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饮水 饮水 的推荐 songsong49144.lofter.com
浥尘

怕老鼠的女孩

点点是个非常害怕老鼠的女孩子。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件事情的。


这事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在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点点就显得非常勇猛。


娇弱地窝在我的臂弯里的时候,她最喜欢的玩具是奥特曼的模型,最爱看的动画片是铁臂阿童木。

等到她能爬了,她敢于向所有她认为稀奇的东西爬过去,时刻展现着自己连滚带爬的勇气。

等学会了走路,在街上啪嗒啪嗒走路的她便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乐趣,时常眼睛一亮,拔腿就向目标冲过去。


我们都觉得这姑娘的胆子大极了,大抵会长成沈从文先生口里打老虎猎豹子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


直到有一天,街头冲刺选手点点冲到了一只在街头横死的老鼠面前。

她的哭声宛如山...

点点是个非常害怕老鼠的女孩子。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件事情的。


这事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在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点点就显得非常勇猛。


娇弱地窝在我的臂弯里的时候,她最喜欢的玩具是奥特曼的模型,最爱看的动画片是铁臂阿童木。

等到她能爬了,她敢于向所有她认为稀奇的东西爬过去,时刻展现着自己连滚带爬的勇气。

等学会了走路,在街上啪嗒啪嗒走路的她便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乐趣,时常眼睛一亮,拔腿就向目标冲过去。


我们都觉得这姑娘的胆子大极了,大抵会长成沈从文先生口里打老虎猎豹子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


直到有一天,街头冲刺选手点点冲到了一只在街头横死的老鼠面前。

她的哭声宛如山崩海啸,黏住了所有过路人探究的目光。

她就是从那天开始害怕老鼠的。

 

点点平日里像个小霸王,但是“老鼠”这一利器总是轻而易举地让她缴械投降。

那天点点和她爸爸大吵一架,气冲冲地迈着小短腿踏上了去往幼儿园的路,硬是不肯和爸爸走在一块儿,连小书包也不肯让爸爸背。爸爸只好隔着一段距离暗中跟在点点的后面。

突然前方的路上惊现纵身而过的老鼠!

点点大叫一声向后逃窜,跳进了爸爸的怀里。

于是他们握手言和。

 

凡是和老鼠相关的事物,点点都很害怕。

那段时间幼儿园的小孩儿中间刮起了养仓鼠的风潮,一向与时俱进的时尚博主点点却掉头就开始饲养蚕宝宝。

为此她和她那酷爱养仓鼠的小男友分道扬镳。

 

更夸张的是,她甚至害怕米老鼠。

我们第一次带她去迪士尼,走到门口时,她和拿着气球的米老鼠打了个照面。米老鼠慈眉善目地对她挥挥手,还想送她一个气球,可她扒着门绝不肯进乐园,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像极了当年第一次去幼儿园的盛况。

“比坐过山车还可怕。”没有坐过过山车的点点严肃地皱着眉头,如是说道。

 

原本我们都觉得,在怕老鼠这条道路上,点点会贯彻到底严格执行,可点点却干出了惊天的大事。

 

这年点点她姥爷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米老鼠画像。

大家都奇怪极了,不知道这礼物是谁人所赠。

当时愣是没有人怀疑到点点的头上,因为她怕老鼠这事,在家族中声名远扬。

所以这幅画成了生日宴上的疑案。

 

回家的路上,拉着我的手,踢着路边小石子的点点突然要我抱。

我抱起她,她蹭蹭我的脸颊,凑近我的耳朵,然后小声地说:“妈妈,画是我送给姥爷的。”

我看着她,她圆圆的眼睛干净得像初夏的天空。

 

“点点,你怎么给姥爷画了一只老鼠呢?”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翘着嘴巴哼哼唧唧地说:“因为姥爷他属鼠呀。”


“你不是很怕很怕老鼠吗?”

“可是,我更喜欢姥爷啊。”

她咧嘴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214782

_重檐淡月浑如水。浸寒香、一片小窗里。双鱼冻合,似曾伴,个人无寐。横眸处,索笑而今己矣。与谁更拥灯前髻。

——容若·《海棠月》

_我有时候躺着无聊,爱看看纳兰词。因他的遣词造句,处处是体肤暗香,很适合洗过澡后懒洋洋的读。一句虚对一句实,正面今对背面昔,读起来不吃力,就有典故一时解不来,字面也漂亮,看得下去。这个很像义山,但容若比义山易读。

他的词里有诸多诸多的回忆,很多意象重组成一个虚焦的事件,如真似梦,又很贴切。如他写上元花灯,比之“靺鞨余红,琉璃剩碧”,单看字面,就觉得琳琅闪烁,这使他的贴切里也带一种无可名状的迷幻和巫魅——自然了,没有长吉那么迷幻巫魅,写到长吉那个地步...

