暴露少年自己！

果不其然，妖兽听闻附近还有另一人存在，立即调转方向直奔树下。姜维很想大声呼叫少年赶快避让，可现在的他哪怕用上丹田真气也无法开声，只能快步追赶并用剑敲击自己的护腕，试图重新引起妖兽的注意。无奈人声并非刀剑铮鸣所能替代的，这只比少年还要高出许多的巨虎并未改变目标，瞬间已经冲至面前，伸出利爪用力拍下。

“不必管我！我没事的……”少年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边说着边往一旁闪躲。可已经抓住破绽的妖兽怎会轻易放过他，左爪刚落右爪接连补上，锋利如弯刀的指甲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猩红弧光。

眼看还未长开的小小身影就要惨遭毒手，姜维来不及多想，一个滑铲从妖兽下盘冒出，飞扑过去把人护在身下，继而一同翻滚到树后。纵使有真气护体，邪气外露的妖兽还是能轻而易举划破血肉。少年很快就从义勇兵背上摸到湿润的触感，温热的粘稠的，是他今日以来见得最多的东西。

“您受伤了！”少年脱口而出，但见姜维摇了摇头，夺过他手里的剑，迅速回身照着不慎卡进树干里的妖兽砍去。附上了大量真气的利剑势如破竹，率先卸下了它的前爪，又趁它站不住脚胡乱挣扎时直取心脏，从胸脯处直插到底。

终于，二次遭受重创的妖兽倒在了地上，抽搐一阵便随风化作黑烟消散。这回轮到蒙眼少年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枯树树干好一会儿，才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他从胸甲里掏出一个瓷瓶，对又一次舍命相救的恩人说：“此乃以龙脉之气精炼而成的药，具有止血镇痛的功效，请尽快服下用以疗伤。”

姜维本想推辞，身体却后知后觉感觉到一丝痛楚。这放在过去实在算不上什么，但面对少年那皱起的眉头又于心不忍，不得不接过瓶子倒出一颗，当面仰头吞下。等他想把瓷瓶还回去时，那抹倔强的小小身影已经走到村舍前，重新捡起了他在赶来时丢弃的剑。

“我并非是生您的气。”听见身边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少年开始了仅存于两人间的喃喃自语，“我只是感到无力，无论是对这时局，还是我自身。”

不，你远胜世人多矣。姜维在心里反驳道。无论是身在炼狱不忘思考灾厄根源，抑或是远涉他乡尽心点拨败军之将，少年的心性远比他的外表成熟，至于剩下的只需留给岁月沉淀，如果他能成功避劫的话——不、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成功的！

“您不必安慰我。”少年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如何看穿旁人心思的，字字句句都直中要害，“萍水相逢，您的数次舍命相护实在叫我无以回报。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事情必须由我亲自面对。”

少年就这么笔挺地站着，仰头认真注视眼前之人。即使有黑巾蒙眼，姜维依然能想象纱布之下掩盖着的坚定眼眸，其中闪耀的光芒该是何等璀璨夺目。也正因如此，他更加不愿见这盏照亮包括自己在内无数人的明灯会有提前熄灭的那天。

这是迄今为止姜维唯一一次无法回应对方的请求，只是少年并不会因为他的避而不谈就轻轻揭过，继续说道：“恕我直言，您大概有不少难言之隐吧。虽然不知道您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您应当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世道无常，唯有活下去才能有所改变，不是吗？”

少年的话情真意切，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经年风雨磨砺而成的顽石，恐怕丞相本人亲临也不能动摇其意志。正当姜维打算越过话题直接将少年带走时，村口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更多活人的哀嚎远远地飘了过来。

“！！！”上一秒仍各执己见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下争论，一同往邪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赶去。

*

“我乃大贤良师张角之弟、人公将军张梁！有我在世一日，绝不辜负兄长对我的信任！！！”

村外的山坡上，姜维冷眼看着对面自称张梁的壮汉吞下一颗金色丹药，随即浑身红光闪烁邪气暴涨，借由血雾掠阵后展现出一条伸缩自如的恶鬼般的左臂。

情况远比预想的要诡异离奇。如果说刚醒来时姜维还以为这仅仅是个可以驱使活死人的国度，那么在接连对上妖兽与眼前已不能称作人的怪物后，身为老将数十年来的战场认知就被颠覆个遍：无知无痛的魔化士兵、体型庞大的变异凶兽、指挥得当的怪物主帅，无怪乎原来的义勇兵团会全军覆灭，连小先生也落入敌手。

只是如今既然自己来了，就决不能重蹈覆辙，哪怕会因此改变过去的相遇，他也必须去做。

姜维数不清第几次握紧手里的剑，他只是做了过去每一次都会做的事，把握住眼前的时机，竭尽全力去争取，至于自身结局如何，那不在考虑范围内。

山坡上，真气与邪气两股力量正激烈交锋。有了前车之鉴，少年不敢贸然加入战局，只在安置好周边的受伤村民后匆匆赶回，仍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洞察战场走向。

眼前这位义勇兵身法利落出手果断，不论从哪方面看都属当世上乘，却唯独在对待他的事情上慎之又慎。起先他把这当作年长者过强的责任心，如今看来倒更像是对方视他为唯一可以攥在手心的救命稻草——尽管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尽管自己才是被屡次救下的那个。

“莫非……”少年摸了摸眼前的黑巾，清楚感受到寄宿于体内的神兽因姜维接连击穿邪气屏障而雀跃起来。他明白这其中还有一种可能，只是如今的自己还未做好准备去迎接这一切。

等一等，再等一等——

“就是现在！请解放蕴藏在玉佩中的力量！”察觉到场上敌人已是强弩之末，少年又一次喊出了声。

身处最前线的姜维同样有所感应，遵循直觉将全身真气汇聚于胸前的玉佩之中。只见那浅绿的玉石再度发出橙黄色光芒，一股极其巨大的能量腾空而起，化作一条巨龙径直攻向张梁。后者高高跳起，试图以高度压制升龙之威，最终连人带锤被应龙顶上云霄，直至化为夜空中最闪耀的流星。

“您果然成功战胜了对手！”少年努力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快步上前与姜维汇合。没有人不为灾难的终结而感到高兴，哪怕只是这座村庄，哪怕只有一宿的和平，“如此一来村子便能得救，在此我先替大家感谢您……”

可话没说完，他就被这名“义勇兵”掐住脖子，整个人架离了地面。少年浑身一颤，震惊之余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使障眼法，以张梁的实力和性命为引，瞄准的正是他们在击败强敌后松懈的一瞬。

“你是……何人……怎么……”少年挣扎着想要掰开脖子上的禁锢，意识却因无法呼吸而愈发模糊。与此同时真正的姜维终于赶到，他所看到的是一名白发黑袍的老道，左手死死掐住少年的脖颈，而空出来的右手则拿着一支由红色晶石制成的尖刺。

“落入老夫之手吧！”

说时迟那时快，老道把尖刺插进了少年的腹部。也不知是何缘由，那晶石竟会被丹田吸收，进而在体表显现猩红脉络。少年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即便被松开了呼吸，他仍像一片离枝的枯叶随风飘摇，源源不断的真气由腹部的创口外泄。

霎那间，姜维大脑一片空白，彻骨的寒意将他从内到外浇了个遍。一切仿佛回到了五丈原秋风萧瑟的残夜，不，这一次更糟，故事还没开始便走到了终点。他奋力冲出想要救回那单薄的身影，奈何前有被暴走的真气拦路，只得眼睁睁看着少年化作龙形，又于半空中被邪气缠住手脚，最后生生拖回地上，坠入无边的幽暗深渊。

凄厉的龙鸣在天地间回荡。

不多时，一条通体覆满嶙峋藤蔓的邪龙从黑雾中爬起。祂的躯体像小山一样高，四爪锐利势不可挡，更有强劲有力的尾巴盘踞在后，轻轻一扫便能摧毁成片房屋。

“嗯哈哈哈哈！应龙，这力量果然名不虚传啊！”看着自己亲手缔造出的怪物，黑袍道人仰天大笑，高举双手赞叹着天道果然站在自己这边。要知道若非少年今日大发善心动用体内的应龙之力去救一个无名小卒，他还得耗些功夫才能找到这只谨慎避世的小狐狸。眼下龙之丹田已然入手，他大可以善心大发一回，饶过这位“大功臣”一马。

“应龙之力留下，你可以走了。”老道优哉游哉飞上龙头，倚着晶石盘腿坐下。他朝姜维抬手一指，那双龙衔尾玉佩顿时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化作光点自行飞到他手中。

或许在普通人眼中，遇上这等肉身入魔的邪乎事，仅仅是放弃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保有小命活下去已是天大的幸运，可对于在苦涩人生中好不容易寻回一点希望的老将军而言，连小先生唯一赠予之物都要被夺走这一事实足够压垮人心。他乡异客听不懂什么天道轮转、应龙之力，他只知以眼还眼、有仇报仇。

“█████”姜维无声嘶吼着，借助崖边巨石一跃而上，以真气包裹自身为刃，直取老道性命。后者做梦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凡人竟敢违抗他的天道，一怒之下操控邪龙迎了上去，势要把这不识抬举之人碎尸万段。

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龙与渺小的义勇兵形成鲜明对比，但姜维并不畏惧。比起葬身龙腹他更担心贸然攻击邪龙会伤及小先生本体，思考半秒后决定先跳上龙爪再伺机而动。

谁料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邪龙猛地俯冲转身，精准绕开他的落点，随后一个神龙摆尾，在近身之前就把他甩飞到山崖之外。

不——！

姜维伸手想要抓住龙尾上的藤蔓，最终却失之交臂，笔直地砸进了江里。从山顶坠落崖底的时间不过几息，但已足够让他听清微风中的低语。

“您是将来能平定乱世的贵人，请顾念百姓之苦，断不可在此白白送命。”

*

姜维睁开双眼，目之所及是一片浅滩，残存的半块玉佩正与他一同在浪里浮沉。他从滩头爬起，迅猛的动作惊飞了一旁啃食腐尸的乌鸦，嘶哑的啼哭声持续在头顶盘旋。

这是姜维第三次经历死亡。此刻他已感觉不到任何被重击撞破肝胆的疼痛，丹田内真气随呼吸自然流转，年轻的躯体重新盈满了力量。环顾四周还有几套跟随自己一起漂来的精良盔甲，鞘中长剑俨然是精心保养打磨过的模样。

换作其他任何一名武者，都会为自身实力获得巨大提升而感到振奋。姜维则不然。他紧紧盯着远方晦暗的天幕，厚重云层里隐约得见游龙翻飞的身影，手上一刻不停地把合身的装备穿戴整齐，坚定不移向硝烟弥漫的战场走去。

光和七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在这邪气当道妖魔横行的时代，一位沉默寡言的义勇兵挺身而出，游走于诸方势力的阴谋诡谲之间，活跃在邪龙现身的每一处战场。有人说他是为了结识各路诸侯而剑走偏锋，也有人说是因为他的家乡被邪龙摧毁才立誓屠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位少年正身处异地他乡拯救着他的过去。

也等待着他的拯救。

—END—

终于知道为什么柯南剧场版的联动TV动画都这么水了

迟到的星海生贺，花吐症梗

樱花谢落会重开，燕子离巢且再来

一闪光华难再现，谁家倩女费疑猜

——万叶集·旅中感怀

1.  花见

四阿山的雪尽了，绿叶爬满山脊。原本在山头的雪色如今却只有城区能见，街道、公园，体育馆……旺盛的樱树成片，淡粉被正盛的日光稀释本来的颜色。也有深色的品种鹤立鸡群一般，鲜艳得像芍药。微风起，花瓣无处不在，纷扬似细雪。

星海察觉旁边的昼神伸手轻略过他的发，捋下几片花瓣。其实，淡粉色在他白色的头发上并不显眼。

余光里，昼神没有看他，只轻轻将花瓣弹开，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带来的大狗，小太郎身上。

哼。

星海暗暗自犯闷。

此刻，一群高中生模样的人正坐在作草坪中央那棵樱花树下，面朝凉亭，身下铺着一张宽大的野餐布，上面五颜六色的便当盒里，饭团，麻薯，大福团子剩得七零八落……树下七个男人和一条大狗，被春日的温度温柔环抱。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金色的细线，星海微微眯起眼，目光扫过四周。人群大多穿着短袖和薄外套，年轻女子们则多着一袭裙装，在公园里三三两两拍照，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嬉闹声。目光所及，春光烂漫，人比花娇。

“啊——为什么一直没有缘分恋爱呢。”

野泽出无论面对春花秋月，还是夏雨冬雪，都只有一个感慨。

星海已经习惯到头上懒得出黑线。

又一阵风吹过，这次他自己拨弄头发，顺着一片花瓣被风吹远的轨迹，直至落到棕黄色大狗身上。小太郎被主人摸得很舒服，这下对上星海的视线，张开嘴呵气。

昼神微笑着把狗爪子放星海跪坐的膝盖处，他楞住，听要停不停的春风缠上心口。

本来两人就靠得比其他人近些，星海这才察觉，剪了头发，本来脑袋能到他胸口，现在更矮了。

大狗旋即放下爪子，回到主人手里。

听到昼神轻笑，他不满地紧抿一下唇。

小太郎刚刚怎么没过来亲他？

 “野泽学长，没有也不会死啊。”

果然，用温和的表情说出最冷淡的话。不动昼神。

“就是，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更有意义的事。”坐在星海对面，上林前辈不放过能怼野泽前辈的机会。

“幸郎，不会死人生也失去了意义啊！”野泽能在学弟面前辩解，但面对上林，他选择请出外援，“爱吉，你评评理。”

老队长永远保持佛陀般的眯眼微笑，手里不断摆弄相机，镜头一会对樱花，放下调整镜头，朝小太郎，非常有亲和力地回：“恋爱，要缘分。”

“我能理解野泽学长，如果打球的时候有喜欢的人来加油，状态会更好！”

白马坐在星海左手边，星海仰脖子看，觉得白马像头长颈鹿，张嘴就可以咬到最近的花枝。

 “看！还是芽生最懂。”

“又来……”年纪最小的别所嘟囔着，声音低得恰到好处，人听见也不好发作。

“哎，野泽学长，其实也不光是你，我们都没机会恋爱。”白马双手抱胸。

“哪有空，每天光上课和训练差不多就结束了。”上林双手撑地，仰头看天空，打了一个呵欠。

野泽撇嘴，环视一圈，眼睛落在昼神身上，忽地放大：“我看幸郎快恋爱了。”

星海“唰”一下侧过头。

“啊？”昼神脸色突变，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今天幸郎特地戴了黑框眼镜。男人一打扮，不是恋爱就是有心上人。”野泽拨弄他两撮离子烫中长发，信誓旦旦。

“那是老姐从土耳其寄来的，一定要我试戴，方便她给男朋友买礼物参考。”昼神眼睛余光先瞟星海，继续低头看小太郎，“我可没有受欢迎哦~”

星海察觉目光，没有接话。昼神的爸妈正和招子姐和福郎哥在土耳其，为马上开打的世俱杯。昼神还问他今年要不要去他家过生日，他本来觉得新奇，想到哥哥一向对昼神颇有微词，便拒绝了。

上林却笑出声来：“出，你每天早上6点起来弄一个小时离子烫，既没恋爱，也没心上人啊。”

“那问卷调查最受欢迎的还是诹访前辈。”别所“不小心”补充。

“爱吉都说要缘分了！”野泽一拍草地上的野餐布，脸颊两侧特地留出的离子烫刘海抖了抖，“倒是你们！越在嘴巴上逞能，真恋爱就陷得越深。”

“野泽学长明明经验缺缺，道理却多~”

 在星海听来，昼神故意拉长的尾音，很挑衅。

好记仇的男人。星海想。

“幸郎，就连莎士比亚都写过，每个说至死都是单身汉的，最后都有结婚的那一天。”

昼神毫无在意，手又在摸小太郎：“可不敢高攀文豪呢。”

白马似乎完全没听出来任何弦外之音：“幸郎的姐姐经常秀恩爱，肯定早脱敏了。”

“和老姐没什么关系，是我根本不信。”

“要真觉得离开谁也不会死，那是你根本没有爱过。”

“出，爱情只有当事人才懂，外人哪里知道。”诹访保持眯眼笑，举起相机，这一回是对所有人，“光线正好，准备合照？”

