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翔润/SJ】十年后的大冒险
❤️💜翔润SJ 同居设定 2023红白后采访
⭕️假如SJ有一个十年未兑现的大冒险。
⭕️有些看上去是久别重逢,实则是同居小情侣一起上班。
樱井翔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客厅那里的窗户闪着微弱的光。他用力眨了眨已经疲惫得有些模糊的双眼,再次确认了那微弱的闪光不是幻觉。抬手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有些人每天喝着常温富氢水和酵素饮料,运动拉伸器材摆了一屋子,却熬到月明星稀还不睡觉。想到这儿,他被打戏折腾了一天的腿也不酸了,加快脚步往家门口赶过去。...
❤️💜翔润SJ 同居设定 2023红白后采访
⭕️假如SJ有一个十年未兑现的大冒险。
⭕️有些看上去是久别重逢,实则是同居小情侣一起上班。
樱井翔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客厅那里的窗户闪着微弱的光。他用力眨了眨已经疲惫得有些模糊的双眼,再次确认了那微弱的闪光不是幻觉。抬手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有些人每天喝着常温富氢水和酵素饮料,运动拉伸器材摆了一屋子,却熬到月明星稀还不睡觉。想到这儿,他被打戏折腾了一天的腿也不酸了,加快脚步往家门口赶过去。
拉开门的一瞬间,电视里熟悉的说话声和液晶屏幕明晃晃的光线一同扑面袭来。他用力调整呼吸,打起最后两分精神,用力拨开声与影的迷雾,捕捉到迷雾重重那一头,他期待已久那个人影。
今天是松本润难得的休息日。此刻的他裹了一身毛绒绒柔软丝滑的睡袍,瘫坐在地毯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一动不动。茶几上的玻璃酒杯里剩了一口威士忌,冰块已经全融化了,酒液颜色淡了不少。樱井翔轻手轻脚走过去,抽掉松本润手里握着的遥控器,正准备关掉电视,却发现电视里放的是他的采访视频。
红白后的特别幕后采访,主播提到松本润这次作为审查员,坐在观众席看他在台上主持,特别问了问,这位“久别重逢”的老友是否有对他当晚的表现作出评价。
真是久别重逢吗?樱井翔笑了笑,这位“老友”此时正穿着睡袍,像一只小羊羔,蜷在他身后的地毯上。
“诶,别。”背后人清了清刚睡醒的嗓子,“你回来了。”
“看这个干什么。”
犹豫间樱井翔想起自己的回答,应该是不太好意思被他看见的。当时他表情夸张和主播形容自己在台上看到的画面——眼前这位“德川家康”扮演者,在红白歌会审查席位上,看着舞台上和米奇一起跳舞的他彻底失去表情管理,五官失控笑个不停。一双眼睛和标志性浓眉弯成月牙,嘴角咧开快要挂到耳朵上。吐槽的时候他倒也想过也许会被他看见,只是没想到他还叫助理录下来,深更半夜在这里用它下酒。
“怎么,说我坏话你心虚了?”松本润撑起身子,坐到沙发上。
“看也行,不过我可没说你坏话啊。天地良心,一句都没有。”他脱去外套扔在一边,疲惫拉过他的背脊,也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旁边裹在柔软浴袍里的人顾不得他才从外面回来还没换过衣服,一点点柔软地释放全身力气,倒在他身上。松本润只随便吹干的头发厚实但凌乱,毛茸茸地包裹着他的脑袋,轻轻挠着樱井翔的脖颈。
“我只是以为,你还记得那个大冒险。”樱井翔低头,下巴贴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十年前的大冒险。”
大概是新团综开播的第二年,也是他们五人一起主持红白的第三年,他们一起久违地去了一次迪士尼。彼时的松本润还很爱逗弄樱井翔,明知道他胆小又恐高,却又总是抓住这些机会捉弄他,有时还借机打赌,在他身上捞一些白捡的好处。30岁的樱井翔比他早一年步入人生的新阶段,对这些中二少年的小把戏已经毫无兴趣。可他喜欢看松本润计谋“得逞”,一脸满足的样子,所以从来都是顺着他。
这次他的计谋是真心话大冒险。樱井翔任由松本润拉着自己的手去跳楼机的队尾,嘴上说着,好吧好吧,手心里的汗早一点点渗出来,包裹着手心里那颗硌得他微微发麻的大戒指。戒指的主人也感受得分明,转过头,黑色眼镜框里一对细细的月牙兴奋地跳舞。
“这次赌跳楼机上不尖叫出声。叫了的人……大冒险!”
“喂,这里是迪士尼,你是要我们被发现,然后被团团包围吗?”
“可是你都真心话几次了?”松本润眉头一皱,戴戒指的手漫不经心推了一下眼镜。
也是,而且上一轮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樱井翔清晰记得自己如实答了是,下一轮要是再真心话,他怕一定是会追问,喜欢的是谁。
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答案的时候,而且他对面前这个人撒不了谎。
大冒险的内容,松本润想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下午的最后一场花车游行,他终于有了主意。他拽了拽樱井翔的袖子,示意他看排在队首的迪士尼经典人物米奇。樱井翔知道他喜欢这种实体卡通人物和吉祥物,却也惊讶于他有些过分的想法。四周的游客都随着音乐招手、欢呼、摇摆,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两颗藏在帽子口罩下的星星窃窃私语,进行一些奇怪的讨价还价。
“跟米奇跳舞?学给你看就很离谱了,怎么可能一起跳啊!”
“嘘!”松本润被他控制不住吃惊的音量吓了一跳,一把捂上去,手心碰到他嘴唇上的湿润又有如触电,迅速缩了回来。他调整呼吸,“也不是让你现在跳,反正你输了,你自己想办法。”
他想象的画面是,樱井翔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拒绝三连说不不不,然后自己顺势说,嗯,那真心话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竟然答应了,只说不是今天对吧,那好,我改天一定兑现。
这一改天,就是十年。
后来他们都没想到,作为国民偶像团体,他们的咖位越来越大,和各种大牌艺人甚至电影、角色跨次元合体的舞台表演也越来越多。就连红白歌会的舞台上和迪士尼人物的合作表演也是说有就有了。他们都以为,对方早已把幼稚又中二的大冒险留在了记忆的时间胶囊,而当年那句说不出口的爱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被时光写在了朝起幕落,一日三餐,镜头下的蛛丝马迹,和被窝里的无处遁形。
“我以为……我们一起和米奇跳舞那次……你就算是了……”樱井翔不敢确定,松本润是不是在梦里嘟囔了这一句,“可是……我……都和你一起……我没……从来没……”越来越小的声音,最后变成清晰而缓慢的呼吸,和房间里弥散的黑醋栗香薰一同有规律地起伏。
从来没坐在观众席上,独享你为我跳的米奇舞。
可是你知道吗,十年前的大冒险,现在我完成了。
已经是2023年了,两个离“成熟”的期限已经很遥远的人,如今一个站在红白的舞台上,作为国民主持,另一个坐在台下视野最佳的观众席位,作为大河剧主演。在顶峰相见的两颗星星,如今瘫在沙发上,谁也没力气把谁抱回卧室,就这么依偎着,在晨曦破晓前,提取记忆的时间胶囊里一些别扭又温暖的瞬间。
想着想着,穿过梦境和现实的交界。樱井翔被一阵烤面包片的香气叫醒。
“快起来吃早餐,吃完一起去上班啦。”
【默读24h/15:00】霁夜浮光
正经谈恋爱,不正经破案。
些许内容或许会引起不适,酌情观看。
一、共夜
“726监禁案?哦,这确实是我做的没什么不好承认。”
大概是被按错了开关,常年在角落咆哮的空调难得被人提了两个温度,仿佛旁边超过三十的温度计不存在似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我哪知道,你吃饭睡觉也要精确到哪年哪月吗?”