_重檐淡月浑如水。浸寒香、一片小窗里。双鱼冻合,似曾伴,个人无寐。横眸处,索笑而今己矣。与谁更拥灯前髻。

——容若·《海棠月》

_我有时候躺着无聊,爱看看纳兰词。因他的遣词造句,处处是体肤暗香,很适合洗过澡后懒洋洋的读。一句虚对一句实,正面今对背面昔,读起来不吃力,就有典故一时解不来,字面也漂亮,看得下去。这个很像义山,但容若比义山易读。

他的词里有诸多诸多的回忆,很多意象重组成一个虚焦的事件,如真似梦,又很贴切。如他写上元花灯,比之“靺鞨余红,琉璃剩碧”,单看字面,就觉得琳琅闪烁,这使他的贴切里也带一种无可名状的迷幻和巫魅——自然了,没有长吉那么迷幻巫魅,写到长吉那个地步,就又生隔。文学艺术动人之处常在共鸣,一有隔,共鸣就弱。

像这首《海棠月》,字面看是淡的,淡的香,淡的月华,照地寒浸浸得微蓝。这个有点寂静的空间里,失眠的作者本人,脑海里全是从前的拥抱与笑声。

浥尘

我有一壶酒

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

江湖痴饮马,酒肆问故人

珠帘垂红袍,琵琶隐金针

蹙眉恐相认,独酌入夜深

空杯难再续,冷茶湃一生


初见她时,她一身青衣,卷起袖子利落地舀酒,皓腕凝雪,耳旁碎发垂落几缕,笑时眼睛像月牙一样好看。

让他风尘仆仆的脚步都不自觉地在这小酒肆停驻。

“姑娘,来壶酒。”

“好咧。”那弯唇一笑端的是齿如瓠犀。

酒勺扬起,金黄的一线划出亮眼的弧度,酒香四溢,芬芳扑鼻,满满当当装了一壶。

如是他每日必来。

一日他呷了口酒,凝视着姑娘,突然开口道:

“你……愿意为我酿壶酒么?”


“我想要一壶毒酒。”

“其实,也不过是想及早喝杯断头酒...

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

江湖痴饮马,酒肆问故人

珠帘垂红袍,琵琶隐金针

蹙眉恐相认,独酌入夜深

空杯难再续,冷茶湃一生

 

初见她时,她一身青衣,卷起袖子利落地舀酒,皓腕凝雪,耳旁碎发垂落几缕,笑时眼睛像月牙一样好看。

让他风尘仆仆的脚步都不自觉地在这小酒肆停驻。

“姑娘,来壶酒。”

“好咧。”那弯唇一笑端的是齿如瓠犀。

酒勺扬起,金黄的一线划出亮眼的弧度,酒香四溢,芬芳扑鼻,满满当当装了一壶。

如是他每日必来。

一日他呷了口酒,凝视着姑娘,突然开口道:

“你……愿意为我酿壶酒么?”

 

“我想要一壶毒酒。”

“其实,也不过是想及早喝杯断头酒。”他自嘲地笑笑。

他对姑娘说,他伤了人,要在这三年内,寻到这世上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药酒来医,否则便要拿命来偿。他说,这天底下,是不会有这种酒的。既如此,不如早点逍遥地来坛毒酒,就当自己送自己上路。

他说,我大概与这酒孽缘难断,不如拿它了断。

“为什么要你酿,或许是,我相信你的手艺吧。”

他的眼睛那样透彻,藏不住那浓墨重彩的喜欢。

“好,我送你一壶酒。”

姑娘干脆利落地收了牌子,关了店门落了锁。

她淡淡地笑,对他说:“今日起我来酿送你的那份酒,我来送你离开。”

 

她说这酒要酿足一百日。

他便一日一日地候着。

酒肆不再开门,也没了酒香,空气中多少散发着冷清到极致的滋味,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日子比他在外头流浪的日子要好过,大概是因为,有她吧。

