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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独行游

我的227论文见刊了

我的!论文!见刊了!


这辈子也没想到,这个后记还有可以更新的一天……其实五月就被accept了,但是被accept的时候没有什么实感,直到今天见刊才有一种,天呐,真的做到了在初稿后记里写到的“努力把论文发表在期刊上”。而差不多刚好是四年前,我开始了这个关于227的研究项目。四年时光,同人圈沧海桑田,有太多东西改变,我不知道是否还能说一句创作不死。


但至少,我们还在创作,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燃烧自我地创作。


感谢我所有的采访对象,你们的讲述真的比我能写出的分析好一万倍。其实整个过程中,我最害怕的不是没能发表或是让老师失望,我最害怕的是辜负了我的采访对象们,更害怕的是她们读了之后......

我的!论文!见刊了!


这辈子也没想到,这个后记还有可以更新的一天……其实五月就被accept了,但是被accept的时候没有什么实感,直到今天见刊才有一种,天呐,真的做到了在初稿后记里写到的“努力把论文发表在期刊上”。而差不多刚好是四年前,我开始了这个关于227的研究项目。四年时光,同人圈沧海桑田,有太多东西改变,我不知道是否还能说一句创作不死。


但至少,我们还在创作,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燃烧自我地创作。


感谢我所有的采访对象,你们的讲述真的比我能写出的分析好一万倍。其实整个过程中,我最害怕的不是没能发表或是让老师失望,我最害怕的是辜负了我的采访对象们,更害怕的是她们读了之后说可是你分析的不对。抱着绝对不能对不起大家的心态,努力地把这篇论文拉扯到了见刊,也算是说到做到。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篇论文有太多不足之处,已荣登本人黑历史榜首,属于我都要质问一句期刊怎么敢收这么烂的文章的地步。正式踏上学术之路后,我才发现其实fan studies是一个很热门的方向,一度产生了这个领域少我一个不少的茫然,那么多人都在研究这个了,我算哪块小饼干。但是当我去参加会议,绝大多数题目有fandom的presentation讲的都是粉圈,那不是同人女的故事,那讲不全我的故事或是我们的故事。所以这篇论文只是起点,不是终点,我希望能有更多人知道同人女的经历,同人女的苦难,同人女的坚持。


我希望讲述我们的故事,让全世界看到创作是诞生于社群之中,学术也一样。


再次为这篇论文的不足之处向大家致歉,下一篇一定能写得更好!


即墨清潇

陀思妥耶夫司机专项课题组向华坪县女子高级中学捐款的公告

  陀思妥耶夫司机专项课题组向华坪县女子高级中学捐款的公告


  依照《非理性胜利》制作时拟定的计划,陀思妥耶夫司机专项课题组已将《非理性胜利》的全部利润收入捐赠给了华坪县女子高级中学,总计人民币16907.49元(大写:壹万陆千玖佰零柒元肆角玖分)。

  “扶贫先扶智”,我们敬仰华坪女高所做出的贡献,一大批寒门学子,在华坪女高成长为了德才兼备的社会栋梁。

  知识决定眼界,知识改变命运。教育决定着人类的今天,也决定着人类的未来。不论世事如何风云变幻,教育都是至关重要之事;对于贫困地区的女性而言,教育更是改变自身命运、创造美好生活的根本途径。在“三八”国际妇女节到来之际,我...

  陀思妥耶夫司机专项课题组向华坪县女子高级中学捐款的公告

 

  依照《非理性胜利》制作时拟定的计划,陀思妥耶夫司机专项课题组已将《非理性胜利》的全部利润收入捐赠给了华坪县女子高级中学,总计人民币16907.49元(大写:壹万陆千玖佰零柒元肆角玖分)。

  “扶贫先扶智”,我们敬仰华坪女高所做出的贡献,一大批寒门学子,在华坪女高成长为了德才兼备的社会栋梁。

  知识决定眼界,知识改变命运。教育决定着人类的今天,也决定着人类的未来。不论世事如何风云变幻,教育都是至关重要之事;对于贫困地区的女性而言,教育更是改变自身命运、创造美好生活的根本途径。在“三八”国际妇女节到来之际,我们希望用这些捐款为华坪女高的发展尽一份力,让在校的贫困地区女性学子能够受到更好的教育,最终走向自强自立。

  人生识字忧患始,女性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面临着更多的忧患,为《非理性胜利》撰稿的女性作者,与就学困难的女性学子,都是同一片天空下的命运共同体,本次捐款的缘由便在于此。这项公益善举,离不开各位作者与书友们的支持,在此,课题组向广大奉献爱心的书友们致以诚挚的谢意。我们愿为弱势的女性朋友们尽一份绵薄之力,有一份热,发一分光,做一些实事,让华坪女高的教育点燃照亮山区女学生们前途的灯,为未知的前路带去光明。希望是永远存在的,而这些希望,让我们的存在、我们的努力有了意义。

  祝愿华坪女高的学子们学无所忧、学有所成,祝愿华坪女高越办越好!

 

  陀思妥耶夫司机专项课题组

  2022年3月2日

 

  附图:

  捐款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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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账目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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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路

安利:古巨巨笔下的那些男神们(一)

1.《武林外史》:沈浪、王怜花

什么是沈浪?当是人如其名,说不出的洒脱,说不出的慵懒。所谓“天下第一名侠”,该是怎样的风流气度?

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虽然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

沈浪是一名“赏金猎人”,他似乎突然出现,又突然归去;他如大海包容百川,有一种奇异的好心,也许换个人便会深陷在江湖的洪流中,但沈浪的敏慧和武艺却允许他这么做。他不是笨,而是看透了一切。

“颠峰过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

王怜花呢?“千面公子”,必然有一千张脸孔。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岐黄、易容、商贾、诗文、占卜……十个人都学不全的,他一个人就学全了。他...

1.《武林外史》:沈浪、王怜花

什么是沈浪?当是人如其名,说不出的洒脱,说不出的慵懒。所谓“天下第一名侠”,该是怎样的风流气度?