空气却冷的出奇。
“啧,我说你们警察能不能问点有意义的事。‘监禁’也是你们一厢情愿认为的而已,我只是想保护他们。”
干裂唇角渗出来的血倒像是加热剂,骆闻舟甩下手里的卷宗笑了。
“哦,我还不知道哪家保护包括非法囚禁、威胁、电击,你倒是别出心裁得很。”
他压迫感十足地把...
正经谈恋爱,不正经破案。
些许内容或许会引起不适,酌情观看。
一、共夜
“726监禁案?哦,这确实是我做的没什么不好承认。”
大概是被按错了开关,常年在角落咆哮的空调难得被人提了两个温度,仿佛旁边超过三十的温度计不存在似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我哪知道,你吃饭睡觉也要精确到哪年哪月吗?”
空气却冷的出奇。
“啧,我说你们警察能不能问点有意义的事。‘监禁’也是你们一厢情愿认为的而已,我只是想保护他们。”
干裂唇角渗出来的血倒像是加热剂,骆闻舟甩下手里的卷宗笑了。
“哦,我还不知道哪家保护包括非法囚禁、威胁、电击,你倒是别出心裁得很。”
他压迫感十足地把手撑在桌上,嘴几乎贴上了那人耳朵一字一顿耳语。
“你的‘保护’业务里还包括杀人、分尸?”
对面响起阵笑。
“当然。有什么问题?”
二、浮光
虽才过了梅雨季,夏天却像宣示主权似的轰轰烈烈铺张了小半圈,就连日头都要比往年更浓些,不过七月末的日子已经让电风扇抬着聒噪的嘴呼啦转,却还有人嫌不够冷,把它调成只矜矜业业的陀螺。
虽说市局今年年初才换了批空调,但到底是供不住这群如狼似虎的人造作,最后让陆局不知从哪个杂物堆翻出废弃已久的电风扇装上才停了每天被压榨的命运,只不过苦了审讯室外的那台电视,本就年久失修,现在倒好,空调电扇齐上阵,立刻给冻成了个结巴,两愣是得半天才吐得出两个字,费渡修了几次也没修好。
但今天不知怎么,审讯室的声音通过收音器传出与那头没关的电视声融在一起却活像是在吵架。
“我市……近日于滨海发现多……多”
“多冤啊!警察同志!你说我就是个兢兢业业的小市民,平时看见只老鼠都会怕,怎么……怎么就摊上这种大事了。”
“……多起……抛尸事件,警方已介入调查,望……望”
“妄我有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这么做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刚踏入审讯室半步的费渡听到这一段堪称诡异的“对话”后又把脚缩了回去,抬头确认了遍这确实是市刑侦队的审讯室而不是某个battle现场没错,这才冲陶然笑着打了声招呼,把头往审讯室那边一点:“你们虐待他了?这演的哪出。”
审讯室里坐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岁月的霜刀把他头顶给整整齐齐刮了一圈,此时穿着件明黄色的衣服活像个探照灯似的,正声泪俱下给对面骆闻舟说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言词铿锵有力,配合审讯室的暖色灯光仿佛逼供现场。
“这个啊,”陶然把没受荼毒过的一杯茶水放到费渡面前,抬头朝审讯室玻璃叹了声:“还不是最近闹是沸沸扬扬的那件事。这不,今天又捞到了两个袋子移交来市局,现在正问着把它打捞起来的环卫工,闻舟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这样了,遇上这样的事估计是吓坏了。”
燕城最近提了个“护海”方案,派了不少环卫工去滨海边打捞被遗弃的垃圾,为了更广泛向市民宣传还请来了不少电视台拍摄,没想到第一天打开一个黑色垃圾袋后看到的不是破铜烂铁,而是个带着腐肉的硕大颅骨和下面肖似人体的骨骼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为了辟谣而得出的结论与各路“专家”的分析前,“护海”是护的洋洋洒洒全城皆知,刑侦队却在“特急案件五天破案”命令的两天后依然毫无头绪——死者身体都用高温烹煮,并且把肉剁成了絮状,如果不是留着还算完整的骨骼,放在黑色袋子里确实是像被遗弃的腐烂猪肉那样,不会引来任何一个人的关注,如果不是这次的偶然,他们或许会随着浪涛沉浮至不见光的海中。
费渡摸索过卷宗上工整印上的尸体数,原本的“1”被中性笔划去改为“3”,大概是事情来的突然,还没来得及印一份新的,只能草草改上几笔。
当目光略过某段时,费渡顿了顿指着其中一个用中性笔添上的名字问:“这是?”
“嗯?”陶然凑过去看着费渡指下的名字啊了声:“赵煦啊。他是这次分尸案唯一能确认身份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说着低头从手上找出了一张报告道:“一个月前赵煦因为斗殴被拘留。在今天打捞到的最后一具尸体袋我们中找了一截残留的手指,凶手或许是出于疏忽没有像之前那样处理它,才让我们通过上面的指纹匹配到他。”
照片上的男孩也才刚成年的样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打架,让他留下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在本就瘦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那双眉下的眼睛却扬着他这个年龄的嚣张,谁也想不到这份档案的再次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当费渡看到下面印着的“双亲状态”那一栏时似有所感地抖了抖睫毛,放到椅背上的手轻轻敲击在了塑料椅背上:“双亲状态未明……失踪?”
“嗯。”陶然看着卷宗上的几个字颇有些一言难尽:“半个月前报的案,不过……”
话只说了一半,费渡却明白了未尽的意思。
不过双亲同时失踪的案件本就少,再碰上这样的情况,恐怕是凶多吉少更多一些。
“不过大人比小孩更难控制,在至今打捞上的尸体骨骼里还没有能与他父母这个年纪匹配的骨骼。没有发现前我们就还有希望。”
如果他们不是沉没进无望的大海再也没有被打捞起来的可能的话就还有希望。
两人都心知肚明,却都没再开口。
费渡合起将案卷放至腿上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看向审讯室里僵持的两人,觉得自己大概是跟骆闻舟相处太多,居然开始考虑人情世故起来。
在与陶然说话的时候不知骆闻舟对对面那人说了什么,此时把声泪俱下的模样收了个干净,改成将头摇成拨浪鼓。大概是要把自己从这个桌子上晃下去,好不看对面那位“阎王爷”的脸。
不过这个方法大概不太成功,晃了没一会儿就被骆闻舟给一声呵住。
“晃什么晃!当自己是拨浪鼓呢?”骆闻舟把拿在手上装模作样的纸拍的哐哐作响。和风细雨那一套不好用,干脆改成了自己熟悉的威逼利诱。
“就让你说在哪儿捞上的尸体袋子都不是你不是我不是他的,不说我们就认为你是知情不报,窝藏犯人。来人!”
说完就用腿一蹬地,跟着滑椅利落滑到门口,忽视了一屋子的收音器探头往外吼:“把他带到牢里给我关几天。”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活像个警匪片看多了的土匪头子。
听着里面连声响起的“我什么都说。”和骆闻舟的“老实交代。”费渡忍俊不禁地冲手机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再抬头时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还顺手把自己身边的纸袋提给了来找零食的郎乔。
而此时尚在审讯室的骆闻舟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瞥见放到桌上的手机亮起了特别提醒的消息。
-费一锅:骆队,威逼利诱实在不怎么帅。
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根本看不到外面的玻璃,低头回了句:等着,回去威逼利诱你。这才干咳了声抬起头。
“咳,说说吧,干了什么,让你说个在哪儿把袋子捞出来的都把头摇得跟什么似的,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老实交代,一定老实交代。”对面那人脸都快皱成苦瓜道:“在滨海,靠近国道那段路捡的,警察同志我真是冤枉,你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不为自己也要为家里那几口子,怎么也不会干出这种事对不对。”
“那你给我在这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是干嘛呢?”