他们没有问过彼此的姓名。她在前堂成日地酿酒,他成日地打扫着屋后的小庭院。空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小院的阶上细碎地聊着,他对她说自己的父亲不看重自己,和兄弟之间也多有龃龉,她说从前她师父待她很严苛,常登山涉海地寻材料。聊着聊着竟成了倒苦水,两人便多少有些尴尬,微红了脸岔开话题,下一次还是会不自觉地倒苦水。

大抵是因为,再苦的事情,再难以启齿的悲哀,都在和对方说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堪堪便到了她答允的,第一百天。

那一天,亦是她失踪的那天。

她连同答允的酒一起没了踪影。

 

他曾找过她,路过千万条河流,在水边饮马,来到过千万个酒肆,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她。

他没有想到再见时她已是安阳王身边的红人。

那日他千方百计见了她一面。

珠帘一隔,只遥遥望见一身妖冶的红袍的佳人抱着玉琵琶,纤指拨弄出雨打芭蕉的乐声。

一曲终了,抬头间眼神交汇,竟只余冰冷的陌生。

他终究把那些话都咽进肚子里,只是平静地对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欠我一壶酒。”

她眉目冷淡,微微蹙眉,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环佩,送客。”

低首再拨弄,这曲调成了《十面埋伏》。

 

再之后,京城出了一桩大事,说是安阳王被他喜欢的乐姬给刺杀了,用的就是藏在琵琶里的含毒金针。

再后来有人以安平王的名义为圣上献了一壶可活死人肉白骨的酒,圣上的沉疴终于有了起色。因了安阳王暴毙,安平王又立此大功,储君之位终成定音。

风平浪静。

 

这日,储君私服去了一家废弃的小酒肆。他目含珍惜地抚过件件物事,却没有发现那架上放了一坛酒,上面带着陈年的泥土痕迹。红色酒封的颜色也渐渐褪去。

这是……

女儿红。

 

他只知道,那个姑娘该死地聪明,只是听着琐碎的往事和破碎的谎言,便知道他是圣上不得宠的小儿子,而且傻气地帮他事事做全。

他不知道,这姑娘走的那天,为他挖出了埋在院子里的女儿红。

明明只欠了他一壶酒,她却赔了她的一生。

那空杯难再续的一生。

浥尘

大梦红楼

【无关世事原本的沧桑,无关曹翁原来的意图,我只是想在自己的故事里,还宝黛爱情一个完美的模样。还自己所向往的爱,一个交代。】


话说宝玉自丢玉后,疯魔怔忡,携着黛玉犹疑迸发,二人皆是不得安生。服侍的丫头老妈们去贾母跟前报了两轮,都被斥着回来。


这日膳后贾母越发懒懒的,脸上颇含了些不耐之色,令凤姐儿也不敢尽拣些逗趣儿的话胡闹,只和王夫人在一旁陪着。贾母略抬眼时瞥见那宝鼎香炉中的香燃得七七八八,撂着烟灰一派萧索,不由自肺腑中叹出一口气来:“许是福薄,宝玉打胎里来的玉没个着落,两个玉儿又偏都病了,再几年,怕我也不中用了。”说得凤姐忙强笑着岔开:“老祖宗说笑呢,赶明儿我活过一千岁归了西,老...

【无关世事原本的沧桑,无关曹翁原来的意图,我只是想在自己的故事里,还宝黛爱情一个完美的模样。还自己所向往的爱,一个交代。】



话说宝玉自丢玉后,疯魔怔忡,携着黛玉犹疑迸发,二人皆是不得安生。服侍的丫头老妈们去贾母跟前报了两轮,都被斥着回来。


这日膳后贾母越发懒懒的,脸上颇含了些不耐之色,令凤姐儿也不敢尽拣些逗趣儿的话胡闹,只和王夫人在一旁陪着。贾母略抬眼时瞥见那宝鼎香炉中的香燃得七七八八,撂着烟灰一派萧索,不由自肺腑中叹出一口气来:“许是福薄,宝玉打胎里来的玉没个着落,两个玉儿又偏都病了,再几年,怕我也不中用了。”说得凤姐忙强笑着岔开:“老祖宗说笑呢,赶明儿我活过一千岁归了西,老祖宗可仍健健旺旺。”贾母只是不语,捻着佛珠看着眼圈泛红的王夫人,道:“政儿在外,里头的事也多亏你,我有件事压在心里,却想说与你。”王夫人揩揩眼,起身回道:“媳妇但凭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只管说便是。”贾母微合了眼,抿嘴道:“我想把林丫头配了宝玉,不知你肯不肯。”王夫人一惊,一时心乱如麻,硬着头皮道:“老太太的主意岂有不好的,只林丫头七灾八难的,宝玉……”凤姐仔细着这话变了味,忙笑嘻嘻地抢白道:“这一为着冲喜,二为着亲上加亲,还省得老祖宗替他俩一取一嫁的银钱,我瞧着倒好。咱们冷清了好一段,合该大闹一场。”王夫人陪在一旁把话咽了,攥着帕子只是应了。贾母看她一眼,只和人说去与贾政商量。贾政听母做主,又念起早逝的幺妹,岂有不应的,一时园中便也传开。