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虽然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

沈浪是一名“赏金猎人”,他似乎突然出现,又突然归去;他如大海包容百川,有一种奇异的好心,也许换个人便会深陷在江湖的洪流中,但沈浪的敏慧和武艺却允许他这么做。他不是笨,而是看透了一切。

“颠峰过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

王怜花呢?“千面公子”,必然有一千张脸孔。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岐黄、易容、商贾、诗文、占卜……十个人都学不全的,他一个人就学全了。他是个小魔头,心狠手辣、诡谲多变,极其自负乖张,但却意外地不讨人厌,甚至让人觉得可爱而优雅。

他的身世想来是有一点可怜的,然而王怜花是不应该被可怜的。他没有什么不敢做的,除母亲外亦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他常着绯衣,好像洛阳艳丽的牡丹,又好像天边飘忽不定的云。

一句话,男神中的男神,巅峰中的巅峰。

 

同人安利:《桃花》《谁说寂寞胡杨》《请君入瓮》。

PS:《桃花》是神文,《请君入瓮》是破案文,都是那种一击入坑的文章。

 

关键词:

#沈浪 #天下第一名侠 #赏金猎人 #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智勇双全 #大爱无疆

#王怜花 #千面公子 #小魔头 #天才中的天才#随心所欲亦正亦邪 #心狠手辣 #偏偏很可爱

 

2.《小李飞刀》:阿飞、李寻欢

飞剑客是江湖上少有的快剑。

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阿飞刚出场的时候,还是一个少年。他从小在荒野里生存,所以对世事人情约莫是没什么感觉的。他只是一柄剑,一匹狼,有些天真,又犀利得不可思议。

至于“六如公子”李寻欢,则比阿飞要出名得多。所谓六如,既是贪酒如命、嫉恶如仇、爱友如己、挥金如土、出刀如飞、视死如归。

李寻欢是富家公子,人称小李探花,文武全才,名满天下。然而李寻欢又不仅仅是大侠,他是古龙对人性的思索,他是民族性格的最佳代言。

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而小李飞刀之所以能达到如此高的武学境界,是因为剑是用来杀人的,而小李飞刀是用来救人的。李寻欢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永远带着旁人难以想象的爱。

他并不是健康的人,常常会不停的咳嗽,有时甚至会咳出血来。

在所有武侠小说主角中,他也许是身体最不健康的人。

但他的心理却是绝对健康的。

他的意志坚强如钢铁、控制力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他避世、逃名,无论做了什么事,都不愿让别人知道。

可是在他活着时,就已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没有听过他名字的人却很少,尤其是他的刀。

——小李飞刀。

他的刀从不随便出手,但只要一出手,就绝不会落空。

 

放一段原著片段:

这是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少年的笑,他从未想到笑容竟会 在一个人的脸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

少年的脸本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使得李寻欢 时常会理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时候,他这人竟忽然变了,变 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李寻欢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动心的。

 

同人安利:《梦里飞欢》《寻欢》

 

关键词:

#阿飞 #飞剑客 #天下第一快剑 #浓眉大眼美少年#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通人情的冷峻 #身世成迷 #多情剑客无情剑

#李寻欢 #小李飞刀 #六如公子 #文武双全探花郎#武林传奇 #执着而善良,温柔而忧郁 #小李飞刀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3.《边城浪子》:叶开、傅红雪

“我姓叶,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叶开不论什么时候,似乎都是潇洒且开怀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带不走叶开的开心,只要有阳光的时候,他好像就永远都一定是站在阳光下的。他绝不会站到阴影中去。

他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人,可他最终选择了宽恕——小李飞刀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边城浪子》里叶开出场的时候,古龙是这样描写的:

叶开仿佛是从天边来的。

他沿着长街,慢慢地从黑暗中走过来,走到了有灯光的地方。他就在街心坐了下来,抬起了脚。

脚上的靴子是硝皮制成的,通常本只有大漠上的牧人才穿这种靴子。这种靴子也正如大漠上的牧人一样,经得起风霜,耐得起劳苦。

但现在,靴子的底已被磨成了个大洞,他的脚底也被磨出血来。他看着自己的脚,摇着头,仿佛觉得很不满一一并不是对这双靴子不满,而是对自己的脚不满。

"像我这种人的脚,怎么也和别人的脚一样会破呢?"他抓起一把黄沙,从靴子的破洞里灌进去。

"既然你这么不中用,我就叫你再多受些折磨,多受些苦。"他站起身,让沙子磨擦自己脚底的伤口。

然后他就笑了。

他的笑,就像这满天黄沙中突然出现的一线阳光。

灯在风中摇曳。

一阵风吹过来,卷来了那朵残菊。他一伸手,就抄住。

菊瓣己残落,只有最后几瓣最顽强的,还恋栖在枯萎的花枝上。

他拍了拍身上一套早已该送到垃圾箱里去的衣裳,将这朵残菊仔仔细细地插在衣襟上的一个破洞里。

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个已打扮整齐的花花公子,最后在自己这身价值千金的紫罗袍上,插上一朵最艳丽的红花一样。

然后他对自己的一切就都已完全满意。

 

我猜想叶开最惦念的最挂怀的,除了傅红雪也没有别人了。

傅红雪是一个悲剧,一个与叶开的快乐一并存在的悲剧。看过TV版天涯明月刀的人大约都知道,傅红雪的故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他叫傅红雪,因为他出生的那天,血将遍地的白雪都染红。

他是天下第一的刀客,是为了复仇出生的人。他很冷,脸上的轮廓英俊而突出,但却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塑成的。《边城浪子》里他刚出场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却已经经历了人情冷暖。

最终傅红雪变成了一个大侠,但他骨子里的寂寞,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的。

 

放一段原作的片段:

黄沙漫天,野草悲泣,苍穹就像一块镶满了钻石的墨玉,辉煌而美丽,但大地却是阴沉而悲他的。风中偶而传来一两声马嘶,却衬得这原野更寂寞辽阔。

傅红雪慢慢地在前面走,叶开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他本来当然可以赶到前面去,可是他没有。

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总是保持着一段奇异的距离,却又仿佛有种奇异的联系。远处已现出点点灯光。

傅红雪忽然缓缓道:"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叶开道:"总有一天?"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头,一字字道:"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了。"叶开道:"也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傅红雪冷笑道:"为什么?"

叶开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黑暗,缓缓道:'因为我们说不定全都死在别人手里!"

