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强欣剂】如愿(2.9W一发完)
Summary:高启强和恶魔做了一个交易,用一年换了安欣一辈子。
有私设!时间线大概是16年,17年,指导组没来之前。
一个恋爱脑强和恋爱脑欣的故事,我觉得挺甜的。(笑)
00
京海市的宣传科安科长最近有点水逆,因为他平地摔跟头把自己摔进了医院。
据宣传科的同志们回忆,安科长当时正抱着一大摞文件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突然左脚绊右脚,哐当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头正好磕到了桌腿,人立马晕了过去,文件也是噼里啪啦都砸在了脸上。整个办公室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折腾了好一阵才把安科长送进了医院。
待安欣恢复意识后看到的便是医院白茫茫的天花板,他昏迷了整整一天,送他来.....................
Summary:高启强和恶魔做了一个交易,用一年换了安欣一辈子。
有私设!时间线大概是16年,17年,指导组没来之前。
一个恋爱脑强和恋爱脑欣的故事,我觉得挺甜的。(笑)
00
京海市的宣传科安科长最近有点水逆,因为他平地摔跟头把自己摔进了医院。
据宣传科的同志们回忆,安科长当时正抱着一大摞文件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突然左脚绊右脚,哐当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头正好磕到了桌腿,人立马晕了过去,文件也是噼里啪啦都砸在了脸上。整个办公室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折腾了好一阵才把安科长送进了医院。
待安欣恢复意识后看到的便是医院白茫茫的天花板,他昏迷了整整一天,送他来医院的同事们此时都在上班,他又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自然身边没有人陪床。安欣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摁了下墙上的呼叫铃。
医生很快带着检查单子进来了,他告诉安欣头部没什么大问题,轻微的脑震荡可能导致部分记忆缺失,但也会慢慢恢复。安欣头晕的厉害,在医院住了两天觉得好了些就办理了出院,但他觉得脑海还是朦朦胧胧的,好像下了场大雾。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捶着脑袋一边暗想,坏了,不会真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吧。可他从被安叔收养回忆到考警校当警察,再从被调到交警队回忆到进宣传科,感觉一切记忆都像昨日般清晰。直到他走到家门口,也没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安欣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随手拿起几天前放在鞋架上的报纸准备扔进垃圾桶,但当他看到报纸上第一条新闻上的大字后,他伸向垃圾桶的手不由顿住了,那上面赫然写着“高启强谈创业经历,含泪感谢安警官”。
高启强?他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京海有名的大企业家,慈善家,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可那人为何又在媒体面前感谢他呢?安欣将报纸拿到眼前,仔细读了下这篇报道,上面写的是高启强自述的早期创业经历,其中着重描写的就是他当初还是个鱼贩子的时候被人欺负,是安欣安警官对他伸出援手,还他公道,后来还为他撑腰,最后安警官成为了他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通篇文稿写得极其肉麻,简直可以称为安欣的彩虹屁小作文,安欣看了一遍后就受不了的抖了抖身子,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他毫无留恋的把报纸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沙发上思考,堂堂强盛集团的高老板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向媒体说谎,而他多年前也确实是一线警察。只是他任凭自己反思生平,再三回忆,也实在没想起自己和高启强的交集,像是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好吧,看来他找到自己失忆的部分了,安欣摁压着因为回忆高启强而突然变得像针扎一般疼的头,凝重的想。
01
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性失忆的安科长心情十分郁闷,他躺在床上盯着自己家和医院一样惨白的天花板看了一夜,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眼皮上,他才感到不适的闭了下眼。
失去了视线,他的思绪更加繁杂,仿佛一团乱线一样难以理顺。他这一生帮助的人太多,不记得一个两个倒也正常,但像高启强这种称他为最好的朋友的——即使可能是单方面的——他没有印象未免也太奇怪。
如果真的是选择性失忆,那大脑替他选择的人和事也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安欣掀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拿起电话向局里请了个假。挂断电话后,他望着通讯录发起了呆,突然灵光一闪,开始搜索高启强的名字,但是没有找到。他开始怀疑高启强那句最好的朋友的真假了,哪有联系方式都没有的好朋友啊。
安欣关掉了通讯录,觉得更苦恼了。他又想了想,猜测他们可能会用微信交流,于是又打开了微信,试图搜索高启强,还是无果。
安欣有点泄气,他漫无目的的扒拉着微信,在最底部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微信号。
那个微信号的名字是一个小熊的图案,后面还跟着一个括号,括号里面好像是一个......菜刀的图案?他一般都有给微信好友备注名字的习惯,之前翻的微信号上也都有人家的真实姓名,于是安欣带着困惑点进这个小熊的微信。但他发现原来不是他忘了备注,这个小熊不是这人原来的微信名,而是他将这人备注成了一个小熊的符号。
说实话,有种微妙的暧昧感。
他点进与小熊的聊天界面,惊奇的发现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一直都没删,从加好友开始的系统对话到最近的大年初一对面发的安警官,新年快乐,一直都保存着。虽然他们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能让安欣不删聊天记录已经是一件稀奇的事了。聊天记录里大都是小熊在说话,他几乎不回,偶尔回的几次是小熊说要请他吃饭,他有时候拒绝,但还是答应的次数多。他带着某种模糊的预感点进小熊的朋友圈,第一条便是那个报纸上的采访照片,果然,是高启强。
安欣关掉微信,又在百度上搜索关于高启强的资料,他皱着眉一条一条的看,比看宣传科的文书还用心,了解个大概后,久违的困意又找上了他,他关了手机,钻进被子里,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黄灿灿的光落满了屋子,将屋子映得金碧辉煌。安欣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梦里总是有个若隐若现的影子,他想伸手去抓,却总是扑个空。
安欣望着墙壁上黄昏的影子发呆,心里想的还是高启强的事儿。枯坐了一会后,他决定在家里找找有没有什么高启强的痕迹。带着某种奇怪的直觉,安欣径直走向了床边,他伸手去拉床底的柜子,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盒他没有丝毫印象的整齐排列的录音笔。
他打开听了听,里面是他和高启强的对话,对话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些闲聊,有时还伴随着一些碗筷的碰撞声,大概是在吃饭。但令他心惊的不只是这些对话中高启强的暧昧与亲昵,还有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出来的,那个录音笔中的自己所展示的散漫与舒适,像是一只在阳光下对主人露出肚皮的,毫无防备的猫。当然,最让人震惊的还是这些录音笔本身。安欣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再见高启强时随身携带录音笔,而且只是为了录这些没营养的对话。
他又向里翻了翻,在柜子最深处又发现了几只录音笔,但安欣没有去听,他心有余悸的看着最里面的那几只录音笔,怕里面是更加可怕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进一步揭开真相了。
安欣将柜子恢复原位,一个自看到那个小熊备注就浮现在他心底的大胆而又荒谬的猜测渐渐清晰,他首先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性取向十分正常,但想到自己在录音笔中放松闲适的态度又觉得仿佛理所当然。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无趣的人,很多人都说他性子轴,他也承认自己有时候是过于坚持原则。只是他该如何定义高启强呢,像安欣这样无趣的人,居然会给对方特地设一个小熊备注,还将两人之间的为数不多对话录下来,说是密友都显得好勉强,毕竟就连对李响他做的最亲密的事就是私下叫对方一声响,还是心情好的时候。
安欣知道,警察这份职业其实很不适合谈恋爱的,不只自己危险,身边的人也会危险,当初他和孟钰就是因为这个才分的手。而且在他心中,理想与正义要远远大于爱情。他知自己并非良人,也没什么谈恋爱的打算,却不知为何会和高启强纠缠不清。
安欣拿起手机,点开高启强的微信,又点进了语音通话的页面。大脑里的警钟此刻已经嗡嗡作响,他知道这通电话打过去之后肯定会有一堆麻烦等着他,但他不知为什么在此时违背了人趋利避害的本性,义无反顾的按下了拨通键。
左右最好的结果是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最差的不过是一笔算不清的感情烂账罢了。
通话很快就被接通,对面的人语音轻快,黏腻的尾音上扬,与录音笔中的语调一模一样。
“喂,安欣你最近忙不忙呀,之前你答应我的饭可还没兑现呢。”那人似乎在就猜到会有这样一通电话,连招呼都没打,上来就问道。
安心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的迷雾还是不甚明朗,但在不知不觉中已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挥去了一些,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在迷雾中伸出手,捉住了那个影子的衣角。
“我不忙,吃饭的时间你定吧。”
02
对面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高启强盯着手机上安欣的头像,缓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揉了揉近两日一直疼得不行的手臂,暗想这好戏呀终于要开幕了。
事情还是要从今年的年三十那天说起。
年三十那天晚上,高启强回到旧厂街自己那个小屋,为自己做了一顿年夜饭,其实他想请安欣来的,但那人最近拒绝自己的次数太多,这次这么重要的日子多半又是拒绝,他也不想大过年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就只自己弄了点简单的饭菜。
吃饱喝足后,他躺在小二楼的床上,例行公事般的又想起那个十多年前的年三十,又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笑的温暖的安警官。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高启强再醒来时是被冻醒的,他迷迷糊糊的把被子往身上裹,却感到越来越冷,该不会是忘了关窗户吧,他烦躁的想。又过了一会,高启强感觉到屋子的气温不但越来越低,连被窝的气温都要有些流失,只能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高老板也被吓了一跳,眼前是一个额上长角,眼睛赤红,浑身被黑色羽毛覆盖,背上长着一双黑色双翼的生物,那生物悬浮在空中,一双翅膀扑扇扑扇的,带起阵阵冷风,正是害得高启强冻醒的源头。
高老板在脑海里搜索着生平看过的所有书,但是没有一本书可以告诉他眼前的生物是什么,于是他又习惯性地运转刻在脑子里的孙子兵法,可就连安警官推荐的孙子兵法礼教的也只是如何对付敌人,没讲遇到非人类的时候该怎么做。
最后高老板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选择了按兵不动。他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那奇怪生物的眼睛,幻想着自己在观赏灯笼。时间静静地流淌,最后那生物终于在高启强冻僵之前开了口。它声音嘶哑,说自己是恶魔,是为了高启强而来。
高老板战战兢兢,问为什么。
恶魔嗤笑一声,说我哪知道,是你让我来的。
高启强有些惶恐,觉得总不能是自己坏事做的太多,阎王爷派了个恶魔来找自己索命来了吧?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对,这阎王爷和恶魔好像也不是一个体系的啊,就算阎王爷要索命也应该派黑白无常来啊。
这时,恶魔大人又开了尊口,只见它双手抱肩,布满羽毛的下巴一抬,高高在上地说,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哦,高老板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来索命的,是个神灯精灵。
回过味儿来,他又觉得好笑,这号称能实现愿望的恶魔在他还是个被人欺负的鱼贩子是时候不来,偏偏在他事业有成,尘埃落定的时候来,真真是不会挑时候。
人性总是贪婪,总为自己得不到的人和事辗转反侧,幻想有一条通天的捷径,可高启强知道,世上哪有什么通天的捷径,就连自己如今这幅被人艳羡的一步登天的风光样子,背地里也是经历了血与火的磨炼,付出了无数惨痛的代价才换来的。他从来都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弄清了恶魔的目的,高启强便不再害怕。他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的说,您请回吧,我这个人呢,事业有成,实在没什么愿望。
事业有成,那爱情呢?恶魔问。
高启强顿了一下,然后说,真不巧,我老婆前不久刚去世,你能让死人复生吗?
我不能让你老婆复活,但我可以告诉你害死你老婆的凶手,甚至可以帮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他。但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愿望吗?恶魔缓慢的说,那双无机质的红眼睛紧紧盯着他,嘴里的话突然带着蛊惑的意味。
高启强僵住了。
过了几分钟,他又放松下来,然后说,不用了,我真的没什么愿望。
恶魔彻底没有耐心了,他伸出手,从高启强的胸膛里拽出一团团白色的浓雾。
让我直接看看你的心好了。
你想要强盛集团越做越好。
高启强被恶魔用那古板无波的语气一字一句读出自己的愿望的行为闹红了脸。
你还想要家人们够能平平安安的。
想要安欣一辈子平安顺遂。
希望安欣能多和我吃几次饭。
“够了!我说了我没有愿望!”高启强终于恼羞成怒。
那这些是什么?恶魔反问他。
“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可能会比走正常的道路还要惨烈。更何况这些愿望我自己也能完成。”高启强冷静的说。
哦?真的吗?那这个呢?恶魔不怀好意的朝他笑着,从一团浓雾中拉出了一个人。
喂,这是谁啊?你的愿望里有个人哎。啊,我知道了,这个人叫安欣对吧,你的文字愿望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他噢。
高启强愣愣的望着浓雾里虚幻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警服,头发还没有变白,是十几年前的青年模样。是那个在年三十送给他饺子的,让弟弟妹妹陪他过年的心软的安警官。
怎么样?你喜欢他吗?我可以让你得到他噢。恶魔试图哄骗。
高启强回过神来就听到恶魔的话,不由失笑。
“没必要,强扭的瓜不甜,得到也是假的。”
“你不用看了,我真的没有愿望”
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我就是为了他而来的?恶魔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望着那个浓雾中虚幻的人影。
恶魔只会被真正的愿望所召唤,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愿望吗?恶魔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真正的愿望说白了就是非常强烈的欲望,是人力远不能及的妄想。恶魔语气平板,声音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似乎还有回音,在那一刻甚至像某种神谕。
妄想?说得好,高启强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自己对安欣可不就是痴心妄想。
我只为真正的愿望而来,所以你可要诚实一点。
高启强垂下眼睛,教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我......”话还没说完,恶魔就又从他胸膛里掏出了一团白色的光球。
我看看哦.....哇,你这个人好麻烦,让人家直接喜欢你就行了呗,非得想着重来一次做什么。恶魔啧啧称奇。
重来一次。高启强被恶魔的话震住了,该说不愧是善于揣测人心的恶魔吗,竟真的抓住了他那尚未成型的妄念。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想问问安欣,如果他还是旧厂街那个卖鱼的高启强,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可能。只是这么多年,无论是被人逼的,还是他自己的选择,都已经使两人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难道就不算强扭的瓜了么?恶魔嘲讽地说,路是你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我知道,所以我也从来没后悔过。”高启强淡淡的说。
“只是,安警官实在是好坚定的一个人,他不会放弃他心中的理想和正义的。如果不重来一次,我实在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能。”高启强轻轻笑着,他这个笑实在是很复杂,有无奈,有痛心,有欣慰,甚至还有敬佩,还有些更复杂的东西,恶魔辨别不出来。
和安欣相识这么多年,高启强自认也算最了解安欣的人之一。他亲眼看着安欣从一个满怀天真热忱的小警察一步步到如今圆滑老练的和黑恶势力周旋的安科长,他知道,无论外表怎样,安欣其实一直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心明眼亮的安警官。或许在一次次的与黑暗交手后,他也会理解他们,但是理解绝不代表认同。只要时机一到,安欣一定会与他,与这京海的蔽日乌云斗争到底,鱼死网破。
“只是想试一试罢了,而且失败了也没什么不好,还可以送他一个一等功,就当变成星星陪他了。”高启强喃喃道。
恶魔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没有办法让你回到过去,这和死人不能复生是一个道理,我不能打打破时间的法则。
高启强点点头,本来他也没报什么希望。
不过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你的愿望。恶魔狡黠地说。
“什么方式?”高启强抬眼望它。
我可以让他忘了关于你的一切事情,这样也算某种意义上的重来一次了。
高启强瞪大了眼睛,他激动地坐起身子,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天花板,他丝毫没在意,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恶魔,急切地说:“好!”
你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吗?恶魔单手划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圈,然后说,对着这个光圈说出你的愿望。
高启强侧头想了想,然后勾出一抹比相貌丑陋的恶魔还像反派的笑意,若是唐小龙此刻在他身边,就会发现这是他们老大每次要坑人前的笑。
高启强跪坐在光圈前,庄严的说,我希望安欣能忘了有关高启强的一切记忆,并且认为我们之间有着亲密关系。
恶魔听到高启强最后的条件挑了挑眉,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
等高启强说完后,恶魔把那个装着安欣身影的浓雾压缩成一个光团扔进光圈中,说了句,成交。
恶魔又对高启强说,愿望是有期限的,为了公平公正,需要为失忆的人设定一个想起来的契机或时间。
高启强沉默良久,最终说:“就定在明年的大年初一吧。”
好。
“代价是什么?”
恶魔朝他笑的无辜,什么代价啊?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不收代价。
“你少来这套,这么大件事怎么可能不需要代价,你明码标价我还能安心些。”高启强不耐地挥手。
高老板真是生意做多了,怎么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不求回报的事呢?恶魔叹了一口气,看向高启强的目光竟有些怜悯。
可惜高启强没有看到恶魔的目光,只是让它少啰嗦。
恶魔讨了个没趣,他打量了一下高启强,慢慢地说,给予你爱意的可能的同时,就相应的让你感受一些痛意吧。触发条件也很简单,只要那人一次试图想起这段记忆,你就会感到痛苦一次。来,选个感受痛苦的部位吧。
高启强想起安欣半废的右臂,也将感受痛苦的位置选在了右臂。当恶魔将一个小光球融进他手臂里的时候,细细密密的疼痛从骨头深处涌上来。他想着那个雨天安欣在指挥交通台上崩溃大哭时,是不是也这样痛。想到这,高启强竟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恶魔已不见踪影。
高启强封印了他与安欣之间的过往。
03
高启强坐在别墅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一身华贵的西装整齐的穿在身上,每一根发丝都一丝不苟的被固定好,整个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此时距离和安欣约定的吃饭时间还剩一个小时,距离高启强收拾整齐坐在沙发上已过去一个半小时,距离高启强下一次抬手看表还剩三十秒。
没办法,高老板实在是紧张。
说来倒也好笑,他高启强之前做了那么多坏事在安欣面前都没紧张,这次做了个不知好坏的事,还久违的紧张起来了。
自从大年三十后,高启强就一直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等待安欣的电话,只是过了很久,安欣的电话没等到,却等来个安科长昏迷住院的消息。他想着如果安欣醒来后还没发现自己忘了什么,他就去医院试探一下。没想到医院还没去成,自己的右臂就泛起了剧烈的疼痛,他知道,是契约终于开始生效了。
语音通话打过来后高启强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就开口约人吃饭,趁着安欣还没搞清楚情况迅速定好了时间,还和人说要到家门口接他,可惜安警官即使失忆了也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一个劲的推辞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一听这话高老板就乐了,一边偷笑一边熟练翻出自己不知在心里排练过多少遍的腹稿,委屈又疑惑地说,啊,可是每次我们一起吃饭你都是坐我的车去的呀?对面果不其然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软软的说,也是哦,那你不要来的太早。
直到挂了电话高启强还在回味安欣最后那句好似在撒娇的话,感觉心尖儿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止不住的痒。
安警官真是越来越会骗人了,高老板晕乎乎的想,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他在那个瞬间还真的以为他和安欣是多年的老友甚至情侣呢。
另一边的安欣在结束通话后揉搓着自己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很红的耳朵,心里不断回想自己说话时的语气。怕太生疏了惹人多想,又怕太亲昵了不符合他俩这疑似前男友的关系。
高启强最终还是没能按照答应安欣的不来太早。他在打破了一分钟看六次表的记录后终于自暴自弃,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飙到了安欣家楼下,此时距和安欣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
安科长现在应该还没下班,高启强把车停在安欣的单元楼前,躁动的心突然一下子变得宁静。脑海里想象着安欣在此地生活的的情景。
想着想着,竟真有一个安欣不紧不慢的向他走来。高启强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人是真的不是幻觉后,连忙按了两下喇叭,待安欣往他这边看过来后,又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大声喊安欣的名字。
安欣看到高启强后有一瞬惊诧,随即快步向带着笑意喊他名字的人那边走去,对他说:“高启强你怎么来这么早,我不是叫你不要太早来吗?”
高启强面对安欣的质问丝毫不恼,只笑盈盈地说:“这不是想你了嘛,想快点见到你啊。”
安欣被这人亲密的态度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闷头走向车的后门,却不想又被人打断,只听高启强故作惊讶地说:“哎安警官之前一直都是坐副驾驶的啊,怎么今天突然想坐后座?”
安欣正在拉后左车门的手一僵,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打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淡定的说:“感觉后座更宽敞一点,怎么,高老板副驾驶位上没人就开不了车了吗?”
“是呀,安警官要不坐在副驾驶上我就不会开车了。”
安欣眼皮一跳,不想理这人处处透漏着暧昧的话语,索性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高启强见他闭上了眼睛也没继续逗他,车里陷入一片宁静。
高老板表面上专心开车,实际在等红灯的间隙一直在偷偷看安欣,他心想安科长果然长进不少,和一个其实不认识的人装作熟悉,到现在还没露出什么大破绽。如果不是右臂不间断的传来疼痛,他都要被这人一脸平静的表情骗过去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表面装相装的十分成功的安科长已经在心里叹了不知多少次气了。他好想告诉高启强目光也是有重量的,他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更何况高启强目光中的侵略性实在是很强烈。
两人一路无言,暗流涌动,最终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餐厅。
高启强带安欣来到了以前的面馆,当然现在安欣已经不记得这个地方了。安欣心中暗自惊讶衣着华贵的高启强会来这么个廉价破旧的面馆吃饭,目光中不由带了几分探究。
高启强领着安欣落座,一边自顾自的拿起餐巾纸擦桌子,一边朝老板吆喝:“老徐,来一碗猪脚面和一碗牛腩面。”
怪不得,原来是他俩常来的地方,安欣看着高启强一系列熟悉的流程,心里顿时明了。
“安警官,请你吃一顿饭可真不容易,你都拒绝我好几次了。”高启强擦完桌子,和安欣开始闲聊。
“前几日工作比较忙,这不一得空就找你出来吃饭了么。”安欣似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流畅的回答。
“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你为什么还总叫我安警官?”安欣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安警官啊,无论你的职位怎么变动,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安警官。”高启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安欣自然没有忽略高启强话中那句暧昧的“我的”,只是被这人自知不自知的言语挑逗次数多了,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太大波澜了。
面很快端了上来,高启强自然地为安欣碗里加辣椒和醋,心底盘算着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他打算先和安欣闲聊一阵,然后在不经意间问忘记他们之间的过往的安欣一些他肯定回答不上的问题,等安欣实在装不下去坦白他失忆后,再顺理成章的说出他们是恋爱关系。
嗯,反正高老板这几天在家苦思冥想,排练无数遍的剧本上是这么写的。
可惜今晚就是高老板演技滑铁卢的历史性时刻。
本来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当安欣连续好几次回答不出高启强的问题时,高启强脸上慢慢失去了笑容,,他蹙着眉问:“安欣,你怎么了?”