星海眼睛瞪大，像找到食物的海鸥，不为拍照，为诹访前辈竟然在附和野泽的恋爱理论。

“嗯，好。”昼神话音刚落，搂过星海的肩膀，和过去一样把人带进怀里。

小太郎跨过主人的膝盖跑到星海面前，拿头蹭他的胸口，时不时舔他的手。

“小太郎真喜欢光来。”白马想伸手摸那毛茸茸，不知想到什么，很快又缩回。顺便乖巧地把身体挪到两人身后，再放低肩膀。

人围成一圈，等待定好时间的快门按下。

“昼神学长不怕小太郎跟光来回家吗？”别所问得颇有些别有用心。

“不用担心，光来一定会好好对小太郎。而且啊，小太郎也不会离开我。”昼神对学弟扬起嘴角，露出八颗牙齿。

星海却抬起右臂，把搭上来的手臂滑下去。

昼神僵住的身体被定好时间的快门锁进相片。

星海很不爽。

从见面伊始就有闷气在。

昼神一身淡蓝色短袖衬衫，配休闲裤，还特地戴一副黑框眼镜。在樱花树下牵着狗，对他笑着挥手：“光来君，要迟到了哦。”

周围的女生偷偷打量昼神的脸，一边和闺蜜窃窃私语：“好高好帅。”

“去要电话啊～”

“不好吧，你看在约朋友……” 

“哦？哎，被挡住了完全没看见。”

他的手插进灰色短裤口袋，握拳。

为什么幸郎也要特地打扮，还戴黑框眼镜？在炫耀吗？！

身上在春高特地买的“嘲笑努力”的T恤，一下就被抢走风头。

又为什么只有他现在心里扭成麻花，始作俑者还能一直云淡风轻地说“根本不信”。

莫非……是他恋爱了？！ 

2. 花名

星海在第二天看新入部的学弟恭恭敬敬叫他队长还是恍然，总觉得前辈们都还在。上个月的毕业典礼，昨天的赏樱野餐都如梦境，美得稍纵即逝。

墨菲教练不会在刚开学就把训练进度加满，习惯是循序渐进，滴水穿石。

对已经养成习惯的人来说，星海照例在部活留到最后。

作为队长，他的刻苦不会改变，性格似乎也没有因为新加的身份，就立即变稳重。

每次得意过头，教练依旧在场边喊“出头鸟”，转过头就见昼神对他捂嘴笑。

今天昼神没戴黑框眼镜。

有点很小很小的遗憾。

回更衣室，夕阳残照进窗口。住在城市另一边的白马朝两人道别离开，关门声传来，昼神换完衣服。一身白衬衫配深蓝西装，右肩膀背包，斜靠在衣柜，随性地问他怎么社团经费申请表没有签字。

他楞住。

“光来队长，不会忘了吧？那我们这学期可要喝西北风咯，没有钱，东京肯定是去不了啦。”

“啊啊？那表呢？！快让我签！”他急了，没管只有一只手臂伸进外套袖子，说话还破音，一下用力过猛，嗓子干且疼。

“哎呀——逗你的，已经交上去了。光来君一天都这么严肃，还没习惯当队长吗？”

“你个混蛋——”他刚要打，昼神一个闪身：“门口等你~”

“哼。”

他套上另一个袖子，合上柜门，忽然有一阵强烈的不适涌上喉咙。

一开始咳嗽声很小，可胸口的干燥感没有间歇地涌上，他不得不手扶着金属柜，咳到听见耳鸣。

“光来，回去了。”昼神的声音在门外，缥缈地像在另一个世界，“衣服又变小了，这么慢？”

他嗓子干得像在发烧，张开嘴，说不出声。

见昼神走进来，他拼命朝昼神摆手，试图当作告别。

“嗯？怎么了？要我先回去？”昼神迈一大步到他面前，极为罕见地，俯下身仔细看他的脸。

太近了。

他避开昼神的视线，不注点头，一边用力把人往外推。

不，不能告诉他。

在没厘清对幸郎的感情之前，不要和以前一样亲密。

“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一步。明天见，光来。”昼神被他推到门外，等再关上门，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他才松一口气。

昨日野餐结束，他有意无意地在避开昼神。晚上回去他细想是不是真在生气，一想有什么资格生气，又很快泄气，整个人像被扎破的排球，又扁又乱地躺在床上。

手机震动，是诹访学长在群里分享野餐的合照。他顺着往上翻图片记录，之前每一张照片，他们在人群里距离最靠近，姿势最亲密。昼神抱他搂他，像一个温柔的陷阱，双手箍住他的身体，再走不出去。

不巧，此刻胸口刚刚憋住的气又再次反上。这一回咳到嘴里有异样，赶忙拿手帕捂嘴。

血？

低头看白色手帕上一片深红，饶是他都被吓了一跳。

“光来，你生病了。”昼神如鬼魅般出现，高大的影子慢慢覆盖住身体，他吓得赶紧藏好手帕。

他怎么回来了？！ 

“为什么要瞒我。”昼神的视线锐利，显得他更心虚。

21.2cm的身高差，压迫感十足。

他张开嘴，发不出声。

“走，去医务室。”

昼神的眼神黯了下来，再没有前一秒追问的气势。

随即不由分说地，将他拦腰抱起，顺势接过背包，庆幸也安慰道：“还好没加训。”

星海闷在昼神胸口，没再咳嗽。

昨天野餐回去感冒了吧，他想。开着窗睡觉还踢被子，早上被妈妈训了一顿。

都是幸郎的错，说什么不相信。

他倒信了。

嗡嗡的耳鸣再起。

烦躁，刺耳，难过。

橘色的夕阳洒在医务室的白墙，消毒水味道刺鼻。老师做完检查，拿下听诊器，为他的症状开了药，写完医嘱，不忘再三强调他目前的低烧有反复的可能。

他拿着药方，说不出谢，身体微微前身，脑袋一直点头。

“背你回去，来。”

“嗯嗯嗯嗯？！！”他说不出话就一直摇头，还锤了几下已经蹲下身体的昼神，可惜190的男人纹丝不动，背部肌肉紧绷。

“光来君，你多要休息。老师刚才是这么说的吧，现在不能累。”

老师面露难色：“额？哎……确实……不过……”

“看，就别让老师为难啦。”

于是在老师复杂的目光里，星海靠上昼神的背。

迎着熟悉的残阳回家，上山和下山蜿蜒的台阶连绵，爬山虎随意绕过障碍，蔓延在山壁，上面也落了不少花瓣。他背两人的包，头在昼神耳边轻微摇晃。

因为感冒呼吸粗重，他又怕昼神被传染，一直把头朝外。

山峦被红霞覆盖，风吹雪色的花瓣，扑到他的侧脸，幸郎胸前的衣襟。

他拍掉花瓣，西装摩擦手掌，发出朔朔声。

昼神的脚步没有变化，依旧是相同的频率，相同的速度，相同的力道。

两人沉默着，直到幸郎在红灯的路口停下，问：“光来，在躲我吗？”

离家门口一条马路的距离，昼神的声音像花瓣细碎：“为什么。”

“嗯？”

“没什么，到了。”

昼神仔细将他放下，顺手按下门铃。

他朝昼神鞠躬，想说感谢，却被按住搂进怀里——门开了。

妈妈在做饭，爸爸出来开门，看昼神的眼睛有惊讶。

“伯父，光来有些感冒，现在说不出话。记得晚饭后半小时吃药，明天我会监督他不要运动过量。”

“已经看过医生了？怎么说？”父亲蹲下身子摸他的额头。

“没什么大碍，就是要多休息。”

父亲松一口气，站直身体，抬头看昼神：“一定是光来昨晚睡觉没关窗，还踢被子，一大早就被他妈妈训了。”

“嗯嗯嗯？？！”星海仰头对父亲用力抗议。

“啊，我猜也是呢，光来君的睡相一直不好。不过我觉得天气也很古怪，这两天这么舒服，明天就要降温下雨，伯父伯母也当心。”昼神不知不觉，已经轻轻松开他。

“哦？我还没看天气预报。很可靠啊幸郎，谢谢你，今天多亏有你照顾光来，快进来，一会我们就吃饭。”

“谢谢伯父，明天吧，今天让光来休息。”

昼神后退一步笑得比以往疏离，父亲见状，很快应道：“好，明天一定要来哦。”

厨房照烧鸡肉的香气飘到门外，他看那个背影消失在傍晚的阴影外。

吃饭的时候，听妈妈也在附和爸爸对昼神的夸奖，准备明天给昼神做大馅的烧麦。惹得哥哥很不安乐：“来就来嘛，有什么大不了。”

哥哥不爱听幸郎的事。在两人见面之前，他忘记告诉哥哥昼神又长高了，初见就被“应该比他矮的人”俯视。由此，经常对昼神哼哼唧唧。锐评幸郎像团棉花，心眼比孔洞多，打上去也没有反应，十分无趣。

但福郎哥和招子姐刚见面就都很喜欢他。想到这方面又赢哥哥一城，嘴巴得意地暗暗变成v字。

“说什么呢。”妈妈不满，筷子停在半空，“明天可是我们光来的大日子，怎么能少了幸郎。”

爸爸点头：“幸郎稳重成熟，和光来正好互补，能止一止光来的急性子。”说完夹菜给妈妈，“阿朝，最近天气古怪，你多吃一些，别生病。”

“嗯嗯？嗯？？！”星海拿着筷子摇头，爸爸妈妈都被骗了！

昼神成熟？稳重？分明是在KTV唱儿歌的幼稚鬼。

偏偏这个时候说不了话，急死人。

光来气得又多扒两口饭，腮帮子鼓得像只屯粮的仓鼠。

星海和哥哥的房间被改造过，原本兄弟两人睡上下铺，谁知哥哥实在窜太高太快，标准小床睡不下。爸妈索性把房间一分为二，少去兄弟很多争端。

比如，贴海报。

哥哥要贴NBA，湖人队，科比。他要贴排球，吧啵酱，罗梅罗。

“你这么矮，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哥哥指着罗梅罗的海报，居高临下露出嘲讽的笑。两人原地开打，直到听见妈妈的怒吼。

星海喜欢房间里靠东边的窗户，有最早的阳光把他叫醒，也有最深的夜让他休憩。

刚刚吃过药，他坐在写字台前，用手机查异样的症状。

在医务室里完全没有咳嗽，而且有幸郎在，完全不方便问是什么疾病。

花吐症，通常伴随剧烈咳嗽、胸痛，因为发病时会吐出花瓣而得名，吐出的花种常被赋予象征意义。病因往往与爱而不得的暗恋有关，有些学者将之归为心病。

只说了咳嗽和胸痛，他想。以后还能说话。

想到手帕上的花瓣，再想办法用各种识图，辨认出吐出的花是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

花语是“无尽的思念和绝望的爱情”。

他苦笑。

谁叫他喜欢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

“光来，早点睡啦，别玩手机。”哥哥走进房间，脸靠在椅子后背，把泡好维C的玻璃杯贴他脸上，水温正好。

“嗯。”他锁屏，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放到桌上。

“喂。”不料哥哥却来捏他的脸，“妈妈说过生病也不可以摆个臭脸，快笑一个。”

他果断拍掉哥哥的手，哥哥趁他不备，用另一只手来挠他：“好啊，这回是你先来的！”

他嘴巴上“哈哈哈”发不出声音，兄弟两人闹倒了椅子，双双翻在地上。

“砰——”

 兄弟两人心虚对视一眼，很快听到——

“小崽子们，去睡觉！”

哥哥走之前不忘再弄乱他头发，轻轻说：“快休息，晚安。”

星海躺床上还喘气，哥哥也就比幸郎矮了2厘米，他们俩从小就闹。可是哥哥挠他，和幸郎的情境截然相反。

年初的东京繁忙而冷冽，偌大的体育馆一旦放松下来，就有风提醒吹干汗的他们，冬日还在。阳光斜斜进休息的房间，见证他们无数嬉闹的其中之一。

在和乌野比赛前的午休时间，他们上一轮只打了两局，体力还算充沛。

其他人人还是选择小睡，别所坐在地上，头趴在椅子上，埋进双臂。其他人三三两两靠墙，白马在人堆里高得突兀。

幸郎和他在稍远的一隅贴坐着，幸郎正在用锉刀修指甲。他则捧着平板，反复看音驹和乌野的比赛视频。进度条到某处停下，神神秘秘地小声问：“幸郎，来做10个俯卧撑吧？”

“不要。”这男人笑眯眯秒拒，都没停下修指甲的手，“光来君这个表情，一看就没安好心呢。”

“你做俯卧撑都不敢啊！”被拆穿心思的恼羞成怒，“高看你了。”

“我要留着体力比赛嘛——”那人话锋一转，“除非，有什么好处？”

“能证明你比音驹的副攻强。”

“灰羽吗？这还要证明？”

“算了，我找芽生去。”

他的衣袖被用力拉住，昼神把锉刀放回外套口袋，依旧眯眼笑：“好好好，10个？”

“对！”他嘴巴变成猫猫的形状，眼睛射出精光，看昼神脱下外套。

“1”他开始计数，“2”

“3——”

他出其不意坐上昼神的背，昼神的手臂明显暴出青筋，动作幅度比先前放慢两倍不止。

“4——”

“跟音驹学的？”

听不动昼神说话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毫无还手之力，他马上开始得意忘形：“我看他们自由人休息的时候就这样，哈哈～”

“哦，那个自由人和你差不多高。”

昼神的身体起来，星海为这一句又加了力道，原本撑在地上的双腿悬空：“我比他高！哼，看你继续做。”

“5——休息。”昼神说完就马上泄了气，直接趴地上。

他整个人也倒在昼神背上，仰面大笑。

“你看你，果然——哎？”

昼神像闪电一样翻身，直接抱着把他压在身下，手箍住他的肩，四目相对，鼻尖都快碰到，继续俯卧撑的姿势，说话的气触摸他的唇：“还有五个，光来。”

“6——”

昼神语气难得轻佻，他的脸一下通红，像发烧。

“7——”

“这个根本不算啊！”他大声说第一个字，想到其他人在休息，往后越来越低，最后咬牙切齿。

“8——”昼神故意把嘴唇贴近他的鼻尖，“光来君好过分，9——”

“过分的是你！”他很想打人，目前被固定动弹不得。

“10——光来君说要做10个俯卧撑，我可是照做了。”昼神依旧双手撑地，近距离看他，“怎么做完还要怪我。”

昼神直起身子，委屈巴巴。不知情的，一定以为是他做错。

他第一时间气急败坏地冲过去锤人，昼神一边躲一边拉他的手，发展到在地上滚了一圈，他的身体伏在昼神胸口，昼神轻抱他。

心跳好快。

抬眼看昼神一脸云淡风轻，耳朵里却是密集的鼓点。

搞不懂这个男人。

“光来头发好长。”昼神把原本放在后背的手松开，那份温柔又开始变味，“扎到我鼻子了。”

“你知道量身高会把头发压下去的吧？”

他忍无可忍给了一拳，昼神笑得捂住肚子：“哎呀好痛啊，没法比赛了。”

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回忆， 黑暗的房间里，心跳被自然淹没，变成只有他能听见的悸动。

他渐渐忘记要咳嗽，迷迷糊糊入睡。

梦里是相遇的淡粉色季节，昼神在樱花纷飞的山路牵着小太郎，挥手叫他的名字。 

他看不清昼神的脸，只记得那副黑框眼镜，让他们的对视隔着镜片，昼神棕色的眼睛和他的视线融在一起，猜不透那微笑背后的含义。

3. 花时

“嗷呜~~”

在昼神幸郎第二十次翻身以后，小太郎终于抗议。

大狗睡在床上靠墙的角落，今晚每一次即将入梦，都会被立刻被活活震醒。

“啊，抱歉。”主人坐起身来，月色在百叶窗后，给他的背影一层白光。

他摸摸小太郎的脑袋和下巴，大狗在专业的按摩技术下再次微笑闭眼。

昼神索性下床坐回写字台前，轻轻打开的夜灯，混着银白的月色，他整个人和面前的纸都是一片惨白。

到底是谁？！

他分明看到光来努力藏好的手帕上有花瓣的模样。

花吐症？

听姐姐提过。

爱而不得的人，相思成疾的具象。

若长期得不到治愈，暗恋情感得不到回应，患者可能会死亡。

谁敢这么暴殄天物。

竟然不回应光来的喜欢。

“既然这样，不打就好了，又不会死。”