 

同人安利:《鄙名楼》

PS:TV版叶子非常受,正如《九月鹰飞》里所描写的:这个人白白净净一张脸,瘦瘦高高的身材,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神情间还仿佛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羞涩。但我私心里以为原著叶开是很潇洒很达观的,当得上是浪子。

 

关键词:

#叶开 #开心的开 #知足常乐 #风流不羁#伶牙俐齿 #小李飞刀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傅红雪 #天涯刀客 #复仇少年 #冷漠冷酷冷淡#造化弄人

 

3.5《边城浪子》:路小佳

其实边城浪子这个题目不仅仅是在说叶开和傅红雪,也是在说路小佳。

路小佳是一个杀手。

路小佳是一个有些冷淡、有些聪明的杀手。

路小佳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浪子。

他的剑不一定是天底下最快的,但他剥花生一定是天底下最快的。

他其实什么都能看得懂,但是他从来不说。

叶开问他他什么时候身边能有个伴,路小佳只是笑。

 

《九月鹰飞》里叶开说自己是“花生帮”帮主,就是在缅怀那个使剑的少年。

 

叶开大笑着走过去,坐正,伸手拿起了一颗花生。

这人的笑容突然停顿。

他也是个年轻人,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有着双奇怪的眼睛,就连笑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是冷冰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

他看着叶开手里的花生,道:“放下。”

叶开道:“我不能吃你的花生?”

这人冷冷道,“不能,你可以叫我杀了你,也可以杀我,但却不能吃我的花生。”

叶开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路小佳说的。”

叶开道:“谁是路小佳?”

这人道:“我就是。”

眼睛是死灰色的,但却在闪动着刀锋般的光芒。



后篇:(二)小鱼儿花无缺、萧十一郎连城璧、谢晓峰燕十三

Chaosto药

【刺客列传】【齐蹇】冷月入鞘(四)

*民国AU,私设如山

*老成天然黑齐x傲娇小白花饼

初雪过后,窗上结了六角的冰花,窗外白亮一片。
翠芜给小炉换了碳,就要出门却被齐之侃唤住,“给他那屋也换了吧。”
翠芜噗嗤笑了,“早换过了,正是蹇先生叫我来给你换的。”

齐之侃听出其间调侃,心下一笑,面上却平静地回,“你倒厉害,这般厚此薄彼。”
小姑娘不依,“小将军才厉害呢,到底是降过千军万马,蹇先生都能收服。”
齐之侃笑而不语,饮了口茶方悠然道,“叫他认输,难过千军万马。”
“真的?”翠芜睁大了眼,“那你如何做到。”

齐之侃旋即露出孩子气的笑,摇摇手指,“不可说不可说。”
翠芜知道他这般模样时,便说什么不会正经开口,于是故作不悦道,“那今日谁来见了蹇先生,我也不...

*民国AU,私设如山

*老成天然黑齐x傲娇小白花饼







初雪过后,窗上结了六角的冰花,窗外白亮一片。
翠芜给小炉换了碳,就要出门却被齐之侃唤住,“给他那屋也换了吧。”
翠芜噗嗤笑了,“早换过了,正是蹇先生叫我来给你换的。”

齐之侃听出其间调侃,心下一笑,面上却平静地回,“你倒厉害,这般厚此薄彼。”
小姑娘不依,“小将军才厉害呢,到底是降过千军万马,蹇先生都能收服。”
齐之侃笑而不语,饮了口茶方悠然道,“叫他认输,难过千军万马。”
“真的?”翠芜睁大了眼,“那你如何做到。”

齐之侃旋即露出孩子气的笑,摇摇手指,“不可说不可说。”
翠芜知道他这般模样时,便说什么不会正经开口,于是故作不悦道,“那今日谁来见了蹇先生,我也不可说了。”
“这倒有趣,”齐之侃拄着下巴看她,“我何时限制过他见人。”
“是是是,在小将军这儿蹇先生想做什么都成,”翠芜翻了个白眼,“但这人,您定是想知道的。”
“哦?”齐之侃收了笑,“何人。”
“他的父亲,蹇大法官。”





“你随牧村先生回日本,把学位念完。”
“我不念,”是蹇宾的声音,果断又隐忍,“老师已然放弃理法救国,我不念。”
“放肆,”狠狠的击桌声,“真把那日本人当你老子?”
“不敢,您是我父亲。”
对方沉默半晌,方沉重地开口,“草月贤已然是颗废子,只怪他太过偏执,自寻死路。”
“我会救他,因为老师做的没错……”
话音未落,便是一记清亮的耳光声。

齐之侃皱眉,不想再听,转身离开。



齐之侃自认是个粗人,不是读书的料子,幼时只想快快长大,齐家治国平天下,懂事后又期许世治人和,再无战火。

奈何世不治,人相离,母亲早逝,父亲远调,挚友劳奔,聚少离多。

成年后方知,世事皆不如人愿,世人皆不像表面。

聪明人有两种,一种情理通达,酬酢四方左右逢源,而另一种,故有玲珑心窍,却不屑苟于世俗,看似顽冥不化,实则活得通透。

这前者,若生于贫寒,上可绝地逢生平步青云,下可邻里睦善著己治家,若生于富贵,定是志满意得八面风光。
后者呢,贫则默然一生独善其身,倒也算不渝初心方得始终,但要是处于显贵权网,与人面虎狼周旋,只怕危机四伏步履维艰。

除非,有人足够强劲,护他周全。

许久,他闻见那人独有的脚步声响起,而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窗外世界银白,雪下却埋着污秽。

齐之侃收回视线想,那白梅,该是开了吧。





练兵场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脚下去会陷很深。
齐之侃在几步之外停下,微屏息凝视白梅树下的身影。

蹇宾穿着浅色呢子长大衣,定定站在幽香簇簇的树下,脚边是零零散散纯白嫩瓣。
他回过头来,一朵完整的梅花从二人视线中间滑落,齐之侃一抬手接住了。

此时此地,此人此景,惊心动魄,清冶凌人。

他走上前将花放在蹇宾掌心,合拢他指尖,轻轻攥着。

“疼吗。”
齐之侃盯着他脸侧的红痕,低低地问。
蹇宾闭着眼摇摇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认贼为父。”
齐之侃没想他会这般问,只温和一笑,“怎么,我熟识的你从不在意他人看法。”