安欣看着高启强严肃的面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高启强,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之前在办公室摔了一跤,醒来后就在医院,还忘记一些事情。”
高启强心下一喜,面上仍不动声色,假装关切的问:“这样啊,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头还疼么?”
“我没什么事啊,医生和我说有一点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忘记一部分事。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想说的是......”
高启强按照剧本写的适时打断了安欣,然后失落地说:“安警官是不记得我了吧。”
安欣沉默地点点头。
他看着眼前的高启强脸上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委屈的表情,心中不由一紧,又开口说:“我有看过你的一些采访,还有我自己家里一些关于你的痕迹,我想,我们之前应该是还不错的关系吧。”
高启强试探的说道:“或许,你还记得我们之间还不错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吗?”
安欣心下一沉,感觉悬在脑中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们,是什么关系?”
此刻,高启强应该认真地看着安欣的眼睛,然后抓住安欣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并郑重的告诉他,我们是恋爱关系。
结果,当看着安欣的眼睛时,高启强嘴里的台词却突然卡壳,于是,他说出的话变成:
“我们是......恋爱关系?”
好好的陈述句被他说成了疑问句。
而且他本来应该和安欣十指相扣的手也不知为什么抖得不成样子,掌心一片滑腻,抓着安欣的手好几次都滑落了下去。高启强心中一片慌乱,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安欣看着这人的迷惑行为,疑惑的问:“高启强,你在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高启强终于把安欣的手紧紧扣住,然后抬头望着安欣,又说了一遍:“我说,我们是恋爱关系。”
安欣低头看着两人相扣的手掌,感受着高启强掌心源源不断的汗水和轻微的抖动,肯定地说:“你在说谎。”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
安欣把手从高启强手中抽出来,皱着眉说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高启强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天依然空无一物的手,慢慢将拳头攥紧。他耳边回荡着安欣熟悉的不悦语气,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他自然不想重蹈覆辙,于是在静默了一会后,最终扬起笑脸,假装轻快地对安欣说:“嗨,逗你呢安警官,是不是被我吓到了哈哈哈,听见你失忆了就想逗你一下,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经逗啊。其实我们呢,就是很好的朋友关系,至少在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我一直都把安警官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安欣看着高启强努力扬起的笑脸,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不由泛起大片酸涩,他知道他们的关系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可是既然高启强选择了翻过这一页,他也不想再翻回来,于是顺势点点头,说:“我以前肯定也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的。”
后面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各吃各的。安欣吃完自己的面后,看出高启强明显没有了之前高昂的兴致,他想了想,还是唤了一声:“高启强。”
等对面专心吃面的人抬起头,他说:“我也不想忘了你的,让你难过了,对不起呀。”说完,安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覆在了高启强的手上。
高启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将手腕翻转,紧紧握住了安欣的手,直到将碗里的汤喝光了也没放开。
04
高启强在面馆又讲了一些2000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安欣听的很认真。直到面馆关门,他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高启强把安欣送回家后,一个人在车上坐了很久。
直到手机的信息声打破平静,是安欣发来的消息:
“你到家了吗?”
高启强轻轻闭上了眼睛,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他想,自己实在是一个好贪心的人,原本以他们之前的关系来说,他能和安欣再次成为朋友已经很不错,可他心中的欲望总是像一只贪婪的怪兽一般不断叫嚣着再近一些,再多一些。所以他才会在恶魔向他确认愿望的时候加上这样的条件。他想要安欣爱他,想成为安欣的唯一,而不是被安欣帮助过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太想得到安欣的关注与在意了,哪怕是以相反的方式去获得这些。
其实高启强并不嫉妒那些被安欣帮助过的人,他知道安欣就是这样的性子,况且安警官帮过那么多人,他要是每个都嫉妒的话,不用安警官把他抓进监狱,他自己就得把自己泡在醋里淹死。他最嫉妒的,其实是2000年的自己,那个一无所有,低声下气,满身鱼腥味的鱼贩子。可是,那个连他自己都嫌弃的鱼贩子高启强,却有着如今的高老板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到的东西,他有安欣。
当初人人都看不起卖鱼佬高启强,践踏他,欺侮他,只有安警官看得起他,愿意帮助他。如今所有人都对他诚惶诚恐,讨好巴结的人不胜其数,可安欣却对他嗤之以鼻,横眉冷对。
在他们分道扬镳后,高启强花了好久才想明白自己对安欣的感情。安欣于他而言,是长夜里的第一束光,温暖又明亮,是鱼腥味中蒸腾起的第一缕欲望,香甜又黏腻,是在泥泞中开出的花,是长在心上的玫瑰,是无望的爱人。
可惜爱才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好东西,爱是沉重的渴望,是执拗的妄想,是午夜焚身的情欲和不敢付诸于行动的阴暗想象。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高启强要说,由爱亦生恨。
高启强是恨过安欣的,怎能不恨呢?他恨他的不识时务,恨他的嫉恶如仇,恨他的一身风骨,恨他的宁折不屈,恨他像遥不可及的月亮,捉不住的细雪,恨他像神明一样无私地爱着每个人,衬得他像一个只会在暗处乞求神明爱意的卑微信徒。神明会知道信徒的祈求,可是安警官啊,你会知道旧厂街那个卖鱼佬对你的爱吗?你会知道有一天被你庇护的小草会长成遮蔽京海天空的参天大树吗?
是他不该,竟存了渎神的心思。
于是这微不足道的恨意在漫长岁月里早已被磨平,最后甚至又转化成更浓烈的爱意,成为滋养他心里那株玫瑰的养料。待他发现时,玫瑰早已将心脏紧紧缠绕,尖刺深深插进血肉中,碰一下便痛彻心扉,要想把玫瑰拔去,只能将心脏剖开。他这才恍然觉悟,原来玫瑰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舍弃。可是碍于现实,高启强从来不敢让玫瑰暴露于日光之下,只能深深的压抑。
回过神来,手机信息声再次响起,高启强低头看手机,觉得被压抑在心底的玫瑰正在破土而出,缓慢地抽出嫩芽。
“怕你在开车不方便,就没打语音通话,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高启强盯着屏幕看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要委屈刚长出的小玫瑰,反手就播通了语音通话。
“到家了吗?”安欣问。
“还没有,事实上,我还在你家楼下。”
对面静默了一瞬,然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气声,“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安欣挂断通话,,拿起大衣套在睡衣外面,匆忙下了楼。
一出楼道,果然看见了高启强的车,安欣走过去,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高启强愣愣地看着安欣还滴着水的发尾和无法被睡衣遮住的大片脖颈和锁骨,一时间无法言语。
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安欣无奈的看着高启强,说,
“不让我进去吗?”
高启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了锁。
安欣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他不自在的避开高启强直勾勾的视线,问道:“高老板是想和我秉烛夜谈吗,我真的觉得我们今天已经说的够多的了。”
高启强抬头望向安欣的眼睛,轻轻的说:“只是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或许是高启强此刻的表情过于严肃,安欣不由坐直了身体,认真回望那人的目光。
“你说。”
高启强目光沉沉,声音却像羽毛一样轻。他说,
“安欣,如果你特别喜欢一个人,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适合和他在一起,你会怎么做?是选择强求还是会放手呢?”
安欣呼吸一窒,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高启强,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把他们之间的问题摆在面前。
高启强一直盯着安欣的表情,眼睛里是沉甸甸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他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安欣。无论安欣怎么选,他都会照做,就算安欣让他放手,他也会立刻抽身,等到明年安欣恢复记忆时,再同他做回敌人,只当这几日是大梦一场。在等待安欣回答的空隙,高启强甚至还苦中作乐的想,如果此刻恶魔能看到他的话,肯定会骂自己软弱,浪费愿望的吧。
安欣吞咽着口水,直觉这是个很重要的谈话,他观察着高启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个不适合的原因......是可以解决的,还是不能解决的呢?”
高启强的右臂再次泛起针扎似的疼痛,他偏头想了想,苦笑道:“大概是......解决不了的吧。”
安欣皱着眉,一边思考一边慢慢的说:“其实不会有人天生就适合在一起的,再契合的两个人之间肯定也会有不适合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无论什么样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唯一解决不了的,只有感情本身。而且如果感情是双向的话,就不能叫强求了吧。”
这是安欣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喜欢高启强是一件好明显的事,无论是那个特殊的小熊备注,还是记录两人对话的录音笔,都无一不彰显着这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而且在刚才听他讲述2000年时发生的故事时,即使没有印象,他都觉得是好开心的一段时光。因为背景的缘故,他以前在警局一直都不合群,也没什么朋友,从他为高启强撑腰造势和去他家吃饭来看,他当时肯定是真的把高启强当朋友的。
只是在高启强眼中,好像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就连说他们是朋友,都带着点心虚,好像高攀了他似的。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讲过。
说实话,这不像他自己。难道是因为两人是同性?还是因为警察的职业会给高启强带来危险?
安欣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如果是两情相悦,他认为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都阻碍不了他。
高启强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明显,连失忆的自己都看得清楚,没道理之前的自己会看不出来啊。
既然什么都没讲,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只是这考量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想了很久,安欣又说:“如果是我的话,要看喜欢的程度吧,如果是好喜欢的人,当然要努力争取啊。而且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发展一段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可以噢,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双向的,就像打球一样嘛,有来才有回啊,关系走到哪一步,哪一个阶段,都不是一个人可以促成的。”
高启强的眼睛在昏暗的车里闪着微光,让安欣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他才再次开口:“我是想说,放手和争取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啊,自己的开心最重要。”
“世界上有好多事都比一个人要重要,就算你说没有一件事比那个人重要,可是好多事加在一起的话,天平肯定也会倾斜的嘛,放手可能是一柄刺向心脏的匕首,会留下伤口,可是只要是伤口就会愈合的,新生的血肉反而会更坚固,争取的话可能是掺着糖渣的刀片,一直慢慢的切割着伤口,因为舍不得那一点点糖,使伤口一直无法愈合,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这刀片也说不定是用糖做的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你让我一个恋爱经历几乎为零的人给你在感情问题上支招,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哦。最后还是想说,你开心就好啦,如果开心要多于不开心,那就抓住开心。”说到末尾,安欣还调皮地用蹩脚的粤语说了句港剧的经典台词:“做人嘛,最紧要的就是开心。”
“开心的。”
当安欣长舒一口气后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高启强突然张口。
他轻轻勾起唇角,语气里盛满了笑意:“安警官想的太复杂了,因为好开心所以才会好喜欢啊。一直都是很开心的。”
是只要想到就会很开心的程度,只是怪他太贪心,因为曾被光照耀,就想一直沐浴在光中,甚至自私的想让光只照他一人。
“我今天也很开心,是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开心。安警官你呢?你今天开心吗?”
如果开心要多于不开心,那就抓住开心,虽然是断章取义,但安欣肯定明白高启强想说什么。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安欣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我也很开心。”
没有什么好否认的,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还有着越理越乱的关系,但是聊到最后,安欣还是感到很放松愉快。
高启强听到回答后,绽出了一个好真实,好开心的笑脸,男人眉眼间都是笑意,眼中闪着温柔的光,经历了一天后被固定的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已经全部松散,恢复成原来的卷毛,看起来像一只卷毛小熊。安欣竟一时看愣了。
直到他下了车,站在自家楼下,看着呼啸离去的汽车开出小区,也没能抑制住自己过快的心跳。
果然,感情本身就是最无法解决,最没道理的存在。只是不知是从前的记忆在蠢蠢欲动,还是自己真的被一个笑迷了心,晃了眼。
安欣在原地站了很久,听到信息声后掏出手机,看着小熊发来的晚安后突然笑了出来,小熊,卷毛小熊,原来是这个意思。
另一边高启强紧握着方向盘,一路狂飙,心中一片纯粹的喜悦,心中的玫瑰正开的热烈。
呐,安警官,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反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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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探监室里,安欣和高启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对望。
来这里之前安欣已经知道了这一年来高启强做的一切。他搜集了赵立冬的犯罪证据,把这些能将赵立冬压的再也无法翻盘的证据举报上交,并将强盛集团的犯罪事实也一并和盘托出。由于证据确凿,涉案的人很快就被捉拿归案,赵立冬和高启强被判了死刑。
因为是自首,还检举了扳倒赵立冬的重要材料,按理说高启强可以获得减刑,至少无期徒刑是没问题的,但是据说高启强拒绝了。
安欣紧紧抿着唇,最终还是开口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你可以不用死的,为什么拒绝减刑?”
高启强没想到安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很浅的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不想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啊,更何况我这一生也什么遗憾了。”
“而且,”他顿了一下,调皮的向安欣眨了眨眼,说:“在监狱里看不到安警官了呀。”
“你要是想见我的话我可以去当狱警。”安欣脱口而出道。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高启强隔着玻璃望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安欣心里暗骂自己失忆太久,再高启强面前竟真的口无遮拦起来。
安欣暗暗吸了口气,不甚熟练地捡起平日的伪装:“你不是说怕在监狱里见不到我吗,我可以当专门管理你的狱警啊,一定让你好好在监狱里改造,而且你看我刑警也当过了,交警也当过了,还真不知道当狱警是什么感觉噢。”
“还有啊,活着总是比死了强的嘛,你要是死了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说到最后,安欣还是在话语里泄露了几分真心。
高启强垂下眼睛,叹息说:“已经耽误了你半辈子,怎好再继续耽误你呢。这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两人一时无言。
沉默了好一会,看着安欣平静的面容,高启强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安欣,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安欣自然知道高启强指的是什么。他看着高启强小心翼翼的神情,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放下无谓的伪装,坦诚地面对他们的最后时刻。
于是安欣只好无奈地说:“没有生气,就是没有想到,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还是会喜欢上你。”
高启强呆了一下,四时没想到安欣会这么说,过了好一会,他才喃喃道:“我以为你是恨我的,我以为,是因为没了那些记忆你才会喜欢我。”
“不是的呀。”安欣轻轻地说。“其实我是个好慢热的人来的,在感情方面都好被动。就连和孟钰,也是足足攒了好几年的勇气才说了句不只想和她做兄妹。去年年初的时候,当时我们只算是认识了一个月,我就对你说了喜欢,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股热烈地,仿佛凭空产生的爱意一直在安欣体内流淌,同他的血液融为一体,川流不息的在他的血管里奔腾。它没有藏在记忆里,而是根植于他的骨血中,在无人处开出甚至不被其宿主所承认的,最糜烂的花。
“至于恨,我的确恨你。但是这恨亦不是无根之萍,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毕竟,因爱而生忧 因爱而生怖嘛——高老板总是拜佛,想来对这句话是很熟悉的。”
“还有啊,我觉得失忆的那个我不是我,至少不是完整的我。”
“那他算什么?”高启强哑声问,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安欣。
“他是一句话,”安欣坦然的回望着高启强,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一句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应该说出口,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高启强彻底无言,只剩一颗不争气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像是要把他的耳膜震碎。高启强实在是没想到恢复记忆的安欣竟会像一张摊开的白纸一样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面前。
安警官啊,你这样怎么让我舍得放开你。
高启强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滑过安欣的白发,眼睛,嘴唇,脖子,胸口,最终停在了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高启强看着安欣光秃秃的手指,眼神一暗,苦涩地说:“戒指......摘下去了?”
安欣点点头,随后又从领口处转出一条红绳,那枚戒指正被这细细的红线穿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
“毕竟是在警局,总不好太招摇。”
“倒是你,怎么把这戒指带进去的?”安欣盯着高启强无名指上存在感极强的戒指,挑眉问道。
高启强没搭话,自从安欣把那戒指从衣领里扯出来,他的眼神就一直闪闪发亮的黏在戒指上,他一会儿想安警官脖子上挂红绳真好看,一会儿又想他这戒指选的真不错。直到欣赏够了,他才把目光从安欣的脖颈处挪开,勾起唇角答道:“我和他们说,我手上有赵立冬的犯罪证据,如果不让我戴戒指进监狱的话,我就不把证据交出来。”
安欣一时无语,沉默了一会,才哼笑道:“你倒是会利用条件。”
“安警官过奖。”
高启强又看了一会戒指,然后慢慢开口说道:“安欣,这枚戒指我其实买了挺久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戴在你手上。这一年里我无数次把戒指拿出来想给你带上,我知道那时候你不会拒绝我的。但是我一直好犹豫,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用一个小金属环套住你的一辈子。”
“安欣,你知道的,我是个好贪婪的人,最开始我只是在想同你再做一次朋友,后来又不止满足于此,又想和你成为爱人。当我们真的成为爱人后,我又觉得不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安欣,你说我是不是痴心妄想?”
安欣没搭话,高启强又自顾自的说:“我自是知道这是奢望,更何况就连这一年也是我偷来的。永远有多远呢?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了那一年就足够了。”
“只是,还是想问你个问题啊。”高启强突然止了话头,变得踌躇起来。
“你讲”安欣目光平静如水。
“如果,我还是旧厂街那个卖鱼的高启强,安欣,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安欣凝视了高启强一阵,忽然很轻的笑了,他说:“爱人都做得,朋友怎么做不得?”
高启强呆了一瞬,然后低低地笑起来,最后笑声越来越大。
他想,原来来在他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有安欣的一颗真心,一颗散发着珍珠般莹润光泽的真心。而当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有的时候,那可真心依然在,只是再也不会轻易展露给他了。
可笑他自以为步步为营,老谋深算了一辈子,回头却发现原来一开始就走错了。实在是只能评价一句,买,椟,还,珠。
安欣静静地看着这人发疯,神态自若得拿出一旁带来的饺子,推到高启强面前,说:“昨天剩的饺子,你包的已经吃没了,剩下的都是我包的。”
高启强用手抓起饺子,像2000的大年夜那天,边吃边哭,泪眼模糊间,高启强想起他们初遇时安欣听到他讲弟弟妹妹时落下的泪,想起听安欣他讲猪脚面的故事时眼角的一抹晶莹,又想起安欣做交警时蹲在指挥台无声地大哭。
他想,或许这世间的眼泪都是有定数的,有借必有还。他已从安警官那里借来的眼泪里获得了那么多,如今自是到了悉数奉还的时候。
高启强眨去了眼里的泪水,再次将安欣看得真切。他虚虚的环握着手,握住曾经那个皱巴巴的纸杯,笑着说:“虽然昨天已经在电话里同你讲过,但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句。”
“安警官,新年快乐。”
他仰起头,把苦涩的眼泪和杯子里不存在的水统统吞进肚子里。
安欣没有哭,他的眼泪早在昨晚就哭干了,他只是觉得很难受,为自己,为高启强,为李响,为这十几年中付出生命的所有人。
他们不该这样,不止这样,却只能这样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对望,像是要把对方刻在心底。
高启强深深望着安欣的眼眸,他一直觉得安欣的眼睛很好看,像一块温润的玉石,十年如一日的闪着坚定的光。
可是现在高启强觉得安欣的眼睛好似在飘雪。
飘着纷纷扬扬,仿若永不停息的大雪。
高启强是讨厌雪的。当他还是个卖鱼佬的时候,他讨厌雪的原因很务实,因为雪天路滑,他每日起早进货很不方便。况且京海的雪也没什么好看的,薄薄的一层,落在手心里瑟缩成一团,很快就融化了。
但当高启强发达了,去北方出差,看到北国真正的大雪时,他还是不喜欢。因为他觉得这雪太单调了,入目皆是一片洁白,像幻梦里的世界尽头,看得人心里空落落的,像安欣头顶的白发,都让人压抑得很。
可是此时高启强突然觉得雪也挺好的。
厚重的大雪将一切善啊恶啊,对啊错啊,爱啊恨啊通通都掩盖住了,只剩一片无垠的白色荒原。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高启强被执行死刑那天,安欣没有去。他只是戴着高启强送他的戒指,来到了旧厂街的小屋,躺在二层高启强常躺的那个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阳光,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迷迷糊糊的想,高老板实在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用一年就换了他一辈子。
不过他也甘之如饴罢了。
半梦半醒间,安欣似乎听见远处传来了一身模糊的枪声。与此同时,揣在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他知道,高启强死了。
而他右臂上陈年的痼疾也在此刻终于被医好,阴雨天还是会到来,只是他再也不会因此而疼痛了。
END
【强欣剂】幼稚鬼
1.55W字,我不知道写什么预警.....总之严重ooc,和剧人设反着来。
大量李响,李响是个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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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欣最近比较发愁,好死不死局里又比较闲,他只能坐在工位啃笔帽,琢磨着怎么解决人生难题。在第七遍视线巡回在小姜时,小姜拿了个山楂片前来上贡:“吃吧,我真就剩这一个了。”
安欣不理解这无故的殷勤,不过他还是笑纳了,顺便逮着姑娘问结婚了吗,吓得小姜夺走山楂片跑了。
安欣更不懂了。
李响从档案部门刚回来,门口就听小五拉着他救场,...
1.55W字,我不知道写什么预警.....总之严重ooc,和剧人设反着来。
大量李响,李响是个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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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最近比较发愁,好死不死局里又比较闲,他只能坐在工位啃笔帽,琢磨着怎么解决人生难题。在第七遍视线巡回在小姜时,小姜拿了个山楂片前来上贡:“吃吧,我真就剩这一个了。”
安欣不理解这无故的殷勤,不过他还是笑纳了,顺便逮着姑娘问结婚了吗,吓得小姜夺走山楂片跑了。
安欣更不懂了。
李响从档案部门刚回来,门口就听小五拉着他救场,说安欣骚扰女同事,问了好几个女同志有没有结婚。问安欣是家里拆迁还是怎么了急着结婚。李响满头问号,回了句不至于吧,其实心里更加疑惑,安欣这是吃什么中药治好同性恋了?
李响把人拉出来到吸烟区,问搭档哪根筋不对劲,怎么突然急着和女同志结婚。
安欣瞪大眼睛张嘴喊冤,谁造的谣啊!