这下真的会死。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右手背抵在额前。

如果得不到的爱恋真的会死，他宁可拿自己做代替，成为给神明祭祀的山羊。

夜深人静，风声朔朔，看不到晚风吹起淡粉色的花瓣，他静坐着，仿佛在等不知何时落下的雨。

能坚持在鸥台打球，是为了纪念和看到自己的人重逢。

记录能重新看到远方的那一刻，是有白昼微弱星光眷顾过他的生命。

那道光照亮他不曾见过的旷野，观察，记录和收集不再是机械的重复痛苦，习惯成为甜蜜的享受。

比如：

第一次拉手，虽然是为拉架，为光来和白马的辩论：“世界该有大型生物还是小型生物统治”。他认真想了几秒，结论是，他一定会变成大型生物的叛徒。

第一次拥抱和第一次合照在一起，这回是光来要打他。摆pose为矮个子不要在第一排闹没完，他索性把人拎起来，说： “这样拍比较高。”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教练。

果然他刚把人放下就被追杀，到最后他抱住光来，手指向诹访队长的相机：“拍完照再给你打？”

光来在快门和闪光灯过后选择重打一下他的手掌。

“不多打一点？”痛得狠辣，他却继续摊着手心，笑着发问。

“你受虐狂啊？”

“是光来君知道闹太过了吧。”

“那你还火上浇油？”

“呵呵。”他不在乎作为“共犯”被教练和前辈都训了一顿，只觉光来认真争辩到面红耳赤的样子过分可爱。

细想来，以后火上浇油的日子也不少，光来永远和第一次一样容易爆炸。

第一次带人回家，小太郎看到有陌生人进门条件反射狂叫，他尴尬地猛拉绳子：“小太郎，不可以哦。”

“哎，幸郎，不用。”

光来于是蹲下身体朝小太郎伸出手，不知过了多久，小太郎“嗷呜”叫一声，后退一步，两人再对视一分钟，小太郎上前蹭光来的手。

“哈哈，好痒……”

第一次去光来家，似乎是因为不小心“俯视”光来的哥哥，被讨厌了……

“幸郎，我没告诉哥哥你又长高了2厘米，他一直以为你们还一样高。”

……

云淡风轻不该留给爱情。

他也想过会有轰轰烈烈，看姐姐在大秀恩爱后，过两天就会大吵大闹，两者像个无尽的莫比乌斯环，他头疼地想不如保持原样。

幻想过无数的相处与分开，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会不被选择。

胃里正翻腾，晚饭消化完毕，只剩胃酸泛滥，痛得想吐。

他拿起笔，寻思光来最多的时间就在部活，于是在纸上的第一个名字是上林鲸一郎。

会被强大温柔的人吸引，因为那是光来性格的另一面。

“像上林前辈这样，高尚到纯粹的人，我大概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鸥台的人都知道，上林想要为长野贫困人群留在家乡做社工，放弃在东京的大学。

对光来在回家路上突如其来的感慨，他同样默然。

如果是上林前辈……

不。如果光来喜欢上林前辈，为什么合宿总和他睡在一起？合照也总和他凑最近。

莫非是鸥台其他人？

昼神摇摇头，继续写名字。

等昼神听小太郎的呼吸和有规律的鼾声传来，已经把参与长野县内选拔的人名全部写完。

不对。

他摇头否认。

长野地处高原，不少人在身高上的优势出众，强校因为生源的浮动总在变化。从初中到高中，他们在县内都没有遇到过同样的对手。

光来的舞台是全国，是世界，不会为区域赛停留。

全国大赛？国青选拔？

昼神写完“影山飞雄”，猛得抬头，双眼瞪大。

看纸上已然全无空隙。

莫非，是日向翔阳？！

昼神强忍住买车票去宫城的冲动，放下笔。

书桌上，闹钟显示时间走过3点，两侧的相框在夜灯里朦胧又模糊。

他看一眼左手边，书包一侧，躺着一个方形的蓝白色礼物盒，右手轻柔眉心。

也罢。

至少让我为你过完高中最后的生日。

4. 花月

星海17岁生日起床第一件事，是和哥哥抢卫生间的水池刷牙。

“知道你身体好了。”哥哥半截牙刷在嘴巴里，在洗水池前面挤他，没有让出去的意思。

“可恶！”他个子小，只能灵活钻缝隙里，着急出门赶早训。

“呀，能说话了，光来早点回来哦，今天过生日。”妈妈在他临出门前嘱咐着。

早训没有幸郎，副队长正在学生会，为预算表开会，他暂没机会为昨天的事说谢谢。

一路等到放学，冲进体育馆却依旧没看到那深棕色的人。

体育馆里，一年级在练基本功，芽生已经和千缘开始接发球训练。

“教练，幸郎呢？”他努力不暴露意图，压低焦急。

“他说有要紧的事，今天请假。”教练双手交叉在后背，没有看他，在看一年级不整齐的动作。

“哈？！”副队长亲自翘班。他一下气得细眉倒竖，双手握拳。

教练反而很是欣慰，意味深长看他：“幸郎终于也有自己的事了。年轻真好啊，你们。”

“哈？？”

“光来今天过生日，早些回去吧，这是教练送的礼物~”

他想追问，教练已经走向一年级的人群，留给他一个背影。

去年生日，诹访学长新买了相机，虽然不喜热闹，也还是顺着学长的意思，大家一起去有自助餐的KTV通宵。等蛋糕上来，蜡烛吹熄，一群人拿奶油互相糊脸。

他个子最矮，吃亏最多。

“你再给我抹奶油就揍你。”记得他很凶得对凑近的幸郎说。

“好怕哦~”昼神一边很刻意浮夸地回，一边给他递纸巾。

他“唰”一下接过，用力擦脸。

“没擦干净，这里。”昼神对他指着右边嘴角。

他继续擦，但纸巾快用完，反而带了更多的奶油到脸上。

“这样。”昼神拿手刮过他侧脸，手指上带了一片白色，“嗯，不错啊。”

他看昼神的脸一下通红，没说话转头看舞台上在high歌的野泽学长和芽生。

头顶上，disco彩球不断换颜色，每个人身上流光溢彩，像星星。

“许了什么愿望，光来。”

“当然是全国大赛冠军，这还用问。”说完他拿起一个话筒给昼神，“你也去唱，不许躲。”

“一起。”昼神搂过他，正好一曲完毕，昼神接过话筒大声宣布，“芽生，点个《小狗警察》（犬のお巡りさん），我和寿星合唱。”

“谁要唱这个啊！ 我——”

还没说完，就发现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包括芽生，包厢的空气一瞬安静。

最受不住捧杀，于是他不得不顶着诹访学长的相机镜头，和昼神一起唱完儿歌。芽生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千缘难得张嘴多过一分钟，除了正在拍照的诹访学长，其他人都憋得脸红。

而他们唱“汪汪汪”和“喵喵喵”的照片，现在正静静立在昼神的书桌上。

回家发现幸郎正和爸妈聊得火热，妈妈还不忘很热情地解释昼神部活请假的原因是要给他做蛋糕。

“光来，你不知道~幸郎说在家里一直做失败，就过来请教我。我也正好刚刚开始嘛，最后还是幸郎做的多一点哦~”妈妈越是笑得快合不拢嘴，哥哥的脸色就越僵。

“幸郎真是光来最好的朋友啊，阿朝，太有心了。”

桌子上的奶油水果蛋糕散发诱人的奶香气，最上面“1”和“7”两根蜡烛被草莓、蓝莓、橘子、猕猴桃和芒果围在正中间。

“生日快乐！”

“哎，你小子也要去大学了，时间真快。”

“谢谢，谢谢你们。”他慢慢放下书包，朝蛋糕走去。

昼神在星海爸妈的眼神示意下，拉窗帘、关灯、点蜡烛，对他说：“生日快乐，许愿吧，光来君。”

他依言闭上眼睛，心里很想说希望昼神可以喜欢他。最后到心口，双手合十，变成希望昼神拥有真正愿意相信的，幸福的爱情。

睁开眼，吹灭蜡烛。

日朝和昼神朝他拉响礼炮，落了一身的彩纸屑，像极花瓣纷飞。

哥哥大概是认可昼神做了一下午蛋糕，晚饭没和过去一样，说些带刺的话。当然，对妈妈特地做了大馅烧麦，还是会撇嘴，并且要在昼神的筷子够到的那一刻，直接抢过同一个烧麦。

妈妈瞪了一眼哥哥，自己给幸郎夹了一个。

而他和昼神之间，变得特别客气。他捕捉到爸妈看两人的眼神有担忧，他又有想咳嗽的冲动，赶紧吃一大口饭，把咳嗽噎回去。

外面的天不似昨日，黑得像世界末日。

本该是拆礼物的环节，幸郎却要提前走：“快下雨了，我得回去溜小太郎啦。伯父，伯母，日朝哥，先告辞，明天见，光来。”

一家人送别幸郎，他回房间拆礼物。哥哥本想跟来，被妈妈推着去洗碗。 

房间正中央堆着礼物盒子，一眼就看到那扁平的蓝色盒子。

肯定是幸郎送的。他认得右上角蝴蝶结缎带的模样。

盒子里面是罗梅罗的签名球衣，展开掉下一张签名卡片

To Korai

Wish to see you on the world stage.

Nicollas·Romero

 “给光来：希望早日和你在世界相遇”。

放下球衣，他盯着卡片发愣，片刻追出门去。

路口的绿灯在闪烁，他竭力奔跑看昼神已经在马路对面，信号等倏忽变红。

“幸郎——！”

车流和人流涌过，那个背影隐没在乌云里消失不见。

等绿灯再次出现，他第一时间往前飞奔，这条路太过熟悉，有几个路口，要转几个弯，看到院子里还未开花的苹果树，院子的大门永远锁着，已经有锈迹。绕过半圈到前门，铁门外“昼神”的牌子下面，是白色的门铃。

他双手撑着膝盖，低头喘气。

头顶上黑云更沉，空气开始有雨的味道。

原本落在地面的视线看到黄色的身影。

“汪汪——”小太郎扒拉他的小腿。

他抬头，看到昼神走到他面前，在没有晚饭时候的微笑。

“混蛋。”他上气不接下气，“你听到了。”

昼神的眼神和此刻的气温一样带着寒意，他推开铁门：“为什么？”

“什么？”

声音被雨滴打断，豆大的雨落在头顶。

昼神叹一口气，在大雨完全落下前，拉他沉默地走进家门。

小太郎的头时不时蹭他的裤腿，没再叫唤，似乎是受到主人低气压的影响。

“嘭——”

他被堵在门后。昼神松开小太郎脖子上的挂绳，目送小太郎回房间。转过脸，俯视他：“我看到手帕上有花瓣，光来。”

“额……”他心虚。

“为什么要特地来找我，明明光来君喜欢的人，不是我。”昼神的脸比阴云还要沉，一下又回到在优里西的模样。

“哈？！你在说什么啊！”他说完又开始咳嗽，拿着手帕捂嘴，很快手帕被抢了去。

昼神端详过花瓣，把手帕捏成团：“不会是彼岸花吧？好阴暗的人。”

他又咳一声，挥动双臂推人：“你也知道啊！”

昼神不为所动：“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人，你会受伤的，换个不好吗。”

“额啊……？”他的大脑像被烧短路的电线，彻底无法思考。

“我不要你死掉，光来。但凡有一点我可以帮忙，我都会去做，哪怕要去宫城。”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回他抓紧昼神的胳膊往外晃，“我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喜欢你啊，幸郎！你就算不相信爱情，至少也该相信我。”

“啊？！”昼神像被雷劈过，眉眼嘴唇和面颊所有肌肉全部僵化。

“可……”昼神努力恢复冷静，“如果是我，你怎么还会得花吐症？我喜欢的人，也只有光来你啊。”

“哼，你不是说你不相信爱情吗？”星海撇嘴，“就前两天，野餐的时候。”

昼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是你去年野餐，对野泽前辈说‘在排球没有被世界看到之前，才不要想什么恋爱，只会分心’？”

“啊？！”这回光来傻了，一拍脑袋，惊呼：“我说过！？”

“不然我为什么拜托哥哥让罗梅罗写那句话……”昼神扶额。

他瞪大眼睛，捂住嘴巴，立即放下：“我难道就为这，差点要死掉吗？”

“不好说呢，不如光来今天晚上留下来吧？和以前一样。”

“干嘛？”

“亲自验证我有没有变心。”

“为什么我觉得你没安好心。”

“你可以摸摸看，光来君，天地良心。”下一秒他的手被拉着到昼神怀里，整个人被抱很紧。

5. 花落

日朝在家里，半天没等弟弟回来，看手里新买的Molten V5M5000限定色，还没送到排球痴手里。

“爸，妈，光来呢？怎么还没回。”

正看电视的两人吃惊地转过头看他，妈妈开口道：“日朝，没跟你说吗，光来今晚留在幸郎家。”

“为什么？！”日朝的脸变了形状，排球掉到地上，“今天他生日！”

“幸郎说担心光来还咳嗽，现在这么大雨，怕他回去着凉。”

“他不是会开车吗？”

电视剧正到紧要处，妈妈没耐性地挥挥手，已经不去看他：“大晚上别这么折腾，这几天够麻烦他了。”

爸爸搂过妈妈的脖子：“好啦日朝，光来之前也老住他家，不用担心。”

见爸妈的注意力不可能再为他停留，日朝悻悻离去。

外面风雨大作，日朝双手交叉在后脑，躺在床上，看墙上湖人队的海报。

嘁，总觉得昼神幸郎这小子图谋不轨，每次看光来的眼神不清不白。

一声惊雷炸响。

日朝翻个身，看到还在地上的排球，心中郁闷：果然还是篮球好。

另一厢，小太郎被突然的雷声惊到双腿直立，见无事发生，又坐下。

“哈哈，看把你吓得。”光来侧躺在床上，摸小太郎的头顶、下巴和脊背，“因为主人也是个菜鸟，对不对。”

“喂喂，你现在也是他半个主人。”隔着小太郎，昼神抗议。

“你前面说要去宫城，为什么？”

“干嘛突然问这个。”昼神回得扭捏。

“你觉得我喜欢影山，还是牛岛？”

“每次国青集训结束，你都念叨好久，忘啦？”

“嗯……”小太郎被摸的舒服，一步步凑近光来，直到躺下，露出肚子，“不对！”

光来摸肚子的手力道一下重了，小太郎“啊嗷”提醒，光来停下手。

“你哪有这么老实！哼，你是为了日向翔阳，对不对？”

“光来~小太郎在等你哦~”

“你别装傻了，想什么呢。排球和爱情对我根本不是一回事。”光来按摩继续，小太郎渐渐发出心满意足的“呼呼”声。

我不。昼神心说。我爱上排球，是爱上爱情。

“日向阳光得很，才不是你。”

“败给你了。”他笑着轻叹，伸手摸上光来的脸颊。

“哼，你哪里赢过。”光来很自豪地看向昼神，四目相对，昼神又一次看到了星星。

独一份的熠熠生辉，是专属于他的命中注定。

恶俗黑化梗，ooc

主要角色死亡

比赛相关全部虚构

有少量牛天，及岩

 1. 2028年8月3日，长野 3:00AM 

残月被云层时不时遮蔽，星星稀疏散在天际，浓墨的夜形成实体，化在不开灯的公寓。数不清拆多少盒纸巾，眼泪终于有哭干的意思，纸团再放不进垃圾桶，随手扔一地，白花花一片，像葬礼上的白雏菊。

“滋滋滋——”手机在玻璃茶几上震动，突然的荧光骇人。

抱膝坐在茶几后面的人，呼吸困难，眼睛红痛，闭上，睁开，回忆的幻灯片不间断，目之所及，俯拾皆是。

先前停滞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这回，他抬眼，看锁屏上显示“星海光来”，昼神幸郎颤抖伸出手，不想一个失神让手机摔落在地。

“啪——”