蹇宾睫毛微一颤抖,垂了视线不语。
齐之侃觉得心疼,极温柔地揉揉他的手指,“你敬重的人,必然是不凡的,这点我从未怀疑过。”

“我十岁便拜在草月先生门下,尚不明棋子一说。”
“你真心敬他,我懂。”

蹇宾视线落在齐之侃有些冻红的白皙指节,自己的手却暖暖的护在其中,忽就有些贪恋。
正这时耳边他柔声开口道,“你跟我来。”



没想齐之侃竟牵着他来到屋顶,蹇宾紧紧抓他衣角,强作镇定道,“不想齐将军爱攀岩走壁。”
齐之侃只笑笑,“这里不算高,你放松些。”
见他咬唇不语,便试探道,“你......恐高?”
蹇宾瞪他一眼,不置可否。

“放心,真的不高,”齐之侃伸手揽住他腰,“我十岁便常到这折梅花。”
他手臂稳而有力,阵阵梅香撩拨得心乱,蹇宾只觉有些头晕,心虚地低声道,“你放手。”
嘴上说着,手指却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齐之侃笑着搂紧他,只怪自己怎就爱极他的口是心非,调笑地在他耳边道,“我放手,你站得稳?”
蹇宾仍嘴硬,“站得稳,你放手。”

“那我去给你摘朵花。”
齐之侃竟真放开他,上前一步,满树白梅垂手可得。
“你别再往前......”
蹇宾忙去拉他,正踩上一块厚雪覆着的冰,直直向前跌去。

“你小心!”
齐之侃一惊,整个人冲出檐边,大力将人拽回怀里,后背向地急急下坠,咚得一声捣起残瓣片片。
蹇宾忙睁开眼,慌张地唤他,“齐之侃,齐之侃。”
“我没事啦,”齐之侃柔声安抚他,“你摔着没?”
蹇宾抿着嘴,轻轻摇摇头。

“那便好,只没想到......”齐之侃眨眼笑笑,“你好重哦,明明看起来那么瘦。”
蹇宾这才见自己仍坐在他身上,忙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喂,你拉拉我,”齐之侃碰碰他的手,“我腿有些痛......”



铁人一般的齐小将军扭伤了,还告了病假,当真闻所未闻。
一众意图借嘘寒问暖一探究竟的都拜访无门,只因他闭门谢客,整个玩起失踪。

“外面找你找疯了,你还在这偷闲。”
蹇宾放下手中一袋水果,不轻不重踢了下床角。
“你温柔些。”
齐之侃抱怨着,对方却不理,径自拿起一只梨子打起皮来,动作优雅,梨皮长长一条不断。

齐之侃认真瞧着他的脸,忽然笑笑道,“你为什么天天来啊。”
蹇宾看他一眼,把白嫩光滑的梨子塞过去,不言语。
齐之侃笑着接下,咬了口道,“你是不是内疚啊?”

依旧沉默。

齐之侃凑近,“你要真内疚,便叫声小将军听听。”
蹇宾瞪他,终于开口,“明明是你瞎闹,我又为何内疚。”
齐之侃撇嘴,“可我痛得厉害......”

蹇宾哑住,威风八面的小将军,撒起娇来倒像个小无赖。
又见两个酒凹灌了蜜般,竟有几分可爱,不由开口,“小......”
后面二字怎么也说不出。
“小什么?”齐之侃眼睛一亮,坐直身子。

蹇宾忽然笑了。
“小齐。”




这几日军属上下议论纷纷。
小将军与蹇先生似乎......是和解了。
似乎......还不止如此。

蹇先生和小将军一起怼若木华,场面意外地和谐?
蹇先生时常出入小将军的办公室,好像没什么不对??
蹇先生和小将军开始有些小动作,居然还是蹇先生先动的手???

虽不知二人达成了何等协议,众人结论就是:小将军真厉害!




转过了年就进了腊月,齐之侃收到两件东西,一件是齐帅寄来的剿匪令,另一件,是一纸枪决令。

该来的总会来。

齐之侃拿起钢笔,握在掌心,又放下了。
他闭了眼,脑中浮现蹇宾站在白梅树下孑然的身影来,一身清辉,更显落寞。
几日前在星夜的练兵场看到这样的他,心里无端痛了一下,但却停下脚步。

因为蹇宾身边,站着一人,那是位高大瘦削的老者,身着一席藏青和服,棱角分明的轮廓若黑夜中的孤鹰,纵两鬓已生斑驳,仍优雅英挺盛气逼人。

虽未曾谋面,但齐之侃知道他是谁。

草月贤,百闻不如一见,如此蹇宾一身风骨承袭何人不言自喻。



齐之侃睁开眼,重新拿起钢笔,熟练地在枪决令上签了名字,然后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蹇宾的办公室早就不陌生了,他也鲜少记得主人定下敲门方能进来的规矩。
轻声关上门,敛了脚步声走过去,蹇宾正托着侧脸双目紧闭,并未察觉到有人来。

齐之侃看了一会儿,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他两侧。
他呼吸细细稳稳,睡得尚沉。
不由凑近他耳边,用气息念,“你说,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像是回应一般,蹇宾柔声喃喃,“小齐,有些事......”

“我知道。”
齐之侃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只是,来不及听到了。”
然后便直起了腰背,转身离开。

小齐,别走。



蹇宾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来过,却魇住般睁不开眼。
梦中刀光血影无比真实,面前身着银甲的背影将自己护在身后,面朝千军万马巍然不动,手始终被那人握着,上面已经沾满不知谁的血水。
他拼命想去看那人的脸,只看到一对浅浅的酒窝,那口型在说:别怕。



一身冷汗地醒来,耳畔还残余着厮杀声,却全然记不得那人模样了。

蹇宾动动酸痛的手臂,发现肩上披着一条毯子,正想着叫个人问问方才是谁来过,未及起身,便看到横在桌上的黑色长刀,刀下压着一张纸。

他抽出来,只看了一眼便丢下了。

那是一份枪决令,受刑人草月贤,批准人,齐之侃。




腊月的凛风吹透薄薄的衬衣,蹇宾却毫无知觉,只是心头已凉得寸缕不剩。
齐之侃眼底漆黑幽深,手中一张薄纸,脱离了指尖落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往英国的船票。