黛玉昨夜听了半宿的淋漓的雨声,早来也无心打扮,歪在榻上打量霞影纱上的竹影,见今日难得一个晴日,心中松快不少。见紫鹃打外头掀了帘子进来,满脸的喜气。他心里头不免动疑,却只是吩咐:“你将我那题诗的旧帕子寻来。”紫鹃“嗯”了一声,兴兴头头地去拾掇,时不时偏头瞅着黛玉,眉眼皆是喜色。黛玉奇道:“你这丫头今儿倒毛躁,没得高兴成这样,别人见了却说我教导不好呢。”紫鹃兀自笑着,握着帕子抿嘴道:“我替姑娘高兴,姑娘反倒说我,如今园里谁不知道么,姑娘许给宝二爷了!”黛玉一听,登时胸中五味杂陈,平日的心事齐齐翻涌上来,一时又惊又喜,握着胸口只是咳个不停。紫鹃自觉自话说得太急,心下悔了,忙要帮他捶着。黛玉却摆手,叫他扶自己起来,摆正笔砚,在旧帕子又题诗一首,写罢揽镜自照,只见双靥绯红,自慕压倒桃花。原来他听闻此事,实觉逢上天下第一桩好事,平日仿娥皇效女英悲苦,竟都化作云烟散去,素来的心病,也为这个好了不少。他觉的心中甜丝丝的,只一时难用言语形容。


怡红院得着消息更早,宝玉念了即将迎黛玉为妻,脑中一忽儿清爽,一叠声儿叫人送他去瞧林妹妹,道:“总归我俩要一块儿的,不如放同一间房里,一同医治,医好了好成亲,这医不好呢一同歪着也好。”手舞足蹈,状如孩童。袭人知他欢喜疯了,好言好语地摁着不让他动身,只道:“总归成亲,一起的日子不少么?二爷自己将养好了才是正经道理呢。不光林姑娘看了高兴,老太太们也欢喜。”说着成亲等话,言语里不免分了亲疏,自己心一酸眼泪便滚下来,只背身不叫宝玉见着。宝玉自以碰上天上地下独有的大喜事,连打小的玉不见也不顾了,却哪里理会得这事。袭人自己一面伤心一面寻思:“太太常说宝姑娘好,不知为何却配了林姑娘了,他素日多心,日后我做了小,免不了对付不去。”看见宝玉欣喜,痴症竟好了不少,不由得心里也高兴。


恰宝钗湘云等回园小住,听得消息,忙和群芳到黛玉房中贺他一贺。先个史湘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掌不住道:“林姐姐二哥哥成亲,我不日也要出阁了,到时候咱们热闹非凡,岂不快活么!”探香羞他一羞,朝黛玉笑道:“史丫头日前有句倒是对了,颦儿碰上个饶舌的林姐夫,时时要‘爱哥哥 ’‘二哥哥’地来闹你呢。”宝钗见黛玉脸上绯红,沁出胭脂色,绞着手指不言语,知他害羞,忙推了湘云道:“说话没遮拦,还是要当家的呢,也不怕颦儿臊了。”湘云不服,嚷道:“我只祝宝姐姐也寻了金玉良缘,大家都当家,是一样的人。”说得大伙不住笑,哪知“金玉”一说动了黛玉的心事。宝钗听了神色也是一怔,笑里含了些怅然。黛玉见他模样明白了八九分,心里略动了气,挽了宝钗道:“宝姐姐如金似玉的将来必会寻个好婆家,哪比我们草木之人。哪日出阁,是哪家的福气,谁不平日里拿宝姐姐当个家人呢。”众人只当他说笑,赞宝钗端淑贤惠,只道:“嘴上还总不饶人的,快打了他去。”怎料得语中夹棒带枪?宝钗面上亦是一般地含笑,心中却计较着,碍着场面,自己吞声压下。他告辞出去,见外头正是阳春,飞红缀枝,莺歌燕啼是个好时节。