荧光裂出一道缝。

8个小时前，Pochi在手术台上，身体从温变凉。4个小时前，小太郎在家里恹恹看他，好像伸出手还能摸到毛茸茸的脑袋。如今冷冰冰躺在他的车后座里。

不，不能在这里。

要带小太郎回家。

摇头起身，胡乱拿一沓现金，犹豫再三捡起手机，连夜开车回长野。

家人要在奥运会结束后回来，昼神安慰自己，至少这两天他能一个人，安安静静面对小太郎。

40分钟的距离，高速到长野相对繁华，能看到有城市灯火。手机还在震动，和引擎声混在一起。

到匝道下高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昼神开车久加上大哭过，眼睛还疼，稍微开窗透气。不想有一辆大货车全速开到他旁边车道，副驾驶的人也拉下窗户，直接伸出拿烟的手，尼古丁的味道从高到低传到他窗口。

他关上窗户，眼见信号灯变绿，毫不犹豫猛踩油门。

经过家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他忽然想到什么，停车去买烟酒。

便利店打工的小伙也就高中年纪，看他的眼神同情也疏离，和令人嫌弃的醉汉并无分别。

推开木门，院子里的暑气扑面而来。

院墙边的苹果树被风吹响，下面栅栏处的小房子，是小太郎的狗窝，他在初二的暑假自己买木板拼做，现在条纹棕油漆褪色，孤零零在仲夏夜，像长嘴巴的巨兽。

他把小太郎放在窝里，人靠苹果树坐下，屁股沾露水冰凉。

昼神拆开一包烟，点上，火星闪烁，月色投下他硕大的黑影，和树影交缠。

果不其然，被呛到剧烈咳嗽，又掉眼泪，生疼。

深呼吸一口继续把烟草塞进嘴巴：都过去了，是他医术太差。

这片烟雾实在难闻，对一向注重卫生的他，它就像从黑暗沼泽底部升腾起来的瘴气，带着淤泥、腐叶和死亡。

厌恶至极，咳嗽重时还会干呕，但并停不下点烟的手。烟头掐灭在手边的石阶，很快再拿一根。

不间断地，像在长野的山壁上，他右手摩擦的血迹。

抽烟，至少没有流血。幸郎在烟雾缭绕里想着，嘴巴干了，去翻便利店的塑料袋，用力旋转威士忌瓶盖，对方形的酒瓶直接喝一口，辛辣灼烧喉咙和肠胃。

身体里面没有关系，他的呼吸，他的眼睛，他的五脏六腑，被腐蚀。

回忆的胶片继续放映，小太郎喜欢院子，在独享的宽敞空间玩耍，和喜欢的人。

比如，和光来一起打排球。

小太郎总会接光来打过去的球，反而时不时对他的兴趣缺缺。

光来每每出现，小太郎冲上去迎接，汪汪叫，摇尾巴，舔手，舔到光来把手背往他衣服上面擦口水。

他抬头看苹果树，枝叶影影绰绰，看不到果子。

高一暑假光来到他家打排球，一个跳发打下来一个苹果。

“好厉害啊光来君。”

他见小太郎蹭过来，先闻排球，再闻苹果，张嘴把苹果叼远，用力啃。

“好多果子，你们有段时间没摘了。”光来也到树下，抬头看满眼红绿青黄。

“没关系，也很方便嘛。”他故意伸个手，用眼神表示光来够不到。

海鸥很快炸毛：“来比赛啊混蛋！”说完原地起跳上树枝，摘下他刚刚手指到的苹果，狠狠咬一口，居高临下地炫耀战利品。

“哎呀，摘苹果也是小巨人呢～光来君，下来吧。”他微笑张开双臂。

光来正准备要跳，又缩回身体：“不对，万一我跳下来你人跑了。”

“我在光来君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你自己反省！”

“好吧，我数三下，你相信就跳下来，一，二，三——”

他像接一枚滑过白昼的流星，小心翼翼去抱得很紧。光来身体腾空，手搂着他脖子。在把人放下之前，脸贴脸离很近，鼻尖都快碰到。

“给你，奖励。”他微笑举起光来的胳膊，把苹果推回到小海鸥嘴边，在另一面也咬一口，汁水喷在口腔里，盛夏的甜。

光来愣了一下，推开他，拿着苹果跑，举过小太郎头顶，得意道：“看，我的。”

小太郎懵懂看他，伸头就是一口，嘎嘣脆。

“喂！你自己的还没吃完啊！”光来气愤地指地上还剩一半的苹果，再看自己手上的，果肉所剩无几，“两个偷吃苹果的家伙！”

“汪汪汪——”小太郎马上反驳。一人一狗原地开吵。

昼神等笑够了，才强制叫停人狗辩论——他伸出手，拉住光来T恤的后颈。

只一下，眼前的白雾氤氲细碎。

他的手还在伸在半空，世界仿佛蒙着一层纱幕，暧昧而模糊。

长野的夜风吹不散他周围的毒雾，自我惩罚由于时间太久开始麻木，转变成对痛觉上瘾，出现不该有的快感和狂欢，对烟草和烈酒的摄入愈发熟练。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停不下对幻境的贪恋，在一定会被冻死的黑夜加速点燃火柴，一根接一根。

直到——

“你在干什么啊！”

第一遍听到没有当真，手还要把烟放嘴里。

光来？不会的。他想。大明星该在繁花似锦的洛杉矶。

等手上的烟头被粗暴抢走，狠狠踩在对方脚底。他终于发现那个人站在他面前，两个星期在机场送行时，同样的深色牛仔裤。

光来。

视线落在牛仔裤没白的膝盖处，月色让他变更浅。

被叫到名字的人推倒他，连同一旁的威士忌，厚重的玻璃瓶子倒在地上，液体已经见底，在瓶子侧身晃动，没有流出。

“幸郎！你清醒一点！”

光来在烟雾后面，行李箱离被留在门口。嫌背着大包麻烦，很快扔去一旁，就压在无数的烟头上，甚至有的火星还未全灭。

光来整个人按在昼神身上，逼昼神看他：“是不是因为Pochi？是不是还有小太郎？小太郎呢？”

很急，像开了倍速。

昼神把他轻轻推开，要去捡瓶子，反被握紧手腕。

“你不是对我说过，意识到会失去生命，那它也就再没什么可怕了——骗我吗？”

昼神没有回答，他整个人还是黑的，如果不是身上穿浅色的T恤，那和这深重的夜毫无分别。

光来不死心，左手抓他的衣襟，右手掰过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我问你，武井小姐她怪你吗？”

昼神失神的眼睛浮现那位小姐悲伤地在手术室外面哭泣，抓着他的胳膊：“我知道会有这天的……昼神医生，谢谢你陪他最后一程……我想有这样温柔的你在，他一定比谁都幸福……”

“肯定没有对不对！”星海的声音，那么坚定，拉他回现实，明明和武井小姐毫无接触。

他的眼睛里映出对面的光，像希望，星海追问：“那小太郎呢？”

手术回到家小太郎已经奄奄一息，他抱着小太郎一路狂奔去诊所，刚刚撤下的手术临时再继续，可谁都知道根本来不及。

他最后一个留在手术室，跪在手术台旁边许久，金属的边缘好冷。

小太郎最后看他的眼神很安详。他配不上那份在另一个世界的祝福，也不愿再想。

昼神摇头，似乎是到极限，一字一句：“够了，光来。”

他对人的社交快要被仅剩不多的神智消耗殆尽。

当事人并无察觉，甚至变本加厉：“幸郎，小太郎怎么会认为是你的错呢，他比谁都要爱你，比谁都更希望你幸福啊！”

弦崩裂。

“唰——”

昼神第一次对光来用戾气，重重推开：“闭嘴。”

光来踉跄倒退，碰到刚刚扔下的背包，倒在地上。

昼神冷眼看，眼睛红肿，站起身手指向院门口，声音被烟酒和眼泪泡哑，不见感情：“你走。”

星海调整姿势，双手撑地坐下，把碍眼的背包推更远，瞪眼看昼神颓丧的脸：“我不。”

“为什么？”昼神多一份迷惑，慢慢走近。

190的男人俯视看他，用他最讨厌的轻蔑的视线。

昼神从没有那个眼神看过他，这个人从来温柔，有一点俏皮的温柔，但他看过那一点自愿与世隔绝的残忍，即便崩溃到破碎也坚持沉默地伤害自己，不要别人参与他世界的残忍。

星海看到下巴一片没刮的胡茬，愣住，开口，说不出话。

不知对峙有多久，风吹树叶沙沙，响得骇人。

在昼神失去耐心，挪动脚步转身的那一刻，星海终于开口：“我也要见小太郎，幸郎，我不走。”

昼神低头，深吸一口气，手指向狗窝。

星海伸手打开木门，抱住里面的冰冷，很快传来呜咽和鼻塞声。

“你不该承受这些，光来，不是你的事，走吧。”良久，昼神疲惫地，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去说话。

那个人吸一下鼻子，关上掉漆的木门，抬头看他：“幸郎，你听着，我喜欢你，也喜欢小太郎，不管你怎么想，这就是我的事。”

昼神的脸色变了，侧身斜眼，提高嗓音：“喜欢？”

星海点头，擦一把眼泪起身，毅然决然和他对视。

昼神稍作弯腰，右手抓过星海的手，左手按紧脊背，直接吻上他的唇，蛮横激烈。没刮的胡茬磨他的脸颊和下巴，又疼又痒。

烟味一同进入口腔，呼吸极为不顺畅。星海没犹豫，一拳打向昼神的小腹。

再次失去平衡，坐倒在地。大口喘气：“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啊！”

“疯的人是你啊，光来。”昼神像没有痛感一般，擦掉嘴角的血，一步步逼向他。光来极为罕见地再一次感到身高的压迫，下意识后退。身高差距过大，昼神不紧不慢，低下身子，月色投下的影子包围他身体，细长冰冷的手触碰他脸颊，在他嘴边说，“你不应该拉住我书包叫我停下，给我递手帕包扎，你不应该在山路上出现……明明你只是最后才上场的替补……”

孤独和痛苦都如此直白，光来呆立当场，甚至没发现他嘴唇已经破，正在流血。

昼神继续靠紧，嘴巴咬上他耳垂，先轻后重。

“唔……”他没忍住低喘。

昼神轻笑，声音更哑，还带鼻音：“你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呆着，等手坏了就不用继续打排球，也不会继续纠缠你三年，五年，十七年……光来，都是你的错。”

说着冰凉手伸进他的T恤，拉高，想要推开，昼神趁机第二次吻他，这一次温柔一些，狠劲还在，动作没停，衣服被撩起来，昼神开始作弄他的牛仔裤。

“是的，都是光来的错，光来要负责。”

“嘭——”星海第二次打上昼神，这一次，用了真力，昼神像失去痛觉，嘴角干涸的血被新鲜涌出的血替代，明明被打到坐在地上，他甚至没有弯腰捂肚子。

“你拿我当什么啊！混蛋！”

像碰到世界上最脏的东西，星海反复抹嘴，手背的血迹在月光下隐约。顺势整理好衣裤，迈开腿，越过他，要去拿背包。

昼神在经过的那一刻抓住他的手，坐在地上哽咽：“光来，我爱你啊。”

没有抽回手，星海低头，冷冰冰地回：“骗子。”

刚刚很痛。

昼神却不管，继续用力把星海拽回到自己身上，紧握的左手把星海的右手放胸口，眼泪流下：“我把这里挖开好不好？他现在全都是你的。”

星海扭动身体：“我不要。”

“不，不是这样。”昼神摇头，不知不觉在额外加力，“光来，你说喜欢我。”

“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昼神神经质般自言自语，左手紧在胸口，右手手背轻浮光来的脸颊，目光深暗：“昼神幸郎就是这样。现在，你就是唯一，他再不能失去。”

“是男人就别把责任推我身上。”

“我没有。”昼神无辜地看着他，眼中带泪，“光来，你为什么要输掉比赛呢？如果继续半决赛，决赛，就不会看到这个昼神幸郎。就像以前一样，和我家人一起回来不好吗？跟岩泉教练和队伍参加反省大会不好吗？去圣莫尼卡看海鸥不好吗？”

圣莫尼卡的海鸥。星海仿佛被什么刺痛：“不要拿现在的你侮辱我的排球，混蛋！”

昼神眼色变锐利，手捏紧他下巴：“我从来都在保护你的排球。”

“保护？”星海气极，“那为什么你总要一个人承受这些不告诉我？十七年啊，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昼神苦笑，“世上除了你我还让谁亲近过小太郎，谁有你一样的特权拿我家的钥匙，我还带谁回过家？”

“这才是你最可恶的地方，永远给我希望，又永远让他落空，就像现在这样。”

“你的希望错了，我从来给不了你想要的，现在更不能。”昼神颓然放下手，好像是放弃。

“我不奇怪你这样。”光来声音平静，凝视幸郎落魄的脸，“我讨厌你永远低估我，也低估我们的承受力。”

昼神鼻音突然变浓，他猛吸一口鼻子，把头埋进掌心：“怎么能让我的人生毁掉你的排球？那是你的命。”

“混账，你的命就不是我的命吗？”

昼神激动：“不一样！你好不容易成为世界的明星。和那相比，我和我的事，根本微不足道。”

“小太郎也微不足道？只有你一个人在乎他？我呢！”

昼神没有抬头，这一回哭得太放肆。

小太郎，和他一样爱着光来啊。

昼神更像是哀求：“光来，就让我一个人痛吧。”

“幸郎。”星海蹲下身体，把那颗棕色的脑袋抱进胸口，“我说过，这是我的事，你永远控制不了。”

2. 2028年8月1日，洛杉矶17:00PM          

本该是更热情更长久的夏天，洛杉矶熙熙攘攘的街头，五环旗随处招摇，上车之前，能看到不少人脸上还有国旗彩绘。

呼吸过许多白昼与黑夜，银白色短发的少年正隔着车窗看西方的天浓郁火红的夕阳，闪烁玫瑰色光芒，若隐若现的山顶，残留雪色。

洛杉矶，雪山和山火并存的地方。

车里的电台在直播大谷翔平的全垒打，“Fuxk!”司机猛拍方向盘怒吼，喇叭声窜起，又很快瞥后视镜。

“你也是日本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哈哈……我喜欢日本动画，Naruto!One piece！一定给我好评啊！”司机藏不住的心虚。

星海转过头，对后视镜笑笑：“没事，会的。”

Uber堵在城际高速，一步一爬行。他低头看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在五个“昼神”里，点上第四个。

界面开始通话，刚出通话音又很快挂断。

不甘心，再试一次。

一样挂断。

什么嘛。

他烦躁地揉揉头发。

手机震动，他像捧起神谕一样解锁，发现是岩泉教练：注意安全，调整心态。

岩泉一很刚正，也很柔和，刚正地制定每一份训练计划，把肌肉变成第二天性很有鸥台遗风；柔和到察觉每个人的不快，就连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木兔也能在脱离赤苇的情况下被安抚到位。

现在，轮到他。

任谁也想不到，外人眼里星海光来一向乐观到狂妄，怎么会为奥运会停在8强提前离队。

2024年的巴黎，不也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奥运。

4年以后他37岁，还有没有机会入选，或者他的身体情况是否还能保持巅峰状态，不知道。

在长年累月的训练里，他疲累渐渐侵蚀身体。

记得昼神福郎退役的那一刻，把AD的队长交到他手里，露出让他熟悉的笑容，问：值得吗？

前一天才拿过体检报告，一身的伤：膝盖关节，肩膀，腰肌腰损，手指和手腕……

他犹豫过后还是点头，他不怕，那是勋章。

但还以为和最后一场春高一样，总有个机会在奥运会领奖台上。

汽车缓缓启动，过了红区，加速变道右侧，准备下匝道。

他再次看向窗外，天色血红如旧，再不见雪山的轮廓，即将迎接大海。

他不在鸥台许久，人生很难重复同样的结果。

而且，他的手机里有那么多消息，安慰的，不平的，关心的……唯独没有那一个。

星海当面给了司机好评，得到司机一句憋了半天且蹩脚的“阿里嘎多”。

关上车门，面朝夕阳等路口的红绿灯。

幸郎怎么了？

他凝视红灯，慌张的情绪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一同蔓延。

有几天没联络，也是岩教会在大赛前控制用手机的缘故。他知道幸郎最近有个棘手的病人，那只叫的Pochi狗，有和小太郎相似的脸，和相仿的年纪。

更糟糕是小太郎年初才生了一场大病，那时他在打全明星赛。

结束后才知道，他推掉采访，急匆匆赶紧去长野。

好在回家收到的是好消息。

幸郎高兴到给他很大的拥抱，小太郎在卧室的小窝睡觉。

在汤田中，幸郎租了间公寓底层。依照小太郎的年纪，不再需要院子撒欢，也不方便走台阶，只一个劲在家睡觉。昼神回家他在客厅睁开眼睛看门口，不似过去飞奔而来，冲他叫唤，跳起来舔他。