“就是……就是……”说到这,他突然低头把手指搅成一团,就在骆闻舟以为他要把自己手指搅成麻花时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我不是怕你们发现有些垃圾其实是我们扔的嘛。”
他表情有些尴尬,说完悄悄瞄了眼骆闻舟的脸色,见不说话,又低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最近垃圾管理的严,除了小件垃圾,岸边别说大型垃圾,连塑料袋都没几个。
“我们领头为了在记者面前有面子就让我们去找路边那些小摊小贩要每天晚上屯下的垃圾,这样我们打捞上来有面子,用完以后还可以再还给他们做地……地沟油。”
骆闻舟:“……”
得,感情这还是个产业链。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您上有老下有小,杀只老鼠的胆子都没有,您冷静点。”
骆闻舟扶着额角连连让这位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想站起来的大爷坐下,一边提笔在纸上装模作样写了什么一边道:“放心啊,大爷。我们这是行侦队,这事归不了咱管。”见对面还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将手里的纸条递了出去:“看到没,这里出门,往咱右手边走五百米就是派出所,您要想当雷锋就去那把这事告诉民警,您在那是重要证人。”
说完就提起面前的水杯,上前替他打开门:“没事的话一会儿做完登记就能走了……费渡。”他冲着站在门口的费渡扬了下头:“跟我来一下。”
这次的分尸案与以往不同,除了凶手手段残忍到几近变态的程度,还要加上来自个个方面的关注,就连平时没几个人关注的社会新闻一时都成了快肥肉,恨不得每天把它搜刮干净才好。
每天受到质疑最多的刑侦队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只无脚鸟,时时都能飞起来。
被骆闻舟一把拉进楼道的费渡甚至在亲吻间还能听到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不断响起的脚步声和那台行将就木的电视机断断续续说相互的:“警方尚未给予回应。”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分心,骆闻舟腾出只手蒙住费渡眼睛,把他抵到了墙上。
“唔……”就算被蒙住眼睛,费渡依然知道他们的头顶是那个隔了许久,却至今都没修好的摄像头,于是在亲吻间隙拉着骆闻舟的衣服下摆往上蹭了蹭,眯起眼睛笑了下道:“假公济私啊,骆队长。”
“你不是也挺乐意么。”骆闻舟学着费渡的口气含了下他的唇瓣,这才拉住底下乱动的那只手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找你哥了。”
“来看看某位大爷有没有被自己冲的咖啡味香油给淹死。”费渡任骆闻舟勾着自己的小指往外走,单手把夹在衣领的金丝眼镜推上鼻梁道:“顺便给骆一锅来要口粮。”
穆小青前不久给骆一锅买了小山高的进口零食,安慰它那颗夏天又被剃了毛的胖猫心,哪不知按了它的开关,居然对进口零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苍天有眼,骆一锅这只胖猫都五斤了,现在有了零食滋润又长出了毛,比骆闻舟还油光水滑。
看着玻璃里因加班而来的鸟窝头,骆闻舟居然升起了活着不如只肥猫好的苍凉意味。刚想说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一个名字打断了脚步,同样停住的还有身旁的费渡。
“……先生,我们真的很忙,这件事可以到隔壁的派出所报案解决,如果您再这样我们就要请您出去了。”
小警察苦口婆心劝着的对象是一名身穿体恤牛仔裤的年轻男子,手腕上却带着一个很不符合周身气质的朋克手链。听着完这一番话,只是客气的在那名小警察无语的目光下前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能确定这件事超出了失踪范围,如果民警能解决我不会跑到这里来。”
“你……”
“你刚刚说的名字是谁?”骆闻舟向前打断了小警察的话音,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
“秋镜里。”男人听到刚刚这位小刑警叫面前这位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队长显然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被眉眼间的交集掩盖了个干净,对骆闻舟重复了自己的目的:“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怀疑他现在被绑架或是正在被囚禁在某个地方,总之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你认识赵煦吗?”费渡从骆闻舟递给自己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眼前的青年,如果没记错赵煦的亲属资料的最下方出现了这位叫“秋镜里”的人。
果不其然,对方才看了一眼就连忙道:“他的弟弟,堂弟。”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焦急道:“我有看最近的新闻,你们这么问是不是……”
“是。”骆闻舟敛眸冲青年点了下头,侧了身道:“进里面说。”
虽说是里面,但其实也没有太多地方能给这位或许能成为重要报案人的青年坐,在找遍能够成为座位的地方都堆满资料后,骆闻舟只能把人请进了自己办公室。
“怎么称呼?”费渡把两杯温水放到骆闻舟和青年前面,捧着水杯笑问。
“谢谢……我姓沈,沈云。”
靠在沙发背上的费渡有些惊讶:“沈云?燕大的沈云?”
“是。”
骆闻舟:“你认识?”
“啊,倒也没有。”费渡用食指勾下被水蕴湿的眼镜随意擦了擦,侧头对骆闻舟挑起抹笑:“只是以前听说过。燕大法律系的名人,我导师曾经偶尔提起过。”
“哪有,虚名而已。”沈云摩挲着水杯同样挤出抹笑,捏着水杯的骨节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道:“我说秋镜里会有生命危险是因为他在一天前有过很反常的行为。”
骆闻舟:“具体呢。沈先生,我们很希望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同样这件事或许会牵扯到一件性质恶劣的案件,我们希望者你给予我们的信息会是突破口。”
毕竟除此之外,再没有与赵煦相关的信息了,这次偏偏那么巧。
沈云点头,将手交叉在水杯前,皱眉吐出一口气。
“我像他在彻底失联,也就是一天前曾向我求助或是传递过某种信息。”
一、共夜
“先别说话听我说。明天早上五点我会来你家,在这之前不要打电话也不要播我的任何社交软件。”
沈云接到秋镜里这通电话时感到了一丝奇怪,但不待他再问些什么就听电话那头出现了一连串忙音——像匆匆打给自己的这通电话般,又匆匆挂掉了。
尽管觉得奇怪,但电话那头都人刻意压低声音,只敢用很小的气声对自己说话这件事上沈云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与秋镜里相识于学校的文学社团,虽然一个是大一新生一个即将毕业但却足够一件如故,故而这通电话虽然来的奇怪,沈云还是在越想越不对的焦急中等到来了第二天清晨的五点的闹钟。
门铃随闹钟声准时响起。
沈云匆忙打开门,虽然有心里预想但看到那个喘着气的狼狈男人还是吃了一惊。
那头的秋镜里却什么话都没说,只一步跨进门内让沈云在此落了锁,这才放下什么东西似的贴着门长输一口气,在迎上来的沈云怀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身子,整个人几乎哭到崩溃。
沈云的疑惑几乎达到顶点,他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可以伤心成这样,更何况这个人是秋镜里。
但任他怎么旁敲侧击,也只能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与家人吵架”的答案。此时正值暑假,在对方的请求和自己担心的情况下,沈云暂时让秋镜里留宿在了自己家。在接下来的一星期,秋镜里除了吃饭与保持习惯每天用纸笔写下一些小短文与沈云分享外几乎都在没日没夜的睡觉。
当某次洗澡时沈云无意看到对方身体到处都是淤青,一星期以来的异样感觉终于是达到了顶峰。
他与秋镜里认识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彼此的文章交流,所以纵使秋镜里平时很少说话,但沈云却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秋镜里的文章里很少会出现父母或自己的家人,在偶尔几次出现时都几乎带着与他文章风格不符的阴沉与压抑,沈云曾经听秋镜里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在他很小的时候重组过,以为他与家人关系并不算太好,但联想最近这件事和对方身上那一身伤,使得沈云不得不朝其它可能想去。
面对轻声提起自己父母是不是有家庭暴力情况的沈云,秋镜里低沉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纵使依旧觉得这里面疑点重重,但也由不得沈云细想——因为在一星期后的傍晚,一名不速之客敲响了沈云家的门。
那是一位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眼角有一道很小的疤,穿着得体的裙子也没能让她的神情显得温柔几分,在沈云打开门时,迎着楼道昏暗的灯光皱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好同学,我是镜里的妈妈赵彤,想问问你镜里在你家吗?”