到宝钗回到家中,回想种种,不免又急又气,自己哭了一回。薛姨妈见状亦明白了几分,悲宝钗端庄懂事,宽他几句:“原是好的,但林丫头毕竟体弱,我瞧着竟有些悬呢。”又焦心薛蟠:“你哥哥在外头不见了好几日,这时日外面流寇众多,听说那出了家的柳湘莲也混成了头子,不知你哥哥过得是什么光景。”说着滴下泪来,宝钗忙去劝慰不提。


贾府好些日子不见热闹,这一回倒操办得尽心。各家的喜礼也纷纷送至,独缺了甄家的一份。贾母奇道:“怎么江南甄家素与我们好的此番却没个动静。”贾政回道:“甄家日前被抄了家,又遭流寇,偌大的家业竟是败了。”众人听得一阵唏嘘,便也不再过问。


到了择定的好日子,一时八宝彩轿打门外进来,家中吹弹奏唱齐全,袅袅细乐迎将出去,十二队锦绣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红绸盖头,喜娘扶着,便已心头乱撞,见了下首扶新人的紫鹃,竟如见了黛玉一般欢喜。而后登堂,傧相赞礼,拜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又请贾政夫妇坐堂礼毕,送入洞房,坐床撒帐,皆同金陵惯例。原新人坐床便得揭下盖头,可宝玉却不忙,只恐唐突了黛玉又招他生气,只持着挑子痴在那里。黛玉不晓事端,坐在一旁,一身打扮比平日又添了万分娇怯美艳,直如嫦娥下凡:项下戴着明珠九转金丝链,裙边系着大红宫绦鸳鸯对,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凤纹裳,下着百鸟朝凤穿花刺金长裙,喜服灼灼,明艳如火,通身皆新,惟系着一条旧帕。宝玉注意,忙想:“今日林妹妹是新娘子,怎地还有人拿旧东西糊弄,我必要弄个清楚,不让人欺负他。”定睛一看,原是那题诗的旧帕,一时且喜且悲,眼中不住地滚下泪来。底下人见宝玉呆在那里,恐他痴症又犯,忙出声:“二爷?”宝玉登时才反应过来,寻思今日是大喜,切不能哭了叫林妹妹难受,拿那挑子轻轻一挑,只见黛玉粉面如霞,星眸含光,宛若天人。又见他两眼微红,粉光融滑,便知也是哭过,忙道:“是我不好,手脚慢了,又惹你哭呢。”黛玉见他喜服着身,越发眉目如画,英气含情却急得冒汗,破涕道:“哪回不是你惹的,合该我此生便是还你泪来了,苦着呢。”宝玉忙捂住他嘴,怪道:“什么还不还的,只是那旧帕, 我便心里都懂了。”说着小心取下,摊在灯下,只见上前又题了首诗,端的是黛玉的簪花小楷。


霞影自将茜纱对,沁芳可解黄土卑。

空门自许岂无挂,落花荷锄待君归。


读罢宝玉拉着黛玉的手,赌咒道:“以前总叫妹妹伤心,以后断不会了,这一生只要我在,便再不会让你受苦。若是这般有假,我做和尚去。”黛玉羞他,又气又笑地晃着指头:“这可做了三个和尚了,没得说什么,叫人笑话。”


此时外头突发动荡,噼啪乱响,人声嘈杂,只听有人高喊:“不好了!流寇冲进来了!”“那带头的莫不是薛大爷!”


此间两人俱是一惊,宝玉只觉身边的黛玉轻颤不已,他忙就着洞房龙凤烛的柔光,把他的手稳稳握住。

 

【一切不会那么美满,贾府注定要败,流寇们会卷土重来,但是起码宝黛,他们可以牵着手,一起去面对。】

浥尘

西北有高楼

顾飞白是京中有名的丹青手,韩九青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

最初的时候,顾飞白是不曾把韩九青放在眼里的。


他放荡又轻佻,不羁又狂骄,时常醉醺醺地拔足出户,把他那破烂的酒葫芦往腰间一系,就晃荡到烟花柳巷去。

人人说他尽写些糜烂艳俗之词,兴之所至甚至披发裸足而舞,泼酒以乐,当真如痴如狂。

“听闻在那些风月地,砸了好些酒坛子呢。”他们悄悄地嘀咕,“怕是个疯子,惹不起。”


这些消息像初春的好柳絮,纷纷扬扬处处留情,也飞进了顾飞白的耳朵里。

顾飞白听闻之时,心里只是鄙夷和轻蔑。

简直污了我朝诗词的清名。

他端端正正地为自己研墨,是上好的漆烟墨,托人从江南带来,墨色嫣然,墨香馥郁。

这...