蹇宾弯下腰捡起来,他的手指和脸色一样,苍白无一丝血色。

他想起几日前最后一次与老者见面情形,他来到白梅树下拜别。因为一人,这里于他已是特别之处了。

“阿蹇,当真不随我去欧洲。”
“我想留下。”
“战火在即,你愿为那人陷自己于此?”
蹇宾笑了,摇摇头,“我只是,明年还想再看看这一树梅花。”
“就这个毛病,自小改不了,”老者亦笑,“不说出来,他怎会知道。”

“以后,会和他说的。”

我会和小齐说的。



眼前熟悉的人云淡风轻笑着,和往日没有不同,蹇宾却觉得这笑温柔又残酷。

终于缓缓开口,“为什么这么做。”

齐之侃依旧温和地看着他,这几日一直忙碌,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

比如,明日就要领军北上剿匪,敌匪近万上面却只批了两千人,但如果你来送我,我定赢得漂漂亮亮回来。

比如,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与你我皆无关交易,枪决的人并不是你的老师——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再比如,趁你睡着偷亲了你,你说小齐别走,其实我也很舍不得的。

只是,下次再说吧。

齐之侃笑了,他双指夹着薄利的刀刃,缓缓扯出自己肩膀
“我与蹇法官做了个交易,你不必再回日本。”

“你......多管闲事。”
蹇宾冷冷看着他肩头的伤,“为什么不躲开。”
“本来就是让你拿来撒气的,”齐之侃把刀刃抵住自己胸口,“你才是,为什么不刺这里。”

掌心划破,血流至手肘,嘀嘀嗒嗒落在雪地上,一片刺眼的红。
蹇宾眼底终于露出慌乱,使劲抽回长刀,收入鞘里,闭了眼转过身去。

“小齐,齐将军,我便当没认识过你。”

然后,并不回头,踏雪而去。

齐之侃慢慢低下头,受伤的手摸上胸口。

你这一刀,刺得够深。




tbc.

苏小璟

【蹇齐】齑雪尘埃(一发完)

    正经相爱相杀向。本文唯一配对蹇齐。

    灵感源自CRITTY《煨酒忽忆旧关河》。感谢 @当时紫衣隔旧烟 的安利,BGM链接:煨酒忽忆旧关河

    无车更无任何开车暗示。夏天光膀子流汗天经地义。

    昨天学画定时发送挂了没有更文,干脆两更并为一更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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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煨酒忽忆旧关河,...

    正经相爱相杀向。本文唯一配对蹇齐。

    灵感源自CRITTY《煨酒忽忆旧关河》。感谢 @当时紫衣隔旧烟 的安利,BGM链接:煨酒忽忆旧关河

    无车更无任何开车暗示。夏天光膀子流汗天经地义。

    昨天学画定时发送挂了没有更文,干脆两更并为一更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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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煨酒忽忆旧关河,朔雪无梦碾尘埃。」

 

 

    光影斑驳,自竹影间落在地面上,像是捻摩生香的金粉。

    蹇宾隔着湘妃竹从斑驳的细竿中窥看出去,阳光晒得麦粒焦香,白雾轻轻涌动,似有星辰闪烁。等他顺着竹墙继续走下去,才发现那些闪耀的是少年发辫上的银饰。一杆银枪搅动着雾气,似轻纱缠绕追随,白的忽隐忽现。

    他想要继续去看个究竟,背后却陡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我的弟子。”

    竹影一层接着一层密不透风,蹇宾回过头,见一个人笼罩在雾中。

    “那是我的弟子。齐之侃。”

    蹇宾循着白影而去,竹幕霎时间都已经消失无踪。那个少年的银枪斜在身后,一袭白衣宛若关外明月下的春雪,清冷中带着无瑕皎洁。

    那人侧目,雾中有他不可分明的笑意。

    蹇宾伸出手,发觉已经再也抓不住他了。他就像是指间沙,握紧了反而愈发迅速地流淌,细沙吹入了他的眼睛,让他流泪了。

    此后想起,都会心口生疼。

    又下雪了。

    蹇宾自辗转的噩梦中惊醒,他披上大氅掀开中帐的帷帐,麂皮靴子踩在积雪上,「吱嘎吱嘎」像是山中老旧的水车,总在耳边呢喃未出口的情话。他远目望去,狼山月下,一片银光宛若白沙,而在月光下一人一马立在山坡上沐浴清辉,纹丝不动。

    他仿佛突然失声了。

    千山雪与关山月都从他眼前消失,只有那人的面容顷刻间自他的记忆中跃然于眼前。像是夏日夜晚曾说过的秘密,唇齿间轻轻摩擦,让蝉鸣声充斥着脑海以外的地方。而眼前的人却忽的踢了踢马刺,毫无留恋地转身消失了。

    蹇宾出征之前,再三确认他已经卸甲离开了。

    齐之侃却是被冥冥之中的命数重新唤回的。

    他骑马回到营地,听见旁人在低声细语中议论他。

    他早已听腻了,也从来不与他们做任何辩解,也不主动去和他们说话。他的沉默就像是认同了那些流言蜚语,长枪破敌一战名满京都,卸甲百日一纸帝诏召回,布衣之身一朝委以重任。所有人都妄图从这些堪称传奇的经历中挖出一点可以在闲时放进嘴里咀嚼的内容,他太神秘了,也太过于,破绽百出。

    齐之侃回到大帐里,拿起桌上的手巾擦拭着战甲。

    出战前他回到了山中,打开门,所有的回忆都涌了出来,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的师父曾说,他命中有个劫数,要一辈子留在山上方能解开。

    那个劫数,大概就名为「蹇宾」。

    蹇宾下山之前,带他到半山腰的小屋里。他逆光而立看不分明,齐之侃甫一进门就被他扯入了结实的怀抱里,撞得胸口钝痛。

    “……我总想把最好的留给你。”

    齐之侃一直记得,直到今日也相信这句话。

    蹇宾走到窗边,轻轻掀开了罩布,露出架子上银光闪烁的战甲。这副银甲被精心的放置在这里,明亮地能倒映出他的面容,蹇宾抚摸着甲胄的样子像是夏夜湖畔解开他衣带的时候,眼睛中装着柔光与流水的倒影。