话音才落,就与碰着水果来问沈云是谁的秋镜里碰了个眼对眼。
那一刻,沈云耳边听到的是水果落地声,眼里却是这个人迅速苍白下来的脸色。在踉跄着连连后退的脚步里,得亏沈云及时出手拉住才没有跌坐到地上。
赵彤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腕伸出只手道:“不好意思啊,镜里这孩子不知怎么搞的,我在家里说了他几句就一声不吭地跑出来,打电话也不接给你添麻烦了……镜里,妈妈跟你道歉,不应该那么跟你说话,别任性了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没理会这一通哄小孩似的话,沈云上前一步,把摇头的秋镜里护在身后,对面前的女人有礼地点了点头。
“阿姨好。”沈云没有把人请到家里的意思,只是挡着门口客气道:“我不知道镜里在家里做了什么,但他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我能作为朋友照顾他一段时间吗?保证不会让他有事——”
“不行!”
不知触及到了赵彤的哪一点,沈云话音未落就让她疯魔般地尖叫起来,期间不停拉扯着自己枯萎的黄发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到底还是学生,面上再怎么镇定还是被女人魔怔般的行为吓了一跳,但沈云握着秋镜里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只是等对面安静下来后低声叫道:“阿姨……”
“对不起啊,我就是太急了,是不是吓到你了。”对面的女人把自己杂乱的头发别进耳后,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其实吧……镜里最近做了些让我们很难为的事我才会那么紧张。说到这赵彤顿了顿,在沈云的沉默里接着道:“他前几天偷了他爸爸的一大笔钱,这笔钱本来是要作为很重要的基金全部存进银行的,镜里那么干让我和他爸爸都很为难所以才对他说了两句重话,我们也是怕他拿着这笔钱去干些不好的事所以才来找他。”
赵彤探寻地问沈云:“你有看到那笔钱吗?”
沈云沉默着没说话。
现在大多数人出门都少装现金更别说拿着几十万纸票存银行这样的行为。沈云自然是连一分现金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说几十万那么大的面额,不由对这位有些神经质的女人产生了怀疑:“我没看到。”
他把秋镜里拉到身后才道:“那么大的事情您应该先去派出所报案,如果确认确实是镜里做的没错再采取另外的措施。”
赵彤脸色有写尴尬地笑了下道:“我和他爸爸也是太急,我这次来就是让镜里跟着我们去派出所协助调查。”她说着朝秋镜里伸出了手:“不管发生了什么先跟妈妈回去,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
尽管还有很多疑惑,但沈云毕竟只是秋镜里的同学,面对把话说到这样程度的赵彤没有理由再不让人回去,只来得及在临走前要了赵彤的电话。
但让沈云没想到的是,在秋镜里离开自己家的几个小时后便与外界失了联。
二、浮光
“我在之后再打他电话显示的便是无人接听,社交软件也都被删除了好友。”
沈云把手机放到骆闻舟和费渡面前,语气不免带上焦急。
“镜里不是会做出这件事的性格,我打他妈妈的电话显示的也是无人接听,我一开始怀疑是他父母把他强制关在了家准备去派出所报案,但在整理东西时翻到了他前几天写的文章。”
沈云说着拿出一匝A4纸,指着几处用铅笔圈起来的工整字体道:“我们在学校的文学社认识,一直有互读文章的习惯。这是我后来觉得不对,仔细阅读的时候才发现的。”
“他那几天的文章几乎都有反复提到‘囚笼’‘鸟’之类,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心情不好的缘故,但当我看到这个。”沈云说着,将手里一张揉皱过的纸团摊平放到两人面前解释道:“这是镜里出门前给我塞的纸团。”
骆闻舟低头看着纸上那几个凌乱的字:“我最害怕的是……我以为自己是那只特别的清醒的又无可奈何的……”笔记突然戛然而止在这个地方,骆闻舟皱起眉询问道:“无可奈何的什么?”
“无可奈何的猪。”一直陷在沙发里的费渡突然直起身子倾身从骆闻舟手上拿过了纸条,把杯子随手放到一旁。
“这一整段话应该是‘我最害怕的是,我以为自己是那只特别的,清醒的又无可奈何的猪,到头来其实也只是埋头吃食的一员。’”他说着将纸夹在两指间对骆闻舟解释道:“《动物庄园》里很有名的一句话,它全篇都在说关于被困圈中的动物如何取得自由的事……是因为这个你才怀疑他受到监禁吗?”
“是。”沈云握着水杯点头,抬头直视这骆闻舟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且刚刚你告诉我,镜里的弟弟被发现抛尸在了滨海,这说明我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即使这个依据显得完全不搭边。”
“很多时候破案靠的就是这个百分之一。”骆闻舟顿了顿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用笔帽敲着面前的纸提起另一个话题:“你的但你的很多判断都基于你认为,万一秋镜里这些反常都确实是因为他妈妈说到那个原因呢。”
骆闻舟低头敲敲笔录上的字:“偷了前,因为挥霍而赶到心虚。”
“不会。”沈云听到这略微皱了下眉,但又很快松开道:“虽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骆警官。人在很多时候都称自己为直觉动物,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特殊能力,而是潜意识里对于一个人或某件事的了解要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它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大脑该做出的正确判断。”
他把目光移到骆闻舟与费渡间道:“镜里对于我来说就像二位的关系一样,我不会拿他的命开玩笑。”
费渡颇有些兴味地挑起眉,朝骆闻舟看了一眼。
“随口一问而已。”骆闻舟仿佛没看到费渡那带勾的眼神,正儿八经地起身与沈云握手道:“不论有没有秋镜里这件事我们都会冲着赵煦去拜访他们家。手机联络保持通常,如果有进展警方随时会联系你,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们。”
“走吧,费总。”骆闻舟说完转身,朝赵煦卷宗上印着“亲子关系叔侄”的那一栏弹了下:“去会会这么大圈亲戚,唯一没失踪的叔叔董哲婶婶赵彤一家是哪路妖怪。”
敲开门时,赵彤看着站在面前自称警察的两位警官并没有显得多惊讶,看过骆闻舟的证件后,迟疑地目光落到一旁的费渡身上,干裂开口的一双手局促地搓着。
费渡注意到赵彤的动作,略略歉了下身,没在意对方因自己这个动作而后退了一步的脚道:“我是骆警官的助理。”
“哦,那……两位警官里面坐。”赵彤让开扒拉在门框边的手,像里侧了一下身,在看到骆闻舟打量的目光后补充道:“家里虽然不算大,但警官随便坐。”
骆闻舟点点头,将目光放到客厅角落的一位青年身上,明知故问道:“那是……”
“我的儿子。”赵彤把两杯水放到骆闻舟和费渡面前,脸上的笑因为眼角那个伤疤显得狰狞。她似乎怕骆闻舟再问她什么似的,说了句“稍等”转进身侧的屋里推了个人出来。
“这是我丈夫董哲。”赵彤主动道:“他腿得了病,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二位见面了。其实我知道你们会来我们家,我们看到最新的报道,我……我们对于小煦遇到这样的事情都很遗憾。”她似乎真的敢到很伤心,说到一半就靠进了身旁丈夫的怀里。
看着坐在茶几正位的男人轻轻摸着妻子头发,给他们投来抱歉目光的眼神,费渡捻着手下资料的顿了顿,垂下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赵煦在这之前有什么异常吗?”骆闻舟问。
“没有。”回答的人依旧是赵彤她用纸巾擦着自己的眼泪,在对上费渡的眼神时迅速移开了目光,低声道:“就算有什么,我们也不太了解的。我妹妹跟我本来就不太亲,生了小煦后更是几乎不与我们联系。只是他平时比较闹腾,十七八岁的孩子,我们也能理解。但……但我们今天看到新闻的时候很震惊,他怎么……哎,就这么不小心。”
赵彤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掩着面被董哲揽到怀里。骆闻舟却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接着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赵煦的死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自作自受?”