顾飞白是京中有名的丹青手,韩九青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

最初的时候,顾飞白是不曾把韩九青放在眼里的。


他放荡又轻佻,不羁又狂骄,时常醉醺醺地拔足出户,把他那破烂的酒葫芦往腰间一系,就晃荡到烟花柳巷去。

人人说他尽写些糜烂艳俗之词,兴之所至甚至披发裸足而舞,泼酒以乐,当真如痴如狂。

“听闻在那些风月地,砸了好些酒坛子呢。”他们悄悄地嘀咕,“怕是个疯子,惹不起。”


这些消息像初春的好柳絮,纷纷扬扬处处留情,也飞进了顾飞白的耳朵里。

顾飞白听闻之时,心里只是鄙夷和轻蔑。

简直污了我朝诗词的清名。

他端端正正地为自己研墨,是上好的漆烟墨,托人从江南带来,墨色嫣然,墨香馥郁。

这才配得上自己的天赐丹青手。

将成之时,忽听得有人大力拍门。一个陌生的声音狂呼着“顾飞白”“顾飞白”。

他素来是独居,此处宅邸又清幽,怎会有人不明不白地造访?

他稳稳放下那一方好墨,疾步往门关走去,欲看个究竟。谁知大门一开,倒跌进一个醉鬼来。门口还围着一群虎视眈眈张牙舞爪的莽汉。

那醉鬼凌乱不堪,磕倒在门槛上,口中却仍高呼着他的名字。

他盯着他腰间的破酒葫芦,心里当即有了计较。

韩、九、青。

这时门口的莽汉之首亦开了口:“这韩公子在我们店中快活了一夜,却是分毫不给,我等要拿他见官之时他又不肯,说有位相熟的顾先生会替他付账,却不想是顾先生您,您看这……”

顾飞白看那群莽汉个个凶相毕露,当事人又烂醉如泥,少不得摸出银子来将他们打发了。

只是不想让这些东西污了家门前的地。

送走了那帮狮子大开口的莽汉,他开始头疼如何处置这醉鬼。

不料门槛上那仰着的人慢慢直起身来,一摸腰间的酒葫芦,眼神里一派清明,甚至笑得狡黠。


“你是装醉?”顾飞白冷了脸色。

“世间人人似醉非醉,我若不多多效法,岂不突兀?”韩九青大笑。


“你又是何时与我相熟?”顾飞白的脸色冷了又冷。

“天下谁人不识君啊!”韩九青狂笑。


“恕顾某有事,不奉陪了。既然公子事了,那便慢走不送。”顾飞白本也不欲和这样疯癫的人掰扯,三言两语便闭了门。

却听得门外又是一阵笑:“顾兄之恩,来日定将上门叩谢。”

顾飞白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自顾地作画去了。


第二次相见是在亲王府的诗画会上。

顾飞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挥笔成了一幅极好的墨竹,被亲王吩咐着好生供在桌上。众人亦交口称赞,轮番着向他敬酒。


“顾先生这手笔不愧是京中第一啊!”

“不止王爷爱极了,这京中的贵人们,又有哪个不爱呢!”


却是不料韩九青亦在此列。

他收拾齐整,面容严肃,正正经经地向他行了个礼,瞧来竟也风雅,全不像当日的醉鬼。

顾飞白疑惑之间抬手还礼,却瞥见那人瞬间满眼促狭的笑意,炫耀似地将腰间那熟悉的破酒葫芦向他示意示意。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韩公子今日怎么得空前来?”

“从前在一处有幸赏过顾先生的画,心向往之。”


他淡淡看一眼桌上的墨竹,拱手告退,眼里仍是含笑,却奇怪地渗出一丝悲悯。

“然,图中味,是非比从前了。”


顾飞白一怔,心里一时如坠千斤,竟连手中执着的酒杯也差点倾倒。还未来得及抓住韩九青问个明白,就见他轻轻摇头,而后将自个儿的发髻一抓,披头散发地大笑出门,狂歌着“不如归去”,当真潇洒至极。

亲王见此,气得连胡子都抖将起来。


第二日传言便甚嚣尘上,说这韩九青疯病更重,竟敢在亲王的诗画会上放肆,被官府抓住,随便落了个罪名关进牢里了。

顾飞白前去牢中的时候,听见他高歌之声。


“旧舞墨兮何皎皎,观时节兮岁滔滔,猝然逢兮忧减色,劝君归兮莫复来!”