“那你怎么问人家女同志结婚没?”
安欣翻白眼,局里的女士是不是脑补方面太突出!“我这不找了几个比较强势的问问取取经,看怎么打破婚姻僵局。”
“啊???”
“......我想和高启强复婚。”安欣扭捏着吐出目的。
他和高启强认识四年,确定关系三年,情侣大半年,只是现在分手了。
李响皱眉,抬头纹又褶一条。该怎么说这对儿?当年安欣在千禧年认识高启强,跟那宝玉第一次见黛玉一样被楚楚动人俘获。“楚楚动人”这个词是安欣和他讲的,当时他在吃泡面的卤蛋,被这个词噎的咳了满车蛋黄。他能承认对方的眼睛确实是三十多岁男人少有的含水量,但是也不至于媲美林黛玉吧?林黛玉能扛得动150斤的鱼氧设备吗?
安欣不管队友多雷,他抱着泡面碗跟看爱人一样,齐着牙眉毛和嘴角一起上吊,想入霏霏,不值钱还猥琐。之后就对高启强发起了猛烈攻势,严格执行烈女怕缠郎,电话报亭买了好多《爱情三十六计》《追爱》《谈对象就吃这一套》《爱情宝典》,这些书现在安欣放杂物的抽屉还有几本。
李响承认,安欣这家伙有变态般执行力,这干啥就不会拖,工作是求爱是。就是前提条件考虑不周,比如追高启强,他忽略了两个人都是男子,就比如现在他说的“复婚”,复什么婚?你俩有民政局红绿本吗?
所以当年追了两个星期,高启强终于在喝了酒后拍着安欣肩膀说,行了妹夫,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家高攀了你,我同意你追小兰了,但是她大学毕业前你可不能胡来啊,记得她又两个哥哥坐镇呢!
高启兰羞红了脸,捂着双颊盯脚尖,高启盛也咬着筷子揶揄两个人,就安欣喝的脸红脖子粗,端着酒杯盯着高启强的眼睛眨巴眨巴,疑惑:“我不追小兰,我追你的呀。”
“......”
高启强脑子缺氧晕了,高启盛提着板凳要给安欣脑子放放水,痛失对象的高启兰哭得一脸崩溃抱着她二哥的腰让安欣快走,那天就是这么鸡飞狗跳。
后来安欣顶着脑门上的纱布带着高启强乘坐唐小虎车的照片与高启强在面馆顶峰相见,眼睛不眨瞪着他,高启强在埋头吃完一碗面后诺诺地抬头踌躇提议:“要吧,我们谈对象吧?”
没料安欣秒换脸,抓住人家手十指相扣,兴奋极了:“真的呀,哎正好我有两张动物园门票还没过期,周六咱俩去吧!”
高启强注视着两人相扣的手,安欣手热热的烫人,他又看对面安欣眼睛里的星星,面色终于柔和起来,温柔的嗯了一声。
最终被判入狱的就只有唐小龙而已。李响问安欣这追人下血本啊,改变的不只是性向吧?安欣没回,当时他在追查徐江的案子,很多线搭不上,需要刑侦能力去分析。
李响眼看那小贩和安欣关系越来越亲密,有次休假回来安欣直接回的局里上班,李响从他包里拿钥匙时发现厚厚一打照片,很没公德心的偷看了下,原来休假去爬山,照片里安欣蹦在高启强背上拍的照片,笑的恩爱。结果他沉浸在两个人笑里面太入迷被安欣抓包,李响尴尬,没想到安欣拉他去小办公室让他一张一张看。
偷看是一回事,被迫被秀恩爱就有点谢敬不敏,李响看到最后和上班态度差不多了。不过他有点奇怪拍的很多都是比较亲密还是他拍,别人没另眼吗。安欣边整理照片回顾,说谁看的出来,人家哪知道我们是好朋友好战友好兄弟啊。
安欣后来说的所谓确定关系的婚姻是叫上他和孟钰以及高家兄妹的设宴,除此之外大概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后来案件指向越来越确定高启强,这些事不是安欣头上一个包吊着胳膊能原谅的事,那段时间安欣非常低气压,持续很久后有天安欣和他一起在车里咬小面包,他嚼的跟啃人血肉一样恨,说他和高启强离婚了。
李响简直普天撒花,真好真好,他这个战友没有迷失在美色里,国徽还在他心里高悬,宪法仍旧是他的信条,刑法依旧是他的武器。
结果没多久高启强就和陈书婷结婚,这爆炸消息还是孟钰透露的,她声嘶力竭安欣爱上直男就是抛弃她的报应。
彼时安欣小灵通摔的四分五裂还保持着听电话的声音,他拉着李响说他要劫新郎,他手抖开不了车,他还要驾照分和高启强去新开省道兜风,不能被吊销执照。
李响车轱辘碾进红炮竹纸屑时教堂迸发礼炮,很多气球被放飞。李响犹豫着看安欣,说仪式结束了。
他们来迟了。
安欣只是直愣愣地望着漫天上升的气球和下坠的金纸,眼尾落下泪来。
2
后面安欣生了场大病,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是高烧还是食欲减退李响不知道,安欣什么也没说,他曾犹豫问安欣的养父他们顶头上司,对方没说话只拿眼神审他,唬的李响连忙说就是他俩同吃饭,只是想知道病情看是多让安欣吃水果还是喝靓汤。安长林才松口说食堂就够他的了。
所以最后仍没知道安欣怎么病了。
病好后安欣就很现在一样总琢磨复婚。
3
“你还想着复婚啊?”人家离婚了吗,人家是真的有红本。
“你他妈就知道你和高启强有一腿!”
李响安欣:“!”
突兀的第三人声插进来吓两人一个激灵。
只见绿化带后张彪抓着一把德芙,手里还有一个剥开的,吃的满嘴黑酱,一脸被他抓到了吧的表情。
他原本躲在这吃东西,安欣他们来后他本打算打个招呼,没想到安欣开口就是重磅消息,他就直不起要伸的腰偷听起来,没想到啊,安欣这家伙真和他想的一样,真和高启强有关系!这一激动他就猫了出来。
很快他得承认的确自己太激动没稳住,现在两个人过了惊吓,眼神已经转为危险。
张彪后退一步,安欣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锁喉,李响赶紧去捏住他的嘴。这家伙蹲在这听到消息后巧克力就杵在嘴边化了好多,李响一边物理让人住嘴一边嫌弃手上的巧克力酱,这也忒膈应。
安欣喘息着心砰砰跳,勒住张彪不敢松手,好死不死还是自己死对头知道了。
张彪脸涨成猪肝色,眼睛还是凶恶刀李响,李响磨头当没看见。
终于张彪投降用手拍安欣胳膊,这是战士之间比武投降的举动,安欣烫手一样回过神放开了张彪,张彪趴地上咳的撕心裂肺。
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三人的喘息。
李响脑子发蒙,这该怎么收场,张彪这张嘴就够他们受的了。
只见安欣动了。
他捡起地上掉的德芙,正好四条,他塞给李响口袋两个,自己揣兜里两个,半蹲下抓住张彪头发,拇指外翻指指自己指指李响,威胁:“今天你什么也没听见,要不然我和响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别觉得疼哦。”
面若冰霜的李响内心:靠,贼船越开越远了!
张彪缓过气,还想讽刺两句,安欣也感觉出来了,他松开抓着张彪头发的手,站直双手抱胸俯视他,抢先开口:“还是说你想让高启强来处理你,让你在京海消失。”
这句话说完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想:“卧槽”。
李响都不敢看旁边的安欣,眼珠都不敢动一下。
安欣背上起了层冷汗,瞳孔地震。
还好张彪真的住嘴了,他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巧克力从地上爬起来,气势弱了很多,弯着腰走了。
4
一连几天安欣和李响心惊胆战,还好局里风平浪静,张彪还跟没事人一样有时候呛他,让两个人怀疑那天是不是张彪。李响为此去过监控室查那天吸烟角的监控,是张彪。好在画面没声,而且看起来画面挺搞笑,平常局里男同事轻起来开玩笑什么的也这样,张彪的嘴贱局里都知道,这画面只以为张彪最贱被收拾,不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
两个人才稍稍放心。
5
这天安欣吃完饭在楼梯遛食,李响从楼下拍扶手叫他,说跟他去查案。
安欣不想去,复婚大计没决策进展,他不想出外勤。
李响说去白金瀚。
安欣一步四阶梯。
李响失笑。
白金涵白天是员工休息时间,两个人拿了资料赶过去正是他们营业时间,在停车场李响一眼看见高启强的车,咋舌,这家伙也在,真如安欣的意。看旁边安欣还是那个表情,李响怀疑这人看到没啊,他叫安欣,偏头示意安欣看那边,安欣只嗯一声,表情没变,感情之前看见了呀。李响落个没趣,翻白眼不管他们的事。
今天主要去白金瀚找一个女的,这人在这当会计,有人报案自己老婆来投靠闺蜜就联系不见了,他去那个闺蜜上班地方找人家不让他进,所以报警找老婆。
白金瀚这会客人不多,只服务员穿来穿去正在布置。两个人没穿警服,但是多次打交道了工作人员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大厅经理问两位这次找谁。没办法,场所所致,三教九流不定抓谁。
这是问这里的经理就行,安欣报出要见经理,李响说见你们老板。
闻言安欣抬起一边眉毛看李响,李响没理他,和大厅经理重申就见老板。
今天包厢是唐小虎生日,高启强陈书婷都在,安欣进去包厢面色无异,和李响一唱一和说明情况,需要叫那个会计出来配合调查。
唐小虎拍手说真不巧,那个会计辞职了,现在新来的会计正在学入手账目呢。
安欣看向坐着的高启强。
高启强穿着纯白的西装黑衬衣,黑色高帮靴依靠在沙发里,头发梳的二五八万,陈书婷穿着套裙坐在沙发扶手,两个狼狈珠光宝气。
“现在这会计涉及人口失踪案,我们需要你们提供你们知道的所有信息。麻烦转告公司人员,知道的过来说明情况,帮助尽快找到失踪人。”李响板着脸,大有今天不得到消息不罢休的架势。
陈书婷站起来开口,说这个会计他们真的不知道,而且还卷了公司一天的营业额跑了,他们也在找,不过警官你要信息的话这边我们之前确实之前有问过知道些的人,这就带你了去见见。
李响跟着去了,小龙也跟过去,顺带着拉走了一直怒视安欣的高启盛,小盛不愿出去,小虎赶紧去架,一会屋里退的就剩安欣和高启强两个人。
“你真不知道?能从你手里卷钱跑路,此女豪杰啊。”
安欣放下记资料板,从进来高启强就是笑的,和推门进来安欣见到他笑和现在没什么差别。他走过去一腿跪开高启强翘着的二郎腿强势插入那人两腿之前,膝盖贴着大腿,体温透过两人布料让对方感受自己温度。安欣拽着那人的西装领,盯着他的眼睛。高启强任由安欣这样,面上表情不变,眼尾是笑,微隆的苹果肌,嘴唇发亮的弧度。
“认栽认栽嘛。”手顺势环上眼前制服板正勒紧的腰。
安欣低头吻上去,唇齿相依。
6
李响只知道他和安欣有过一段,只知道他们现在分手一个孤家寡人一个妻子美满,不知道两个人那场婚礼没多久就滚在一起。
当时高启强以为吵架后安欣不理他,不会原谅他,以后分道扬镳。既然在一起没希望那就重新开始别的,他就搭上了陈书婷。
那天他牵着陈书婷走出教堂,在远处一眼看到了穿着牛仔服失魂落魄的安欣,那人站的笔直看他,看的他疼。
他真的爱安欣,可是错事太多,回头算账他已经站在正义对立面,自救不得。
和陈书婷婚后没去蜜月,高启强需要进修的东西很多,那天老师好不容易下他早课,他终于喘口气,回到房间安欣就躺在床上等他,扑过来和他吻做一团。
做得时候高启强一抬头是和陈书婷大幅结婚照悬在床头,他抓着安欣的脖子让安欣看,咬着他的耳朵问他来的晚不晚,可是安欣根本不在乎,只扭着腰沉浸在快浪里。
那天他狼狈地收拾房间床褥,开窗通风换新的床单被套,好让这间婚房没有味道,安欣如猫一样窝在沙发好整似暇,等他要安排安欣避过佣人趁陈书婷回来前离开,安欣还搂着他的腰一脸憾足,说怕什么。
等陈书婷车声在楼下响起,高启强已经做好被打个半死准备,哪怕下半辈子是坡子。但无所谓,安欣又理他了,安欣在乎他敢来偷情,他也不在乎。他那天透过窗户看陈书婷下车是快意的想,结果回头安欣已经不见了。
后面陈书婷问他怎么了,一脸失落。学习是难,尤其是成年后,如果累她就和老师说请假休息几天。
高启强说是累,不过不用请假。
7
后面和安欣约在酒店约在安欣家里,约在他和陈书婷的婚房,约在车里的窒息拥吻,他搂着安欣悲凉的想怎么自己结婚后安欣和他一样没廉耻心了。
8
“嘿,我这记性,手机忘拿了。”小虎拉开包厢,取走放在蛋糕车上的手机,一抬头看见亲做一团的两人,脸上笑意冻住,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小虎吓得连滚带爬。
安欣斜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兴致也没了,回头瞪高启强。
高启强闷笑,推开他站起来。“走吧安警官,一会儿别人误会你黑警说我贿赂你我可担不起哦。
”说着就要拉开门出去,后面疾驰一阵风,高启强回头,安欣把他摁在门上又亲了几口,放开的时候安欣眼睛很红。高启强有些惊讶,调侃他:“这么爱我啊?”
两个人衣冠楚楚出去,包厢外面还有一层,一般是手下候着,相对站走廊比较私密。现在几个人都在这,有几个服务生打扮的在接受李响谈话,见两个人出来众人都分了眼神看一眼。
陈书婷皱眉:“安警官怎么嘴上有老高的唇膏?”
众人:“!!!”
安欣摸嘴巴手上真的有颜色。这儿开的白炽灯,刚屋里灯光彩绿的也没发现,回头看高启强,避过所有耳目打电波震惊:“高启强你给我用的是口红?”
面对众多探究的目光高老板的脑子转不过来眼神都带着愚蠢,掏出兜里的润唇膏看陈书婷。
“书婷?”
人群后面小虎努力咬着自己右颊肉。
人群里高启盛恨的牙痒痒。
人群里李响小规模地呲牙咧嘴。
陈书婷理解为安警官用了老高的唇膏,直男似乎不懂唇膏这种东西不能共用。但是现在问题是她今早给老高搭配的是变色唇膏,这产品主打解决男性不均唇色问题,而以前给老高的都是纯油脂无色唇膏。
书婷很尴尬,她单手抱臂挠太阳穴的头发,吞吐着说逛街觉得好看买的,不好意思啊安警官。
两个人一个气呼呼一个迷茫质问,装的很。
9
安欣很喜欢去一个公园看猫,他因为工作原因有时候衣服捞起来就穿,粘了毛又影响仪容仪表,自己养不了。高启强弄了一个流浪猫回收站,小猫打针小猫绝育现在安欣都会,院里目前有三十多只猫,安欣和那8只奶牛猫关系最好,一样活泼。
只是最近少去啊。
高启强听看管的阿姨说安警官好久没来过,他颠着手机考虑叫安欣的话怎么说。上次酒店,安欣横在他肚子上当玩跷跷板,又提让他离婚和自己复婚,高启强抽着事后烟没接茬。等久了的安欣上去捏他灭他的烟,高启强赶紧去拍他的手指看,两个指头已经发红,气的高老板一巴掌拍他屁股上,骂他不知道疼是吧,赶忙拉人进卫生间冲冷水。
安欣只是仰着头拗,让他注意自己说话。
说什么话?屁话也能是话?让他怎么离婚?安欣你来晚了你找不知道。
安欣当时说任何时候离婚都不晚,就像两个人眼神没会心时候安欣常说的要不要踏实。他好奇安欣和他分手时是不是也秉承这样的理念,任何时候都可以分手,毫无顾虑斩断。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之后安欣就把他拉黑,自己忙的要死也没去找他。
如今怎么办,看猫是个由头吧?建工最近也没糟心事发生,安欣应该心情会好。
晚上高启强藏在车里带着墨镜,没叫司机,偷情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他不确定陈家会不会高薪诱惑套话司机,小龙小虎就算了,安欣不喜欢。
安欣走到车边,皱着眉头:“干嘛?”
“你那个小奶牛怀孕了,去看看?”
“怎么回事!我没在阿姨没带去绝育吗?”
正经的安警官切换为小可爱,高启强绷着嘴偷笑,姜太公都没他会钓鱼。
两个人驱车到院子,高启强提前叫阿姨回去,他拿钥匙打开这个充满喵喵的地方,两个人进去后听取喵声一片。
小猫刚成年,这是第一胎,安欣摸着小猫柔软的肚皮叹息,小小年龄就当妈了。之前他不过是觉得还没成年,等成年后再亲自操刀。后来和高启强吵架他好久没过来,阿姨也没能及时带过去,就这样。
跪伏在地上给小猫顺毛的安警官去看那个给猫碗分食的人,哀伤地想,他连一个猫都看不住,怎么看住这个人啊。
这个人不愿意和自己复婚,这个人要分好多给陈书婷。
“你会让陈书婷怀孕吗?”
这问题。
穿着黑衬衫因为干活儿解开领口和袖子的高启强回身好笑看安欣,想问怎么从猫联想到他身上了。结果爱人满目惊哀,让他收起了调侃的念头,放下手中东西在他面前蹲下。扶着安欣脸正色:“我和书婷说了以晓晨为重。”
这句话意味着高启强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尊重陈书婷。
可陈书婷怎么想的呢?
安欣从他掌心离开,目光重回小猫,身上的悲伤依旧环绕。
高启强挠挠头发,呲牙咧嘴不晓得该说什么。
好在这趟回来安欣又愿意和他说话了,带着他回住所换干净衣服。洗衣机作业时声音轰鸣,安欣把对方的领巾用吹风机吹干,再次觉得陈书婷作弄人。他和孟钰谈恋爱的时候孟钰只是给他钥匙链挂小动画人偶,给他买过一顶帽子,那像这挂的什么似的。
在把领巾塞回领子时嫌弃的表情还没掉,高启强自然知道对方想的什么。笑意盈盈揽着人亲了一口,被安欣推回去老实站好。
“那我走了啊。”
“......嗯”
10
这样的关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有时候看安欣活蹦乱跳阳光大男孩一样,李响真的很难把对方联想到男小三身上。
最近是和他发牢骚不再说复婚,可总感觉这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工作轴生活也轴。爱一个人怎么能爱成这样?一边查高启强犯罪一边又和他黏在一起,法不法情不情,两个人不难受吗?
高启强爱不爱安欣?
两个人拍的照片一冲印安欣就拿给他看,高启强凝视安欣的样子很难让你说他不爱,李响指着说要是有人这么看自己这辈子值了,安欣就得意的不行。
他们去爬山高启强会在山上给他揉膝盖,去景点高启强总是手里拿一堆安欣吃几口的东西,驮着安欣,被安欣扯着走,又被安欣依靠。
高启强爱惨了他的搭档。
可,人没办法一辈子这样。
11
2006年10月4日,安欣开枪打中高启盛,高启盛推着李响坠下碑楼。
人该如何相爱。
12
09年,强盛集团只手遮天,税务部门一半业务对接高家,京海GDP都是他们拔高的。说句高启强是京海土皇帝都不成问题。
人该如何相爱。
“高总,海仁医院那位醒了。”
06年的国庆后安欣和高启强再没见过。
高启强给阿盛上香时想的是没让弟弟白白赔了性命,哥拿你人命铺路走的青云直上,只可惜阿盛不能一起享福。
安欣在李响床前说的都是案子最新进展,局的很多人被收买了,做事很难,你快醒过来吧。
13
故意在公司拖到11点,高启强回到家还是看到安欣在他床上吃鸭货,白色的被褥上铺了很多小吃。
他当没看到一样扯下领带,去掉身上的戒指项链饰品走进浴室。花洒热幕中,高启强在热气淋至而下扶墙发怔。
“你怎么洗这么久啊。”门被刷一下拉开,安欣手里举着轰炸鱿鱼,吃的满嘴酱料质问。高启强才反映过来应该锁门的,看了浴室时钟自己竟保持一个姿势发呆了半小时。
“出去!”
“凶什么嘛,老高,你胖了啊。”安欣指着他肚子又目光巡视脊背曲线,认真点评。
关掉花洒,高启强下眼睑紧皱显出迷茫神态,努力辨认了安欣清明的眼睛。
安欣是怎么了?
“......你开枪打了我弟弟。”
两年零七个月,既往不咎?
面对母庸安欣选择避开视线去巡视浴室装潢,这样的态度让高启强嗤之以鼻,他拽过浴袍穿上,推开门口挡着的安欣无话可说。
安欣却小狗一样追过来拿毛巾给他擦头发,絮絮叨叨年龄大了要注意不要着凉。
高启强再次推开他,声音悲凉:“李警官醒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安欣声音变得危险戒备,眼睛里寒光闪过,随即又意识到什么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想再次伸手去擦头发又被高启强挥开,只得干巴巴说:“他贩毒,早晚......”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安高启强替他补上:“早晚一死。安警官是不是也这样看我。”
从认识安欣以来,高启强算是尝过这世间最复杂的爱情,轰轰烈烈都能难以概括这份历经风雨。
当子女他没有正常家庭,当兄弟他过最难的路,当爱情还他妈这么曲折。
李响昏迷不醒,他和安欣复杂关系不会再只局限于背德偷情,李响不是李青之辈,安欣能视若无睹?
而小盛是真死了!
“安警官能让小盛死而复生吗?”
从他知道李响醒,他就赌安欣肯定会找他,甚至肯定会在当天,如今赌赢了。
该说他了解安欣?