“哎……可不是吗。”赵彤在董哲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阵才抽抽噎噎着道:“小煦这孩子平时就能闹,谁知道他是不是交了些不该交的朋友,现在社会本来就危险,大学生都有被绑架的,更别说这半大的孩子。我们刚刚还在庆幸还好把儿子管的严。”
“哦?”骆闻舟抬眼瞥了赵彤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能给我解释下为什么会有人说你们对自己儿子存在家暴呢?这个也是……你们看管的一种?”
“这……”赵彤放在膝盖上的手猝然握紧,挤出一个笑道:“这是哪儿来的谣言?警官可不要乱讲,我们怎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
在一旁充当书记员,很久没说话的费渡忽然敲着笔记本轻轻开口道:“赵小姐知道沈云吗?”
“他啊。”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赵彤紧绷的手仿佛触碰到某个开关似的从膝盖上松开,伸手挽了下垂到眼前的头发抿着唇笑道:“家暴这件事简直是无稽之谈,我没想到那孩子居然会这么想,既然他把这件事告诉你们,那想必两位警官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去沈同学那找我儿子了吧,那时候我很担心秋镜里说出来的话有点重,或许吓到他了。”
“但据我了解你们后来并没有带着秋镜里去派出所立案,能解释下吗?”
“因为后来镜里给我和他爸爸认错了。”赵彤转头对着秋镜里道:“对吧?镜里。”
室内一时没有人再说话,费渡眼神顺着沙发角寸寸掠过与自己对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最后看到他眼瞳里升起几缕笑意道:“嗯,是我不懂事,麻烦你们和沈云了。”
秋镜里不大的声音落进安静的客厅算得上掷地有声,骆闻舟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样的笑很熟悉,但转念又被迫在眉睫的事吸引了注意。
“我需要采集你们的指纹和口腔DNA以便配合调查,没问题吧?”
另一旁的费渡借着垂下的眸子扯了扯自己根本没有一丝皱着的衬衫袖子,听骆闻舟采集完指纹后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才在柔软的沙发上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端出个笑。
“我很喜欢杂物间里的那扇没窗帘的小窗。”
费渡说着,转头看向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笑容僵了一瞬的赵彤的脸上,略一点头,收起自己摊在腿上的笔记本时装死无意地问:“赵煦死亡的事情确实与你们无关?
“当然。”赵彤握在自己丈夫轮椅扶手上的手紧了紧挤出抹笑:“我们与他们家不熟,反而是我们家小孩不懂事,麻烦两位警官费心了。”
“不客气。”费渡越俎代庖地替骆闻舟应了声,笑里有些意味深长。
不懂事么……
大概这世上很多事似乎都可以用“小孩不懂事”来搪塞过去,管他是谁的错,仿佛只要提起这句话就能万事解决,毕竟谁都不想跟“不懂事”的小孩计较,也没人管着个“小孩”到底有没有犯错。
待费渡和骆闻舟从赵彤家出来,天色已经很沉,两人便在家随意热了前天没吃完的饭。睡下时,骆闻舟看着费渡蕴在灯光中半边脸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天在赵彤家,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大概是被骆闻舟养成一沾枕头就睡的习惯,费渡此刻有些昏昏欲睡,听骆闻舟这么问只是从鼻尖哼出句气音,示意是什么事。
“在例行问话结束前。”骆闻舟看着他:“为什么要说喜欢杂物间的窗子那句话?”
看着因这个问题陷入沉默的费渡,骆闻舟搂着他的被子靠近了一点些,轻声叹了句。
“我总感觉你知道什么,费渡。”骆闻舟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或者说,你在赵彤家看到那个杂物间时联想到了什么?”
昏沉的灯光下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但他们都默契地陷入了无声的僵持,直到很久后,骆闻舟才听到费渡轻笑了声,扬起一个逼真的惊讶。
“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费渡道:“你想听什么,骆队长?”末了还曲脚隔着被子抵住骆闻舟的小腹。
“别闹……”然而骆闻舟今天显然是不想吃费渡这一套,翻身,利落地费渡的身体道:“我感觉你好像很关注这个案子。”他眯起眼睛,按住费渡乱动的手问:“为什么?”
“唔,因为怕某人答应更我过生日结果会在办公室里喝那些咖啡味香油。”费渡见自己挣脱不开,干脆在骆闻舟臂弯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这个理由骆队长喜欢么?”
骆闻舟没吭声,显然是不信这一番鬼话。
“所以今晚改审问了?”
“这得看我面前这位嫌犯是不是从实交代。”骆闻舟一瞬不瞬地看着费渡。
“好吧。”
又一段冗长的僵持后,费渡率先松了口气放开紧绷的手臂,在枕头上扬了下下巴。
“唔,只是觉得这个案子细枝末节有点熟悉。”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的头侧放在枕头上,逆光看骆闻舟。
“现在滨海抛尸案只能找到赵彤一家这一个不能算突破口的突破口,但按赵煦死亡这件事来看,除了赵彤一家外,包括他的父母都失踪这件事本来就有蹊跷。”费渡顿了顿问:“给这些人报失的是谁?”
骆闻舟道:“赵彤,今天去派出所调查赵煦的时候我也很惊讶,赵彤是在不同派出所报的失,要不是今天需要汇受害人家属全部的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件事。”
“所以这是第一个疑点。”费渡眼睛都没睁地把被子拉到自己下巴上道:“一个家出现一粒失踪都是少有,况且还是大面积,只留下一家。那么欲盖弥彰的事情再说正常都说不过。”
“但这个不能成为我们判断抛尸案就是赵煦一家做的费渡。现在只有一具尸体我们能确认身份,而且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没有一点指向赵彤一家的监禁或者杀人分尸。”
同样的道理骆闻舟当然明白,只不过现在掌握的证据太少,就算赵彤一家疑点重重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费渡手轻轻捻着被角柔软的棉絮轻声道:“如果秋镜里确实如沈云说的那样向他求助过,甚至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意跟着赵彤回去的话,秋镜里今天的反应就足够让赵彤和他丈夫就有很大嫌疑。”
“我们不排除沈云撒谎的可能。”
“或许。”费渡翻了一个身,声音带着倦意的沙哑:“但今天的一切都来的太容易了,而且秋镜里今天的一举一动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不……”骆闻舟说倒一半的话突然顿在了半路。
确实,太奇怪了。虽然秋镜里从始至终只有在自己妈妈问起自己时说过话,但他挺直腰杆坐直的身体、疏离有度的微笑都像刻入了某个模型。
就好像一个……会说话的瓷器,得体的过分。想到这的骆闻舟不由一震——他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没来由的觉得秋镜里那个笑很熟悉。他曾经在费渡身上见过无数次这样地笑,在两人不对付的时候那种掺着不知几分真假,却得体有度,却永远隔着一层虚虚实实的玻璃似的。
骆闻舟简直太熟悉了……甚至明白费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笑,那种在七色万花筒中明明只能看到一片灰白,却要装作自己也能看到的样子。他觉得如果现在自己是,估计毛都要被吓的支棱起来。
“所以我看到秋镜里和杂物间那扇小窗觉得很熟悉。”费渡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骆闻舟,在被子下用小指勾住两人的指节道:“不说我都要以为是第二个费承宇。”
“但是杂物间的窗子……”骆闻舟顿了顿,想好措辞才小心翼翼道:“如果要把人关起来,暗无天日不是更符合这些人的作风,有窗子白天不是也能看得到光?”