不过看到光来还是到门口，安静舔他手背。

光来一惯蹲下身子抱他摸他，说：“小太郎乖~”

幸郎在用尽所有的医术科学和心力，为小太郎延长寿命。

然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一颗星星，到临界点后会爆炸，坍缩，寂灭。

吃过晚饭，两人照例陷沙发里休息，电视上全明星赛的新闻结束，开始播放情热大陆给牛岛若利的专题，小太郎趴在脚边睡觉。

“华沙的夜晚，牛岛说，今天要和朋友共进晚餐。节目组征得同意后，与其同行。”

“牛岛口中的朋友，原来是世界顶级的巧克力大师天童觉。”

“六年前节目组为天童大师录制影像，也有过同样的夜晚。都知道两位是从高中就交往甚密的好友，如今在截然不同领域，两人已然是世界级的明星，到这一刻，牛岛选手是不是觉得十几年光阴似箭，两人都变化太多？”

“不，没有。”牛岛摇头。

昼神疑惑。

“哦？真是意外的回答，在我们看来，天童大师从日本走向巴黎，是极大的变化，牛岛选手从挚友的角度看，有什么不同的感想呢？”

“自从和他相识，我们的相处的模式并无太多变化。至于事业的成功，是他永远拥有能带来幸福的能力。能在一起这么多年，大概是我足够幸运。”

“？！”坐沙发上光来眼睛瞪大一圈，捂住嘴巴，悬在半空的脚都没再晃。

“哎呀~若利君真是的~”天童明显在冲进饭店的时候撞到了摄影师，镜头晃过，再转正就是他在抱住牛岛，对镜头比yeah，“说话还是那么甜，和巧克力一样呢～”

“巧克力……牛岛……”昼神揉揉眼睛，被天童魔鬼的语言辣到。在他看来牛岛和巧克力的关系只有小太郎不能吃这一项。“算公开了吗。”他声音有黯淡。

“牛岛对媒体不排斥也不亲近，这段话解读空间很大，未必会往恋爱的方面想。”

“会有影响吧，他现在是国家队队长。”

“都十几年了，熟人都知道哎，要说商业之类的，牛岛也不是很在乎。反正，不影响国家队大名单，更不会影响俱乐部。”察觉到昼神对这个话题敏感，他选择一个折衷的回答。

此刻在洛杉矶的路口，星海等在原地很久，等电话那一头除了语音信箱以外的回答。

突然，后背反而被人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被挪一个身位。

是红灯变绿，洛杉矶不会等。

星海随人流的方向走上栈桥，海鸥连绵不断，他伸出手，惊飞的鸟儿掠过他的身体，那道白色最终和太阳融为一体。

他放下手，拿出手机和其他人一样拍照，每一张都有模糊的残影。他点开那个头像，按下发送。

能怎样呢。他暗忖，他们的处境，已经不会比四年前更糟糕了。

3. 2024年8月6日，巴黎15:30pm

巴黎奥运会八分之一决赛，和意大利打到决胜局，日本队7分打平，马上要领先进入技术暂停。

他接过影山的高球，起跳，打手，得分，一气呵成。

只是落地的那一刻，腿忽地绵软，眼睛竟也一时睁不开。

失去意识前，身上很热，听到观众哗然，好像被人抱离赛场。

神智被巨大的睡意侵袭，热量似乎因为运动结束，散发殆尽，有一丝微风吹过身体都觉得寒意刺骨，忍不住打颤。额头被敷上冰袋，还有什么人在捅他鼻子，叫他恶狠狠打一个喷嚏。

立即睁开眼睛，对上岩泉教练绿色的眼瞳：“星海，你发烧了。”

他第一次在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身上，看到明显的忧思。

不好的预感螺旋而上，他瞪大眼睛，手拿下冰袋：“不，我没有。”

“刚刚检测的试纸会送去实验室，星海，你发烧到了39度，不能继续上场。”

“还有8分。”他第一次哀求，眼泪在眼眶打转，“岩泉教练，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奥运。”

岩泉抿紧嘴唇，别过头不敢和他对视，露出同样的难过：“是教练组和奥委会的意思，在结果出来之前，不排除有传染病的可能，所以你要暂时隔离。”

他这才发现已经被转移到单人病房，左手手指和胸口，都被接入仪器，抬头看到墙上的电视，比赛已经结束，日本队15分，意大利17分，大比分3-5。

年轻的意大利队主攻手接受采访，星海记得他是ROME ALI的新队长，才20岁。

那张稚嫩的脸和年轻身体的素质仿佛已经从他的身体被抽离，还有他没能实现的奥运梦。

他强忍住哭腔，不要让眼泪流出：“教练组……有没有说过……”

他努力从床上坐起身来：“我还有没有下一届奥运？”

岩泉叹一口气：“星海，我不能预知4年以后，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专注现在的自己。”

“可是我——”

“听着，就我对你身体的观察，你的状态还很好。如果你连眼下的自己都要放弃，更不要说四年以后。”

说罢，他轻柔把星海重新安顿回床上，为他敷好冰袋。

此刻右边墙上传来强烈的震动声：“滋滋滋——”

“啊，你的外套。”岩泉从墙上拿下队服，“从刚才起就一直响，是家人吧？”

星海闭上眼睛又睁开，本想摇头，转念还是要和家人报个平安，便点头。

岩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锁屏上“昼神幸郎”四个字赫然在目。

他滑过绿键，说的“喂”比刚才更哑。

“光来。”昼神的声音温柔语速却疾，背景声嘈杂，混着风，引擎和喇叭，“等我过来好不好，很快。”

万般冲动涌上心头，眼泪顺眼角流入耳廓。想开口叫“幸郎”，发现喉咙疼得再说不出话，只能“嗯”。

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传过：“光来，旁边有没有医生，方不方便让我了解你的情况。”

他吸一下鼻子，迟钝片刻，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岩泉，左手晃一下手机，见岩泉点头，便把手机交到对方手里。

“你好，是家属吗？我叫岩泉一……”

高烧阻断他继续听岩教和昼神的对话，他的脑子被困意侵袭。

不是第一次发烧，在鸥台也有过。

温泉合宿的晚上，他先是和白马比赛谁更能蒸桑拿。心满意足听白马说认输，心情大好穿湿答答的睡衣在风口喝牛奶。

第二天起床，脑子重得像被塞了铅，昏昏沉沉爬起来，估摸是烧了。

他没当回事，想着凭他的体力，总能撑过。

谁知道，刚刚吃过早饭，昼神坐在他对面，当所有人的面拉过他的手，握住。脸上一贯的微笑瞬间消失，下一秒严肃地将身体前倾，摸他的额头：“光来，你在发烧。”

其他人围上来嘘寒问暖，他想说没事，昼神却越过他的意思，向诹访学长请假，说，光来睡相这么差，发烧也会踢被子，好更慢，影响训练。

他手握拳，觉得这个人趁他病还要损他，要打他也没力气，只能努力控制牙齿不要打颤。

于是昼神就在无人的房间给他喂粥，看他吃药，换掉慢慢额头烧温热的冰毛巾……

迷迷糊糊地，有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的包围他，不似儿时躺在母亲怀里的时光，也不是朋友间春风和睦的交往，说不出的情愫在他意识不断游走的边陲，想这个人可以多陪他，哪怕他现在脆弱。

搞不懂这个男人。他想。太矛盾了。

母亲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打败他，先从了解开始。

过去在无数用余光捕捉的洞察里，他看到昼神的世界是一座孤岛。当海水涨潮，他们会靠紧，当海水落潮，他又被推远。他在最开始追逐很累，要打败他这样技术全面，身高到190的主攻手，听起来像一个童话。

一直到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他往四处看，问其他正选队员：“昼神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他。”

大家也环视一圈，冷静摇头。

“每次输掉比赛，他都会一个人加练。”

“星海，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你有事明天找他也一样。”

不一样。他记得那张脸，和他说“对不起”，冷漠又绝望。

他在山路上跑，不知过了多少台阶，春风裹着樱花的风灌进他的鼻子，喉咙——让他抓住什么，他伸出手，哪怕只是一个黑色书包。

转眼到山捱棕色的石壁上，那道血红的线，线在延长，在继续滴血，慢慢把背书包的人吞噬。

他惊醒，从床上坐起，一身是汗。

然后他看到门把手在转动，幸郎推门而入。

他揉揉眼睛，瞪大，听见幸郎对他第一句话：“我看过比赛。光来君，哪怕你一直在场，也一样输。”

没来得及思考，他直接砸了枕头过去，嗓子还痛哑：“滚。”

幸郎没躲，双手接过枕头，关上门，慢慢走近病床，眼神很复杂。

鸥台和乌野的春高，幸郎也是同样的眼神，看离场的日向翔阳。

幸郎走到床边，放好枕头，蹲下身体，伸出手抱住他：“光来，你不会死的。”

好多不甘化作咳嗽和泪水涌上心头，他搂着幸郎的脖子，第一次哭这么厉害。他大概到了年纪，巅峰的状态和身体，已再回不去。

他不会死，可他也不要什么以后。

“我问过教练组，对你的要求是好好养身体。”

道理他都懂，眼泪停不下。

“你想过这一天。”昼神叹息着，手按上他的后脑，“你说过退役以后不会和哥哥一样继续在AD做助教，你要回家，陪小太郎，陪排球馆的孩子打球，告诉他们可以像你一样不用在意身高，也会成为世界级的选手。”

思念淹没他。他好想回到鸥台，单纯又心满意足的排球，满腔热血走上全国冠军的领奖台。

年龄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许多痕迹，有时候他去酒吧，还会被要求出示证件。岁月不过像侵蚀每个人的青春年少一样，侵蚀他的所剩不多的运动生涯，面对无用的伤感，他必需从和解开始。命运对他的残酷都是自然的选择，就像他的身高。

沉默许久，他在昼神的后背点头。人总在跌跌撞撞且满身是伤的那一刻，带空空的行囊回家。

他闭上眼睛，很安定。仿佛人生就该被如此对待，是长野空旷的风，春日温泉的涟漪，海鸥在阳光下拍打翅膀掠过波浪的浮沫。

昼神轻轻拉开他，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再递上纸巾，有几分苦涩：“光来，不要留我一个人。”

他听着又觉得烧，胡乱擦好脸，鼻音很重地问：“你怎么能来？”

这是隔离病房，除了岩教和队医，队友都不能探望。

“用了一点父亲和哥哥姐姐的关系。”昼神抽纸巾给他擦汗，“还好，实验结果，你流感和新冠都阴性，只是病毒性感冒。有一点传染性，但不严重。不过你症状很严重，留在这里更好。”

昼神抬头查看仪器：“刚刚心跳好快，做噩梦了？”

星海有些心虚，低下头。

“我答应过伯母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她。”昼神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保温盒，“岩泉教练教我煮的，你试试。”

一直到闭幕式，他都在病房里养着。队友大多结伴出游放松，群里滴滴滴响，问他病情，八卦也不断：钱包被偷，去“帮扶”比萨斜塔，两米巨人组队去老佛爷扫货……

等星海和昼神赶上再逛巴黎，已经是闭幕式的前一天。两人沐浴在塞纳河灯火通明的两岸，走向天童的甜品店。路上有日本游客认出星海，女生和闺蜜一起，脸上喷了国旗彩绘，背包上一个人挂宫侑，一个人挂及川彻的吧唧，星海笑着和他们合照，还把签名写在及川彻和宫侑旁边。

其中一个好奇同行的昼神，欣赏他修长挺直的身材，以为是运动员也想要签名，昼神笑眯眯摆手：“不过是个普通人，来看看高中同学。”

“啊……”那个女生若有所思，很快坚定也脸红道，“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星海愣住。

“抱歉，不可以哦，不是单身。”昼神依旧保持微笑，星海看得出，笑得像被打扰。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不再坚持，朝他们谢过，挥手再见。

“真难得啊。”幸郎对他说，“你不是不喜欢被其他人抢风头，尤其是宫侑和及川。”

“嗯……心情好，明天回家了。”星海听昼神说不是单身，大概是指他们。但现在不想挑明，就转移话题，低头看导航，还有两个街区就到目的地，“伯母真的要芥末口味的巧克力吗？”

“她有个姐妹上次来巴黎，特别喜欢，说得她也很心动。”

星海低头笑笑：“牛岛说他做饭，真不敢想，不会吃Power咖喱吧。”

昼神耸耸肩：“应该不会。牛岛队长看上去，也是个好男人。”

小海鸥眼睛一斜：“也？”

昼神笑笑没回答。

店门口是Closed的牌子，星海给牛岛打电话确认，很快牛岛从偏门出来接。

“你好，我是牛岛若利。”

“啊……很荣幸见到国家队队长，我叫昼神幸郎。”

牛岛点头，推开小门，“嗯，我听星海提过你。”

带他们走上二楼，是个温馨的小房间，黄色壁纸，和外面的砖墙和阳光一样，散发暖意。星海听过牛岛为了让爱人好好吃饭，特地投资为新店楼上多装修一个带厨房的小屋。

牛岛领他们进门，一个细长条红色的人扭动身体突然蹦到在眼前：“Yaho~若利君的贵客来啦！我是天童觉，要说明一下，今天晚上是若利君做饭哦，我只负责甜品。”

随即这个长条的人侧过身双手指向星海：“你，可以正常吃东西了吗？”

“嗯。”星海点头，尚且在对这个跳脱的人震惊，这家伙真是电视上的甜品大师？还比他们大一届？他表面乖巧鞠躬，“你好，我叫星海光来，他是昼神幸郎，是我最重要的——”

“高中同学。”

？！

气氛一下就僵，他瞪大眼看着昼神抢过话，不可思议。

红色的人毫不掩饰，捂着肚子大笑，像汽车店门口几米长的人形气球，北风刮得东倒西歪，笑声都刺激到耳膜：“哇哈哈哈——若利君，你听到了吗？”

牛岛穿好围裙站在灶台前：“我听到了。”

“若利的朋友好有趣！”天童眯起猫一样的眼睛，嘴巴变成散瓣，“我超喜欢哦！从高中开始的罪恶禁忌又无法开始的缘分，还有求而不得的破碎感~啊~这就是艺术！”

星海觉得这就是发神经。

“天童，这很正常。”牛岛拿着锅铲，走到两人面前，保持严肃，“你们请坐。”

星海和昼神尴尬对视一眼，在同一侧入座。

“还有，若利说你们是鸥台的，在长野？”

两人点头。

“可惜全国大赛没有遇到，真想看你们被若利君打落花流水的样子……”

星海气得反驳：“才不会呢，肯定是我们赢。”

“真敢说！我也生气了！”天童气场突变，像传说中的河童。忽然俯下身子，伸手迅速捏一把星海的脸，又咧嘴笑：“若利君，他当真了哎~好可爱啊。”

“喂喂！”昼神护住星海，带了点愠怒看天童：“他不喜欢这样。”

“嗯？”天童眯起眼睛打量，“你很懂嘛。”

牛岛毫无知觉地脱下围裙，端盘子上餐桌：“吃饭吧，星海，昼神。”

饭桌上的气氛不算差，牛岛做饭很不错：布列塔尼亚龙虾汤，勃艮第红酒炖牛肉，香煎扇贝配黑松露……

星海化悲愤为食欲，心想这可恶的万能的排二代啊。

席间一直在听天童说他和牛岛的往事：他和牛岛高中三年，异国十年；牛岛的每场比赛他都会看，手一指书架上的光碟，一整排都是，家里还有；下一次谁上情热大陆，就和对方求婚……

别说他和昼神，牛岛都没太多说话的机会，除了关键时候“嗯”“哦”“是的”。

甜品是巧克力熔岩蛋糕，天童手舞足蹈地为冰激凌点火，高温化掉了原本搭建好的巧克力块，融进冷饮，像岩浆：“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破碎了~什么呢——”

天童关掉打火机，前仰后合地，最后拿手指向昼神。

昼神明显措手不及，赶紧微笑：“巧克力？”

“是信任崩溃了~”

“天童……”

“不用担心若利君~让答错的人先尝一口，怎么样？”