“你走吧,这是我和书婷的房间。”
高启强将床上的东西用被子折起来连同被子都仍在角落,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子和枕头换上,开窗通风并打开房间的芬芳系统,只是味道换的慢,他拿出香水晃了几下打算喷。
“什么意思!”安欣抓过香水摔在墙上,碎片蹦到高启强脸上划了一道血口子,浓郁的香气滚动袭来。
后来,窒息的味道里安欣将高启强推到床上亲吻,舔去他脸上的血珠又加深亲吻,铁锈味在两人嘴里传递,另高启强作呕,奋力推安欣。“我也早晚死,安警官别和将死之人耗在一起了。”
“我乐意。”
14
两个人好像又恢复地下情人关系。
只不过在床上高启强会去掐安欣的脖子。
第一次安欣以为是几年不见太想想变态了,他挣脱后只是踹高启强,后来发现高启强就是想他死。
事业都在上升期,安欣局里很忙,强盛盘根错节导致很多案子没有结,李响还在医院做康复他要去陪,两个人相见次数寥寥,可每次皮肤相接意乱情迷时高启强都掐他脖子,木一般执着。安欣体能好,比这个整天酒局应酬的人锻炼多,所以每次他挣脱后都打高启强,踩着他问是不是要自己死。
然而高启强任他打,一句话不解释。久了这就成了他们的常态,窒息和殴打。
两个人见面后高启强总是一身伤,时间久了陈书婷认出来哪些伤有皮带打的,问谁这么大能耐敢用皮带打京海高老板。
手下人没人敢说,她就自己查,跟踪很久也没见谁,看安欣开车接走高启强她头痛不已。跟一个月没点进展,要不让安欣查查?不行,万一是京海注进什么势力抓住老高把柄此举不是自投罗网。陈书婷甩甩脑子里乱麻一团决定不跟了,不如回家做点饭,这被安警官叫走一番应付不比谈下一个大项目费脑筋。
结果当天回来的老高下巴就一块破皮,陈书婷赶紧脱他衣服,尽管高启强各种推脱衣服还是被陈书婷扒开。
高启强有些尴尬,挠头发陪笑,“明天去医院查查,总是摔跤不会得什么绝症吧。”
陈书婷摸着他身上轻重甚至瘀血的地方咬紧了牙:“我要去投诉!他安欣是干什么啊!啊?动私刑?有本事他找到证据,没本事就找你撒气啊!”
高启强眼皮跳了一下,敏锐的环视四周,合拢衣服。“书婷你说什么安欣啊,这和安警官有什么事,我自己摔的。”
“我都看到你上他车了!”
15
心理学不需要特地去上课掌握,看懂一个人很简单,熟悉一个人时间久了他的表情他的未说言语你都能意会。
陈书婷在看到高启强抿着地嘴角和那微拧眉,突然明白自己想错缘由。
“没有拷问对吗?”
高启强从饭桌上捏起一块炒西芹,和虾仁一起炒的,竟然不鲜美,很腥。
陈书婷心惊胆战看他拿纸巾吐掉,寒意令她发抖战栗,从前高启强从来都是乖乖吃掉大加赞扬。
“书婷,上次离婚证你不是拿走办复婚证,没办好吧?我的那份拿回来吧。
下周六京海有台风登录,这之前你飞香港。”
16
和陈书婷离婚恢复单身,此时安欣早已经不再缠着他说什么复婚,大概觉得曾经幼稚,又或者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
高启强已经四十多岁,这天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温存安欣手机响了要紧急回去加班,烦的安欣满屋子找衣服,提着一只脚单腿蹦着蹬袜子。高启强在研究安欣桌上水仙,安欣突然提议:“我们局里最近缴获一批小蓝丸,还没销毁,我给你拿几板吧?”
高启强:“?”
“就是小蓝丸,壮阳的嘛。”
回敬他的是水仙头上开的最盛的那朵砸脸。
“滚吧安欣!”
他妈的有病。
17
还不能说安欣有病,要倒霉。
事件1
这话是张彪的总结,他和安欣作对多年,在知道安欣当男小三没少背着人挤兑他,有次两个人在街上执行任务,他扯着一个玫红的丝质睡意说特适合安欣,妾色。
遭到安欣当街一顿暴打,当时两个人还穿的常服,惹了一群围观群众。任务自然做不成,两个人被抓回局里被上次一顿批,陈述缘由时面对安欣威胁的眼色以及对面的安欣养父,两个人只说玩笑开过了。
和解可以达成但是组织记过少不了,张彪拿着通知单欲哭无泪,说安欣是不是有病穿皮没点自觉。
这句话正好碰到孟德海在窗户边抽烟,阻止了安欣再次发动的拳头,两个人张彪停职1周,安欣停职半月作罢。
事件2
组里找到新证人,能出来作证就能突破高启强。但是证人很不配合,怕得罪强盛集团。安欣和赵彪一起给证人做得工作,拿到证人证词去加印时张彪看他志得意满已经不再怀疑他会不会搞小动作为高启强脱罪。因为安欣真的在查案,他真的想把高启强送上审判台吃花生米。
同时安欣又爱高启强,真的爱。所以他忍不住说安欣是不是有病。
本子敲头上前安长林天降正义伸手挡住,结果安欣写检讨,张彪外派临省执行公务。
事件3
张彪和李响出任务回来,张彪坐后排整报销凭证,美名其约要李响给他当司机。说起这周六日高启强可没空和安欣琴瑟和鸣,人家高老板这两天新项目剪裁,陪领导得到半夜吧。
李响说你别对安欣劲劲的,他俩怎么样安欣是影响办案了吗,人家私事你当什么警察。你不会喜欢安欣吧。
被张彪一顿呸呸呸,说谁喜欢他,安欣有病,我就是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他。
李响一个急刹车。
张彪脑袋怼前排靠枕,他刚把手机塞两个松紧带中间对账,这下手机屏炸裂。
张彪大靠一声。
李响问他安欣什么病。
气的张彪捧着手机无处发泄,大骂:安欣没病要拿磁铁对两级啊,一边找高启强罪证一边和他谈恋爱,能有未来吗自虐不就是病啊,李响你得赔我手机,要最新的诺基亚3230。
18
最终手机还没选,李响出事。
19
如今李响终于完成康复要归队啦,局里扯了红条福,给李响佩戴大红花,要不是电视台记者过来采访,高低要再放鞭炮庆祝的。
李响归队后高启强约他吃饭,李响把这个事告诉安欣。
安欣拉着不让去。
“别去,我问问他想干嘛。”
结果最后三个人一起吃的饭,还好是圆桌。方桌安欣座哪边都不合适。
高启强给李响斟满酒,自己陪了一分酒器的量。
“对不起啊李警官,让你受罪了,我们高家给你赔不是。以后身体有问题强盛都给你报销,单位的房子会不会有些老旧潮湿,城南我们开发的新房已经交付,阳光很好离海远,得空你去看看相中哪套送你。”高启强笑的勉强,要是他弟弟也能再出现他面前就好了。
“高启强!”安欣摁住想要说话的李响,皱着眉瞪高启强。
“干嘛。这是赔偿,安警官不会以为这是受贿吧。”高启强绷着笑眼睛眯眯地,眼下窜起薄红,他酒量不好,这些年练出来一些。
想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响看着他目光怜悯。
20
高启强曾经抚摸过安欣常服的领衔,唇边诺有若无地笑容,说自己能给安欣加星还是加杠,安欣以后背着它会觉得沉吗。
他记得当时安欣手抖了一下,镇定说人民使命。
陈书婷死的时候,安欣左哄右哄让人躺床上休息,已经是强伯的人不要情绪过重。高启强睡不着,安欣就陪着他聊天。
“书婷死的时候不知道怨不怨我。两年前见她的时候她还骂我让她做同妻不得好死,没想到她死我前头。”
“不要想太多。”
“安欣,你爱我吗?”
“哇!这还用问,陈书婷叫我去机场送她在航站楼浇我一头咖啡我顶一句嘴没有!”
“哈哈哈,她没去你们单位闹你就知足吧。”
“嘿,你这话说的,咱俩先谈的对象,我不过一会儿没看住你我就变第三者,我找谁说理去。你才是骗婚GAY!”
“你这个‘一会儿’时间有点长啊。我高启强是GAY吗?我只喜欢安欣好不好,安欣是性别吗?”
他可是经过认证的。曾经白金涵装修的设计师说他什么GAY达很准,一眼看GAY。他问自己GAY不GAY人家说绝对没有。当时可是喝醉,总不能说人家罪了也惧怕高老板权威吧?
当时这个讲给安欣,安欣笑的打滚,说疯驴子记得不,徐江那个手下,也说是不是警察他一眼看的出来,结果呢?
高启强不和他挣,反正他这辈子就搞过安欣一个男人。
“我爱你,老高,爱你爱的要死。”安欣还想在高启强脸上香一个被高启强推开,说守灵呢,安欣到底小年轻太不尊重鬼神。不过还是拉着安欣的手放在心脏处安抚着。
“你确实爱我爱的要死,你就等着我被枪毙你能给京海老百姓一个交代。不过现在改注射死刑,你是看不到我脑门有窟窿了哦。”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安欣搞沉默了。
/安欣第一次和他告白他被吓晕后,醒来安欣还陪在身边,眨眨眼一脸乖巧问他结果。记得当时他说自己是男的,安欣说好巧,我也是。他说自己不能生孩子,安欣低着头委屈说自己也不能。然后他说安警官愿意他也愿意,两个人就成情侣了。他撞陈书婷的车,把人拉出来竟然真的是陈书婷,仿徨的回去和安欣讲撞死人了,他和安欣不能在一起了。安欣把他拷住,带他去警局自首。结果大门打开是教堂,安欣举着手捧花羞红了脸,问他愿不愿娶他。高启强刚张口说愿意,安欣抬头变成满脸血的陈书婷,弓着指甲要把他心挖出来。
“啊——”/
高启强睁开眼,后背起了层冷汗。
是梦。在书婷忌日梦到书婷讨命,吓人。低头一看原来安欣被拉来的手还横在胸膛,两个人扯在一起压着心脏,怪不得做噩梦。
把安欣手放回去,探身观察才发现安欣侧躺着睁眼哭。
“怎么了安欣?”连忙将人抱在怀里,瘦骨头一把让人心疼。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皮肿水发亮,无声无息地掉眼泪,把脸埋在高启强怀里,声音带着哭腔闷闷传来:“你不死好不好。以前叫你听我话你不听,就剩我怎么办。”
这种话现在讲起的作用回不了天罡,高启强能走到今天面对的选择从不是一个豆子一分两半公平,后来豆子发芽带着他一飞冲天直破云霄,跳下来太晚,再跳粉身碎骨。
他拍安欣背,喉咙里柔声哄着,像早年照护惊梦的弟弟妹妹。
21
京海专案组效率很快,安欣眼看一摞摞案综被粉碎机吞噬,一叠叠资料扩充成书,他在专案组每日为高启强倒计时,算着算着就忘记自己做的工作。
调查组里有一个小年轻总是盯安欣,让他很不舒服。
徐忠说那人有社交障碍,工作狂,理案子就像写数学题有条不紊,人不太好相处多担待。但他总觉得这个人跟自己审犯人状态观察自己,按说他进入调查组已经审过身份,他和高启强很久没见过,就算见也是大庭广众,这人不至于发现什么。
结果这天徐忠在门口叫他,声音局促不自然,身后还带了几个督查。
安欣不和适宜地想起上次和老高见面,说起生死净是遗憾落寞。老高说不要临了临了又后悔,他蛮喜欢安警官坚持本心的。
什么是本心,到现在安欣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他赌气地把茶碗的茶汤茶叶都送进嘴巴咀嚼,恨恨说:“你要是死了别走太快,我......”颇有大义凌然之态。
“你还殉情哦?别那么悲观,说不定我高启强吉人天相,金蝉脱壳狡兔三窟,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就是街上你随便拉一个人都不信京海话事人一朝倒台,指不定信他长命百岁大有人在。
“你要死啊!”胡言乱语,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高启强哈哈哈大笑,说可不是要死嘛,安警官放宽心,我就等你亲自给我戴手铐,谁也不能抢你功劳。
22
京海所有警车出动,主道上红蓝光及警鸣呼啸啸撕开纸醉金迷,京海老百姓掩门推窗翘首猜议,京海要变天。
强盛集团顶楼,高启强拿着枪转的热锅蚂蚁,安欣电话没人接,他伸头看楼下,红蓝如远观霓虹,不晓得安欣在哪个灯下。
李响带人破开天台门,同事说高启强带枪,所以他们都带防爆盾上来。
“高启强,放下武器,你......”
“安欣呢,让安欣上来。”
“......高启强你不要做无谓挣扎,我们已经充分掌握你的犯罪证据,放下武器!”
高启强翻个白眼,盯着手表算时间。
最后见面时安欣和他达成三个计划,一是安欣亲自逮捕他,二是安欣当场打死他然后殉情,三是两个人一起逃之夭夭。
总之每个计划安欣都要在场。
李响不理会同事劝阻走出防爆盾,向高启强走了几步,“安欣来不了了。”
高启强立马拿枪指他不要靠近,李响只得做投降状将枪扔在地上,苦口婆心:“安欣病了。”
“啊?胳膊又受伤了吗?”高启强被分了心,放下指着李响的枪想去拉住他问个明白,又奈何局势只能作罢。
“你倒是了解他胳膊。”
高启强瞪他,这会儿装蒜,真想给李响一个窟窿眼。
然后他又看到李响用悲悯地目光瞧他,李响说:“安欣来不了了,专案组撤职公安开除,你和他认识那么久,没看出他有精神病啊。安欣有人格障碍,精神病,他养父安长林因为包庇他档案已经停职。”
安欣真有病,他的病被专案组同事察觉,精神病怎么能查案。
没人能包庇他。
以前,安欣总会被安局或者孟局放假,他以为是保护安欣,知道安欣有病后发觉那些时候都是犯病了。
再仔细想早见端倪。
零几年高启强从拘留出来,在门口和陈书婷谈笑风生,一对儿璧人样,当时他和安欣都出来送人,这画面他都替安欣难受。没成想安欣就瞅着这个画面竟直愣愣伸手要去抓高启强,着魔一样。
“我不信!......李响你少在这骗人,他说过我逮捕这天一定在,今天你就是打死我你也抢不走安欣得一等功。”高启强约莫有些癫狂,一直往门口看,等安欣一个姗姗来迟。
“我骗你什么,你查过他出勤,那些空白你没看见?你和他一块时就一点没察觉?”他有时候甚至怀疑高启强是不是也有精神问题。“知道为什么大家没发现他有病吗,因为他犯病都去找你,高启强!精神病的话你也信啊!”
所以别在这执迷不悟了行不行。李响觉得嘴巴涩的不行,心脏抽痛。他看着见证两人相识相恋,见证过分手又见证他们爱的昏天地暗,如今这个结局对他们三个人都是讽刺。
“高启强,听话。”
23
精神病的话你也信啊。
这句话带了扩音在高启强脑子循环。
表情摇摇欲坠。
他知道安欣有病吗?
24
安欣是精神病吗?
他不知道。
25
他以为安欣真的爱他,爱的不知羞耻,爱的难舍难分。他记得最后一次将安欣揽在怀里耳鬓厮磨,安欣说2000年第一次见就喜欢上他的事。
这话是假的吗?
后来他和安欣讲,其实他对安欣是一见钟情。当年被小龙小虎打痛的应接不暇,停下时他就看到安欣好奇宝宝一样闯进他视线,带着弟弟弟妹学校学生一样充满生气,他意识的死火跳动一下,他一说话火就燃满他胸膛。
那个时候不知道一见钟情是怎么形容,只觉得对待这个人总是要小心翼翼一些,像捧着肥皂泡给妈妈看的路上。
后来安欣关照他到他家吃饭,他心里就好惶恐,不知道这份热略会持续多久,安欣会因为什么对他家不再有兴趣,也不知道他家里什么吸引了安欣常往。直到他看到妹妹和安欣说完话后脸红,他才恍恍惚惚吾家有女初长成,悬着地心放了些回去,调侃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安欣想做高家的女婿。
高家有能留住安欣的东西这让他很开心,安欣人很好,警察,铁饭碗,有职权,他妹妹是医学大学生,以后是医生,也算差距不太多,他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样子。赞。
结果安欣说喜欢的是他。高启强那个时候就觉得脑子的旋崩掉,他幻想的小外甥语笑嫣嫣一下就散了,同时很多烟花炸开,炸的他热气上涌大脑死机昏倒。
那天醒来后安欣真的如书婷葬礼那个噩梦一般守在他床前,问他答案。
他那个后又回到刚和安欣熟那段时间心态,慌得不行,安欣怎么能喜欢他呢。
26
“人格障碍,高启强,听名字你都明白什么意思吧?”
27
拒绝安欣,忙着拿着安欣身份榨取最后价值是高启强那段时间常态,因为喜欢他的安欣会很快热度退去,高启强有什么好喜欢的。
那段时间他会在天台抽烟流泪,恨自己满身鱼腥。
等安欣热度褪去,他调整好心态依然还能做卖鱼强。
他在开车冲向陈书婷时悲哀地想自己如此卑劣。结果他车里是安欣,痛的他要死掉。
安欣拿着照片问他的时候,那双圆圆的眼睛依旧爱意不减,那碗面吃到汤底,他终于说服自己,他不是不要脸吃天鹅肉,是他欠安欣的,他要赔给他。
他一直不喜欢李响看他的眼神,且不说是不是曲解成嘲讽他弟弟死了他活的好好地。以前他以为是替安欣鸣不平,觉得和他高启强混在一起作践了安欣。
他听见自己问:“什么时候的事。”声音很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他的病史进不了警局。”
那就是很久。
原来是怜悯他高启强。
28
日头已经将黄昏拉开序幕,一架直升机由远出现,现场人都戒备起来,对讲机各单位注意上空。
高启强侧头看那直升机在余晖里黑色斑影蒸腾气浪,如电影慢镜头煽动眼皮思考不知名状。这本是计划三交通工具,他还幻想过和安欣扒着楼梯是不是和港片一样。
不过都不重要了。
“安欣,我竟然和你蹉跎这么多年。”
举枪进口摁动扳机。
“别——”
李响牙呲欲裂扑过去,高启强轰然倒塌。
29
2022年,京海市政府放飞很多白鸽,这些鸽子在广场盘旋咕鸣,小孩子拿着风车追逐,白鸽落在房檐枝头,像朵朵白花。
安欣合上笔记本,一只白鸽落在窗前,黑色的豆眼观察着穿蓝白条纹的人。
这里是京海精神病院。
“黄瑶和高晓晨交代了一些事,唐小虎一只拒绝交代,被判死刑,缓刑一年明年春天执行,强盛集团那些高管目前还在查,很多人在国外账户需要国际配合。欣欣,我同学在苏州有家民宿需要转让,你有兴趣没,我买下来你去经营。”安长林收回笔记本,这是他托局里拿到的执法记录。
关于强盛集团逮捕高启强那天。
“我能出院吗?”安欣抱着右臂,老伤,总痛。
他现在瘦的厉害,眼睛突出面容苍白,头发如雪,神情呆滞。
徐忠他们查出来安欣有精神病史是早晚的事,这么多年他早就做好暴雷这天到来。只是没想到还带来惊天消息,安欣和高启强私交甚密不只朋友关系,他才惊觉自己对安欣关注太少使得战友的孩子走入深渊。
如今苦主已经成灰,只希望安欣余生能好好安稳。
30
京海殡仪馆,高启兰抱着哥哥的骨灰坛走的几欲脚软,上次来是领二哥回家,这次大哥也没了,以后高家她成名副其实孤女。
她明明讲过可以带哥哥悄无声息离开京海,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大哥就这么舍得她留在人世痛不欲生。
出大门迎面撞上人要抢她怀里的骨灰盒。高启兰一惊后退一步,竟是安欣。
他头发很乱,衣服套的歪七扭八,好像在车里住了很久的样子,眼睛全是血丝眼下黑青。
“给我。”
安欣还要再去拿,高启兰摇头:“不。”她听说了,安欣有精神病。
“我说给我!”安欣大吼一声,成功镇住高启兰,顺利从她怀里夺过骨灰盒拔腿就跑。
高启兰在背后尖叫。
手里的重量让让安欣很兴奋,他边跑边亲了一口骨灰盒,哈哈哈大笑。“老高,你妹疯了。”
来到自己车里,他将副驾驶的瓶子塑料袋垃圾清出来,将骨灰盒放在座位用安全带刹好拍拍安抚,煞有介事地讲起安全法则。
一个人过来将他从车里拉出来。
“安欣,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在找你,你是不是没吃药?”是李响。
远处高启兰扶着腰追过来,她穿的高跟鞋。
安欣不理他们关上副驾驶车门饶去开车,李响冲进来拔掉车钥匙扔进一旁路沟,里面杂草丛生安欣跟着钥匙弧线跑过去还是没看到钥匙。
愤怒向李响走来。
李响还想劝,上前拉住安欣,“安欣,你别傻了行不行,把东西还给高启兰。”被安欣一拳撂倒砸在地上。
安欣骑上去一拳一拳朝他脸杵,声音带着恨:“东西,我叫你东西!就他妈你张嘴了是吧!”
安叔拿来的执法记录,就算提前几天在电视上知道结果,可他还是受不了活生生见到那个场景。他看到李响讲那些话,他看到老高自杀,看的撕心裂肺。
“你算老几,你凭什么对老高说那些话!”
他让老高对自己失望让他,走的绝望,他该追去哪里找老高解释!