他听得歌中意,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韩九青的牢间。

这家伙潇洒高卧,一如既往地落拓,见了他,只是笑。

“那日说好上门叩谢先生,谁料先生竟自来寒舍,当真是好缘分。”

他把监牢说成是自己的寒舍。

顾飞白略施一礼,诚恳道:“顾某此次前来,是想请教,公子那日所说的画中意,所指为何?”

韩九青的眸子瞬间暗下去。

他敛了眉眼,端正了身子,拍拍腰间的破烂酒葫芦,轻声道:“先生自己心中明白,何苦要我来告诉?”


是啊,他自己心中,一直是明白的。

所以那日听了他所说的画中意后,才会如此失态。

当初作画,由心而行,洒脱自在。而今作画,无非是为献宠邀媚,搏贵人青眼。


犹记那日诗画会上画墨竹,实则是那亲王要求的。搜刮民脂民膏的王爷笑出一脸的油腻,和他絮语道,画幅墨竹,我来挂于斗室,以示清廉高洁之意。

这样的鬼话,他便也听取,便也作画,只因对方是有权有势的王爷,只因对方絮语之时还往他怀里塞了百两黄金。


丹青手不再是从前的丹青手了。

画中意自然也非当年的画中意。

他惭愧至极。


“先生不知,”韩九青轻轻一笑,大有追忆过往之意,“我初次见先生的画,是在一家小粥棚。”

“先生的观音像,真是肃穆慈悲。”


那家粥棚是一个老婆婆支起来的,老婆婆孤苦伶仃,以此维持生计,原不会有多少人光顾,连官府的也时常来欺负,总说有天要拆了它去。后来顾飞白经过时目睹此状,连夜赶了一幅观音像,赠与老婆婆挂在棚中。

那时他已极负盛名,画的又是福荫众生的观音像,不少人来喝粥,只为目睹他的真迹一眼或是拜拜那观音像。自此这粥棚的生意竟越做越好,也没人敢再为难那老婆婆。

这实在是很久远的往事,久远到顾飞白自己也渐渐地忘却了。

他那时,原来会做这样的事啊。


“若说为何我知道此事,是因为那时的粥棚,亦是我力保下来,为此,碍了一些人的眼,也失了自己的前程。”韩九青又轻轻道,“先生大抵也不记得当年那个在粥棚前埋头写诗的小官吏了。”


顾飞白忽然就忆起那个在粥棚前遇见,嚷嚷着说自己要为这粥棚赋诗一首的小学士。

原来是他。

他说要天下像这粥棚一样安稳顺遂。

眼睛是那样明亮。

可这世道让他失望了。

于是佯醉嚣张,做个不怀期待的庸碌狂徒。


那年的韩九青,也是那样有志的少年郎。

和自己一样。


顾飞白沉默。

他整理衣冠,面对着牢中席地而坐的韩九青,庄重无比地拜了三拜。

韩九青直呼折煞,奈何隔着牢门无法去扶,结果却是生生受了三拜。

三拜完,顾飞白笑了一笑。


“第一拜,是拜公子救顾某于歧路。”

“第二拜,是拜公子犹记当年。”

“第三拜,顾某,拜知音。”


韩九青笑得苦涩,只将腰间的酒葫芦一解,隔着牢门递了出去,塞进顾飞白手中。

他的眼神诚恳又庄重:“世人皆醉,我谢顾兄愿意替我做那个清醒的人。”


是顾兄,不是佯醉高呼的顾飞白,也不是礼貌矜持的顾先生。

你亦是我的知音。



京中臭名昭著的浪荡子韩九青据说病死在了牢里,人人都说这便是得罪了亲王的下场。

京中声名远扬的丹青手顾飞白从此不再作画,哪怕京中贵人重金来求。


人人犹疑,他都只是答非所问地说,他最喜古诗十九首当中的《西北有高楼》。

里头有一句,“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当真是好句。


每说到这里,他都会看着书房显眼位置摆放的一个破烂酒葫芦,生生笑出泪来。


【顾飞白和韩九青只是知音关系,仅此而已,请不要过度解读,名字来由:国画笔法飞白锋,下平韵里有九青。是国风文学活动的最后一篇。】

浥尘

欢喜

我无谓他有多好,只是我喜欢他对我好。

————————————————————

“他的眉眼清隽,像半吸饱了墨的狼毫在宣纸上不经意地一抹,冷清又干净。

他皱眉的时候,好像松枝上的雪沉沉地压下去。

他叹气的时候,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卷起了秋风。

他笑的时候……

我想不起来他笑的样子了。”...