牛岛没再说话，看星海的眼神带几分担忧。

另一厢，昼神似无察觉，用公勺挖一块放进自己盘子：“冰激凌的甜和巧克力的苦都恰到好处，第一次吃到这么完美的甜品。”

“哼哼，必需的哟~SATORI是奇迹创造的男人~不谙世事的小孩，好好品尝‘暴风雨前的宁静’！”

星海终于再和昼神对视一眼，共脑牛岛队长的男朋友实在难以理解，连同牛岛本人也变费解。

鸥台和白鸟泽没交手过，昼星两人不知道天童怪物般的直觉，和极端跳脱的思维。

星海只觉得嘴巴里甜和苦交替又中和，包裹方才种下的委屈的种子。

不敢想，莫非十几年，是他一人执着未来。

回到宿舍自然按照预言发展，他们的“吵架”不可避免：

“幸郎，你知道牛岛的恋爱对他的奥运没有影响，影山和日向也是。”

对面脸色秒暗，很快装出故作轻松，戴上微笑的假面：“光来，还在不开心吗？不用天童说信任破碎，就破碎吧。我们哪有这么脆弱。”

“我实在搞不懂你，你是不是在躲我？”

“光来，你知道我只对你——”

“但我也知道一旦不会长久，对未来的想法不会一样。幸郎，不如都不要联系，冷静一下。”

“做不到。”幸郎打断，“哥哥还在AD，在国家队。”

“福郎哥是福郎哥！”

“小太郎也离不开你。”

“那你呢！”

那人沉默，勉强扯动嘴角：“光来，不如我们回家再见。”

4. 2018年7月27日，洛杉矶 

昼神不喜欢离家远行，那意味着要和小太郎分开。

不过光来背着包，拿着行李箱来他家门口，问要不要一起去洛杉矶，赞助商请客，拍外景，3天就回。

他第一时间还是想答应。

先把人迎进来，用一贯的口吻调侃：“要找免费助理的话，我身家可贵。”

“不会亏待你的。”已经长高的小人一拍胸脯，自信保证。

“哥哥已经把他的经纪人介绍给你了？”

星海对他点头：“嗯，要出国拍广告还是第一次，吓了一跳。福郎哥还羡慕我呢……你说，这种事，不可能叫父母操劳，哥哥更加不行！芽生和千源现在还在训练，我也不能麻烦前辈。”

小太郎刚从睡梦中醒来，听到声音，冲出卧室奔向星海，“汪汪汪”。

星海照例蹲下身子摸狗：“哎呀，小太郎~真乖，真乖。”

“什么嘛……做完排除法才想到我啊……”

“你在别扭什么啦！到底去不去。”星海停下撸狗的手，让小太郎也回头看昼神。

“大明星都亲自来请，哪有不去的道理，让我把小太郎暂时托付给爸妈。”

星海抱住小太郎：“对不起啦，我们会马上回来，而且会给你带好吃的！”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下午。”

“那你这副打扮，准备今晚住这？”

“对啊，你不是说过我可以随便来嘛。”

“真不客气啊，光来君～晚饭想吃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把小太郎拜托给长野的父母。

临行前，父母在门口朝他们挥手，叮嘱注意安全，晚上别出门，要他好好保护光来。

“不用你们说我也会啊。”他微笑回答，不敢用不舍和小太郎对视，小太郎思念上头会让彼此为难。

“这种事情才不要麻烦幸郎。”光来大方地回应，“我才要罩着他！”

两人在“光来真是可靠”的评论一路开车到机场。

有福郎这层关系，经纪人团队和昼神幸郎也算认识。这次是美国的品牌方，打算在10月，V联盟的开赛日进入日本市场。

在甲方看来，“小巨人”光来活力四射，亲和力高，受众面更广，更重要的是，AD是眼下V联盟三连冠的霸主。

“怎么福郎拍广告的时候没见弟弟来当助理呢。”经纪人今井小姐笑着说。

“那个时候在学校读书，根本没法出去吧。”

说罢，和经纪人小姐一起笑。

圣莫妮卡海滩很美，满世界的海鸥似乎都在这里。

拍广告的过程NG了56次，运动饮料喝光好几瓶。第57次，光来提出去厕所。

昼神心疼光来不喜欢脸上涂东西，为镜头服务顶着全妆，化妆师喜欢光来的大眼睛，把睫毛刷长一倍，在眼睛周围多加层次，突出闪闪发亮的效果。光来经常忍不住眨眼睛，不知如何又错过镜头，再重来。就一身衬衫短裤，在阳光直射的洛杉矶正午，脚底下沙子都烫，对无情的镜头起跳，落下，被摄影师冷冰冰喊停。

原本面对阳光的期待落空，他看海鸥每一次张开翅膀又被狂风和巨浪打回原处狼狈。

如果还在鸥台，光来会说不录了吧。他想。

现在的光来成熟太多，大概，比他更懂妥协。

“那个……”他礼貌问今井小姐，能不能安排他和光来打一场。

今井小姐惊讶，抬头看他：“这……”

“抱歉，也许我提了一个难为的要求。”他微笑，“我也许不懂商业合同的运作，不过作为光来的助手，我有一个让甲方满意的方案。”

今井小姐略低头，墨镜后面的眼睛也在思索，昼神娓娓道来：“光来是遇强则强，他的排球需要对手，只对镜头和空沙滩，不能发挥他最大的潜力。”

今井小姐听罢，去找甲方的摄影团队沟通。不一会，那位一直咬文嚼字的摄影师麦克朝昼神挥手，示意他过来。

“你会打排球？”那人五大三粗，头发卷曲，络腮胡子覆盖鼻子以下的脸，拿硕大的墨镜看他，英语说得很快。

他点头，眯眼笑补充，听出对方有敌意，用同样语速语言回答：“我们是高中同学，一起拿过全国大赛冠军。”

那人勉强点头：“试试吧。”

“我好了～！”光来重新站回到太阳底下，这一次昼神涂完防晒，拿着排球走到他对面。

“光来，1v1，打吧？”

“哦？”光来眼睛亮了，右手握一下拳，努力克制不要揉眼睛，“你没退化？”

“试试？”他带熟悉的微笑，走向发球线。

球往上飘，熟悉的跳飘球，还有不可预测的海风紊乱路线。

光来专注盯好球路，后退，小碎步，上手接球。为对抗海风，用更大力气上抛，沙地起跳，重扣。

昼神预判到路线，下手接球，见光来还在后排，直接轻掉到网前。

“不错嘛，还以为你不行了。”光来朝他微笑，仿佛又回到全国大赛前。

“你还是不要随便说我不行吧。”昼神回发球线，准备第二个发球。

昼神加入以后效果极好，光来起跳，扣球，接球，拦网都被拍很全面，再接下对镜头说双语广告词，结束时间甚至比预计更早。

“你，叫什么？刚刚没记住。”麦克指着昼神问。

“我？昼神幸郎。”

“出片效果很好，我们愿意支付额外的酬劳。”

“哇……”光来抬头看他，抓他的胳膊晃。

他按住那只胡来的手：“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不过这是光来的广告，我不想加入。”

今井小姐及时打破僵局：“麦克先生，既然光来的广告拍摄结束，那今天就收工？”

麦克点头，示意其他人收拾，结束外景。

“辛苦啦。”经纪人抱歉地看着两人，“真没想到他们这么苛刻，我觉得一开始光来也表现很好啦，就是后面有幸郎在感觉更不一样。”

“我们在鸥台对内练习都好多次了，这一次打沙滩排球我一开始也没有适应，倒是这个家伙……”

“光来过誉了呢，我哪有能耐和职业选手相比，不过是还记得过去的训练罢了。”

今井小姐再和他们握手：“总之再次感谢你们，可能还会有补拍的要求，如果幸郎改变主意随时联系啊，很好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前就好好享受洛杉矶～”

喧哗散去，从被隔离的世界走回真实，两个人在沙滩上散步。

细沙软软冲过两人的脚背，海滩冲刷他们留下的脚印。

“真搞不懂你，干嘛和钱过不去，你能上广告，我开心都来不及，哪有这么小气。”

“不是钱的问题。”昼神认真，“这是光来君的第一支广告，还是走向世界的广告，当然只能属于光来君一个人。”

“都说了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

……

光来看他好一会，明白不能改变执着，便也作罢，转头抓昼神去看海。

海鸥不间断飞过嘶鸣，可惜没有食物不能吸引海鸥，光来冲向翻白的浪，兴奋对海鸥招手：“嗨！KAMOME！我们是鸥台的！KAMOMEDAI！”

光来真是傻得可爱。

他看那个背影微笑。

不一会，巨大的海浪回应光来的声音，光来一下被冲得没站稳，上半身湿了一半，整个人后退，被他稳稳接住。

拥抱那一刻，他一下变了脸色，并非对两人习以为常的拥抱，是他听到闪光灯和快门的声音，和诹访学长随身携带的单反相机一样的声音。

他扶好光来，很快转身找到拿相机的，刚刚的摄影师麦克。

“删掉。”他用英文说。

这回对方没有刚才独断的气场，后退一步：“啊，抱歉，我不该偷拍，可是刚才真的很美，你应该看看照片。”

“是吗？”光来垫起脚凑上去，“什么样子？”

知道理亏，麦克结巴，把相机放低：“不用紧张……这里是洛杉矶，你们这样的情侣很正常。”

光来眨巴大眼睛：“情侣？我们？”

“啊，我搞错了吗？真对不起，我看他的眼睛，真以为你们是情侣。”

昼神这次没笑，死盯对方的相机：“删掉。”

光来这一次成了调停者，以要走照片作结。

夕阳为这对恋人勾勒出深邃的剪影：他们意外的拥抱与不经意对视。在熙熙攘攘的沙滩，两人隔开一片无人之境。

他还是后怕，只是一张无法分辨人脸的照片，光来也还没有被世界认出的知名度。可他已经无法自控得，去害怕每一个会毁掉前途的可能。

光来见昼神还在晃神，问：“你是不是不想听人这么说。”

“什么？”

“说我们像情侣啊。”光来刻意离他远一些，“那我们分开行动，反正现金在你身上。”

“不要。”这回是新的害怕，害怕远离就会失去，下意识搂过光来的肩膀，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我只是不喜欢被随意评价。”

“什么嘛，有什么关系。”光来有些嗔怪，“谁以前还说，不要对采访太敏感，现在你多想什么。”

“不一样，那个时候，你还不是世界的明星。”他伸手刮一下光来的鼻子。

“可我们一直这样，为什么会在洛杉矶被当成情侣？”

“谁知道啊……”他的声音一下渺远，缺乏底气。

“试试看？”光来在他的胸口抬头看他，“怎么样？”

“哎？”他停下脚步，低头看那张兴奋的脸，已经卸去妆饰，圆圆的眼睛看他，“光来君确定吗？”

“你怕了？就半天，如果有没有开始交往，对我们都没区别，那不还是朋友吗？”光来撅嘴。

“这样。”昼神这一次笑得很挑衅，他仿佛看到有不可预知的深渊在凝视，回答很极端，“那我们回宾馆吧？”

看光来愣了一下，他想光来拒绝就好，最好再给他来上一拳，骂他是个下流的渣男。

“呵，就累了？果然你天天坐着，根本没怎么运动。”光来说着往宾馆的方向走，“走吧。”

昼神一路都在想，他必需要离开，要告诉光来他不能回去，他要再订一个房间。光来现在很危险，危险因他而来。

等回过神，光来已经刷开门卡，抓着他的胳膊进门。

“光来！”

门很快关上，光来回头看他，不解：“怎么了？”

他直接吻了上去。

都是热带果味运动饮料的味道。

这个人，这个身体，这一刻脸上的表情，胸口心跳的频率，全部，都是他的东西。

一开始很温和，只是嘴唇相触，后来他伸舌头撬开对方的唇，变得难以呼吸。

原本他的手撑在墙上，堵住光来身体的两边，后来愈发深入，他把人抱紧，手握住后脑。

结束以后光来推开他，大口喘气：“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光来，交往以后就是这样啊。”

当然很熟练。他想，不知道在幻想里练习过多少次。

“挑衅？才不会输给你。”说完光来拉皱他衬衫的前襟。

“是吗？”他笑得很张扬，脑子里控制理智的线断了，“那光来君，我们继续吧？”

停不下来。

预定的米其林餐厅，约书亚树国家公园，道奇队（MLB）球票……悉数作废，唯一的收获大概是小太郎的零食。

他闭上眼睛一直能看到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光来抗拒的，害羞的，再忍不住的表情都在他眼睛里，像闪在白天的星星。

过很久，光来忽然拿枕头打他：“饿了。”

他翻身去床头柜打电话订餐，过十五分钟，熟练穿好衣服出门拿饭，心情很好给服务生加倍小费，回房间喂海鸥。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海鸥一边抢他手里的牛肉，一边含糊地问。

“我好歹也是医学生啊。”

对面吃饭的嘴巴暂停一下，又拿枕头打他：“好啊，你骂我不是人！”

“哪有！是我人体解剖学满分！”他故意躲着装狼狈。

打他的枕头没有停，这一次明显害羞。

退房之前他整理行李，两个大箱子没拆多少，毕竟大部分时间在床上，尤其是光来。

确认证件都在，其他卫生用品明早能很快收拾，他没有回卧室，反而在厨房拉开椅子坐下，从手边的冰箱里拿出威士忌和冰块，顺手拿一个倒扣的玻璃杯，往里面倒小半杯。

他看洛杉矶外面灯火通明，海岸线不灭的灯，是多少人疯狂的青春，是多少感官的刺激。

终究他也沉沦。

这不是他。

他闷一大口，热辣的灼烧感在喉头。

“喂，早上六点check out，不睡啊？”光来不知何时出现，挡在洛杉矶的夜色前面。

大概是刚醒，随便拿了他的衣服套身上，长度快到膝盖，像条热带风的裙子。

思考被阻断，身上又觉得热，他揉揉太阳穴：“这就去，光来，你也快睡。”

“大半夜喝闷酒，你不开心吗？”光来敏锐地抓过他要举起的酒杯。

“一时起意罢了。”他故作轻松把酒杯递上，“要喝吗，只能一口，剩下给我。”

“哼。”光来泯上，果然脸色大变，“什么呀，难喝。”

“美国人说这是男人的酒呢。”他拿回酒杯，坏笑。

“你——要再认证一下吗？”

他轻笑：“不了，这就去睡。”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冰块碰玻璃，发出脆响。

光来忽地抬头问他：“幸郎，我们在交往吗？”

他愣一下，努力保持冷静：“不是假装吗？”

“假得这么真？”

“再真也是假的啊。”他知道脸上还是闭眼微笑，烈酒在烧他的胃，他感到一阵恶心。

没有睁开眼，他在等光来打他。光来应该打他，打到他出血，打到他痛，打完以后怒骂他是一个践踏感情的渣男，应该从这酒店跳下去。

他会的。

他想。如果光来觉得他应该从这跳下去，那他就去。就算他死了，光来也会好好照顾小太郎。

他已然失控，有一个破坏理智、搅扰心灵的恶魔在操纵他。如果有什么他还可以控制，那便是遏制着不要开始。

从小就不爱和人相处，又偏偏因为家族参与团体运动并且表现出色。他一向用表面温和去包揽所有偏离轨道的错误，也兼顾对自己极端的严苛，将每一块动作和肌肉都设定成给排球最完美的形状。

即便如此，也还有人要拉住他的背包，用手绢为他出血的手包扎伤口——甚至，他都忘记去痛。

他对伤害自己毫无负担，却不能够伤害光来，如果再继续失控，他一定会。

潜意识里，早晚他对待光来，会像对待他自己一样残忍。

忘记做什么会带去疼痛，就像在床上，好难抑制，美好又绝望。

这个人，这段感情已经被他虔诚地奉上神坛，而神，不可以流血。

光来只盯他侧脸许久，随后说“哦”。

睡觉的时候光来还靠在他身上，那个温度，那个距离，他能听到呼吸。

为什么？

你永远都要放纵我。

5. 2028年8月4日，长野 13.00PM

人总是记得梦境，记不住睡眠。

光来做一个很长的梦。

在巴黎，他站在看昼神的背影消失许久，被积攒的委屈难过和愤懑控制不住，拿枕头砸向门框。却不想枕头偏移了角度，擦过门转飞向走廊。

不好！

有人！

有小麦色的手臂抓住白色枕头，外面的人从阴影里走向他：“星海，怎么了？”