    “我替小齐披甲。”

    他拿起银甲,齐之侃自然而然地张开手。

    近在咫尺的喉头动了一下,蹇宾抬起手撩起了齐之侃的长发。他的手绕到齐之侃的背后,隔着战甲齐之侃也能感受到他的臂膀传来忠实的热度,像是一个巨大的长久的相拥——蹇宾轻轻地扣上了战甲的暗扣。

    转过头拿起头盔的时候顿了顿,他放下了。

    蹇宾轻抚齐之侃的长发,缠绕的发在他手下充满了柔情,他随即急不可耐地低头吻住了齐之侃的唇。

    他总想把最好的留给齐之侃,包括最纯洁无暇的那一份感情。

    分开的时候齐之侃还闭着眼睛,蹇宾的指腹在他跳动的眼皮上摩挲了一下,他才张开双目。近的眼中只能装下了蹇宾一人。

    齐之侃原本以为,只要有蹇宾一人就足够了。

    战甲被擦拭一新后,他秉烛高照,护心镜中映出了他脸颊上的伤痕。

    从眼尾划到鼻翼边,又细又长,如天堑长河横亘期间,在这张俊秀的脸上平添了一丝可怖。偏偏又太符合战场上的肃杀和荒芜。

    蹇宾记忆中的齐之侃,没有这一道多余的可怕的伤痕。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在主座上坐到了天亮。

    他没想到齐之侃会出现在这里。蹇宾提起自己的佩刀,握住刀柄的一刻,心头就像是被钝针的针尖狠狠地扎过。

    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很可能会刀剑相向。

    夏夜里少年赤露的肩膀,离别时马鞍上细碎的雪渣。

    齐之侃拉着他的马缰,与他僵持着不让他离去。

    两国边界,天玑国的军队很容易就会发现他们两个,纵使齐之侃能以一敌百,也战胜不了一整支纵横沙场的白虎铁骑。蹇宾骑在马背上,雪在他双肩积了薄薄一层在边缘处落下来,融化在手背上。最后他抽刀向齐之侃砍去,却没想到齐之侃仍旧没有放开手,直愣愣地晾着脖颈迎向刀口。

    蹇宾一惊,提着手,刀尖擦过了齐之侃的面颊,顿时一刀见血。

    像是雪地上盛开的花。

    充满了令人追悔莫及的铁锈味。

    齐之侃从马背上摔下来,松开了手。蹇宾调转马头,落荒而逃一般抽打着日行千里的骏马疾驰,也不敢回头去看齐之侃留下的血迹,一眼都不敢。他的佩刀放了几次,才用颤抖不已的手收入刀鞘中。

    当他一鼓作气穿过边境的森林回到天玑国,才发现马缰上血迹斑斑。

    粗糙的马缰磨破了齐之侃的手掌。

    蹇宾曾说自己爱他最深,被他放得最深,也是能伤他最深的人。

    齐之侃身上唯二的伤痕,都是拜他所赐。

    清晨第一道微光照进营帐,蹇宾起身召集军队。雪地反射着日光,照入眼睛白茫茫一片,在白光中,能看到齐之侃的笑容。

    这是未冕之王的最后一站。

    蹇宾在那日的湖畔,怀抱着齐之侃汗涔涔的身躯,对着月夜与蝉鸣发誓,此生最爱齐之侃一个人。他还说,永远都不会伤他。然而在齐之侃毫无防备地睡着之后,他才敢轻声对他坦白自己的身份。

    他带着虚伪的面具,当面具无声剥落之后,他就变成了伤人的刀刃。

    他让齐之侃离开了那个世外桃源。

    一生悬命,黄沙百战。

    蹇宾躲在天玑国富丽堂皇的王宫里,只敢听着臣子们回报前方的战果。

    他最害怕听见齐之侃的威名,那是他踏着尸山血海得到的。他让齐之侃应了他的劫数,那些充斥着血雨腥风的荣耀从来不该属于他,他应该仍旧是山中不谙世事的少年,跟随师傅一起学习武艺,直到最后,还留在那座山上渡他命中的劫。

    那是蹇宾回忆里,最温暖的一块圣地。

    大雪再临旧关河,人虽在,旧情如蜡炬成灰不可追。

    野马尘埃不复回。

    齐之侃也想做山中那不谙世事的弟子,但师傅逝世后,他一把火烧了山中的屋舍,不让自己再回到这座回忆之城,沉浸在往事里。

    因为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夏夜湖畔与蹇宾耳鬓厮磨的齐之侃了。

    他策马出战,银甲流光。

    长枪划破风雪白雾,搅得风涛喑哑如唱悲歌。

    少年将军一骑绝尘无人能挡。

    千山雪满头,白髯偕老,斗酒纵马。蹇宾亲手撕裂了这千秋迷梦,把梦中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狠狠惊醒了。齐之侃掷出银枪,钉在他们两个之间,梦醒了,夏夜的镜花水月也都化作了冰冷的现实。

    齐之侃抬手解下他视如生命的银甲,丢在阵前。

    蹇宾眼睁睁看着他在战场上解下那副自己赠予他,亲手穿在他身上的银甲。银甲落在齐之侃的马前,雪花卷起落又落下,似尘埃游荡不知东西。

    银甲如回忆变得冰冷无比。

    他踢着马肚,白马踏过甲胄,在踏碎的护心镜上留下一枚清晰地马蹄印。

    齐之侃策马飞奔而上,倾身重拾长枪,不带任何旧情地刺向蹇宾。

    颤抖的手此时此刻终于平静下来,蹇宾长刀出鞘挡住了齐之侃的杀招。两个人数次交锋,发狠却在最后一刻十足留情,直到最后长枪与长刀都脱手落地。

    齐之侃抢先取回长枪。

    蹇宾挽开长弓,向着枪杆射出箭矢。

    出乎意料的是齐之侃却松开了手,像是要给他一个拥抱,与蹇宾为他披甲的时候如出一辙。长箭洞穿了他的身躯,齐之侃定了定,嘴角似尤带着一丝释怀。

    他与白雪相拥坠下。

    蹇宾的长弓从手中落到地上,他的眼前空无一物,只留下满地的雪。从远处的群山到近在咫尺的战场,都被白雪覆盖起来,把他也一并埋葬了。

    朱红蜿蜒,填满了脸颊上的伤痕。

    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蹇宾跪在他身边,将齐之侃抱在怀里,如那个清凉如水的夜晚。他们互相吐露着炽热的呼吸,仿佛要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对方瞧个清楚。齐之侃依旧靠在他的胸膛上,雪雾落入眼中,一切都看不分明了。