费渡轻笑了一声。
“人的一大劣根在于只需要给一点好处就能往下钻。上学时候老师给出的奖励,吸引赌徒的一两次胜利,甚至是商场里的抽奖游戏。所以很多罪犯会把这一套用在受害人身上。”
费渡说着把手放到了骆闻舟的眼睛上:“如果只给全部的黑暗,人只会在惶惶不可终日和无限的恐惧里度过,甚至愚蠢的脑子会出现幻觉,让后给出已经死亡的反应慢慢切除人体所需的一切供能。”
“但如果在黑暗里给哪怕一束并不明亮的光,就会让人生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的错觉,”费渡把手从骆闻舟眼睛上移开道:“这样如果犯了错被关进全黑的屋子里,人就会渴望那一个有一扇小窗子的屋子变得听话。”
“人是一个很能寻找舒适区的动物。”费渡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所以很多时候不是监禁案的罪犯太聪明也不是被囚禁的人太蠢,而是因为,嫌疑人知道怎么拿捏人的弱点好让人在能接受的底线下一步步后退,直到最后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
“像秋镜里这样还能有勇气反抗的大多也会因为不信任对放或者认为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而不说出实情。”
费渡话音才落,就被骆闻舟抓着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然后用被子把他裹起来道:“啧,那你还挺幸运,被哥那么英俊潇洒的给捡回来。”
费渡:“……”
“大……”
“费渡。”骆闻舟说着,拍拍费渡的脑袋:“很对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最起码现在你有我,对不对。”
“啊,我知道。”费渡趴在骆闻舟肩上眨了眨眼睛,好半天后才轻声道:“赵彤或许能成为我们的突破口,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看到我好像很紧张。而且她的反应可不像与赵煦不熟的样子。”
“嗯。先睡吧”骆闻舟翻身拧灭台灯:“我让郎乔和小眼镜今晚盯着他们,明天一早就能传讯。”
夏季的热浪似是要把周遭的一切都蒸发殆尽,随树间清风燎过的蝉鸣鼓噪,要把整个夏天的夜晚都染上它们的足迹般,有人在这鼓噪的蝉鸣间熟睡,但在蝉鸣并不能传达到的地方,却是不见天际的暗夜与汹涌浪潮。
赵彤自己也没想到,距离问询不过短短的十二小时里她会再一次被警察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入警局,看着面前坐的那位警官她有些不耐地皱起眉。
“警察同志,我想昨天晚上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赵煦虽然是我的侄子,但我跟他并不熟,说句不好听的,他是死是活管我有什么事。”赵彤双手环在胸前,眼角的疤让她显出几分凶相。
“如果你们这次请我来还是因为那种无中生有的我家暴我儿子的话那恕我不能奉陪。”赵彤说着提起自己身旁的小挎包,干枯泛黄的头发衬着身上那身精致的衣服有些滑稽:“我很忙,先告辞了。”
“先别急啊。”
面对这位与昨天轻声细语判若两人的赵彤,骆闻舟没生气反而悠悠叫她,从手里黄色的牛皮袋里抽出几张相片后扔在她面前。
“我们今天不给你扯家长里短。”骆闻舟扬头,示意对面那个狐疑地捏起其中一张照片的人坐下,杵着桌子道:“我请你看看照片。”
然后不待对面回答,就倾身越过桌子,指尖放到那章被抬起的照片上点了点:“看看?”
几乎是看到照片的瞬间,赵彤瞳孔缩成针孔,照片脱手飞到了骆闻舟面前。
“熟悉吗?”骆闻舟抱手靠上椅背,从旁边划过另一张照片放到赵彤面前。
“我不太明白,警察同志。”赵彤把不住颤抖的手合到一起,眼神盯着新划到自己眼皮底下的照片道:“这不就是新闻上放的从滨海边捞起来的尸袋吗?关注这件事的人应该都很熟悉吧。”
“是吗。”骆闻舟冷笑一声,扣着桌子,把又一张照片推到赵彤面前:“那给你看张别人没见过,你见过的。”
照片的内容依旧是那个装尸体的黑色塑料袋,唯一不同的是,它被人小心地打开,露出里面腐烂发霉的肉丝以及被砍断的四肢,里面的腥臭仿佛下一秒就要扑涌而至。
赵彤的嘴唇都在颤抖,眼神移开面前的照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不到凶手,就可以随意找人代替吗?”她的眼睛都激动的充满了血丝,抱着手冷笑了一声:“还是因为我们身为亲戚的就活该被这样污蔑!?”
“别,我们警察办案还是很讲究证据的。”骆闻舟说着,低头从证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推到赵彤面前。
“说来挺巧,经过我们法医昨晚细致入微的检查,居然还真在一堆熟肉和骨头里找到了有用的东西。”骆闻舟顿了顿,看着赵彤拿起前面的证物袋才接着道:“我们在袋子的最下面发现了一根发丝,检测出来的结果让不少人都很惊讶。”
“这根发丝不属于死者,而是属于一个活人。巧得很。”骆闻舟抱着手臂,十分流氓地笑了起来:“脱氧核糖核酸跟昨天收集到的赵女士的脱氧核糖核酸完全一致。”
听着对面被接二连三的信息打得回不过神,只反复喃喃着“怎么可能,不可能这样。”的赵彤,骆闻舟沉声道:“现在,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了吗?”
“不可能!你们、你们怎么可能发现得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赵彤激动地用手指撕扯自己的头发与脸,嘴里翻来覆去只会念叨这一句话似的,骆闻舟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幕。
“是,你确实有很多地方都弄错了。”骆闻舟把手撑在桌上,以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姿势道。
“这些被你用各种手段弄死的人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回来找你吗?你会有哪一天梦到自己在那件逼仄的厨房,穿着沾满干涸血液的围裙把断了呼吸的他们一下下地用刀剁碎,血肉飞溅了你脸上到处都是。你那时候在想什么?看着站在厨房外的孩子和腿脚不灵便的老公在想什么?是在想等哪一天像这样把他们扔进煮沸了的水里,空气都弥漫着熟肉的味道,还是把肉与骨头一点点的分离?你把自己的至亲剁碎的时候有恐惧过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有害怕过吗!?看着新闻对这件事的报道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骆闻舟黑色的看着赵彤:“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吗?”
审讯室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划成了密不透风的茧,将所有沉默与急促的呼吸都包裹进去。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后,赵彤嘶哑的笑声响起来。
“是我……是我又怎么样?”她笑得前仰后合,尖锐的指甲早已刺破了手心的证物袋扎进肉中,但她却像感受不到疼似的,眼眶中的眼球神经质地转动,掺满了压抑的疯狂。
审讯室外看到了全过程的郎乔惊得把手上的卷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像做梦一样抬头问陶然:“不行不行不行,我感觉一个晚上我就看不懂了。我们什么时候有在塑料袋里发现头发丝?”