他左手拿枕头走进房间，右手还夹着档案文件，笑着打趣：“力道不小，病一定好了。”

光来心虚：“额，岩泉教练……”

“呵呵，大病初愈还要小心，目前还有运动员被传染。”岩泉一没有多问，把枕头放好，转身要走。

手机震动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发现是岩泉的电话。

岩泉一熟练地回：“垃圾川，马上就来了，等一下。”

下一秒，星海翻着白眼听及川彻撒娇。

“岩教，很辛苦啊。”见岩泉费好大劲儿解释还有一会才能结束工作和他见面，光来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人挠头，略尴尬道：“呵呵，让你见笑了，习惯就好。”

“不。”小海鸥摇头，“是岩教的爱人不怎么遵循常理。”

球场上的及川彻可不会这么娇俏，相反，球路凌厉且多变，难以招架。他更不喜欢及川彻在比赛中洞悉他弱点的视线，他的脾气本就来去很快，闹腾和安静就是一瞬间，世上了解他别扭的有幸郎就够。

他看岩泉一爽朗笑出声：“哈哈～那家伙的确不省心，不过这世间的道理总也说不完，在感情里，往往在理和在他之间，我们都会选择后者。”

光来抬头瞪大眼睛，从未想过的思路。

“抱歉，我刚才也听到一些。”岩泉真诚道：“说实话，我很羡慕。”

星海停顿：“是没有异地吗？”

他知道岩泉和及川青梅竹马相处十七年，异地十二年，光听数字就难熬。

“不完全是。”岩泉感慨，“我大二和他提过分手，有一个月没联系。这大概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就算很痛苦，也不觉得我做错。他之前也得了流感发烧，还坚持和我打视频，他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刚叫我名字第一个音节就咳嗽。我强行挂了视频让他休息，他就一直打，我关机的时候都在哭。哭得去查机票，想去看他。可我做不到，课表很满，不上课还要去打工。我想，他这么受欢迎，找谁不能呢。我在名义上是他对象，实质上早就失职了。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让他能够找到每天看到他摸到他关心他的人。”

“啊……”光来听到这个刚毅男人的痛，虽然口吻平静，背后的鲜血淋漓还是生疼。

“让这段感情继续是我最自私的决定，我忍不住在春假买了机票去看他，我推掉了打工，也不管后面有三门考试。我想好了，哪怕要他痛着嗓子给我打电话，一边咳嗽一边叫我的名字，也不要再分开——好在我们都有相同的自私。”

光来看岩泉朝他竖起左手，墨绿色的眼睛，和戒指都在发光。

他正消化这番意外的交叠，喧闹很快传来：“小岩小岩～及川大人都等你十分钟了，怎么这么慢。”

岩泉朝他挥手告别：“好好休息星海，男人嘛，都不会轻易放弃。我看那位医生，心里也放不了别人。”

“啊啊啊小岩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和其他有夫之妇独处！”及川彻还颇有故意，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贴岩泉一身上。

“人家生病了好不好，你别胡闹。”

“及川大人也不舒服，你看，一定是训练太多了，这里好疼。”说完抓岩泉的手去摸他胸口，还不忘挑衅看他一眼。

怎么有这么小心眼的人！星海气急，不就是他倒下的时候被岩泉教练公主抱到离场。

早知道该晚点和幸郎吵架。他懊恼，就应该让他男朋友俯视这个浮夸的阿根廷二传，用视线告诉他长不到190.4啦。

由于被更生气的对象，冲散之前的气。他冷静下来，发现早在六年前的洛杉矶，就已经在“道理”和昼神之间选择了昼神。

他扯一下嘴角，4年以后还是洛杉矶，如果他还有下一个奥运。

一直到飞机起飞，手机里再没有昼神的短讯。第一次失联超过48小时，他整个人开始有点阴晴不定：牛岛给他送天童还未上市的巧克力，他觉得这个人炫耀老婆；日向给他看木兔手扶比萨斜塔，他关注点是影山为什么在照片里看着日向柔情似水；还有每日固定节目“小岩小岩～及川大人这里那里这里好酸啊～”——阿根廷人不要来日本队训练室啊！

国家队包机回羽田机场，在专用的奥运接机大厅，有个190的男人拿牌子接机，上面写恭迎奥运英雄星海光来荣归故里。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反而是白马懵了：“幸郎为什么就接你？我呢？我也回长野啊！”

星海强忍住不要太得意，认真分析道：“芽生，高大的生物塞不进幸郎的小车，按比例你该坐新干线。”

白马看手上三个箱子都是给亲戚的面膜面霜珠宝首饰LV香奈儿，团队的人都知道他差点在法国机场被当成走私贩子，过海关税也交一大把。这八月酷暑37度的光来怎么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言语，并且还用极其热忱的步子和幸郎拥抱。

十多年的友情在这一刻给白马致命冲击，看幸郎接过星海的包背上，行李箱拉上，收好欢迎展板，朝他微笑挥手告别：“芽生，这么多行李，路上小心啊，新干线那边走。”

昼神幸郎，你是和我不熟吗？

一路上星海抿了十几次嘴唇都没开口，等昼神发动汽车，忽然转过头对他说：“光来，我冷静过了，我们回家吧。”

“啊，嗯，哦……”他把头转向窗外，开汽车缓缓驶出机场。

回家。他和昼神说最多的话。

他有过很过很多次“如果做不到，就不需要什么明天”的想法。每到明天睁开眼睛，他仰面看天花板，知道总有一个“家”在等他。

感情会变质，家会变化。

初中回家，他问母亲：有个人的身高，技术都很出色，还打我最喜欢的位置，但是他每次打排球都很痛苦。这算什么，挑衅我吗？好像我的喜欢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嗯……根据妈妈的经验，这个孩子可能对自己不诚实。”

“额？”

“光来是喜欢才会去打排球，并享受着这份热爱带来的成长。也许那个孩子只是因为天赋异禀。人喜欢的做的事情未必擅长，擅长做的事情未必喜欢。如果他在团体运动里，完全不能容忍失误，那他也许不喜欢和人相处，至少不怎么愿意去相信别人。光来和他完全不一样，才会觉得奇怪。”

是的。幸郎一直逃避的东西，从来不是和他的关系，是幸郎自己。

光来微微睁开眼，看到阳光透过百叶窗。

可他从来没有逃避过幸郎，也不会。

不管有没有发现爱情。

每个⼈都会活到把爱补全的夜晚，在不间断的分裂和矛盾里。

昼神睁开眼睛发现光来依然在他臂弯，感谢昨晚暴风骤雨的夜不是一场空梦。

他看看两人身体的位置，心想小太郎如果还在，只能睡他脚边。

原来爱情是他也要走上神坛，而不是在下面单膝跪地，等待神谕。

空落的念想再次占据上风，他过去害怕影响光来的逃避，已经造成不能回头的伤害，而他此刻才意识到，当灵魂已经纠缠着建立好了联系，无论要不要按下交往这个按钮，两人命定的轨道悄然交叠，写满未完待续。

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避免不了伤害，他总是习惯了要扛下一切，哪怕代价是自伤。为他自我的自尊，不能放下的执念，骨子里近乎苛责的完美。

他忘记是面对深爱的人，自我承担本身也在伤人。那些流在长野山壁上的血，也是划在光来的记忆里，忘不掉的疤。

无执对真爱失去效用，在这张由命运编织的网上，每一根丝线都与心弦相连，每一次断裂拉扯都能让灵魂痛彻心扉。

这些年对无执的执着又变相化作勒紧他的闭环。

光来从来都像掌控自己人生那样掌控爱情，醒来后对他的审判该是什么？

他看阳光透过百叶窗，一晃洛杉矶的疯狂还有残影。

很快，怀里的小海鸥动一下眼皮，翻身离开他的臂弯。

他刚觉得有些寂寞，很快大腿被踢一脚：“饿了。”

昼神侧过身再亲对方的眼睛：“遵命。”

起身以后又在床边停下，他犹豫看还在闭目养神的光来，许久开口：“光来君。”

“嗯？”

“我们，在交往吧？”

光来抬右手遮住对上阳光的眼睛，薄毯遮住肚子，白皙的皮肤许多痕迹，没有回答。

等待许久，他带着绝望起身，却听见光来疑惑地闷声：“现在？”   

他愣住了，很快放下那只遮住眼睛的胳膊，双手虔诚包围住布满细伤和茧的掌心，惊喜也真挚：“不，十七年前。”

终是时间为他们写下每一笔未完待续，从高原空旷的风，吹向包围世界的海。

官方小说第13部“追寻妖怪世代”鸥台+井闼山+稻荷崎三个学校的切片，部分角色属合体采访。

纯分享，日语水平很低，仅供同好交流，含大量个人主观下的润色，有误之处还希望指正！

翻译顺序按照原书排布次序进行，文本标点格式使用汉语标点*

备注：采访者是山本茜(音驹WS山本猛虎的妹妹)原文以她的视角为展开。需要解释的内容用*标注并在文末附以说明。

白鸟泽+狢坂+和久南 

译文如下：

施怀登·阿德勒 OH星海光来

长野县 鸥台高中

大学放了寒假，实习单位的编辑部也进入了年末与年初更替的新年假期。茜决定利用这个假期前往长野县。

看着地图爬上位于高地上的鸥台高中，到了目的地后，约好的对象星海光来还没到。略略松了口气，茜决定停在校门口等他，却发现有一只狗站在那里。

确切来说，是一头大型犬和一位高个子男人。看上去有190厘米了。

并非只有狗，还有个人。大概也是在等待碰头吧，他静静地站在学校门口。狗也乖乖地等着。

茜便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偶尔朝大狗嘿嘿笑几声，独自等着星海过来。

“抱歉，我迟到了。”

星海利落地走过来，说着抱歉却丝毫没显露出愧意，茜低下头打招呼。

“星海选手、感谢您在休假中抽出时间！”

茜压低着的视线内，看到高个子的人和大狗也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嗯？”

茜抬起头，牵着狗的男人站在星海面前。狗也啪嗒啪嗒地摇尾巴。

“光来君——天气可真冷啊。”

“所以说我不是讲过这样做不好嘛！”

“还是别捏造没想过的话比较好吧，光来君。”

“我有想的啊！”

两个人正吐着白气说着什么，茜也跑了过去。

“请问，这位是星海选手的熟人吗？”

始终盯着牵狗男生的星海，把目光转向茜。

“你想问的是高中时候的事吧？”

说完这句话，他冲茜介绍了昼神幸郎。

“诶，是昼神选手的兄弟吗?……啊，这样啊，是这样啊，确实有这么回事，是鸥台的昼神选手吧，这样啊！我知道您的！”

面对兴高采烈的茜，昼神笑容可掬地问候。

“你好，我是弟弟幸郎。”

“年末的百忙之中还特意过来，非常感谢！”

“没有没有，我只是带小太郎散步，顺便和光来君见面而已。”

随后，他摸了摸身旁的狗。

“昼神选手……福郎选手，现在也在家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想我哥哥是不会接受这个采访的。”

挂着笑脸的昼神却给出如此冰冷的回拒，茜感觉背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有对谁失礼过吗？“不想接受那家伙的采访”之类的话在业界内传开了可怎么办啊……

看到茜脸色发青，昼神笑了。

“没多严重，他只是动不动就抱怨‘‘妖世’那玩意是什么鬼‘这种话。”

“…………？”

“害，开玩笑的啦。”

露出不知有几分真意的笑容的昼神身旁，星海稳稳点头。

“恐怕真会这样想！”

然后三个人进入学校，坐在排球部练习用的体育馆外的水泥台阶上开始聊天。

如果里面的高中生们注意到星海，一定会引起巨大的骚动吧。虽然他是一副当地普通前辈的模样，平常地坐在地上，但他可是身为日本代表地明星选手。

而且现在，他就被狗狗舔着手，姿态很放松。

“我想听听乌野战相关的事情！”

随后，寒暄了几句。

互相传达过近况，小太郎也就在手边，在已经熟悉的地方完全放松下来，茜开口道。

“前几天与阿德勒斯黑狼队的比赛，真是小巨人对决再度上演！看过后我真的超感动！”

茜激动到喘着粗气，发觉失态又连忙收敛，昼神转向星海说。

“还真是顺利回来了呢。日向翔阳。”

“嗯啊，这次我们彼此都是最佳状态。”

“春高的魔之第三天，要做到万无一失，那可是无比艰难。”

听过昼神的话，茜想起乌野对鸥台前的那场比赛。

“……那天的八强赛。是在乌野高中与音驹高中有且仅有一次的比赛。高韧性的音驹与不断进攻的乌野，打出了一场真心漫长的拉锯战……”

想起这些回忆茜双拳紧握，狗狗担心地贴去她身边，看到这场面昼神吃了一惊。

“诶？你哭了吗？”

“没有、没有哭呢！那个，鸥台高中……八强赛时对战爱媛的高木山高中是连赢两局直接拿下了比赛吧。”

听到这个，昼神略显惊讶地说。

“看都没看过那场比赛，就能流利地谈及当时的状况可真有你的。对战乌野的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对面有人退场了，而且除去光来君之外，不是还有一个‘很能飞的小矮个‘吗。光来君这样的存在，不应该是超出常理的稀有物种吗。”

“是这样没错！妖怪世代里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小个子选手！！”

看茜兴致勃勃地探出身体，星海简短地阻断她过于激动的情绪。

“也有不少体格很大的吧？”

“是的。不过高大的选手无论何时都是队伍的中心。但是妖怪世代的话，即便是小个子选手也可以作为队伍的中心大展身手。而且这不仅是极少数的个例。小个子做主力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在我看来是不正确的。妖怪世代里分明有星海选手、日向选手、还有俄罗斯联盟的夜久选手!

对于茜热情高涨的演讲，昼神回答得很冷静。

“越是优秀的选手，碰见小个子越不习惯。”

“习惯，是这个说法吗？”

“正常的强队，都是聚集了体格大且有能力的选手。小个子选手就算打得再好，也只能去二队，做不成主力军。在当地预选赛上碰到有小个子选手的球队，通常实力也不会很强，毕竟已经沦落到需要挑小个子做主力了嘛。”

然后，昼神指着星海的侧脸道。

“所谓强大的小矮子，本来就是稀有的、未知的存在。就像巨大的家伙会超出常规一样，小个头的家伙往往也是超乎寻常的厉害。会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呢。”

看看推开昼神手指的星海，茜小声地自言自语。

“超出常规……”

星海也好日向也好，连夜久也是，都不是不够世面上的规格。莫非他们和大体格的选手一样，拥有超出常规的身体和未知的强度？不对，但是………”

陷入沉思的茜身前 ，昼神继续说。

“围棋和将棋的年轻棋手，会创造出从前没有的未知战术，会有这样的事对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打法，但感觉就是从未见过的强度，初次见识的强度那种的吧。”

茜点点头，也说。

“……那么，对于未知的威胁就要进行研究，让其成为已知?”