    他那夜听着蹇宾胸膛里的跳动,指着湖中的月影,感概今夜的月色真是漂亮。

    齐之侃血迹斑斑的手指向被雪雾笼罩的群山:

    “今夜的月色真是漂亮。”

    那夜的蹇宾握住他的手,说要每晚陪他赏月,要半生与他,斗酒纵马。

    他望向漫山风雪,握住齐之侃的手,指腹摩挲他掌心的伤痕:

    “那我每天都陪你看月亮。下半辈子,与你斗酒纵马,白头至老。”

    齐之侃仿佛真的又看到了那夜的月色。

    大雪倾盆都化作了清辉皎洁,满地尸甲化作了水光潋滟,北风嘶吼化作了阵阵蝉鸣,他们都回到了山中,继续做梦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齐之侃笑着闭上了眼睛,永远留在了旧话拥簇的夏夜里。

    而后流泪了。

 

 

 

 

 

 

    【完】

strawberry

【执光】金枷玉

*执明|陵光

*一发完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诗·小雅·白驹》

 

  

01

 

『天权王在外求见。』

 

02

 

四下哗然。

 

陵光面上也有些讶意,瞥一眼丞相,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便传来急急响动。

 

『按我教的这般,这般……』

 

『哎唷……太傅,您省点力气罢。』

 

吱呀一声,议事厅的门未合严。

 

来者大大咧咧推开围上来的宫人,华袍上繁复几层花样——衣如...

*执明|陵光

*一发完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诗·小雅·白驹》

 

  

01

 

『天权王在外求见。』

 

02

 

四下哗然。

 

陵光面上也有些讶意,瞥一眼丞相,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便传来急急响动。

 

『按我教的这般,这般……』

 

『哎唷……太傅,您省点力气罢。』

 

吱呀一声,议事厅的门未合严。

 

来者大大咧咧推开围上来的宫人,华袍上繁复几层花样——衣如其人,倒是一样热闹。虽说用不着行礼数。但冒失闯进他国机密要处,执明还是施施然,嬉皮笑脸地朝陵光作了个揖。

 

众臣的脸色和缓了些,陵光便摆手,令其散了。

 

到后殿。执明倒一点不见生,上前亲热拍拍陵光的背:

 

『陵光看,我天权富庶,天璇有……有什么来着,粮食?』执明挠头,望着太傅脑门上油亮亮冒出的汗,『哦……哦,有好马,好谋士。』

 

丞相在旁,不免暗声发笑。这执明看来的确是一点儿没有长进的样子,刚欲转身向陵光启奏近来边事战况。

 

『不如我们沆瀣一气,拿下天玑!』

 

只听啪地一声响。

 

丞相面色煞白,手中笏板应声落地。

 

……

 

太傅一张老脸臊红大半,拉过执明絮絮叨叨,王上啊,谁教你沆瀣一气是这般用的……当着外人被数落,执明噘着嘴,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自顾凑到那案前,把笏板捡起塞进丞相怀里,不理太傅。陵光仍托着脑袋合目,并不理他,嘴角却挂上浅笑。

 

『再让那国师行招魂之术,帮你召回裘将军,你意下如何?』

 

这一脚可踩得不是地方。

 

陵光悠悠睁开眼,执明竟是真切地盯着他,半日也不松开,似无玩笑的意思在里。

 

他只好道,『您最近……是看上蹇宾的哪样好宝贝了?我想天玑除了兵马粮草,再无甚你稀罕的东西,不会是殿前的将军吧。』

 

听陵光忽地开口,执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疯啦,陵光。』

 

众人齐笑。此话便未再提。横竖都知这天权国君的秉性,不过一时兴起的疯话罢了。

 

03

 

『嘘……』

 

这日陵光于花园内小憩,宦官立在一旁,正发着困,忽见执明蹑手蹑脚踱进这亭子来,朝他竖起一根指头贴于唇边。

 

天璇历来崇尚素简,因而这王宫里,并无天权随处可见的金银,玫瑰,牡丹。陵光爱来的这处,更是只有稀疏几株紫荆,再加至常日见不着光,色泽也同他身上那一袭纱袍般清淡。

 

执明半膝蹭上那竹塌,怔怔望着陵光白玉似的脸蛋。凉亭里和风惬惬,陵光睡得格外香甜,脸色也比前日看着好。

 

执明没来由忽地想掐一掐。陵光像有读心术,双眼蓦地抬起。执明便拿衣袖掩住口鼻,『我是天权来的刺客,陵光快扣下我。』

 

虽是说者无心,但听到『刺客』二字,陵光面上倏然变了些颜色。

 

见撵他不走,陵光只好道,看折子罢,抬手翻起一本来,细细扫一眼便批。执明身边的宫人不停朝他使眼色,他却视而不见,极不知趣道,好啊,去太傅那拿朕的折子来。

 

“……”

 

折子没来,太傅却慌慌张张跑来。

 

执明不悦,『陵光从小就比我聪明,君王之道也要见习嘛。您看,您就算再学识过人,也还没当过皇帝不是。一行不扰一行的事……您快走罢!』

 

太傅被他气得直噎。

 

陵光看了执明一眼,脑子还迷糊着,便顺道:『军中事最先,其次农耕,再来即朝政上的那些末事……』

 

执明见他真当自己来请教,笑得一合掌。陵光被他这一吓,彻底醒了,眼睛还是红红的。

 

亭外侍卫不放心朝内盯了一眼,执明又朝里探了探身,贴着陵光坐下,在他耳边悄悄道,本王知道陵光哭了,你好生哭吧,本王帮你挡着风,莫刮得眼睛疼。言毕,细细朝他眼睛里吹气。

 

陵光不说话,腰间那把剑,睡时将将好硌在他心口,醒来时便总不会舒服。

 

眼角仍浸泛着水红。

 

不知不觉,竟真被执明吹干了。

 

04

 

是夜,执明神神秘秘,偏要领着陵光往钟楼后面去。陵光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两排宦人手执明灯,侍立在后。

 

满满一隅秋海棠,种在向阳处的雕栏内。陵光凑近些瞧,只见那每个花萼里都托着盈盈一汪红光。执明从旁接过一个灯笼,照向开得极好那朵的问他,好不好看?

