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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弱小英雄

cp：安秀浩/吴范石

*单视角

安秀浩是个很让人摸不清的人，我觉得见过他的人都能明白的。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站在讲台上，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把头抬起来做自我介绍，就看到最后一排角落的人在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那么紧张了，他是不是天生有那种让人放松的魔力。

第一次跟他说话，求他去帮忙救施恩，我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结果他居然带着不情愿，这种不情愿挂在他半眯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里，摇摇晃晃，但他下一秒又笑着拍我肩膀说成交，和他对视的一眼，我发现他的眼神里面不带任何考究和探寻，只是单纯地看我，之后我回想这个瞬间，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看我，不带任何目的和情绪的，他大概不会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一开始，我对他，他对我，加上施恩，都还只是搭伙关系，甚至是雇佣关系，彼此陌生还有些客套。我让他去帮忙，他就去揍人，其余时间一起打扫卫生、搭伙做实验。如果就这样下去，一定不错，我就可以在日后回想起来用感恩的态度回忆他，而他本来也可以在这段关系里潇洒、游刃有余，就像他一直的生活状态那样，打几份工赚点小钱，白天睡觉事不关己。

但事情偏离正轨了，就在我们被那个团伙绑起来的时候，他问我怎么在这，我说担心你就跑去送钱了，结果就……他肯定觉得我又傻又奇怪，但是下一秒又把头靠过来说，啊你真好。

他让我知道了他的温柔，我又怎么能回到一开始的礼貌和客套呢？

从来没有指望过转学能让我的命运有什么改变，但是遇到安秀浩这件事，好像让我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记不清哪天我被父亲教训之后第二天一瘸一拐去学校，放学之后依旧是我们三个一起走，他两走前面，我走后面，一直是这样，不知道，我觉得我就是应该跟在他后面才对。走下校门口斜坡时候他突然转身看我，我本来只顾着跟着，他这么一停我差点撞上去，和他对视了几秒，以为他又要调侃问我怎么心不在焉的，我看他视线移动到我颈侧，又往下移到我的脚，停了几秒。知道他看出来了我的伤，在他的手指靠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本能地躲开了，因为我怀疑真的碰上的话，我会被灼伤。还好他一如往常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继续走了。

好多这些片段让我好像看到一扇紧闭地门斜开了一道缝，然后有光从里面倾来，还能看到一些“或许”“可能”开头的语句。

那天我们三吃饭，还有那个女的，安秀浩说最近找到一份搬家的活赚了不少钱，要请我们吃饭，坐下来就大声说今晚不醉不归，被店主白了一眼。我坐在他左边，看所有的酒杯空了又被装满，我好像是第一次看他喝酒，他做这些事一直很轻松，像在喝纯净水，我却越喝越觉得困难，感觉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等我酒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空了，感觉到他调整坐姿朝我这里靠了点。那个女生又举杯了，我伸手朝前拿酒杯却什么也没摸到，侧头才看到他先喝了自己的又把我的那杯喝了，有些酒漾出来到他手指上，喝完之后他用那只手从旁边的冰柜里拿了瓶可乐扔给我，我不知所措。

施恩也不知所措，看了可乐一眼露出疑惑的眼神，旁边的人又把两个酒杯加满了放在自己跟前。看我不动，又把可乐抓过去在桌边撬开了，“你喝这个。”

我感到窘迫，但是又不知道在窘迫什么。我当然清楚安秀浩把我当什么，伙伴、朋友，是不会有任何暧昧发展的关系，所以不避嫌也不会怕误会。我从那晚施恩疑惑的眼神里意识到我喜欢秀浩这个事实，而且知道这自始至终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其实那天我没醉，施恩要回家备考，我和安秀浩往同一个方向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那味道却让我觉得放松，加上他一直絮絮叨叨在说话，我没怎么应，后来我无数次回忆这个瞬间，是多平静和松散。在岔路分手的时候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站住等我接话，我想那是个表白的好时机，只是我终于还是没说，盯着他看了会儿，一点点痛苦的情绪从心里面升上来，还是没吞没理智。

最后我只说了晚安，他说明天见。

……

躲在小隔间的时候我会数柜子上竖杠的影子，白天光线清楚的话就能弄清到底多少根，晚上借月光看会产生变化，数目在十到十二之间。我控制不住地想他，想他眼角笑起来的纹路是种暗示。那扇门里面倾进来的光，明亮柔软，让我忍不住想亲近，想伸手触摸，但我知道这些光永远不会栖息在我身上。直到后来，我意识到我恨安秀浩，我知道他天生和我不一样，不从细枝末节的地方解读细节，不为了一个眼神就感到心痛，也不会在空气凝固的时候犹豫。

我也清楚知道那份喜欢没有消失，之前大概是在文学课上听老师讲过恨也是爱，甚至会是更深的爱，只有淡漠才是真正的不爱。我多么希望看到他从车上摔出去或者在我脚下面一动不动的时候我能毫无感情，但是现实是我不知所措，在莫名的快感上又觉得心痛。真的想问问他为什么对我的电话视而不见，为什么可以这么坦荡，为什么在我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情之后还能带过一句“我真是搞不懂你了”。我宁愿他可以揍我一顿，至少这意味着他能把我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我难道能搞得懂自己吗？

在拳击台上去碰他的手指，冰冷凝固，这个夏天也永远被封存了，我意识到再也没有热量会向我传递来。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着，实话说是迫切地希望他能活着，既然治愈不了我，来杀了我也没关系。

……

来菲律宾之后，我一直一个人生活，用自己也听不太懂的英语和别人交流，新学校里大家友好得如此刻意，作为唯一的韩裔面孔，我就像货架上的韩式泡菜一样格格不入。但我也不会想家，毕竟我根本没有家，名义上的父亲也没有来看过我，只在电视上频繁出现跟着一个个让人反胃的新闻标题。当然，他没杀了我就算不错了。

或多或少想过死，死对我从来不是坏事，甚至轻巧。听得太多你不得好死，我也一直明白善始善终这个词从来不在我的字典里。遇见安秀浩他们之后，活这个字开始烧，像烟花一样，也算是短暂照亮过一段背道而驰的路。

圣诞节的时候，我把手机里三个人的合照印了出来，施恩给我发过两次邮件我没有回复，我觉得他所有想对我说的都在那天没有落下的拳头里了，得知安秀浩没有死这件事让我多少松了一口气，我谢谢他。

把照片扔到火里面，看纸页翻转、变黑，变成灰烬，把手伸进去时候余温犹存，攥住，就像那天在拳击台上去握他的手，还会颤抖吗？还会憎恨吗？菲律宾的冬天还是高温多雨，火光闪烁像末日一样，好想重新看见他，询问他，靠他的肩，就像第一次见面，好好的说“请多指教”。

我放任自己哭出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