李响已经被打的吐血,侧着脸流出泪来:“你打吧安欣,是我对不起你们。”
安欣惦着他衣领最后的拳没挥下去,抓着他衣领呜咽绝望,眼泪掉在李响脸上,就像扇他的巴掌。
松开李响从他身上跨过去,安欣将骨灰盒抱紧怀里逃跑,在路口拦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车上安欣来回把摸骨灰盒,又哭又笑。司机能在这边让客上车本身不忌讳这些,看见骨灰盒和狼狈的安欣,只当世上又多了一份天人永隔,识趣地没打扰安欣。
选的照片是高启强身份证上那张,13年的时候,老高拍好还炫耀,拍照的同事很懂事,还调了好一会打光,看看这风流倜傥。
确实很帅。
安欣把盒子搂紧脸贴上木头面板,佝偻着像要揉进血肉。
老高从来都是软乎乎的,这个木头好硌人。安欣不满地放开紧搂的盒子,将盖子打开伸手趟进去,只捞上来灰白粉末和未烧完的骨头块,安欣拿着仔细分辨这是老高哪一块,结果未知,他失望地将骨头放回去。前座的司机已经吓傻了,有这么百无禁忌的吗。
结果因为刚才打李响,手上沾了李响的血,安欣忏悔着在心里对高启强说不好意思,弄脏你了。他扣掉那些混了血的粉块放回去,手上只剩浅浅一层粉和和一些灰白褐色伤口。安欣举着看,看那些附着在伤口里的粉末。
“老高,以后我带着你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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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3.5K,交代一些安欣的病,以及安欣视角。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想到哪写到哪,有些设定会丢,错别字什么的,视角切换比较多,反正就是发疯吧,不写出来我难受。
哈哈哈哈看到最后是不是觉得我乱写李响助攻,要的助攻不是这个助攻,其实,他天台说的那些话是最初就设定的大纲。
倒是高启强的天台描写没写出细节表情。写不出来,太难受了这段,我不停抖腿焦虑。
至于说为什么他最后会选择那样,怎么会怀疑安欣。大家要是看过挪威《羞耻》,里面伊萨克在知道EV有病后就怀疑爱是不是真的。真不真就像眉哥讲的他妈妈,精神病并不会影响爱。
【强欣】白头之夜(一发完)
1
高启强突然说,来,揍我一拳,狠点。
龙兄虎弟对视了一眼,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他们刚从局子出来,工地上一场纠纷,两个民工轻伤,而已,刑警支队让集团派个人过去配合调查,强哥非要亲自莅临。接待他们的人,一身警皮,嘴唇上毛还软趴趴的,是个年轻的生面孔。强哥真沉得住气,笑眯眯憋到最后才问,那个,安欣安警官,怎么没见着人?
那小年轻不抬头地哗哗往皮面小本上写东西,安欣正接受调查,暂时停职,加上他请病假,回家好几天了。
高启强搭讪着说,唉哟,停职,这么严重,什么事情啊?
小年轻猛地抬头,那张脸板得跟金色盾牌似的。你这是要趁机套取警方内部情报?
高启强立即笑得两眼成缝,没有,绝对没有!我跟安警官...
1
高启强突然说,来,揍我一拳,狠点。
龙兄虎弟对视了一眼,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他们刚从局子出来,工地上一场纠纷,两个民工轻伤,而已,刑警支队让集团派个人过去配合调查,强哥非要亲自莅临。接待他们的人,一身警皮,嘴唇上毛还软趴趴的,是个年轻的生面孔。强哥真沉得住气,笑眯眯憋到最后才问,那个,安欣安警官,怎么没见着人?
那小年轻不抬头地哗哗往皮面小本上写东西,安欣正接受调查,暂时停职,加上他请病假,回家好几天了。
高启强搭讪着说,唉哟,停职,这么严重,什么事情啊?
小年轻猛地抬头,那张脸板得跟金色盾牌似的。你这是要趁机套取警方内部情报?
高启强立即笑得两眼成缝,没有,绝对没有!我跟安警官是老朋友,随口关心一下。您的警惕性真高,有您这样的人民公仆,我们京海市民就更安心了。
小年轻用笔尖笃笃敲两下本子。刚才那些问题,你还有补充的么?
高启强笑道,没了没了,再有想说的,我回头遇上安警官,跟他讲。
说完他站起来往外走。等在门外的龙虎也跟着往外走。走到楼下汽车跟前,高启强问,今天是4月18没错吧?
啊,没错。
他想了想,说,来,揍我一拳,狠点。往脸上揍。
龙虎愣了一阵,讪笑,满脸写着我们哪敢。车子后座门一开,高启盛探头,皱眉,你们怎么都不上车?高启强转向弟弟,小盛,你出来揍我一拳。
高启盛嘴唇紧闭,眼镜片后面的眼珠乱转,像在琢磨他哥是不是嗑了。
高启强终于烦了,这么点事情!这么费劲吗?小盛,你不是不喜欢我对你管头管脚的,现在给你个机会泄愤,赶紧!
安欣家也住在一片老小区,当年单位分给他爸的房。老小区的毛病一个不落,脏,乱,路窄,两边停满了旧三轮、破摩托、带铁座椅的二六自行车。宝马车开进十几米,就进不去了。
高启强说,你们走吧,我办完事一个人打车回。小龙,你倒车时小心点,别碰了人家的自行车。
高启盛明知故问,哥,你去办什么事?
他哥瞪他一眼。大人的事。
那仨人不说话了。高启强把后座两大兜东西拿下来,一手提一兜,往二单元走。车轮碾地声在身后远去,暮色降临了。
五楼声控灯随着上楼脚步声亮起,楼道里堆着婴儿车等杂物,还有人家把鞋架放在门外。502室,他找准门,弯腰放下东西,把头发拨乱一点,深呼吸一次,抓着防盗门的铁门环拍了两下。
不多会儿,门里传来安欣的声音,谁?
高启强压粗嗓门说,挂号信!
门里说,来了。脚步声逐渐走近,防盗门里的木头门开了一条缝,安欣的脸出现在门后。
那对单眼皮的溜边眼看了一眼,眉头一紧,就要关门,再看第二眼,门缝缩水的势头又停了。
这时高启强才笑着说,安警官,晚上好。
安欣盯着他颧骨上一片青肿,眼神柔和了点,怎么弄的啊,这?……还什么挂号信,我看你应该去挂个号!
高启强早就知道安欣见不得人受苦,别人吃一点苦头,他跟自己剜了块心似的。他稳稳当当地笑道,哦,工地上闹纠纷、打群架,我去劝架,吃了点“肉边菜”。说完抬手摸一摸被高启盛打过的脸,龇牙咧嘴地憨笑,挺狼狈的哈?
声控灯黑了,他一跺脚,灯亮了。
安欣从薄嘴唇里喷出一声冷哼。噢哟,还有人敢打高总,他能活过今晚不?你家那龙兄虎弟,不得给他抄了家、剁了手?
哪能呢!安警官说得我简直成暴君商纣王了。
你还知道商纣王?
你让我读那个《孙子兵法》嘛,读完了觉得历史这些东西确实蛮有意思,又读了点别的。哎你平时爱看历史方面的吗?
这时木门已不知不觉全打开了,俩人隔着防盗门说话,看彼此都是一张铁窗脸。
安欣望向别处,一面用左手揉右肩膀,一面道,想看书你上书店,要不高总自己开一家强盛书店去,来我这儿干什么?
高启强弯腰提起那两大兜子,笑道,我听人说安警官请病假了,我这不是,顺路来看看嘛。你冰箱空不空?这里有赶紧得放冰箱的东西。
安欣脸一沉。贿赂我?
你现在停职着呢,不是警察。你就是安欣!我想看望一下老朋友安欣,那个帮过我忙、请我吃过面的安欣,行不行?
其实这话要不顶用,高启强也真没后招了,安欣那个脾气他比谁都清楚。
安欣沉默不语。
声控灯又黑了,两人沉浸在黑暗里,看不见面目,仅剩依稀轮廓。
高启强一跺脚,灯亮了。再次亮起的灯光照着安欣,安欣的目光照着他,仿佛千年万载过去了。里面防盗门的门钮转动一下,嘎吱一声,门开了。
安欣也不说“进来”,只掉头往屋里走。高启强赶紧弯腰拎起东西,跟在后面进屋,手里重物忽然变得轻盈。
他放下袋子,小心关门,立在门口问,要换鞋吗?
安欣说,不用。
本来屋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他走到墙边,把顶灯开了。
屋里的陈设,堪称寒素,进门衣架上挂着警服和双肩包,靠墙两个老式书柜,旧皮革沙发上摊着一床毛巾被,掀开一角,显然刚才人在那儿躺着,沙发前一个玻璃茶几。老式电视打开着,停在新闻频道,设了静音。
白墙上挂着三人合影,一对穿警服的男女并肩站着,男的溜边眼,女的薄嘴唇,一个小号安欣跟猴似的泥在他妈胯骨上,手里举着塑料机关枪,三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但眼前这个大号安欣,没有笑容。
高启强见过他穿警服、常服,夹克、帽衫、短风衣、长风衣,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穿着家居服的安欣。他穿着旧T恤,运动裤,光着双脚,站在白惨惨灯光下,脸上多了点憔悴,精神也不似平日振作。那些有点硬度的制服面料能撑起来一点,让他单薄得不那么明显,这身家常衣服软绵绵贴着身体,更显出窄肩膀细腰细腿。
他清瘦得像人世寒江边一根芦苇。
底下那双光脚还再瘦一层,足背上浮现清晰修长的跖骨形状,像扇子骨。好像能看到它趟过荆棘丛的样子。
高启强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什么意思?光脚不怕穿鞋的?
安欣不说话,过去把沙发旁边的棉布拖鞋趿上。你怎么知道我停职了?
我上你们单位处理点事情,是别人接待的,没见着你。
你不会又在楼道里吼我名字了吧?
嗨,没人铐我,我吼什么。
高启强扫了一眼茶几,上面乱糟糟的,一桶康师傅牛肉面还剩几口红汤。几本书:《刑事侦查学》《李昌钰破案实录》,都是专业书。几种药:一盒布洛芬片,一盒扶他林软膏,一瓶红花油,都是止痛的。他心里大致有数,明知故问道,病假,是感冒发烧?
不是。前些日子连着阴雨天,老毛病犯了,胳膊疼得厉害。
哦,那年的旧伤。你没再去扎扎针灸?
安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一想到在那儿可能遇到乱七八糟的人,就不愿意去了。
高启强就跟听不懂似的,一脸真诚。那还是要去的!病向浅中医。
我这毛病早就不“浅”了,医不医的也无所谓,你还有没有别的事?他一边揉肩膀,一边瞧着高启强,意思是“演吧我看你怎么演”。
高启强说,冰箱在哪?我把东西放进去。
安欣用下巴往后一指。
厨房跟客厅是半联通的,高启强把大塑料兜提到厨房,放在台面上,打开冰箱。
这冰箱,也不能说是全空,毕竟里头还有一个烂了大半的黑苹果,和一串烟熏妆的黑香蕉。高启强把它们拿出来,回头问,这些都扔了吧?
安欣倚着墙,两手交缠在胸前,那是个自我防御的姿势。他淡淡道,皮都黑了,估计是不能要了。我本来以为还能抢救一下,就留着没动,没想到,越烂越厉害。
高启强心里一跳。他把苹果和香蕉搁在台面上,剥开香蕉皮,露出里面的肉,笑道,你看,外面虽然发黑,但其实里头没烂,还能吃,还很甜。安欣,你要说想抢救,那你得赶紧吃了它,吃到肚子里它才不会烂。
安欣脸又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放下东西你赶紧走。
高启强笑笑,镇定自若地往冰箱里填东西,嘴里滔滔不绝宛如一个业务熟练的导游:这是蜜枣,这是龙眼,这是芒果,这是柚子,我原来在菜市场啊,跟卖水果的方伯学会了挑水果,这柚子保准甜。这是卤猪肝,这是卤牛肉,一个补铁健脾,一个高蛋白,切成片就能吃,你要是懒得切片,就啃着吃。这是柴鸡蛋,这是松花蛋,你不愿起火,鸡蛋搁在水里煮着吃也行,松花蛋,哎呀更简单了,剥了壳淋上醋,美味又营养。这是肋排,这是花鲢……
安欣说,我不做饭,不会弄排骨和鱼。
高启强悠然道,我做呀,今晚我做饭。他不等安欣顶他,从瘪了大半的塑料兜里举起一个透明小圆盒,里头白花花的,是蛋糕。
他再次笑得两眼弯弯。安欣,今天4月18号,你生日。
安欣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在高启强面前失控,失措,张口结舌。
……生日?他早不记得了。不是不记得,是不愿记得。一股凄凉像墨汁似的在心里洇开。
高启强笑眯眯看着他,使出一招连孙子兵法都没有的狠招:“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哎呀怎么回事?你那些朋友、战友、同事没人给你祝贺生日?连生日快乐都不说一句啊?
安欣苦笑一声。我没朋友。同事?我现在接受调查呢,他们躲我还来不及,撇清关系还来不及,还说什么生日快乐。他慢慢摇着头,神情变得惨然。
高启强掂量着火候差不多了,打了好几棒也该给个胡萝卜了,脖子往后一扭,以振奋的声调说,什么叫没朋友,这不是有我嘛!讲好了我请你吃面的,我带了面粉和卤猪脚,葱姜蒜也带了,给你做一碗生日面,寿面。去吧去吧,你还躺着看书、看电视去,等我弄好了叫你。你家有和面的盆没有?
眼看高启强已经自顾自地上下找起器具来,柜门叮呤咣啷一片响,安欣有点迷糊——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老高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去除别的身份,毕竟还算是朋友,再说,生日嘛,吃一碗面又不会怎么样……哪怕……虽然……不过……
最后击破安欣防线的是那个饭盒。高启强取出一个坑坑洼洼的铝饭盒,小盛小兰装饺子送饭的那个。
他把饭盒杵到安欣鼻子底下,一掀盖,里面两个卤猪脚,散发出一股极其醇厚鲜美的气息,那味儿香得,不战屈人之兵。
简直是致命一击。谁吸一鼻子,理智都得缴械,何况吃了三天泡面的人,哪经得住这种腐蚀,安欣本想说“做什么寿面我不吃你出去”,话到嘴边成了:……那,别放香菜。我不吃香菜。
高启强笑了,笑得又像狐狸,又像田螺。不放,我知道你不吃,我放小葱末,再点几滴麻油提香。
安欣没说话,怕一张嘴滴出口水来。他“嗯”一声,慢慢转身回沙发上。躺了会儿,听着厨房各种响声,五分钟后一个扎着围裙的高启强出来了,端着一盘水果。
红心柚子掰开了皮,露出细密如骤雨的果肉,芒果切成一堆小金块,扎着牙签。他放下盘子,在围裙上抹抹手,你先吃水果垫一垫。说完又转回厨房。
安欣左手揉着右肩,跟审犯人似的瞪着水果,瞪了一会儿,回头喊道,高总,老高!
高启强又出来。怎么了?
安欣说,你从哪找的牙签?我记得我家没牙签啊。
高启强说,我自己带的。
你连……水果盘里的牙签都计划好了?
高启强顿了一顿,他抄起一角围裙,拧在手里,揉了两把,才说:啊。《孙子兵法》里有的,叫“谋定而后动”。
他不会告诉安欣这晚上的一切细节、边边角角他都在心里计划彩排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安欣微愠道,以后少拿那个兵法来算计我!弄得我好像自己挖坑埋自己!说完他憋不住笑了。一笑觉得不严肃,嘴角赶紧一耷拉。
高启强也笑了,这怎么叫算计?你心眼那么多,谁算计得了你。吃一块嘛,切都切了。
安欣以不情不愿的神情,往嘴里放了块芒果,嘟囔说,嗯,倒确实蛮甜的……他说话时牙签翘在嘴唇上一动一动,高启强的心脏跟着一动一动。
他刚转身要回厨房,安欣叫他,哎。
高启强回身,安欣不看他,手伸向他,手拿着那瓶红花油。你那个,脸上,涂一涂药,消肿化瘀,不然明天早晨半张脸成紫的我跟你讲。
2
菜炒得了,面也抻好了,只等下汤煮。
高启强揩净茶几,进进出出,把凉菜热菜一盘一盘布上来,四凉二热一汤。猪耳朵,小葱豆腐,凉拌菠菜粉丝,姜末醋汁皮蛋。热菜是清蒸鲢鱼、红烧肋排,肋排上裹着勾了芡的亮晶晶酱汁,鲢鱼头又跟翠绿丝瓜一起,炖了个奶白的汤。
安欣有点傻眼。一桌子有红有绿,有荤有素,有酸有甜,有菜有汤,形成一个无坚不摧的矩阵。热腾腾的蒸汽从茶几桌面升起,声势浩大。这屋子自打他家住进来,都还没出现过这么丰盛一顿饭——当年他爸妈一心扑事业,做饭也是糊弄为主。
那不仅仅是一桌菜,而是一种他没享受过、自认为终身无缘的生活。
他脑子管不住手,手嗖地伸出去,拿了块排骨塞嘴里,呜噜着说,唉哟可以,老高你这,手艺真可以。边说边舔手指上的酱汁。你还搞什么建工集团你,你开饭馆。
高启强给他递了张抽纸,又递双筷子。我开饭馆,安警官愿意去吃?
岂止愿意?到时我办年卡。他又拿筷子扯一下大块鱼肉,蘸汤汁吃。年三十我都去,点名让你老高做年夜饭,怎么样?
高启强笑一笑,不再搭这个话茬,边摆碗碟边说,你不要夹鱼尾,夹鱼肚子肉,刺少。这红酒我做菜时开的,醒了半小时,差不多了。他猛地直起身,嗨,还是忘了一样,忘带酒盅了。
安欣起身,找出两个一次性纸杯。
他现在脸上是一副对这个晚上认命的神态。
他找杯子的时候,高启强瞧一眼腕上表,拿起遥控器调到某一个台,又不动声色地放下遥控器。
等纸杯放在面前,高启强把酒瓶里的猩红液体汩汩倒入。安欣闻了闻,这酒是不是很贵?
高启强笑。好不容易请你喝一次酒,当然要拿好酒。他拿起纸杯,朝安欣一举。
安欣犹豫了一下,也缓缓拿起杯。高启强说,生日快乐,安欣,我祝你……
安欣打断他,不用祝了!
高启强闭上嘴,看着他。安欣喝一大口酒,垂下头,捻着纸杯在手里打转,说,我呢是唯物主义者,只相信个人努力和个人意志,不相信几句祝福能改变什么。能变得了吗?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的溜边眼从黑眉毛底下抬起来,看着高启强。高启强也猛喝一大口,那我只祝你身体健康、没灾没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没法靠个人努力,可以祝一祝。
安欣欲言又止,高启强往他的小碟里飞快搛了一筷子皮蛋。吃口菜!不能空肚子喝酒。
安欣叹一口气,低头奋勇吃菜,筷子起落如飞,都不带停的。高启强把一碗汤放他手边,自己也慢慢呷着汤,看哪一盘菜安欣夹得多,就给他换到眼前。
他把红烧肋排挪近了,安欣瞅他一眼,故意再也不夹肋排,反而伸胳膊去够最远的猪耳朵,哪怕胳膊抬高了总要“嘶”地一下。
高启强又把猪耳朵盘子倒腾过来。这么挪了两次,安欣终于有点过意不去,老高你不累啊?
高启强持着汤勺在汤盆里捞,说,你爱吃、捧场,我高兴还来不及。他捞出几条碧绿丝瓜、几片橙黄的姜,放进安欣汤碗里。吃一片姜!姜是暖胃的。
安欣说,丝瓜是干什么的?
高启强说,丝瓜它……丝瓜美容。
安欣笑了。美容!美容的,我吃它干什么?他用筷子拨了拨碗里丝瓜。吃喝了这一阵,他的面容终于松弛、柔软下来。
高启强一歪脑袋。你当然得吃,谁不知道京海市警花是——安欣安警官!
安欣笑着把目光转到别处去,净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警花,老眼昏花还差不多。
高启强笑嘻嘻说,你是铁树开花。
行了你,瞎用成语……安欣端起汤碗,狠狠喝下半碗。
高启强把鱼头夹出来,从鱼鳃底下择出一块白绵绵的肉,用汤匙盛给安欣。这块是鱼全身最嫩的肉,你尝尝。小时我妈做鱼头汤,这块肉都是要给我妹妹的,还说它是“幸福肉”,吃得越多以后就越幸福。后来我才想明白,不是吃了那块肉会幸福,而是一直有爸妈疼爱的小孩,不管有没有出息,都能幸福。
安欣沉默吃下那块肉,又喝了口酒,说,你弟弟妹妹有个大哥疼爱,某种意义上也算蛮幸福了,总比我这样彻底孤苦伶仃的好。
他看高启强瞧着自己,身子往后一躲,皱眉笑道,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别说“我做你兄弟”什么的啊,我可不想要大哥。
高启强忽然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这半天他一直斜眼瞄着电视画面。电视台八点档电视剧中间,正插播广告:……建工集团,立足京海,放眼全国,打造全新大美京海,为您开启安心人生!
背景画面是建工集团承建的各种项目。
广告播完,他又调回静音,笑孜孜看着安欣。
听到那句“开启安心人生”,安欣的上眼皮差点冲到眉毛上,他慢慢转头,瞪着高启强。那是什么东西?
高启强四平八稳地说,那是广告,黄金档的广告,播一个月一千万。
我知道是广告!我是说……安欣的薄眼皮子终于落回原位,他喃喃念道,开、启、安心、人生,这句肯定是你写的。
高启强一摊手,表示默认。
安欣低声说,开启……呵呵,我安欣的人生已经结束了,还开启个鬼哟!他抄起纸杯,一扬脖喝干了。高启强拿过酒瓶,斟了半杯。安欣又一扬脖干了。
高启强说,你喝太猛啦,这酒很狡猾的,入口丝丝滑滑,其实度数不低,你这样很快就要醉了。
安欣的颧骨上一片红彤彤,他皱眉盯着高启强,朝电视一指,你把那广告撤了,什么开启什么人生,狗屁不通。
高启强点头笑道,好。反正是生日礼物,它播出一次,让你在生日这天看到,我这心意也就到位了。他掏出手机打电话,一接通,对那边说,小李啊,你跟电视台讲,把咱们那条黄金档广告撤了……嗯对,从明天起就不播了……费用?花就花了,咱花不起吗?好了就这样。
他挂断电话,脸上愉悦平静,完全不像刚拿一千万打了水漂的样子。他朝安欣一笑,按你说的,撤啦,没人会看到了。我去煮面。
3
灶台前是一扇窗户,很久没擦,有点污突突的窗。
等待锅里的加了猪脚的汤烧开的时候,高启强双手撑住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抬头望向窗外。
城市楼宇之上,薄纱似的晚云之间,一条月牙高挂,窄如银镰。就像有人想徒手抓破这黑暗的天幕,费尽力气,也只挖出一道指甲那么细的裂口。
幸好裂口虽小,明净清澈的光还是透了出来,照彻人间万里。
后来许多年,高启强不止一次想起那个月亮,安欣家窗户里细弱却亮的月……在空得像雪地的豪宅大床上,在满座欢腾的公司尾牙宴席中,在孤零零给亲人奠纸的坟墓前,在等待判决的监房里。
咕嘟嘟嘟,汤滚了,他低头,把面条煮进去。
两碗面端上来,高启强发现安欣自己把酒喝了小半瓶,已经醉了一半,醉得闭月羞花、花团锦簇的。他说,来,吃寿面。吃完寿面切蛋糕。醋我已经放进面汤里了。
安欣扶起筷子,挑一大箸面,大口吃了,感叹道,哎呀呀,我这一晚上吃的,比前三天加起来都多。
高启强又拿来一小瓶辣椒,给安欣加到面汤里,笑道,你太瘦了,平时该多吃饭。那话怎么说来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要想保卫京海老百姓,想抓更多的坏人,你就得把身体吃得更壮。
安欣嘻嘻一笑,一对起了雾的眼看着他,那,我再吃多少顿饭才能,抓到你?