“大家已经都知道光来君有多厉害了——”

开心地笑着的昼神旁边，星海噘起了嘴。

“确实，已经再也没有人敢小看我了。”

小太郎拿鼻子蹭了蹭星海的手，轻轻舔他。

“唔哦！”

看着飞奔而去的星海，茜发自内心地笑了。

“小太郎真亲近人啊，我可以摸摸他吗？“

昼神微微一笑。

“啊，小太郎它啊，因为不太喜欢陌生人，你还是别摸它比较好。以前，它在公园被小孩子抓住之后……”

“非、非常抱歉！”

看着瞪大的眼睛往后退的茜，昼神扑哧笑出声，重新握上小太郎的绳子站了起来。

“山本小姐，你是从东京来的吧？好不容易过来长野，去吃个长野包子吧？”

“长野包子吗！”

“有蒸的和烤的，你想要哪种？”

“诶、还有种类吗！？”

“光来君呢？”

“只要是野泽菜馅的，随便哪种都行。”

“那么你难得过来一趟，我们就吃在地炉里烤的那种吧。”

这个富有魅力的提案让茜立刻定了决断。

“那就拜托您了。”

“那我回去把车开走——”

对着开心到“嗷！“叫了一声的小太郎，昼神用“你来看家”打碎了它的嗜好。就在这时，体育馆内传来了沉重的开门声。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和从体育馆里走出来的排球部队员们打了个照面。

“啊，那个，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们了！我马上就走！”

但是高中生们好像根本没把惊慌失措的茜放在眼里，只是朝着一处看过去。

“……诶，怎么会是星海选手？”

“长得像的人，这种的？”

“不，这是真的吧……”

“签名！！”

看着被汗流浃背的排球部成员们一下子包围到消失的星海，昼神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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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BY黑狼 OH 佐久早圣臣

比赛前 大阪府内 市立体育馆休息室

正如前言所说，茜在大阪。

“打扰了！”

打开门，刚想要进入赛前选手休息室，抱着纸箱的工作人员说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突然插过来。

“佐久早选手，检查过的部分我放在这里了。”

放在长桌上的盒子内，好像是粉丝送的东西。

佐久早圣臣的声音隔在口罩后方，“谢谢”他这样回答，接着说“有什么想要的话，这些拿去分给大家也没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茜不由得叫了一声。

“您人真好啊！”

“…………？”

佐久早诧异地看向她，盯了很久往边上挨过去。

“抱歉！我是来采访的山本！今天在比赛前的百忙之中打扰您真的很抱歉！”

“……啊，有听说过。”

佐久早带着怀疑的严厉目光，稍稍放宽了些许。

“把礼物分给工作人员，好贴心呢，我是这样想的……”

“也不是……”

当佐久早含糊其辞时，某位选手说着“不是吧、不是吧！”突然闯进来。是二传手宫侑选手。

“这可不行啊。小臣，把人吓着可不会有人再接近你了。”

“诶？”

“这可是粉丝们的贴心礼物——小臣。快用上啊，毛巾和滚筒都要用啊。这个你拿好，还有这个也是。”

紧紧抓住极不情愿的佐久早的肩膀，宫侑一个接一个地递上礼物。

“快停下……”

佐久早皱着眉头飞快地逃开，说了句“……我走了”便快步走出休息室。

“……诶、那个，佐久早选手？采访还……？”

看着呆呆地站着的茜，宫侑同情地说。

“对不起呀、小臣原来是那么过分的家伙。那拜拜啦。“

挥了挥手，宫侑也出去了。

“诶？”

和礼物一起被丢下置之不管的茜，单手握着录音笔发出悲痛的声音。

“诶诶诶诶诶诶——！？为什么会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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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团宫 店主 宫治

市立体育馆大厅内 食物摊位上

明明来了大阪，明明还是坐深夜巴士来的……

茜步履蹒跚地在体育馆里徘徊。如果办得到的话，不想让工作人员看到自己垂头丧气的脸……晃荡到大厅，她看到饭团店的摊位。

“……看起来很好吃呢。”

茜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时摊位内传来了声音。

“很好吃哦。”

茜抬起头看过去，然后惊叫道。

“宫选手！……也不是！？”

“被划成‘不是的人”，很受伤啊——”

这样说着在摊位上微笑的，当然是饭团宫的店主，宫治。

“对、对不起！那个，您是宫……治前辈吧？那个、我这人就是冒冒失失的！”

看到茜递过来名片，治歪着头念。

“……月巴利*的，十习声*……？十习声是什么玩意？……回转*？”

茜为了挽回佐久早采访时的失态，逼近了治开始介绍。

“是一个叫‘追寻妖怪世代！’的企划，以春高为中心话题向职业选手和相关人士们进行采访。希望宫前辈也务必告诉我一些高中时代的轶事！”

“哦哦，你是记者吗？可是，待会儿我的摊位会来客人，晚上还得去店铺，该怎么办啊。“

“……啊，除这些外您还有时间吗？”

接着，治从围裙的兜里掏出智能机。

“诶，啊，我在！”

“那么，你等一下。”

治便摆弄了会智能机，取出便签纸在上面写了点什么递给茜。

“这里，你能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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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兵库)北信介

自己家中

“那个……打扰了……”

茜向玄关内打着招呼。

换乘过电车和出租车，茜到达了宫治告诉她的地址处，但看到那里只有一栋历史悠久的老房子，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面对这样的房子会非常紧张，茜便又说了一遍。

“……打扰——了。”

“来了来了，哪位呀？”

笑容满面地出来的，是位浸染着家内气氛的老婆婆。

在这个充斥古民居感的房子里，出现了穿着围裙套装的老人，总感觉这难道不是“妖怪世代“中真格“妖怪“的故事吗？好像某种妖怪的世道一般。

带着一抹不安的心绪，茜朝她低下头。

“那个，我叫山本。和北信介先生约好了……”

“好的好的。”

老婆婆笑着回应，向屋内打招呼。

“小信，客人来啦——啊咧，是在外面吗，稍等一下唷。”

在客厅里等待，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是宫治所介绍的稻荷崎高中排球部的前主将北信介。北摘下头上的帽子，点头致意。

“我听阿治说了，你就是那个到处采访着妖怪们事迹的人，对吧？”

果然说不定终于会变成真正的妖怪的故事……茜边想着，边低下了头。

“我是山本茜！突然打扰您非常抱歉，但是请多关照！刚才奶奶告诉我，饭团宫的饭团是用这里的米做的。啊，随意说‘奶奶’什么的，我讲话太失礼了……”

“不必介意。”北也坐了下来，“田地那边，收种前要弄得很干净，一点杂草也不能留。虽说现在是农闲时期。”他的手伸向矮桌上的茶杯。

“这样吗，因为要在秋天收获，所以插秧也……”

“插秧是6月的事。现在是培土、耕种、播撒肥料的准备期。”

“足足耗费一年的工作啊。”

“大米一年只能种一次，一辈子也只能种几十次。那么，我们开始聊高中时代的事吧。”

思绪飘去田地的茜，突然想起今天的目的。

“啊，好的！关于种大米的话题也很有意思，不过今天，见到稻荷崎高中排球部的前主将您，讨论‘妖怪世代’的相关话题请务必让我听听！”

北啜了口茶，低声问。

“高中的事吗？你想听什么……”

“稻荷崎高中内，宫侑选手、尾白阿兰选手、角名伦太郎选手、理石平介选手等等，现在于V联盟内大显身手的选手比比皆是。”

“是这样没错的。”

“培育他们的稻荷崎高中排球部是怎样的土壤……”

“不好意思，特别的指导方法和练习法什么的，我们这里并不存在。”

正论。

茜也明白这一点。所谓“妖怪养成法”是不可能存在的。

即便如此，追寻着妖怪世代，在点点滴滴的采访中浮现出来的过往可不会说假话。正因为相信一定会有什么不同，所以才每天都在奔走不断地采访相关人士。茜的决心可不会因为一句“并不存在“便就此打住。

茜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北，等着他说话。

看上去是被盯得认输了，北又开口。

“……这么说来，如果非要说稻荷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拥有能让尾白阿兰和宫侑这样的怪物们能去全力以赴的环境吧。”

“这些条件，很难办成吗？”

“如果大环境中有很多人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天赋异禀的怪物也不会全力以赴了。”

懂了。正因为现在也身处排球月刊编辑部这个环境，茜才能做到和初中、高中时代不同，可以毫无顾虑地尽情谈论排球。

北望着手中的茶杯又低声说。

“有那种，无论怎么玩排球都觉得不太尽兴的家伙，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他的体力非同小可……不，对排球的渴望，是这样吗。”

“渴望啊……那么，让他们填饱需求就好了。”

前主将喝着茶水，回忆着高中时代又说。

“我也很喜欢排球，但是做不到一整天都打球的，到了晚上就想睡觉休息。但是，那些家伙会无视人体规律，不管不顾地一直练到肚子饿为止。然后，吃了饭填充体能，再去打排球。角名的话，该怎么说呢，那家伙打赢了多半就撒手不练要回去了，得胜后要退出练习的话，侑就会绊着他不让他离开。”

“……感觉很像刚买了新游戏的小孩子，这种的。”

“这类情况每天都在反复上演。”

话音刚落北露了些笑意，继续补充。

“那些家伙能成为职业选手，在我看来真的是太好了。可要好好找个教练过来指导，也让他们好好休息别像以往那么拼命。”

北的话让茜想起了枭谷前部员们的采访。木兔选手只要自主练习，队友们害怕一被叫去陪练就要累很久而纷纷开溜，对于木兔成为球星还有“这么搞笑的家伙居然能成为专业人士”这句评价。

这样看来，“妖怪世代“说不定真的是怪物们的集会——正这般想着，和式房间的拉门悄悄打开。

妖怪！？茜回过头去。

“可有合您的口味呢？”

笑眯眯地走进来的，当然不是妖怪只是北的奶奶，她端着的托盘内放着小小的萩饼和茶。

“快吃叭。”

“谢谢您！”

毫不客气地将萩饼送进嘴里，茜浮出微笑。

“好吃！啊，这个萩饼使用的米，莫非是！“

“我没有种糯米。”

严肃回答问题的前主将，也捏起一枚萩饼。

“慢慢吃哟。”

奶奶正要走出房间，茜喊了声“那个！“拦住她的步伐，解释道。

“那个，奶奶，您有关于北前辈社团活动的宝贵回忆吗！“

奶奶端着托盘，一团和气地笑着回答。

“打排球吗？也是啊……我有过织了应援毛衣去东京给队伍加油。不过，看不清场上的情况，球和人都在不停地移动呢。”

“我懂的，速度超快的。”

“不过啊，看到小信和大家一起玩得那么开心，真是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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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团宫 店主 宫治

立花red falcon(大阪府枚方市) V联盟1级

OH 尾白阿兰

立花red falcon

MB 白马芽生

“我只叫了阿兰来着。”

店主宫治的声音从厨房内传来，坐在吧台的尾白阿兰笑了。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是讲’妖怪世代’的故事吗？那样的话人越多越好嘛。所以，我把芽生也带来过啦。”

“希望你还是不要把别人过来说得如此碍事。”

宫治在面露不满的白马芽生身前放下装有寿喜烧饭团和葱腩饭团的盘子，接着说。

“芽生君块头真大呢，我的店看起来都变窄了。”

“为，为啥要说得这么夸张！”

看到尾白的来这里，其他客人都对他致以问候的笑，夹在尾白和白马中间的茜忍不住想。

没能采访到佐久早选手的时候，还是特地来的大阪……尽管失落得要命，但是在宫治前辈的介绍下，反而和更多的人聊了天——。

“……这次，自掏腰包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噢噢！”

“是啊——！”

稻荷崎的两位前部员都笑了，果不其然，其他客人看到这场景也笑了。

吃完日式饭团，茜抬头看着虽然都是坐着，但脑袋高度完全不同的白马，很有感触地唏嘘。

“这天花板级别的体格，是与生俱来的才能吧……”

“算是吧。”

俯视着茜，白马大口咬下另一只葱腩饭团，仿佛一口就可以吃完整个饭团……旁边的尾白道“话是这么说。”

“人和人之间先天确实有区分，但其实侑和治出生时几乎完全一样。不，直到上中学为止，于旁人而言他俩哪个都可以代替另一个，到底是谁都无所谓的。”

“这怎么可能！”

听到治的回应，阿兰微微一笑，茜则盯着手里的味噌饭团。油润发亮的米粒，是北前辈沉淀一年时间收获的大米。

“……但是，两位双胞胎选择的道路却不一样。”

“因为侑对排球更多了点热爱。”

听了这个回答，茜的视线转向坐在吧台里笑着的阿治，陷入了沉思。

“这样说的话……’妖怪世代’们都是非常热爱排球的人！”

“擅自得出这种结论，主编可不会允许！”

被突然靠近的尾白吓到，茜的饭团掉到盘子上。

“吓，吓死我了……”

尾白对吓坏了的茜道歉，“东京的人，总是不习惯别人突然靠近还真是没办法啊。”

“因为侑的人生有治的存在，所以也是有竞争对手了吧。每天都在打架呢。”

“我可没有把他当做竞争对手哦？”

治的言外之意是“但是我很厉害哟”，这是尾白和白马的脸颊都被饭团塞得鼓鼓的。

“比起芽生，星海君更强更难对付呢。”

“哈啊！？尾白前辈，您说什么？？这话我可不不会信你，为何要这样说？谁会比我厉害？比我还厉害！？快告诉我诶，为什么无视我啊！“

“你在使劲逞强吗？”

看着治吃惊的笑颜，茜想。

虽然如今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宫兄弟真的不再互相竞争了吗？而且，虽然也想吃其他的饭团，但很遗憾的是，肚子已经攒得满满的，好想让胃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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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JP(东日本制纸)RAIJIN(静冈县静冈市)V联盟1级

MB鹫尾辰生 MB角名伦太郎 L古森元也

比赛后 静冈县综合体育馆 选手休息室

“DESEO黄蜂战，各位辛苦了！”

“谢谢！”

古森元也特意站起来，笑眯眯地把茜扶到椅子上。其他几人也各自点头表示迎接。

比赛结束后，分明很想马上休息，大家却都给我留出时间，真的非常值得感谢。这份恩情我要用一份像样的结果返还！

茜对并排坐着的三个人说。

“今天的主题是‘追寻妖怪世代‘因此我认为讲述的故事应当以高中时代为中心而展开。首先就是，因为‘妖怪世代’被关注着，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以简单的提问作为采访的热身，角名淡然一笑。

“………怎样都好，因为只是别人取的称呼啦。”

对着似乎不太在意的角名，古森开口接话。

“但是因为这样就能得到关注，还挺幸运的，。再者总比被说成是失足的一代要好吧？”

“这么说可真离谱。”

鹫尾苦笑了一下，古森说了句“可是，是这样没错吧？”回应，转身面向茜。

“总之，因为这个被关注的时候，不想被其他的妖怪成员埋没在其中所以要更加努力啊！”

“也算是吧。”

另一边，角名也点点头。

茜继续问道。

“大家都毕业于全国各地的大赛常客学校，应该有在大赛或集训时就见过面，高中时代对于彼此有什么样的印象呢?”

“印象、印象啊，有什么印象吗？”

古森盯着身侧的鹫尾看。

“就算你这么看着我……我们枭谷这边不管木兔状态好还是不好，都会夺去他人全部的注意力，所以说你应该只对木兔留有印象吧。”

“那我们稻荷崎这边就是宫兄弟。”

听了二人的话，古森笑起来。

“哈哈哈，人们的目光净会投向华丽的地方呢。”

“高中第一自由人的余裕吗？”

“不——才不是这样！更引人注目的肯定还是王牌这里吧。”

默默听着古森和鹫尾对话的角名，喝了一口瓶装水，古井无波地开口。

“总之，战胜BJ就行了。”

两个人都看着角名。

“哦，这样吗？”

“你可真能说啊——”

坦荡的话语平静地诉说着不屈的斗志，茜在他们三人身上发现了令人颤抖的，武士的既视感。同时，她仿佛也看到了不久之后未来的景象。

即便是曾经的伙伴，也终有一天会变成敌人。当走向世界的那刻，他们会再度成为伙伴吧——

这个过程我一定要亲眼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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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治读的“月巴利”是茜所在的实习单位“月刊バリボー”编辑部的缩写，原文是“月バリ”，“バリ“与汉语”巴利”同音。

“十习声“就是“实习生“，日文写作“インターン”(源自英文intern)由于后三个音“ターン”日文外来语中还有“回转”(源自英文turn)的含义，故翻译成“回转“。

补充：“长野包子”是一种叫“おやき”的，外形和包子接近的长野特色小吃，也是长野知名土特产。幸郎提到的是蒸食(蒸しおやき）和烤食(焼きおやき）两种吃法(还有一种叫‘笹おやき’的由笹叶包裹着有青草香的长野包子）野沢菜馅是长野包子中的知名招牌口味。野沢菜也是一种长野特产的蔬菜，因为口感类似于芥菜国内引进种植后被称作“日本芥菜”，长野还有名为“野沢菜”的观光客知名伴手礼产品，是使用野沢菜作为原料腌渍而成的咸菜。

“萩饼”是日本知名传统点心，又名“牡丹饼”，通常将蒸熟的糯米捣碎捏成团子后外层裹上红豆馅制作而成。(但是近年也有很多不同配料同样叫“萩饼“的东西，文内到底是什么萩饼尚未得知)

“葱腩“是名为“ねぎーとろ“的，金枪鱼腹部碎肉刮成的肉泥和葱花的混合物，常做成细卷和军舰卷，文内的吃法是将其和米饭混合，拌匀后捏成饭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