“诈供呢。”一旁的陶然此刻也颇有点梦幻:“费渡和闻舟今早想出来的。”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赵彤此刻正谈论着自己的“杀人旅程”。
“我是嫉妒我妹妹,我嫉妒她凭什么嫁的比我好,他们都说他老公是社会精英她呢,她只用每天在家当一个喝喝茶聊聊天的全职太太。而我呢”赵彤咬着嘴唇,眼里发出恶毒的光:“第一个丈夫在我有了孩子以后出轨,第二个又因为病变成了一个残废。”
“我凭什么要每年过节回去的时候听那些人夸我妹妹,就连我父母也是,在他们眼里我妹妹哪里都比我好。终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了了,我想为什么只有我那么痛苦,而他们却活的那么好。”
赵彤趴在桌子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所以我以家庭聚会的名义把他们全都关在了家里,每天只能让我折磨,而我呢,只需要每过一段时间去不同的地方报失踪就好了。”
她沉迷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骆闻舟和一直没说话的费渡对视,只是自顾自往下道:“但是有一天我的妹妹居然想跑,她杂碎杂物间的那扇窗子,像外面喊。我一急,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彤的两只手随着话音我成拳。
“然后我就看到她在我手下挣扎、求饶。最后,咔嚓……断气了。所以我把她拖到了厨房,然后用刀砍碎了她,把她扔进锅里,装进黑色塑料袋开车到了滨海。之后我想,不如把这些碍事的人都这么解决了吧。之前明明很顺利的。”说到这,她抬头看着两人:“如果没有被发现这些塑料袋,会一直没事的。”
审讯室里没有人再出声,待赵彤终于低着头不再说话时,费渡一贯慢条斯理的语气响了起来。
他把耳机随手放到口袋,难得没戴眼镜的眼睛弯了起来,少了几分身为“费总”的气势。
“我有一点很疑惑。”
费渡转着手上的圆珠笔,见赵彤好像被刚刚那一番发言抽空了力气似的缩在椅背里,也不在意,接着自己的话道:“听着我说就好,等我说到你感兴趣的地方再开口也不迟。”
于是费渡就这么杵着头问:“你刚刚那么洋洋洒洒一篇心里旅程说的确实不错,但你好像在有意无意忽略自己的儿子和丈夫?”
赵彤眼睫颤了几下。
“我起初尝试着把这种行为理解为你还留有母性的爱,但后来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你与你的丈夫董哲相处模式很奇怪。”
费渡把圆珠笔横在了自己面前。
“你刚刚口上虽然咒骂着自己丈夫因为疾病只能坐在轮椅上,但你的手却下意识缩紧,你知道你紧张或者说谎的时候会有这个动作吗?”费渡看着赵彤抬起来的眼睛笑了。
“还有一点。昨天我们拜访你们家时,你表现出的虽然是主导家庭话语权的人那个人,但却下意识把丈夫的轮椅推到了桌子首位的地方,并站在他身后,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看他的表情。”
“那我很奇怪,一个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丈夫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情?相敬如宾吗?我不信。”费渡的眼神好像刀,直直刺进赵彤惊惶躲避的眼神里。
“你在隐瞒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连自由甚至命都可以不要?你昨天俯进丈夫怀里演戏给我们看的时候明明连身子都不敢碰他。”
“你很怕他对吗?你说的这些犯案过程几乎漏洞百出,但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因为你在旁边看到了是吗?”费渡说着,在赵彤诧异的眼神中落下了惊起巨浪的最后一块石头。
“你和你的儿子秋镜里也是被董哲控制的一员是吗?”
赵彤第一次声泪俱下。
……
屋里屋外的几乎都被这个反转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待回过神来,赵彤就已经掩面哭的不成样子,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将堤坝冲刷而来的缺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她几乎哽咽,好半天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费渡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接了杯温水放到了她前面。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这里是警局,董哲不会把你带走,你很安全。”
“警方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只要你说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
“很多时候时候我们并不能改变我们的未来,但你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过去,对吗?”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赵彤在哭声中道;“但我能配合你们调查。”
众人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骆闻舟再次走出审讯室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吩咐完郎乔带着赵彤签完字后刚好碰上了一脸严肃的陶然。
“怎么了?这是。”骆闻舟嚯了声:“干嘛这种表情。”
“哎,正要找你。”陶然拉着骆闻舟,忍不住捏了下自己的鼻梁头疼道:“刚刚沈云匆匆忙忙来找,说接到了秋镜里的电话觉得有蹊跷,我让费渡先在那陪着他。”
这次案件仿佛专跟市局作对似的,一浪接一浪。
骆闻舟走进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沈云一脸焦急地再说什么。
“怎么了?”骆闻舟看着面前这位一直以来还算镇定的青年第一次露出显而易见的慌张,也不自觉皱了眉,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
“昨天晚上凌晨左右我接到了镜里的电话。”沈云的语速很快,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当时他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咒骂的话,几乎都不像他,我怀疑他或许被人逼迫,所以在中途录下了录音。”他说着,迅速调开录音界面,把它放到了办公室那张唯一的桌子上。
在轻微的电流声后,响起了秋镜里的咒骂。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从电影课开始我就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一封一封的给我写信,反正我也不会回第二封,烦不烦——”
电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是这样。”在几人不解的目光中,沈云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纸解释道:“镜里从来不可能说这种话,而且他说的这段话里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得懂。”他把手上的那张纸递给费渡。
“我们俩一共只写过这么一封信,因为当时是在电影鉴赏课上写的所以记的很清楚。”沈云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况且这封信是镜里主动写给我,我在背面回的信,它对于我们俩的意义都很重要。”
费渡顺着沈云的手指看向那张已有些泛黄,但保存依旧完好的纸条,正面写着工整整的一行「纸墨不懂相思意」和一句小小的“一拜天地”。
翻到背面,上面伶俐的笔锋回第一页似的写着 「字条不知我情深」和“二拜高堂”。
对诗一样。
沈云看着上面的字迹不由自主笑了一下才道:“所以他强调这节对于我们都意义非凡的电影课却不断提起错误的事情我想他应该是想通过这种行为在像我求助什么,但不能直说。”
“我们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骆闻舟道:“但你也知道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们是不可能把一个人强行带走的,所以请给我们点时间。”
说完不待回答就转头嘱咐起费渡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当他的霸道总裁,是不想让他再掺和进来的意思。自己和陶然去找可能还没离开的赵彤再问一次话,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骆闻舟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脚步在原地打了个弯,差点撞到跟在后面的陶然。
“怎么……”
“不对,我们忽略了一件事!”骆闻舟拿起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出去,对一脸莫名其妙的陶然飞快解释道:“我们从始至终考虑的都是绑架、监禁、分尸这些是一个人完成的,但既然董哲可以杀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先解决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妻子?因为她是最容易把这些事捅出来的人。”
电话那头出现了忙音,骆闻舟的脚步快到几乎要飞起来。
“接电话啊……但赵彤为什么活到了现在?”
陶然也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共犯?还是同谋?不……不对,赵彤那么怕董哲应该是从犯。”
“不管是哪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是无辜的。”骆闻舟挂掉出现忙音的电话,拦住迎面而来的郎乔问:“赵彤呢?”
“你刚刚不是说签完字就可以走了么,我刚刚让她走了。”
“那费渡呢?”
“我刚刚看到他和沈云一起走了。”
“艹……”骆闻舟一脚踢到旁边的墙,提起警服就往外跑:“都给我傻楞着干嘛!人在市局门口大摇大摆绑架人都没有人看到吗,还不快点给我去调监控!干什么吃的!费渡这作死的跟别人往外走不会拦着吗!啊?”
说完抄起办公室的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三、霁夜
费渡再次醒来时察觉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成只螃蟹放倒在地上,随着陆陆续续从肩背传来的痛感,费渡把整件事回忆了个七七八八,意识到自己这次太过大意,居然让赵彤的伪装骗过了自己。本来打算一起闯别人家门的两人,现在倒省事——直接跨过了敲门的步骤。
旁边的沈云似乎也才醒没多久与费渡的投来的目光对视了两秒,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从门背面传来的交谈声,透过门缝能看到是赵彤与董哲二人。
“他们说了你的坏话我把他们给你,现在要杀骆他们吗?”