他是真醉了,他们俩心照不宣、遮遮掩掩、言不由衷了这么多年,他从没这样直白地问过,尽管这句话早就硬邦邦地存在了,它像他们共同握住的一柄剑,一人握剑柄一人握鞘头,谁也不肯松手,剑亦始终不出鞘,就这样在人群和岁月里走了这么久。
而今晚,安欣趁醉拔出了剑,寒光一闪。
高启强说,我是坏人吗?
你、自己说呢?
你刚才还说我是弟弟妹妹的好大哥。
好大哥、坏人,这不冲突。安欣挥舞双手,用短了一截的舌头很努力地说,那个勤勤恳恳、和和气气的强仔,我喜欢!我跟他吃酒、喝面,甚至我我我愿意让他利用我。但那个坏人高总,我不喜欢!我总有一天要抓住他。
高启强胸中翻滚着千万句话,千万句话顶到喉头,好像整条珠江的水要涌出一个啤酒瓶口。他憋得嗓子发紧,还是尽力克制着,说,是喝酒吃面,不是吃酒喝面。安欣,你还不明白?高启强如果不当高总,他活不下去。
怎、么活不下去?!胡说。你之前卖鱼不是卖得好好的?靠自己双手,自力更生,那才叫“开启安心人生”。
高启强一下下点头,对,我卖鱼卖得好好的,突然被青鱼鲤鱼花鲢鱼揍了一顿,揍得满脸是血,送到你们局里过大年去了,是吧?……还有那天晚上我说我早早没了爹妈,你说你也早早没了爹妈咱俩一样。其实不一样!安欣,你的安是安全的安,是安长林的安,是安居乐业的安。我的强是从小强颜欢笑的强,是只能自强不息的强!
安欣眼里的雾散了,他定定地看着高启强,仿佛一分钟前才认识这人。他沉声道,你说再多,那也不是抛弃道德和良心的理由。
高启强冷冷说道,良心和尊严,我选尊严。
安欣陡然吼了起来:你你你现在、在、在那个陈泰面前卑躬屈膝的,过得很有尊严吗高总?!他攥拳在茶几上捶了一下,一根筷子被震得从碗上跳起来,落地。
眼见安欣越来越激动,高启强反倒平静下来,他弯腰,拾起那根筷子,抽了张雪白纸巾,上下擦拭。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现在可以选择牺牲一小部分尊严,换取一大部分尊严。值得,因为以前那个强仔,根本没的选。安欣,像你这样的人,你这辈子也没尝过尊严被人踩在鞋底下碾、被人从楼上扔下去摔碎的滋味,所以你不会明白为什么有人为了赢得尊严,宁愿舍弃一切。
安欣慢慢低头,看着扶在膝上的双手。他的语调也恢复了平日的不疾不徐。我确实不明白。我不懂。我只懂得法律,懂得公平。我懂得做人要黑白分明,懂得每一条生命都可贵,都神圣。即使某个人确实有罪,也不容许有谁跨过法律,轻易地剥夺他的生命。
这段话他是一字一字说的。安欣一向是这样,越要紧的事,他越轻声细语。
声音轻如鸿毛,事理重如泰山。
高启强端起碗,呼噜呼噜吸了口面,又夹一块猪脚放嘴里就面,吃得好响。直到咽下那口面,他才再次开口,你讲的道理都对,都正确。但是安欣,你啊,心里没有真实的人,只有伟大正确的道理。
他又喝了一大口面汤。也好,也对,世界上有我这样的人,就得有你这样的人。
他说完半天,都没听到安欣回呛他,转头一看,只见安欣双眼蒙了一层泪,薄嘴唇紧抿着,两手抓在腿上,指头深深陷进肉里,仿佛在忍耐一种剧痛,或是抗拒一种看不见的力量。
高启强愣了一下,探身抽一张纸巾放到他双手之间。
安欣不动。
高启强又抽了张纸,手往他脸上伸,要给他擦眼泪。安欣一皱眉扭头闪开了,顺势在肩头一蹭。
高启强抛掉手里纸巾,淡淡道,你醉啦。有人喝醉了笑,有人喝醉了哭,原来安警官喝醉会掉眼泪。
安欣抄起纸杯,一仰头喝干,捏扁杯子往茶几上一掷。蛋糕呢?我要吃蛋糕!
4
方才那番争论过于激烈,谈话兴致被败得差不多了,恢复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因此吃蛋糕时他们沉默得出奇。高启强拿出一小袋蜡烛晃一晃,安欣面无表情地摇头。
两人默契地一个动刀切,一个用盘接。一个卷毛头,一个小平头,齐头并肩,埋头苦吃。
高启强吃完一角,安欣再用叉子叉给他一角。
吃完了,安欣默然倚坐,左手慢慢揉着右肩。高启强用纸巾擦嘴,看着他的动作,说,你这胳膊应该认真治一治,不然到老了,很麻烦。
安欣呆着脸,苦笑一声,什么老不老的,当警察的人,不做活到老的打算。他瞅一眼高启强。就跟我师父似的,死在抓捕现场,都不知道谁开的枪。
这话题高启强也不接。他说,其实我还给你带了盒药膏,是香港那边药店买的,我有个朋友推荐给我,据说特别灵。
他起身到厨房,从几乎全空的塑料兜里拿出一盒药膏,回到客厅,打开纸盒拧开盖子,像突然想到似的说,哎!安欣,干脆我给你抹一次吧。跟你讲啊我还懂一点穴位按摩呢。来,你把上衣脱了。
他原以为安欣会拒绝,至少是提出疑问。没想到安欣出乎意料地柔顺,左手揪着右边T恤肩膀,一缩肩膀,右手从袖子里退出来,衣服推上去扛着,露出右臂。
同时也露出了一半胸脯,一半肋,一半腰。
高启强得寸进尺。那个,你你你躺下,右肩膀朝上,脸朝里。
安欣就躺下,右肩膀朝上,脸朝里。他本来个子就不大,双腿一蜷,全身就都收纳在沙发里了。
他好像浑然不觉这事有多么……危险。
高启强在沙发边单膝跪下,看着那条带着错杂凹凸手术疤痕的胳膊。伤痕是月球表面的环形山。他把沙发远端的靠枕揪过来,一扶安欣的头,让他枕上,接着把药膏挤一段到手心里,两手对搓,搓得刷刷有声。
等药膏热乎乎化开,他伸出手,穿过虚幻的空气和距离,按在真实温热的肩头。
第一秒钟他的手不敢动,怕一动,一切就烟消云散。
第三秒钟他尝试用手心划个很小的圆。
第五秒钟他终于放开胆子,使用正常力量,手不轻不重地压着安欣的皮肤,柔和有力地打起圈来。
他整个人宛如不复存在,只余一点神智活在手上,抚触着安欣的手。
手每划一圈,是一次微型公转,围绕一个人形月球的公转。
那种心情该怎么形容?一直蹒跚在泥沟中的人,有一天竟能把月亮捧在手中。而且是月亮默许的。不是强扭的瓜。高启强在心里确认了:是甜的。
屋里一时只有皮肤摩擦的窸窣声。
安欣就跟真在医院接受理疗似的,闭着眼,浑身都是放松和信任。
高启强心里忽然有点战栗,不是为自己,是为安欣,一旦他把自己换到安欣的位置,简直心惊肉跳,寒毛都竖起来了:怎么能这么放心地任人宰割?万一我真想背后捅刀子呢?
他看着:安欣后脑短发里的旋儿,像天气预报里的气旋;衣服撩上去露出的半截身子,皮色更白一些,脊椎骨是一条细长的阴影,腰间下陷成山谷线……所有线条和明暗,无不让人魂飞魄散。
可能也觉得气氛不对劲,安欣漱了下嗓子。咳,老高,你以前,我是说小时候,有小名吗?
高启强又挤了点药膏,搓化,抹上去,打圈揉动。有!就叫强仔。爸妈高兴了叫宝贝强仔,不高兴了叫死衰仔,扑街仔。
安欣笑了。高启强说,你小名叫什么?
叫欣欣。他闭着眼睛说,我还记得我妈爱讲,如果再有个弟弟或妹妹,就叫向荣。安向荣。
你名字如果是心脏的心,安心,你弟弟妹妹可以叫相印。
啊?
心心相印呀。
安欣朝着沙发背笑了一声。哦!哎哟,高总这几年真是读书了,成语张嘴就来。
高启强在他肩胛骨边缘一道疤痕上一点,这怎么弄的?
安欣的脑袋在靠枕上动了动,气旋摇晃。他回想一阵。哦,刚毕业,跟着师父到火车站抓逃犯,本来已经按倒上铐了,没想到跟逃犯一起的还有他儿子。那儿子为救他老子,从后面扑过来,用美工刀扎了我一刀。
高启强揸开手指量一下,说,刚好这里是一个穴位,叫肩外俞,还有它旁边这里,是肩中俞,治手臂痛最管用。
他一揉,安欣就叫“唉哟疼疼疼”,一缩肩膀。
高启强扳住他肩头不让躲开,手底略加几分力。安警官不是挺英勇的,钢筋穿肉都不松手,怎么这会儿怕疼了?
安欣嘶嘶吸气,说,救人命的时候当然、唉哟、疼也得忍着,唉哟,现在又不是,唉哟!
等高启强松开手,他慢慢活动两下肩膀,说,咦,好像还真的蛮管用,轻快多了。
高启强说,是吧!我没骗你吧!你记着,肩外俞,肩中俞,肩髃,肩髎,肩贞。
每说一个穴位,他用食指点一下。这几处你记住它,平时如果犯了肩膀痛、胳膊痛,挨个揉一揉,就能好一大半。
安欣说,行。他左手探过来,摸索刚才高启强点过的地方。这里,这里,这里,还有哪来着?
高启强心头涌起一种视死如归的冲动,一伸手,抓住安欣的手,引着他的手指。还有这里……这里。
他差点控制不住嗓音的颤抖。
安欣始终背对着他,直到这时也没回头。那两只手交叠着停在一处,凝固在那个拍肩似的动作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年,高启强手中一空,安欣抽回了手。
他不回头地说,好了,我都记住了。
高启强说,嗯,记住就行。这,这药膏你每天早晚涂一次,用完了告诉我,我再买新的送来。他突然“咦”了一声,白头发,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啊?是吗!不可能吧?我从小头发就特别黑、特别好,幼儿园阿姨都夸。安欣有点紧张。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你老眼昏花了。
高启强把眼睛凑近安欣的后脑勺,眯起眼睛仔细看。我没眼花,真是白的,不过就一根,来我给你拔了。
安欣说,别!……他倏地转过头来,恰好高启强脸就在他耳边。他的嘴唇,撞在了高启强的面颊上。
那是极短的一瞬。高启强猛地往后一退,坐倒在地,后背重重磕在茶几边上,“咚”的一声,但一点没感觉到痛。
两个人都瓷在各自的姿势上,失魂落魄地对视。
安欣肢体僵硬地坐起来,双脚落下去找到地面踏着,抬手想摸一下嘴唇,一激灵,手半路刹车,拐到后脑上去了。
他艰难地收摄心神,嘟嘟囔囔地说,那个,我一个叔跟我说,白头发……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越拔越多,最后就满脑袋都是……白头发了。
高启强说,哦……哦,是有这种,这种说法。对。那,幸好刚才,我没拔掉,哈哈。
直到这时,他背上才渐渐疼起来,痛彻心扉。
安欣静静望着他,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有,有多情月,有三春花,但一眨眼间又被狂风吹走,什么都没了,一切终究是水中月,镜里花。
他依然轻声细语地说,你该走了。
高启强双手扶地,腿软,挣扎了一下没起来,安欣下意识伸手拉他,又飞快缩手。高启强一低头,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安欣也站起来,还是不穿鞋,光着脚。他一边把右边衣袖穿回去一边走,走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
高启强隔着几步之遥,看着他。两人之间像隔了一座海。
明明看不见脸,安欣的面目却清楚浮现在眼前空气里:小脸壳,尖下巴,不浓不淡的眉,不大不小的眼,五官都跟小孩简笔画似的,线条简单到摒弃所有装饰。
然而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特别黑,当它目光一闪,放出专注又天真的、亮晶晶的光,整张脸就瞬间灵动起来,动人心魄。
安欣的脸完全可以给词典里“理想主义者”的词条当配图。唯有简单,才能简洁,才最有力量。
上面那些具体道道儿,其实高启强不那么明白,他对安欣的脸只有一个评价:好看。不笑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他心最深处有个梦,是平时一想起来自己都慌,都要赶紧晃晃脑袋,赶紧忘掉的。
——如果每天能对着这张笑脸吃早饭、中饭、晚饭,他高启强不介意放弃一切。
只听安欣幽幽道,老高,你说我心里没有真实的人,你说错了。他声音硬硬地说,我有。但是……
谁都知道,“但是”后面才是重点,才是真话。但是安欣久久没有把“但是”后面的话说完。
高启强屏息等着,憋得胸口生疼。
他不敢喘气,好像空气里最轻微的一点扰动,也会惊走那一丝丝可能发生的幸运。
很多年之后,老去的高启强在狱中等待判决的时候,又想起了这一晚,这个时刻。
——仿佛一切都彩排过,他早就在决定人生的悬崖边站过了。
……安欣说,但是,我早就决定把人生献给另一种真实。
他不回头地说,来,你过来。
高启强双腿软绵绵地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清朗月光下,一幢幢楼亮着人家灯火。
安欣往对面楼里一指。你看三楼那个亮着的窗户,看到没?有个戴眼镜的小孩趴书桌上正写作业呢。他叫汪采,文采的采,但他老跟我抱怨这名字像狗名,旺财。他今年五年级,他妈妈在光荣路摆摊卖烤肠,他爸爸在建筑工地摔成工伤,坐了轮椅,但一直拿不到赔偿款。再看7号楼那个阳台,看到一个老太太抱着猫坐着了吧?那是杨奶奶,八十四了,她老伴死得早,又不愿跟儿子媳妇住,去年她被一个卖假国库券的骗子,骗走了一辈子攒的十五万块钱……
他一转身面对着高启强。这些人他们不真实吗?不具体吗?我都看得到,都在我心里。你有你必须走的路,我也有我必须走的路。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愚蠢的,完全没必要的。但只有你我自己知道,那是唯一的路。
高启强笑了一笑,知道自己笑得难看极了。明白,我明白!安字头底下,已经有欣欣向荣,容不下心心相印了。
安欣转头看他一眼,又极快地掉开头。那一眼短得像幻觉。
高启强心知,那就是全部。
他往后退一步,说,好,那我就走了……哦等我先,先把碗洗了。不等安欣说什么,他飞快转身进了厨房,把刚才和面的盆放进洗碗槽,迫不及待地开了水龙头,哗。
刷了锅,碗碟也洗净了架在搁板上滴水,高启强擦干净手,把剩菜剩饭和用剩的调料全丢进垃圾袋系好。
他走出来,安欣仍然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只是迅速把右手垂下,欲盖弥彰地背到背后。
高启强过了几秒才迟钝地想到:他是不是在……抚摸嘴唇?
那个单薄背影,仿佛有种螳臂当车的悲壮。
茶几上还剩最后半块蛋糕,是安欣没吃完的,高启强不确定还要不要,没有动。他把叉子轻轻摆正,说,我走啦。
安欣终于回过身。好,我送送你。他走过茶几,低头看着蛋糕,说,谢谢你来给我过生日。以后就,不要来了。
高启强点点头。
安欣盯着他头发,眨眨眼,咦,老高你也有白头发了呀。
啊?是吗?他抬手摸头。
安欣突然出手,飞快挑了一块奶油,抹到高启强头上,看一眼,自己笑得弯下腰。这不是白头发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5
高启强提着垃圾袋走到楼下垃圾桶前,刚要扔,听到细弱一声“喵”。
是只白肚皮白手套的黑猫。他解开袋子,把剩鱼头鱼骨捡出来,用空蛋糕盒盛着,放在地上,退两步。
黑猫慢慢走过来,嗅了嗅,低头吃起来。月光皎洁,洒在猫身上。
猫老远就闻出是鲢鱼,这条鱼骨上肉还剩了很多,猫心里高兴,它偶尔抬头,看那个给它鱼的人原地坐下,双手抱膝,看它吃。
猫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要擦眼泪?上面楼房里有扇窗户,窗前还有个人站着看我吃东西。他们好奇怪。它心满意足地嚼鱼头,咔吱咔吱。人的烦恼太多了,人的心永远无法安静快乐,它想。
(完)
结尾老高想借喂猫拖时间,在安欣家窗户底下再赖一会儿。安欣也知道,他在楼上看着呢。(我怕自己没写明白
安欣背对老高,是不敢再看他,再看怕要出事。
老高心里狂吼:安欣!安欣!你看着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关于我想看扫黑却被塞了满嘴粮这件事
*仅针对电视剧进行纸片人二创分析
*我磕了强心剂的原因:
1.救赎感。最初那个至暗时刻,那个小警察的笑里有个漩涡,很可爱。那个时候身份还是悬殊的,一个社会的底层和一个前途光明的二代,但得到的温柔和包容,真的会让人有种在某个瞬间好像心里突然有团火被点燃的感觉。善良是有原则的,但依旧是仁慈、心软和悲悯。
2.契合感。两个人的得失总是同步的,有很多绝望和痛苦保持在相同的频率上。同样是十三岁没了父母,所以才有他们坐在一起谈话的场面;高启强被徐江盯上时,安欣和赵立东结梁子;高启强和陈书婷结婚,安欣也和孟钰重逢;高启强得知高启盛涉毒,安欣质问李响为什么和赵立东合污;高启强失去陈书婷和高启盛,...
*仅针对电视剧进行纸片人二创分析
*我磕了强心剂的原因:
1.救赎感。最初那个至暗时刻,那个小警察的笑里有个漩涡,很可爱。那个时候身份还是悬殊的,一个社会的底层和一个前途光明的二代,但得到的温柔和包容,真的会让人有种在某个瞬间好像心里突然有团火被点燃的感觉。善良是有原则的,但依旧是仁慈、心软和悲悯。
2.契合感。两个人的得失总是同步的,有很多绝望和痛苦保持在相同的频率上。同样是十三岁没了父母,所以才有他们坐在一起谈话的场面;高启强被徐江盯上时,安欣和赵立东结梁子;高启强和陈书婷结婚,安欣也和孟钰重逢;高启强得知高启盛涉毒,安欣质问李响为什么和赵立东合污;高启强失去陈书婷和高启盛,安欣失去李响和孟钰…在光和影的分界线上,用不同的人生去经历相似的沉沦和绝望,感受相似的切肤之痛。
“在原则里我必须胜过你,在对手里你算可敬的宿敌”
3.亲昵感。那种相识多年,对彼此熟悉无比才会说出的调侃。灵魂平等,但又因为彼此太亲近才能自然而然地说出亲密的话语。
无论是审讯室里的:
“怎么这么多年多去了,还是一杠二星。”
“那不是因为还没抓到你吗?”
“耽误你了啊。”
或者是抓张大庆的时候的:
“安欣,人家杨队这求人的态度,就跟你截然不同!(但是即使你态度差得狗都不理我还是会帮你(。))”
还是到高启强家查案时的:
“你来,什么都有。”
“你最近很爱我啊安警官。”
4.独特感。高启强身上总有种野狗的气质,对外雷厉风行,对安欣总保持着某种温和。他会对高启盛发火,会敷衍陈书婷,会杀了老默,但是对安欣始终有些很特殊的报恩感。比如安欣随手列的书,他反反复复看了;半路劫杀陈书婷时会把受伤的安欣抱出来;本可以直接杀死张大庆他却让安欣听着电话;其他警察在他只会和人僵持着安欣拉警戒线他却不断退后…多多少少总能感受到他对安欣态度不同。
安欣的真善,高启强的伪善,明暗交织着,高启强即使作恶也仍然顾忌着安欣。就算没有爱情这俩也锁死了
再次保命声明:仅针对电视剧,仅针对二创,被高连累和伤害的普通人是无辜的,所以高必须死(合十)
【茂则x徽柔】砌下落梅 七
*要得到什么东西,必然要先失去一些,作为代价。
*不止张先生是白切黑,公主也是。
七 阴计
张茂则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杨氏就差人来说,国舅去世到今年是十周年,想找几个道士,在宅中为国舅打醮做道场。但她说话功夫实在一般,眼神圆滑,早落在张茂则的预计当中。
回过公主后,张茂则拨了款项与她,请她自己安排。
两天后她请的道士陆续进府,张承照去看了,回来直吐舌:“师父,这实在是……”絮絮叨叨地将领头三个女冠如何风骚,如何花枝招展,如何没个正形的说得清楚。
张茂则面无表情地听了,未置一词。
见他冷淡,张承照小心地问道:“这实在有碍观瞻,不如我找几个人,把她们赶出去?”...
*要得到什么东西,必然要先失去一些,作为代价。
*不止张先生是白切黑,公主也是。
七 阴计
张茂则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杨氏就差人来说,国舅去世到今年是十周年,想找几个道士,在宅中为国舅打醮做道场。但她说话功夫实在一般,眼神圆滑,早落在张茂则的预计当中。
回过公主后,张茂则拨了款项与她,请她自己安排。
两天后她请的道士陆续进府,张承照去看了,回来直吐舌:“师父,这实在是……”絮絮叨叨地将领头三个女冠如何风骚,如何花枝招展,如何没个正形的说得清楚。
张茂则面无表情地听了,未置一词。
见他冷淡,张承照小心地问道:“这实在有碍观瞻,不如我找几个人,把她们赶出去?”