 

陵光含梢带笑,叹了口气,您来了这没几日,可就看上我宫里的东西了。

 

执明推他一把,咕咕囔囔道,哪是你宮里的?是本王差人去做了指尖那么定点儿的小萤灯,白日一个个亲手藏在那花里,衣裳都被勾破了……喏,你看。

 

陵光低头,执明身上的蓝缎袍果然勾了丝。他笑笑,那再给你做件新的。

 

说完便要回去。

 

执明却一把拉住他。

 

05

 

陵光惊讶,执明也惊讶。

 

06

 

陵光心狠,执明心快。

 

然如今,那般锋利心性早已磨没。执明见他孤伶伶走在二十余丈的两道宫墙间,如一颗明珠投于万丈深渊。

 

因此无由就想拉住他。

 

陵光须臾便看出他担心来,不禁苦笑,朝执明走近一步,执明却忽地拉过他袍袖,朝那钟楼上没命地跑。

 

别看他日日游手好闲,养尊处优,倒跑得比陵光还轻快。

 

陵光气喘吁吁,身后宫人呼唤愈发得紧。执明单手拉着他往那石阶上走,一身乌袍攒金丝。陵光望去,寂寂长路上就只有眼前这一点光,率他无畏向前奔逃,至王城最边缘方停下。执明蹲下道,『快来,别让他们撵上。』

 

上宮门。俯身望天璇,灯火通明。

 

一排禁卫伫在那尺厚城墙之上。憧憧夜色里,执明放下陵光,心想,几年未见,陵光这小子生得愈发白润,看上去跟个小玉佛似的,竟没有多重。

 

……

 

袍袂曳于风中不语,忽有人柔柔念道:

 

『金冠歪了,小侯爷。』

 

乍生乍熟的这一声,唤得执明竟有些懵,一时分不清是何人在喊他,竟呆呆往天上看去。陵光白净的手一只搭在他肩头,执明偏过脸去看他,淡紫袍,水杏眼,束一道细细抹额,另一只手抬去帮他正了正那发冠。笑道,『还记不记得钧天当日的花灯节?那老侯爷家中预备的椅子太高太大。小时候没人抱,我够不着,还是你拉我上去的。』

 

执明喜道,『我记得。那日散席,我还说,我跟你上一顶轿走,我爹便照着后脖颈,拿那扳指面狠狠按了我一把,可硌死我了。你看你看,这还有个浅印子留着呐……』

 

远处旌旗于风中呼呼摆动。执明靠在城墙之上,俯下身,试着把脑袋从炮孔中伸出去。值夜统领上前拦阻,陵光朝他摇摇头,

 

执明道,陵光跟我回去住几日。把不痛快都扔在天权境内,再归,可好?

 

陵光拿手抠着那石壁,淡淡道,『昱照山那般艰险,还有一道天堑难越。』

 

执明拉过他的手急忙说,『这不值什么,你若想去,朕找人赶个顶新顶舒服的轿子抬你去。』

 

陵光背手,摇一摇头,无奈笑看对面那守城将士。对方果然也听见,撑不住也吭哧一声笑了。

 

执明心中发气,朝陵光大声道,『若你想我背你,也是可以的。』

 

陵光长叹一声,奚落他道,『王上啊……什么你啊我啊的。』

 

心中暗道一句执明,倒不如割十五城给孤王来得实在。

 

反正陵光说话总不会透着狠劲,乍一听也挑不出刺。

 

执明也不会真同他生气,接着道;『太傅同我说……做事不能好高骛远,得先定个小目标。本王就说,本王亲自出马,先去擒下天璇的小王上。他们都当面笑话本王,我便非要亲自来一趟。』

 

陵光道,你口气倒大。执明说,我就是想来看你。

 

陵光扶着石墙走下阶去,淡淡道,『孤王算不得什么。少我一个,天璇可比现在要好得多。』

 

执明在后顶上一句,『那既如此,陵光跟我回去吧,为天璇百姓世世代代能过上好日子。』

 

『……』

 

陵光不与他争嘴,心内却想,这天权王倒真不是胸无大志。只不过沙盘上一座座城池,于他不过走马观花。

 

但有人生于富贵,安于富贵,不拿这金命与天意作对。

 

这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

 

07

 

回宫路上,执明同陵光齐肩并行。『本王虽然无能,倒也知这天下乱得很。正如那一盘碎玉珠子打翻,总得是有个人,一颗颗把它们收回来。不然战事没完没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陵光点头,执明接着道:『若我天权亡于天璇,本王任由你处置。』

 

四下静默,陵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执明却盯着他道,『若你败了,你得答应我,万万不可从那城墙上跳下去。好不好?』

 

陵光回头,贴身侍卫立于身旁,一脸讶然。

 

侍卫看这纨绔子的眼神,粗糙蔑视中丝透入些忧虑不解,泪光里凭添感慨,分外生动。陵光知道,那也是他自己此刻心中的感受。

 

『那好啊,横竖孤王是不吃亏的。』

 

陵光发自肺腑地笑了。

 

这还是数日来的头一次。

 

 

 

08

 

可算送走这尊混世魔王。

 

丞相吁了口气,擦一把额上的汗。回头见陵光穿戴齐整,气色倒比之前要好。竟要接着前几日的内容议事。

 

往南还是向北,守城还是攻地。

 

四面八方你来我往,各派争执不下,天璇王眼尾一挑,『诸位只看到这天玑受巫法钳锢,天枢痼于世家争权,却忘记那王君,统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平平一面镜,陵光语气仍往日般懒散,丞相却率先听出些异兆。

 

『前日有人为孤王献计,不如先定个小目标。』

 

众臣仍不明就里。

 

 

 

龙椅里的人玉目横盼,无端笑出人一身汗。

 

 

 

 

 

『那就……先拿下天权如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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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也要拉郎,拉郎使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