“你用什么把他们弄回来的?”
“车,他们的车。”
“蠢货!”男人似乎是打了赵彤一巴掌道:“这样那些警察肯定会追到我们之前住的地方,还好我们提前离开了那,要不然我都要被你给害死了……”董哲说着,瞥见前面开着一条门缝的屋子有光影闪过立马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醒了。”
他走过去拉开了门,费渡被突然涌进的光晃的眯了下眼睛,这才看清他们是被扔进了杂物间,身旁还多了几张他再熟悉的电击椅。
空气中阴沉的灰尘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快了两拍。
“正好让客人看看你受惩罚的样子。”董哲说着踢了一脚跪在旁边摇头的赵彤,皱眉道:“你自己上去还是我帮你?”
“我……我自己来。”赵彤颤抖着身子,听话地走上那个简陋的电击椅为自己戴上了所需要的设备,随着拧开的电击开关,董哲在女人含着痛苦的不断哀求里发出了愉悦的笑,转头吩咐秋镜里再提高两个档。
“不……”沈云看着面无表情的秋镜里在董哲看不到的地方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摆出不要的口型,咬着牙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董哲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点了点坐在电击椅上的赵彤问:“你们喜欢吗。”
费渡强忍着过于逼仄的空间还有电击声引起的生理性颤抖,闭了闭被冷汗沾湿的眼睛,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笑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心里素质极佳,这个时候想的居然不是怎么躲警察,而是怎么……用你的变态手段。”
费渡话说到一半,就被箭步而来的董哲揪住了衣领。“怎么?”他偏头吸了口冷气,试图让自己窒息的感觉没那么严重:“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到了董哲,在短暂的沉默后费渡被紧握的衣领被一把松开,让他能浅浅地缓出一口气来,但或许是这件杂物室太多狭小,费渡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像封茧入冰。模糊见似乎听到董哲在那边又说了什么,费渡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触到了一股冰凉,应该是电击装置一类的东西。
但下一秒,印象中熟悉的电流并没有穿过身体,反而在一片嘈杂中被人拥入了一片温暖中,被体温仔细熨烫过的滚烫烟草味让费渡冰冷的声体好过不少,他听到董哲一脸惊讶着怒吼:“你怎么——!”
“嫌犯先生。”骆闻舟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搂住怀里的人,一手晃晃自己的手机屏幕:“绑人学聪明点,用别人车前要记得看看有没有行车记录仪。”
听了这话的费渡趴在骆闻舟肩头笑了。
“还有脸笑。”
四、共夜
秋镜里有记事以来大部分记忆都被自己那位歇斯底里的妈妈和爸爸占据。
在他记忆的最开端就是董哲让他在一张小小的书桌上每天写下妈妈一天中干的“不好”的事,尽管一开始他想不出来,董哲会靠着桌子念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让他几下,例如“妈妈每天都跟隔壁的叔叔有不正当关系”之类,然后在让他念给坐在客厅电击椅上的妈妈听,如果妈妈否认,那就回受到“惩罚”,如果承认,那就会因为不“检点”而受到更严重的惩罚,久而久之,他与妈妈的距离好像远到不可触及般。
在董哲手下第一个死亡的人是秋镜里的爷爷。因为太久没有联系到自己的女儿而上门看望,没想到走上的却是恶魔的魔窟。
那时的秋镜里与赵彤已经被董哲监禁了快十年的时间,他对人的控制欲似乎已经达到了疯魔的状态。因为怕老人把自己监禁了他的女儿这件事告诉警察,所以董哲干脆也把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放到了眼皮下。
但很快董哲发现,电击并不能让这位参过兵的老人听自己话,因此,他干脆把他锁进了厕所,并严格的控制了这位老人每天都吃食。
这导致老人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是每况日下,不出三个月就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尽管这样,董哲还是发现老人还有想带着自己的女儿和孙子逃跑的想法。于是他把他按到了自制的电击椅上,在长达三十分钟的电击下,老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待发现已经死亡后董哲却没有慌张,只是让早已不会反抗的赵彤把尸体拿去厨房剁碎、煮熟后剁成肉泥放进黑色塑料袋里扔去海边。
这件事似乎成了董哲疯魔的开关,在这之后他监禁了赵彤所有亲戚。他们被董哲关在那件落满灰尘的杂物间,每天只能透过那块巴掌大的玻璃看外面的天色。每天不能交流,不能吃三顿以上的饭,甚至每天都要接受电击,然后在董哲的命令下麻木的杀掉彼此——因为如果杀掉一个人,当天参与的人员就不用再接受电击。
直到赵彤亲手勒死了自己的妹妹才算终止了这个看似荒唐的炼狱,而这一切都被门后的秋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这一次偶然,他们也许会被永远埋葬在暗无天日深海,也或许会有更多人送葬在这把看不见的屠刀下。
对于秋镜里来说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董哲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儿子,或是在他心里一位“继承人”会更合适一点。
纵使平时他的行踪会被母亲监视,并每天给董哲汇报,但他还是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在上课时养成了把想说的话都写进零碎纸条里的习惯,让他在大学碰到了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认识沈云。
随着董哲年纪渐大,管理远在大学的儿子更是力不从心,因此在暑假察觉到董哲想把手伸像自己前,秋镜里计划了第一次逃跑。
虽然中间出了差错,但结局好像也并不坏。
五、光
费渡靠着审讯室外的玻璃翻看完秋镜里这不算冗长的自述时,董哲正巧被架着从审讯室里走出来。
骆闻舟坐在审讯室里没动,而是对着眼前的收音话筒跟外面的费渡讲话。
“我刚刚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老杨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它从不缺席’正义确实没有缺席,但这次它让他们在暴行下待了十年,我们最后到的还是太晚了。”
“很多时候出了完美的胜负以外还可以有圆满,你觉得圆满就够了。”
费渡说着靠在墙上,把两腿伸直,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呼了口气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秋镜里那天录完口供后出来对沈云说的第一句话。”
“——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会是最好的,之所以感觉不好,是因为还没走到最后。”
“对于生者来说这样的结局就是最好的了。”
“是么。”骆闻舟在凳子上伸了个尺长的懒腰,正经没几句就开始瞎撩闲:“费总,人写情书都一拜天地二拜堂的,你怎么也没点表示。”
“我也可以多写几份检讨。”
费渡说着目光却落在秋镜里被当成证物印出来的某篇随笔上。
「我被禁锢在荒凉白日的焦土,终日不见阳光倾洒,某天却遇见了贩卖日光的你,点亮了墙角的越蔓,爬山虎也为你垂青。我听到远处而来的蝉鸣,山间溅起的小溪。我霁夜浮光的天际,连夜色也变得明晰。」
他把指节轻轻叩击在纸页上笑了。
“那我一拜天地,二拜你吧。”
话音刚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门边的骆闻舟略一低头,吻住了费渡。
“正好十二点,”他晃着手机“生日快乐宝贝儿。”
“没准备蛋糕,先用这抵着。”
我拜你,拜在蝉鸣半夏,烈日如炬中的你。是黎明而起的第一抹浮光。
*
写这篇前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写正剧,毕竟是生贺,而且有很多很多厉害的老师。我想大多数人大概比较想看的是开开心心谈恋爱,而不是花很长的时间来看一篇笔力不足,还老长的正剧,但思来想去很久,最后还是出于私心,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写出来。
我知道这篇文写出来或许没多少人看,所以首先要谢谢能看到这里的你。
这篇的案件是一起完全真实的案件,甚至因为笔力和篇幅原因,我并不能展示它原本面貌的十分一,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微博上搜“北九州一家监禁杀人案”具体了解。文章里的小标题是我看完这个案件的一些想法。
它真的把我给震撼到了,真的。「我的妈耶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