“韵果儿做了妾,却是个正经姑娘,做不来那样的妖艳姿态。必是国舅夫人不满驸马不近女色,找来伺候驸马的。”说话的是韩氏,无奈道,“现在走家串户的女冠,十有八九都是暗娼,这也太肮脏了些。”
他们说完了,都望向张茂则,等着这位宅都监发话。
“宅子乃是公主的陪嫁,也是皇家的体面。只不过,杨夫人毕竟是公主的舅姑,也当给她一些面子。硬把人赶出去,失了和气,就不好了。”张茂则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却不达眼底,“做好咱们自己的分内事。”
张承照的脑子很灵活,听了这话,旋即会意,点头道:“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打醮结束后,女冠们并未离去,整日在宅中吹拉弹唱,莺声燕语,嬉笑不止。住在公主宅附近的都是些高官显爵之家,一时间流言蜚语不断,传言如雪球越滚越大。
只有公主浑然不知,从未多看过李玮一眼。哪怕李玮拿着重金求来的曲谱,献宝似的奉到公主的案头,公主依然连一个笑容都懒得施舍与他。
只有面对张茂则时,公主尚能笑一笑。如此被吵了几日,在四下无人时,公主问道:“便由着他们胡闹吗?”
张茂则垂手侍立,平淡地答:“要有耐心,不能看对方的错刚露了个头,便急赤白脸地让所有人都看到,那是给她治病呢。”
这番话被公主记在心里,来回盘桓了许多遍。
良久,她颔首道:“哦,好罢。后山那座别苑倒很清净,我去那儿弹箜篌,就没人烦我了。”
虽然只能躲得一时半刻,但对她而言,也是珍贵的时光。
张茂则象征性的在杨氏面前提醒了一句,杨氏如今看不惯他,却也不敢直接顶撞他。只说过几日便是驸马生辰,等生辰过了,自然把人遣走。
驸马生辰这日,午间宫中来人,召张茂则进宫。公主不明何意,反复追问来递话的内侍,却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到了傍晚,杨氏遣人邀请公主赴宴,公主无奈,只得应邀。
张茂则从福宁殿出来,正好是黄昏将过。他必须得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出宫,因此一路疾走。直至他赶在最后一刻迎上守在外头的白茂先,二人对视一眼,小白见他额上一层细汗,问道:“先生何以这般急?”
“你不明白,”张茂则望了望天色,这会儿想是寿宴已开席,他轻舒一口气,“今夜公主要受苦了。”
小白略略会意,仍不放心地追问:“先生,这事儿能成吗?”
“这把火烧得不够旺,咱们还得往里添点柴。”张茂则说罢,翻身上马,一勒缰绳:“此时回去,时间正好。”
话是说得十拿九稳,扬鞭的手仍然不住打颤。他一骑绝尘,纵马往公主宅狂奔。
寿宴上,公主饮了三杯,说了两句吉祥话,又被那三个女冠留住劝酒。平日里她接触到的诗词,都是清雅含蓄的。而今夜,女冠们口中唱出的皆是艳词,饶是公主也未曾听过。
也许是张茂则不在的缘故,一个名叫玉清的女冠表现得如同宴会女主人。她一壁劝酒,一壁命其余女冠向公主的侍从敬酒。公主本就酒量不深,轮番劝酒下来,已是颊上飞红,醉意浓重。
张茂则入内时,已不见了公主的身影。而公主的侍从们醉的醉,倒的倒。桌上一只香粉盒斜摆着,杯盘交错中,张茂则拿起一只未喝完的酒盏闻了闻。
“把这些东西收好。”他面色冷峻地问道,“公主在驸马阁中?”
张承照并未喝醉,点头称是:“她们把公主送到了驸马阁中,又不让我们内侍跟着,说深夜入内不合适。”
“你去找人验一验这个酒。”
张承照应声去了。
月上中天,张茂则算着时间,强迫自己坐了少顷。他的心痛如刀割,几个平素身强体壮的家仆亦赶到阶下听讯。
“公主遭人算计,乃是我等无用。”他说,“把那些有伤风化的女冠们抓起来,不许逃走一个,务必要拿到关于今夜的详细口供。”
家仆们进入驸马阁,果然院中坐着杨氏与一干人等。杨氏本做好了拦人的准备,孰料家仆们只抓女冠,把人摁到在地,一个个捆成粽子。杨氏目瞪口呆,看着女冠们被带了出去。
她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问道:“张先生这是何意?”
“宫中的路本不好走,是官家体恤母家,才有杨夫人脚下的康庄大道。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被眷顾惯了,杨夫人竟然忘了,自己算计的可是官家最疼的女儿,兖国公主。”
杨氏斜眼哼哼:“什么算计不算计的,如今可是驸马与公主要圆房,你情我愿,不关你事。我劝张先生,少管闲事。”
“你也许已经想好,这事若捅到今上跟前要怎么辩解。但是晚了,这已经涉及到驸马召集暗娼,私德不修,罔顾皇家尊严,台谏都把劄子递到今上的桌案上了。”张茂则捡了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陈述道,“驸马最近收购的书画里,还有一些反政的言论,今上看了,可是很恼怒啊。”
大约杨氏并没有想到这一节,因此一条条地听下来,也知道这其间问题并不小。一时间张大了嘴,竟不知从何反驳。
“再加上今夜,你不顾公主意愿,做出这等肮脏的阴私事。公主清醒了会怎么样?今上知道了会怎么样?你不妨大胆地猜测一番。”
说罢,目视嘉庆子等人:“去,把公主请回阁中,好好服侍。”
杨氏愣了一愣,气急败坏地嚷嚷道:“拦下她们!”
一刹那院子里闹成一团,而终止这场闹剧的,是来自驸马寝阁中,一声来自公主的尖叫。
此声凄厉刺骨,院中的纷闹的人群皆被慑住,瞬间静了下来。
随后,里头传来一阵叮里哐啷的声音,仿佛是瓷器被推倒在地。又沉寂了须臾,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也许是见到了月光,脚下不防,被门槛绊倒。
张茂则无意中攥紧的手掌一松,蹭地起身,拨开众人,疾奔到近前。女子发间的珠翠已不见踪影,青丝松散,衣裙凌乱。也许是张茂则手掌上的热度太熟悉,她勉强支撑着仰起头来,一串泪珠落在张茂则的手背上。
“公主!”
同时呼唤她的,还有追出来的驸马李玮。
公主听到李玮的声音,猛然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反手用力掐住张茂则的手腕。用近乎哭求的语气叫道:“不——不要!不要把我送到他床上!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尖叫得几乎断气。她外衣敞开,袒露出其间浅粉色的抹胸。张茂则再顾不得其他,为她将外衣拢上,旋即将人一把抱起。
无人敢拦。
也许是张茂则的怀抱让她感到了安全,她没有挣扎,顺从地依偎在张茂则的怀中。
“公主,没事了。”
公主好似忍了很久,嘤嘤啼哭起来。声似猫叫,柔弱而可怜。
然而在回阁中的路上,她的哭声渐止,很快就睡了过去。安顿好公主之后,张承照很快回转,站在外头汇报。
“那酒果然不简单,有好几味催发的药材,与那香粉盒中的气味是一路的。”
一会儿,小白亦将几张纸呈给张茂则:“先生,这是口供,都已签字画押了。”
张茂则就着宫灯的光细细读了,颔首道:“好,你们都辛苦了,去休息罢。”
几人告辞后,张茂则伫立了片刻,正待离去,忽然嘉庆子从公主的寝阁中一路向他跑来,神色惊慌。
“不、不好,我方才服侍公主更衣……”
张茂则眼皮狂跳,强自冷静地问道:“好好说话,公主怎么了?”
“公主裙下……”嘉庆子快哭了,“有血!”
公主花了一个清晨,才慢慢意识到身上的痛楚是怎么回事。
她很平静,平静到面对张茂则复杂的目光,也不发一语。她想自己也许早晚有一天,要用这样的方式给李玮、给杨氏一个交代。
交代了,然后呢?
公主望向了一把绣花剪子。剪子极锋利,割破了肉,一时竟也未觉得疼。及至鲜血如注了,将她淡白的裙子染成深红了,她才察觉到疼痛似的,低声叫起来。
“张先生,”她倒抽冷气,自言自语道,“这把火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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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则x徽柔】砌下落梅 六
*谁不想娶公主做妻子啊——
*快结束了,想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六 依恋
三十多年来,张茂则很少做梦。
他年幼进宫,对自己的一生有极其明确的认知。偶尔也会感到迷茫,但这个阶段很快便在忙碌中度过了。
公主是一道光,随着嫁给不喜欢的人,她的光芒慢慢减弱。从耀眼夺目的阳光,渐渐变成了草丛里微弱的萤火。
萤火幽微,却照亮了张茂则那座昏暗的心房。
张茂则久违地做了个梦。
还是在那条画舫上,公主素手执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她的笑涡浅浅,如盛清酒,直直地把张茂则灌醉了。
他们坐在船尾,没人来打扰。公主便轻轻伸手,牵住了张茂则。夏风暖热,她的手却是冰凉的。指尖纤细,轻挠张茂...
*谁不想娶公主做妻子啊——
*快结束了,想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六 依恋
三十多年来,张茂则很少做梦。
他年幼进宫,对自己的一生有极其明确的认知。偶尔也会感到迷茫,但这个阶段很快便在忙碌中度过了。
公主是一道光,随着嫁给不喜欢的人,她的光芒慢慢减弱。从耀眼夺目的阳光,渐渐变成了草丛里微弱的萤火。
萤火幽微,却照亮了张茂则那座昏暗的心房。
张茂则久违地做了个梦。
还是在那条画舫上,公主素手执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她的笑涡浅浅,如盛清酒,直直地把张茂则灌醉了。
他们坐在船尾,没人来打扰。公主便轻轻伸手,牵住了张茂则。夏风暖热,她的手却是冰凉的。指尖纤细,轻挠张茂则的掌心。
公主说:“我对你,不比对旁人。”
见张茂则不答,公主又笑,很天真的模样:“我的心里装着什么,难道张先生不知道吗?”
张茂则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早已落入公主的掌心。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那个下雪的梅园,也许是那个安静的书斋里,他的那颗沉寂的心便已得了滋润,开始生根发芽了。
画面一转,不知几时,他们的画舫已行过了金明池,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水面上。公主倚在他的肩头,柔软的发蹭过他的脸颊,他只消低首,便能碰触到公主的唇。
公主的唇是香甜的,有酒香,有花香。
他们如同寻常夫妻般拥坐在一起,怀里的公主言笑晏晏,把那些压在身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两臂如藤蔓,缠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一声接一声地唤他,张先生。
张先生,张先生,茂则哥哥。
此声若莺啼,娇柔宛转,满怀对他的依赖。望向他时,如望自己的夫君一般。
而他呢,他早已沉湎其中,含笑回拥。从喉咙中滚出一声呼唤,轻柔无比。
那两个字就在嘴边,脱口之际,张茂则腾地从床上坐起,心口一阵疼痛。他推开窗,绵绵的细雨扑在脸上,雨水清凉,将他的神思从旖旎中猛然拽了出来。
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自泛舟后,公主愈发依赖张茂则,她心中想要张茂则时时伺候,但她也知道,张茂则心中的谱,任谁来也轻易左右不得。她小心地保存着与张先生之间的情意,既不想让人察觉,更不愿被人破坏。
张茂则怎会不清楚,但公主的脾气他很了解,这可是一个自幼娇生惯养,不知克制得长久的公主。公主能忍耐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张茂则亦极少离开公主宅。
七月中周美人分娩,又是一位公主。送过了早已备好的礼品后,张茂则开始准备十二公主的满月礼。然而吩咐出去采买回来的东西总是不尽人意,公主看了也不满意。
“那只好臣亲自跑一趟了。”张茂则叹道,“要去好几个地方,大约要一天工夫,公主?”
他还没说完,公主便摇头:“不许。”
“公主不放心臣去采买,那就只能请公主同往了,只不过……”张茂则微笑着顿了顿,“外面艳阳高照,暑热正盛,一点风都没有,车驾如同蒸笼。公主这么怕热,恐怕要头晕了。”
他这么一说,十分怕热的公主果然犹豫起来。贝齿咬住下唇,目光游移,一时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张茂则笑了笑,向公主拱手告辞:“臣一定尽早回来,再给公主带喜欢的炙猪肉。”
说罢,他便向外走。张承照与小白随侍左右,一个引路,一个递鞭。几人刚出公主的寝阁,正在说话时,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旋即,张茂则手里的马鞭已被人劈手夺去。
张茂则惊讶地回身,见公主目中含着隐隐的泪意,追得直喘。饶是如此,五指仍然紧紧攥着马鞭,气鼓鼓地噘着嘴。
“公主?”
公主一声不吭,却没有要还他马鞭的意思。
张茂则心中暗叫不好。他面上挂着笑,笑里藏着几分警告,期许公主能读懂他的意思:“公主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
听他这么说,公主扭头,红唇依然撅着。僵持了片刻,他目视边上的嘉庆子与笑靥儿,脸色冷了下来,吩咐道:“日头毒得厉害,把公主扶回去休息。”
说罢,马鞭也不要了,径自离去。
走出去才几步,公主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且是小孩儿的哭法,撕心裂肺的,吓了众人一跳。
张茂则脚步一顿,回身呵斥:“公主!”
他从来不会当众顶撞公主,公主也从没有被人如此厉声呵斥过。一时间哭声刹止,满面泪水的呆住了。
张茂则拧着眉,冷冷地说道:“若公主执意如此,臣亦无法胜任宅都监一职,只能去向陛下请罪了。”
克制得长久这个道理,看来公主并没有学会。
其实这几句并没有威慑力,但公主如今执念成心魔,若放任下去,只会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公主立即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以张茂则的性格,完全做得出来。
她的手松了松,将马鞭用力地丢在地上。扭头就跑,表现得十分倔强。
张茂则松了口气,弯腰去捡马鞭。被烈日晒得发干的青石路上,有几滴水渍格外明显。他看得一怔,旋即直起身,用投下的身影遮住。
他的目光扫及四下里几个内官侍女,沉声道:“公主任性,此事不可伸张。”
众人忙不迭地称是。
张茂则这才有工夫出门,等他回府,果然已是傍晚。将礼品交予近从,缓步走到公主的妆楼下,却见公主的寝阁中一丝光亮也无,门窗紧闭。问及乳母韩氏,只说公主生了一天气,饭也没吃,兀自睡了。
他垂首想了想,决定不再做深夜探访这等危险又逾距的事。且这样的事,他已经做得够多,够出格了。
新月皎如昼,站在一地如水的月光里,张茂则低低的叹息。有人褰帷而出,披散着长发,正欲望月。
心念忽动之间,一个垂眸,一个仰首。四目相对,两双眼睛接触,不用言语举措,便已通晓了彼此的情意。
公主想要的,不过是楼下的他而已——他都明白了。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小白的转述:清早的事儿传到杨夫人耳朵里,大约是李玮心系公主,而公主却对着一个内臣撒娇哭泣的缘故,杨夫人气急败坏,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而张承照的转述则更令人冒火。
公主见他发怔,一拍栏杆:“你好大胆,竟敢到这时候才回来!”
似娇似嗔,火气已消,听着倒像是埋怨。
“事已办妥,臣白日里对公主不尊,请公主降罪。”他一扫眼中的阴冷,笑着深躬行礼。
公主并没有答话,“通通通”下了楼,裹挟着一阵香风跑到张茂则身前。望了他半晌,方才恨声道:“你真是过分……我还没有解气呢!”
“请公主降罚。”
他这么从容,公主反而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公主跺跺脚:“罚、罚你一辈子陪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说罢,两颊已是绯红一片。
“这对臣来说,应是赏赐才是,”张茂则无奈地笑了,“公主,今再后不可如此小性。如果公主记不住,那就真是在把臣往外头推了。”
大约是意识到白日里的确做得过分了,公主有些羞赧,竟对着他道歉:“你一去就是一天,我只是不想你走。对不起……”
公主很少向人道歉,说到最后红了眼眶。夜色里,她小小的一个,便是身影也孤零零的。这座偌大的公主宅于她而言这般陌生,如果旁边没有了张茂则,她又该多么的无助。
她倏然仰首,凝望着悬在柳梢上的弯月,怅然道:“从前张贵妃曾对我说,有一天我会发现,寻常女子最简单的愿望也不会为世人所容,那是她对我的诅咒。”
张茂则当时亦在场,如何会不记得。听着公主的回忆,心跟着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只听得公主缓缓说道:“我与你之间的心意,若让外人得知,恐怕这事便不能轻易善了了罢?我从前不明白,可今日,听你说要辞去宅都监一职,忽然想到了这一节。”
张茂则沉默许久,方才叹道:“这世上刀枪剑戟如此之多,我只是怕公主受人非议,遭人算计。公主想要的东西,这个世道不能容忍。公主或许不知,得偿所愿,本就是最难的。”
他说罢,公主已跟着堕下了泪。
“但臣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公主获得些许自由。”
此言斩钉截铁,公主一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那双深邃的眼里传达的东西很多,公主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了解到的他,也并不很全面。
“只要公主耐心等待。”他笑了笑,伸出手去,轻轻递上了一方拭泪的棉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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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则x徽柔】砌下落梅 五
谁能拒绝使劲抛直球的公主,我不能,张先生更不能。
第四章链接:【https://pandastark.lofter.com/post/1e13b0e5_1cc3596e6】
五 隐秘
夏日炎炎正好眠,公主一觉睡醒,饮过一杯杨梅果酿。方去了几分暑热,忽然想到了什么,仰首道:“我们泛舟去罢?”
侍立在旁的嘉庆子一愣:“公主想泛舟?”
“是呀,你快去与张先生说,咱们去金明池,这会儿荷花开了,正是夜游金池的好时候。”
她越说越起兴,旋即起身,对镜描起眉来,一副理好妆就要出去玩的样子。
嘉庆子哪里能反对,立即派人去通报张茂则。
得到消息的张茂则一点都不惊讶,眼见天色...
谁能拒绝使劲抛直球的公主,我不能,张先生更不能。
第四章链接:【https://pandastark.lofter.com/post/1e13b0e5_1cc3596e6】
五 隐秘
夏日炎炎正好眠,公主一觉睡醒,饮过一杯杨梅果酿。方去了几分暑热,忽然想到了什么,仰首道:“我们泛舟去罢?”
侍立在旁的嘉庆子一愣:“公主想泛舟?”
“是呀,你快去与张先生说,咱们去金明池,这会儿荷花开了,正是夜游金池的好时候。”
她越说越起兴,旋即起身,对镜描起眉来,一副理好妆就要出去玩的样子。
嘉庆子哪里能反对,立即派人去通报张茂则。
得到消息的张茂则一点都不惊讶,眼见天色接近黄昏,一面差人去安排画舫,一面折身去接公主。
公主早已理妆罢了,换了寻常服饰。膝上搁着一只竹青幕篱,手中握着一柄团扇,正笑盈盈地坐在院中,等着他来。
“臣已派人去备船了,公主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臣一并让人买了,让公主在船上用。”
公主轻摇小扇,笑道:“吃什么都不要紧,少带几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人一多,就没趣了。喏,便带她们两个,再加上我与张先生,四个人就够啦。”
张茂则颔首微笑:“是,臣本想嘱咐低调些,公主已想在了前头,臣遵命便是。”
女孩儿戴上幕篱,轻纱笼住了她秀丽的面容,也能堪堪遮住她如玉的脖颈。她撩起面前的两片轻纱,狡黠极了:“这样,张先生就没话说我了。”
张茂则怎舍得说她,一行人轻简出府,由张茂则驾车,傍晚时分,到达金明池畔。张承照守在岸边,见他们来了,迎上前,指指身后一条饰有许多鲜花的画舫。
“师父,船已齐备。”
张茂则满意地点头,不等他说,身后已有人褰帘,有人急急下了车。
一阵香风吹人,女孩的裙裾旋旋,仿佛被放出笼的小鸟,声音轻快:“哇——”
几人拥着她上了画舫,这条船并不大,只有两间内室,胜在小巧精致。珠帘翠幄,掩不住里头人影绰绰。张承照主动负责摇船,嘉庆子与笑靥儿煮茶洗瓜果,与公主在帘后说笑。
不多时,落日余晖走尽,新月初上,池畔的酒家都已点了灯。偌大的金明池上,还有几条画舫,遥遥飘来几声丝竹之音。
张茂则立在船尾,他今日未着公服,只穿了一身深青色常服。幞头软软搭在颈后,半明不明的光笼在他的面上,衬得他眉目清秀,倒也看不出是三十出头的人。
碧水清波,香风暗动。有人谈笑间,隔着水晶帘深深凝望着他的身影。他方一转身,便落入公主的视线中。那道视线如此炽热,他眨眨眼,旋即垂下目光,竟不敢与之相对。
一时间,这条船显得十分狭小,半点没有他的藏身之处。
有纤纤玉手撩开珠帘,女子春衫细薄,软和的粉青衣裙,愈发衬得她眉眼温柔。她在船尾坐下,一手撑栏,一手摇扇,也不言语,只含笑望着张茂则。
不知是她的眉眼太诱惑,还是这片水波太荡漾,总之张茂则被温柔乡深深围住,全无逃脱的机会。
她手中那把团扇上画着西府海棠,一朵一朵,媚而不妖。
“公主……”
张茂则抵不住她的注视,只能投降。
“张先生,”她的声音在夏初的夜里轻轻响起,与远处的丝竹管弦之乐相应和,仿佛在唱歌,“此处无人,张先生还不肯坦白自己吗?”