我无谓他有多好,只是我喜欢他对我好。

————————————————————

“他的眉眼清隽,像半吸饱了墨的狼毫在宣纸上不经意地一抹,冷清又干净。

他皱眉的时候,好像松枝上的雪沉沉地压下去。

他叹气的时候,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卷起了秋风。

他笑的时候……

我想不起来他笑的样子了。”

                                     ——题记

 

掌柜的撑脸看着桌边粉雕玉琢的苦恼娃娃,挑眉淡笑一声。

这声笑让小娃娃更急,满面沁出了胭脂色,但仍咬紧嘴唇,绞着手指拼力地回忆着,连翘着的小脚儿都加快了摆动的速度。掌柜的终于看不下去,轻轻一捏那丫头的脸蛋,笑吟吟道:“丫头,你说,你欢喜他,是因为他极好看,皱眉的时候好看,叹气的时候好看,对吗?那么我想,他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可是如此?”

小人听得一句,眼睛便亮了一分,听得最后一句,简直要拍掌欢呼。她糯糯的嗓音有几分甜而不腻的味道,像被咬破的麻心汤圆,在店中倾泻开来。她晃着双髻,得意地将方才的话又大声重复一遍:“我欢喜他,因为他生得真是好看,皱眉的时候还有叹气的时候都极好看,虽然我记不得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但,但那必也是最最好看的!”

掌柜的推开窗,三月的暖阳漫不经心地扬手一撒,便有千万缕明晃晃的光线扑面而来,摇晃着小脚的丫头被勾出毛茸茸的金黄轮廓,明明才是早春,这一切却温暖得不像话。

 

“掌柜呀,我欢喜他,是因为他骑马时候一骑绝尘,诵经时候冠绝众人。繁华三千,我只被他迷了眼。”少女眼波脉脉,清隽如水,淡绿的罗裳和外头青翠欲滴的夏荷相映生辉。

她笑生两颊,姣好的面容在明媚的光线里格外生动,掌柜的奉上一壶龙井,含笑问:“只这些?”

少女猛地转身,环佩叮叮当当,眉眼之间突然笼上温柔,轻轻道:“不止,还喜他纵马给我带来稀罕的小玩意儿,喜他用好看的字一笔一划写我的名字。是了,其实我无谓他有多好,只是我喜欢他对我好。”

掌柜的看她皓腕凝雪自斟自饮,将一壶茶喝出一坛酒的清欢也掩不了粉面上一抹飞霞,挑眉玩味道:“我只是问姑娘,只龙井便好么,还需其他么?”

“不需要了。”少女遮遮掩掩,“繁华三千我只取一瓢。”

 

经年,又是一年秋风生渭水。天色晦暗,掌柜的把灯听着凉薄的雨丝一点点密集。敲门声乍起,她打开门,见到了她的故人。那已是发髻繁丽,裹在绫罗里的妇人。

掌柜的欠身,轻轻道:“夫人。”

看她举步向店中踏去,步步雍容华贵,却不是当年的模样。“还是上龙井么?”掌柜的盈盈行礼,款款相问。

“不了,我要铁观音。”她的眼睛里映着烛火,平静而淡漠,“这场欢喜……终于是到头了。”

她一直待到茶冷,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是向掌柜的要了一把银剪,绞了绞烛芯。

 

再后来,雪盖了满城。佳人当年韶华,也白了头发。掌柜的淡淡看着店外阵仗十足,想起那年早春盛夏,龙井氤氲,还有一支独自剪的西窗烛。

她独自缓缓走来。

她为她沏茶。

龙井。

她笑了,轻声说:

“我欢喜他。是因为,他的眉眼清隽,像半吸饱了墨的狼毫在宣纸上不经意地一抹,冷清又干净。

他皱眉的时候,好像松枝上的雪沉沉地压下去。

他叹气的时候,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卷起了秋风。

他笑的时候……

我想不起来他笑的样子了。”

她颤巍巍地侧过身子,品了一品龙井,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啊,我还是欢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