张茂则无言。
“我等得了,”公主笑道,“等张先生自己说。”
他们在船上坐了半夜,刚回府休息,便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雨水湿润了一片绿苔,在这个无名的夜里格外油绿。
有人在藤床上辗转难眠,终于蹬去了薄被,一骨碌坐起来。长发散落在腰际,美目流转,盯着青色纱帐出神。
若这个时候悄悄去找张先生,会有人发现吗——公主如是想着,心动人动,她立即翻身下床,赤着脚,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探了探头,发现负责守夜的笑靥儿早已经睡熟了,还轻轻地打着鼾。
正要悄悄出去,忽然房间里传来一点响动,听着像是东西被推倒的声音。这倒把公主吓了一跳,她立即回身,盯着那幅深青色的纱帐。
那纱帐后头放的两三个箱子,里头都是她平时收藏的宝贝,有香品,首饰,与一些今上赐予的妆物。声音便是从纱帐后面传来的。
她缓步靠近,心下战战。
纱幔微动,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人在里面。
她飞快地掀开纱帐,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人扣住手腕,用力一拽,整个人都被拽了进去,撞进了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海棠花香的怀中。
惊恐了一瞬,她很快安静了下来,因为整个公主宅中,都不会再有这么熟悉的怀抱。下嫁当日后至今,等这个拥抱已经足足一年有余。
张茂则单手拥着她,另一手将纱帐拢上。二人缩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帐外的雨声变得朦胧,内侍的手臂结实有力,形成了极鲜明对比。
海棠香气浓郁,她缓缓回过神来,想到,这是她最近爱用的熏香。张茂则究竟在这静候了多久,不用想也知道。
她轻轻地发笑,把发烫的脸贴在对方的心口上,喃喃道:“张先生,原来你是这样的。”
张茂则不经逗,心跳陡然加快。
“公主……”张茂则努力放平呼吸,“臣原只是想看看公主是否安睡。”
却哪里想到公主悄悄起身,一副要来找他的模样,他连忙弄出些声音来。免得公主扑空,也免得闹出动静。
公主在他的怀中哼了一声,手指戳了戳他的脊背:“张先生来多久了?从前可有来过么?”
对方不语,公主抿唇忍笑,昏暗中伸手去摸张茂则的脸。他的脸上微微泛热,两眉与眼睑,随后是鼻梁与唇。被公主的手指抚过,他的唇有些湿润。
空气中有一丝甜腻,也许是公主的帐中香的味道。
有人张口,含住了公主的指尖。女子的葱指平时保养得莹润,含进口中了,竟也仍泛着甜味。许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公主的手指抖了抖,究竟是顺从了。
理智早已七零八落,张茂则轻轻捉住她的手腕,吐出了那一小截指尖,脸红了:“公主……”
公主走近一步,贴近张茂则,柔夷如山藤一点一点环住对方的腰。听着对方如擂鼓的心跳,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哽咽:“我对你,不比对旁的人。茂则哥哥……”
张茂则忽然扣住她的下巴,俯首吻去。
公主猝不及防,想躲也没有机会。
她想起那一年落雪纷飞,她趴在张茂则的背上,笑盈盈地唤张先生。这一年的夏夜,她靠在张茂则的怀里,承受来自对方热烈的亲吻。
公主有些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意识到,张先生一直拒绝她的示好,是保护她。
若都如这般亲密接触,时日久了,必然要被他人看出端倪。而她与张茂则之间,终究不是寻常情人。
公主喘着气,沉溺在一吻之中。两手无力地攀环住对方的脖颈,细细地体会对方唇上的湿润与柔软。
一吻加深,摩挲得唇角发痛,张茂则才放开她。有暧昧的银丝随着分离的动作,缓缓垂下。
纱帐里的温度不知何时高了许多,张茂则不敢再与公主亲近下去。一手褰帘,半拥着公主的身躯,几步移近寝榻。
“公主,早些睡吧。”
公主亦很温顺,手指却扯住张茂则的腰间革带,乖巧地躺下的同时,将人一勾。张茂则猝不及防往前一磕,幸而用手撑住,才没让自己摔在公主身上。
昏暗的床帐里,他们靠得如此近。公主唇上殷红,竟似不知足的女儿情态。唯有一双眼是明亮的,有温度的,忽闪忽闪,盯着张茂则瞧。
数十年来,张茂则一直坚信,缺少性征与做人的尊严并无联系。可这一瞬间,他依然意识到自己有正常人应有的念想,且在脑中盘桓,挥之不去。
张茂则心中痛楚愈盛,懊悔而无力。一时间百感交集,五脏六腑如在油锅中煎熬。
于是他一把捉住公主的手,又往下滑了三寸。同时俯下身,在公主耳边低语:“臣怎配公主?”
正常男子,在与心上人如此接触时会有的反应,他不会有,他能有的只是心念之欲。
公主吓了一跳,连挣脱也忘了,只怔怔地与张茂则对视。
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有痛楚,有怜爱,有许多深重的无可奈何。
“配的。”她看得入迷,喃喃道,“我喜欢你,不在乎这个。”
这几个字如同一捧清凉的泉水,浇在张茂则那颗被痛苦灼烧的心上。一时间让他话也说不出,亦直直地回望公主,想要确认公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公主两目如星,仍然是纯粹模样。
李玮自纳了韵果儿为妾后,依然常常泡在书房中研究字画。只不过,他原本不肯让人接近的,如今倒也许韵果儿在一旁侍候。
张茂则去探望过一次,听得韵果儿在与李玮讲过去公主的一些生活琐事,见他来了,立即住了口,大约是怕张茂则介意。
张茂则倒没有太多异样,就着韵果儿的话题接着笑道:“公主年幼时并不擅长绘画,反而是出嫁后,少了从前宫中的玩伴,这才有心思坐下来认真画上一幅。”
他这话一出,一直在窥探他神色的韵果儿心下一松,对李玮解释道:“张先生是官家指给公主的师傅。”
这对李玮来说倒是头一次听说,怔了怔,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追问两句。但他一直对张茂则心怀敬畏,这会儿亦不敢随意发问,怕惹张茂则的不快。
“不敢当师傅一称,不过是陪着公主写写画画。”
“公主……她喜欢什么……”
李玮似乎是鼓足勇气了,磕磕绊绊地问道。张茂则把他的怯意都看在眼里,顿了顿,复又笑道:“公主喜欢热闹,也喜欢清净,读书时,是连我也要赶出书斋的。”
这话说了与没说一样,李玮垂首思索了片刻。他话既开了头,便不再忸怩,索性问道:“公主好像很喜欢箜篌?”
张茂则颔首:“是。”
“多谢张先生。”李玮心中有了主意,拱手真诚地谢道。
张茂则侧身不受,虚虚扶住:“都尉不必客气。”
李家如今富贵已极,看起来粗陋朴实的李玮却并不骄奢淫逸,自买了假书画后,他与那些贵族子弟都不太来往了。
张茂则一直不讨厌他。
然而从都尉的阁中出来,张承照迎上前,附在张茂则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茂则顿住须臾,脸色冷凝。
“继续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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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则x徽柔】砌下落梅 四
*如果是张茂则的话,不会让矛盾升级到不可调和吧。
*是不能回应公主的张先生(流泪)
四 克制
公主最终还是在天亮前回到了寝阁。
她甚至与驸马一同吃了早膳,只不过早膳一过,耐心立即告罄。李玮瞧她恹恹的,也不敢多话。
很快流言渐起,关于公主闺房的细节,成了宅中内侍们主要话题。这些话经由几个有眼色的小黄门传给了张茂则,张茂则眉头皱起,旋即冷笑着把公主宅中上下内人侍者,连同原先跟随李家的婢女小厮也一同召至院中。
“公主宅虽然不比宫中,但一样不能少了规矩。”张茂则对杨夫人微笑道,“国舅夫人,尚主之家,例降昭穆一等以为恭。你可知什么意思?”
杨夫人正要骂儿子,哪里知道后院忽...
*如果是张茂则的话,不会让矛盾升级到不可调和吧。
*是不能回应公主的张先生(流泪)
四 克制
公主最终还是在天亮前回到了寝阁。
她甚至与驸马一同吃了早膳,只不过早膳一过,耐心立即告罄。李玮瞧她恹恹的,也不敢多话。
很快流言渐起,关于公主闺房的细节,成了宅中内侍们主要话题。这些话经由几个有眼色的小黄门传给了张茂则,张茂则眉头皱起,旋即冷笑着把公主宅中上下内人侍者,连同原先跟随李家的婢女小厮也一同召至院中。
“公主宅虽然不比宫中,但一样不能少了规矩。”张茂则对杨夫人微笑道,“国舅夫人,尚主之家,例降昭穆一等以为恭。你可知什么意思?”
杨夫人正要骂儿子,哪里知道后院忽然聚集了这么多人,又听张茂则拿咬文嚼字的,皱眉哼哼:“我是没读过书的,请先生说说。”
“意思是,儿子娶新妇,夫人是家姑。但驸马若娶公主,夫人就只能降一等,身份是嫂子。这是国律,夫人入公主宅前,可听人说过么?”
杨夫人已有愠怒之色,但“国朝仪制”压在当前,又当着这么多内侍婢女,她只好勉强笑笑。
“另外,公主宅第乃是公主的陪嫁物,公主是正头主子。夫人是随着驸马一同住在这里的,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可以随时同我说。”张茂则不等她回答,目视着阶下众人,“你们好些人,从前也都识得我。今日,我们都在公主宅中共事,有些事儿,还是先说明白了。”
他从前乃内侍省高班,又领御药院,待年纪一够,就是都知的主要备选。下头谁不得尊称一句张先生,便是从前娇纵跋扈的温成皇后也照样如此。
“从前如何在宫中做事的,如今在公主宅中也一样。公主年轻,耳朵里听不得闲言碎语,你们也都把嘴巴守好。”他目光扫向身边的妇人,“我瞧夫人院子里的婢女们,到底是不及宫里出来的,懂得嘴上把门。到下个月,若有做得不尽人意的,一并都换了。”
他甚至向杨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觉得,可有何不妥?”
杨夫人大约是没有被谁压得话也说不出的时候,只是脸色越发阴沉,看得出是在憋气。但她从前就见过张茂则随侍今上,也见过今上信任张茂则的模样神态。
她不说话,张茂则摆摆手,众内侍忙退出。他们早已悚然惊惧,谁还瞧不出张先生那意思,摆明了是在警告。
于是她把儿子骂得更厉害了。
张茂则的威慑起了一定作用,但粗鄙妇人手段很多。一忽儿给公主白绫置于床上,一忽儿又弄出了纳妾的法子,皆都不成后,她气恨不已,奈何驸马李玮却很想讨好公主,她便暂时没有从中作梗。
岁末,今上照例要赐新年礼品予宗室戚里。杨夫人听了公主要备礼物,便抢着让驸马来操办。
公主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的结果,是过了十数日后,李玮带来了六幅书画。公主细细观了,玩味须臾,忽然面色一变。
幸好李玮呈过了书画,为怕公主见到他心烦,已经先告退了。
公主把那画一推,怒道:“重金买摹本回来,真是笨!”
张茂则走近了,细细看了一番,忽而笑道:“臣不懂字画,瞧着分明是真的。”
“你也跟着盲了?”公主正要嗔他,忽然眼波流转,捂嘴发笑,“哦,是我看错了,果然是真的。”
这批礼物送进宫中,帝后看了如何尚且不知。
及至公主与驸马入宫贺岁时,今上犹豫再三,含笑问李玮:“公主宅献上的书画,都是你选的么?”
李玮颔首称是。
公主笑道:“那是他辛苦重金买来的,花了不少钱呢。女儿想着,驸马挑的想必不错。爹爹瞧着可喜欢?”
今上脸色变了又变,想是碍于情面,不好当众斥责。但他脸上阴晴不定,这已足以说明了他对于驸马重金求购的是赝品有些不满。
“都尉有心了,只是对翰墨丹青上少点经验。”皇后出言缓和。
李玮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知道了里头有赝品。而公主照常说笑,视若无睹。
这之后,李玮愈发少言寡语,沉溺在书画中。势必要锻炼自己的眼光,磨炼画技。
只是他们一直不同房,及至大半年过去,也始终没有进展。这事儿终究让杨夫人捅到了御前,让公主受到了许多告诫,但她意志坚决,抵死不肯。
今上召张茂则谈了这件事,末了,让张茂则代告驸马,可以纳妾。
驸马的书房外有一架花墙,时入初夏,花香馥郁。张茂则向李玮转达了这句话,李玮听了,默视窗外,久久不语。
“如果我纳了妾,那我与公主,永远都只能这样了罢?”
他精进书画修养,公主想必也会高看他两眼,两人的关系尚有缓和的机会。
张茂则立在他身旁,说道:“都尉可知,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她喜欢的东西,我可以去买。她喜欢书画,我也可以去学。”
这确实是一番真心,可是那位小公主根本感受不到。
“公主如同那些花,”张茂则指了指对面那堵花墙上盛开的玉英,“任她生长,可与其朝暮相处,可观得花开花落。但若非要攀采,恐怕只会加速它的衰败。”
李玮愣了片刻,没有回答。
“若都尉一直无所出,恐怕杨夫人也会一直愤懑不平。最开始,都尉不是一直能与公主同用晚膳的吗?”如今公主厌烦他,连晚膳都不肯同进了。
“是啊。”
“依我看,驸马不妨想开一些,莫要强求不该有的。这样对你与公主,都很好。”
李玮的眸光闪了闪,终于颔首同意:“好,那我纳妾。”
这大概是成婚快一年以来,公主最高兴的一天。和她一样高兴的是杨夫人,众人目的一致,先从宅中看起,公主甚至高兴到对杨夫人说:若妾室有所出,一应用度皆由她来给。如果杨夫人愿意,孩子算作公主名下都可以。
只是找个可靠的小妾,实在没有那么容易。最终还是苗贤妃出马,定下了韵果儿。杨夫人拉着韵果儿左看右看,嘴咧得老大,仿佛孙子已经在眼前了。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这个夏日的傍晚,公主难得的喝多了。她坐在蔷薇花架上,皓腕捧银杯,醇厚的酒液顺着倒歪的动作,尽数泼在了衣襟上。
她口里不知喃喃着什么,等张茂则闻讯赶来,她早已吃醉了。正不顾众人阻拦,脱去了脚上的鞋,踩着凭几傻笑。发髻微松,玉颜胜雪,见到张茂则的青绿公服出现在院中,高兴得张开双手。
“张先生——”
她一双玉足露在外面,幸好四下只有两三个婢女守候,并无旁人看到。凭几有一臂高,张茂则怕她摔跤,用双手虚虚拢着。
张茂则并不生气,反而仰首笑着问道:“公主,今天兴致这么高?”
公主两眸如星,亮晶晶地望着他。似解脱,似忧伤地说道:“我从未这么轻松过,好像这辈子该做的事都已做完了……还好,我见到你了。”
有旁人在场,张茂则绝不允许出现亲密对话。他的原则也影响了公主,公主眨眨眼,余下的话没有再说。
一阵微风拂过,她头顶肩上落了许多零碎花瓣,偶有一两片落在她乌黑的鬓发间。白的红的,纷纷扬扬,犹如香尘飘零。
也有一些,落在张茂则的官帽中。
公主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接住了一些,随后撒在张茂则的肩头,笑着念道:“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这是蔷薇,不是落梅。”
她呵呵笑起来:“错了错了,那就是……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
她被这看似不大,其实封锁重重的公主宅困在这里,已经无处可去了。那一点自由,还是眼前的内侍为她争取来的,也不知能享用多久。
念完诗,她自顾自地拍嘴:“哎呀,又错了,没有鹦鹉。”
张茂则仰首痴痴地望着她,目光柔软而深情,久远地仿佛过了一生。
忽然有两滴雨水落在张茂则的唇边,张茂则伸手一摸,是热的。
“李玮那只傻兔子以后不会来烦我了罢?”她倏然抬面,使劲忍泪,却还是流了满脸。她不住地用手擦去,反复抹来抹去,花钿早已被弄乱。
“不要这么说驸马。”
“可是我被困在这里了呀。”说到这,她低下头来,双手捂着面,索性任由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公主大婚那日的愿望,臣已经为公主做到了。”张茂则温柔地哄她,“公主被困在这里,臣也在呢。”
公主哭泣的声音一顿,似乎是在回忆她大婚那天许了什么愿。随后她恍惚意识到,原来是张茂则在御前为她开脱,为她去劝李玮纳妾,好教杨氏消停。
“下来罢,去睡觉。”张茂则见她不哭了,方才说道。
公主喝多了酒,醒了须臾,又开始犯晕。她点了点头,正要下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脚一滑,整个人都向张茂则倾去。
颇有些惯用伎俩的意味,也有些仗着张茂则不敢不接的娇纵。
张茂则伸手一拢,便把小公主抱在怀里。
只是这个拥抱转瞬即逝,他随即把小公主扶立住了,脱了手,唤两旁道:“扶公主进屋休息。”
礼貌又有分寸,让人根本无从指摘。
公主天旋地转之间,已经被一旁的嘉庆子等人扶着进屋了。她睁着朦胧的醉眼,迷迷瞪瞪地去找张茂则的身影,却见内侍站在寝阁外,神色晦暗不明。
冷静克制到这个程度,一定是因为不喜欢。
二十二年来,除了婚事的不自由,她想要的几乎都能得到。然而得到的东西,却未必都是她想要的。
但就是得不到才珍贵,看看那个人,不就是吗?
【TBC】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 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 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二次宣传(音乐pv 视频封面 文章配图 公众号插图等需征得授权)
如用于表达观点,请仔细阅读我3月1日另一条lofter的声明,请勿滥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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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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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 Flame 火
(Sherlock x Irene/短篇)
写给真正的2020年。
Flame
火
*
这里不再有火。
他在一个夜晚拨通那个人的手机。屏幕贴着鬓角,幽光在黑暗中从他的眼角边缘漏进来。这毫无必要,他对自己说。他拨弦的食指在桌上敲击,无温度的玻璃屏渐渐有了温度。短暂的沉默后,他听见拨号声第五次传来。等待像是绞刑前一刻因失重而松开的绳,在下一次嘟声前又将他的脖颈勒紧。直到最后窒息。
“这毫无必要,侦探。现在你又想逼自己说什么?”
在他挂掉电话时,最后一位当事人正准备按响221B的门铃。
*
那个女人走进屋子时,整条贝克街的灯都暗着。这场大停电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
(Sherlock x Irene/短篇)
写给真正的2020年。
Flame
火
*
这里不再有火。
他在一个夜晚拨通那个人的手机。屏幕贴着鬓角,幽光在黑暗中从他的眼角边缘漏进来。这毫无必要,他对自己说。他拨弦的食指在桌上敲击,无温度的玻璃屏渐渐有了温度。短暂的沉默后,他听见拨号声第五次传来。等待像是绞刑前一刻因失重而松开的绳,在下一次嘟声前又将他的脖颈勒紧。直到最后窒息。
“这毫无必要,侦探。现在你又想逼自己说什么?”
在他挂掉电话时,最后一位当事人正准备按响221B的门铃。
*
那个女人走进屋子时,整条贝克街的灯都暗着。这场大停电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并且很有可能将继续下去。夏洛克·福尔摩斯坐在单人沙发上。他其实很早就听见了脚步声,但没有睁开眼。直到艾琳·艾德勒在他面前停下。他合十的双手放松下来,搭在沙发的扶手上。
“没有人应门,我就自己进来了。”
“你带来了什么?”他问道。
她放下一瓶酒和一束花,没有应答,然后像女主人一样去厨房拿了两只高脚杯。“蜡烛?”这可能是问句,可能不是。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熟悉这屋子里的东西。但女人还是找到了。她将烛台放在餐桌上,拿着杯子向福尔摩斯走来。“有什么新的侦探故事可以分享?”她问,背后的光里影子在摇曳。
也许是火,也许是夏天的缘故,福尔摩斯感觉有些冒汗,于是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而从窗户透进来的凉意证明那不过是借口。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讲一遍《恶魔之足》。其他的恐怕难以取悦你了。”
“我不是非要听睡前故事的孩子。”她说。
他们在沉默中对坐。当警报声拉响时,蜡烛已经融化三分之一。
“我们已经喝的够多了。”
“你是指‘我’已经喝的够多了?”她指出,“你才刚喝了一口。”
“我不希望最后的夜晚在酒精中度过,这样就失去了世界末日的意义。”
她眯起眼。“确实。——那么,晚餐?”
“厨房你已经去过了。”侦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人轻笑起来。
伦敦的警报停止了,并且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拉响的时候。
女人打开冰箱,腐肉和铁锈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冰箱里有什么,继而意识到自己可能搞砸了这一夜的百分之十七。
“哦,福尔摩斯先生。”她懒懒地感慨,“或许你在末日的夜晚有食人的胃口?”
“你高估了我的品味。”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她扒拉那几只黑色塑料袋时,上前替她合上了冰箱门。“或许我们不适合晚餐。”
“没错。忘记晚餐的事儿吧,我们进入正题。”
她颈侧的花香调在他呼吸间散开。酒精开始发挥作用。
*
这里不再有火。
它的近义词是欲望,灼人的痛与伤口结痂时的痒。
他在浴室里听见水声。不,不是来自他断断续续的花洒或管道。
泰晤士河涌入贝克街,被淹没的街道像是被整个搬到海边。浪拍在门窗上,涌入半地下室。风开始喧哗起来。
福尔摩斯用毛巾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卷发,穿上睡袍。女人正在摆弄华生留下的老式唱片机,他没有听过的香颂与水声和风声一起,在屋里回响。如果这不是末日,他突然想,会比现在更好吗?
“为什么不上船?”她的手指敲打着书柜的边沿,身后的窗已被合拢,玻璃在风中摇摇欲坠。他注意到自己夹在书中的船票被找出,被放在书面上。
他等到女人问出这个他最不愿听到的问题,内心竟有一丝得意。
“——是出于你一贯的嬉皮士精神吗?”但她总有办法让他感到自作多情。
“他们声称,”他是指大英政府,“方舟是为了拯救人性。但我并不认为这六千零八十四人可以代表人性。被拯救的人恰恰没有人性。”
下楼的台阶已经被水淹没。他从水中捞起哈德森太太落下的读物,浸透的纸面上沾着一些水藻,随着书页淌下的水滴在他的脚上和身上。也许他在此刻真正与世界相连了。这一滴水是贝克街221B的一部分,也是泰晤士河的一部分,是北海、大西洋的一部分,并随着洋流或风,随着蒸发,变成恒河乃至喜马拉雅山的一部分。
末日只是人类的末日。地球将在此后蓬勃,并且生生不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侦探故事吗?”
“愿闻其详。”
“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这样一个等待拼凑的故事。但现实中纯理性的推理有时不一定得出事实。只有侦探故事才会理想化地把一切都往预设的结局上靠拢。”
“你意有所指。”
“福尔摩斯先生。”她叹气,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侦探的手机,“你与你的朋友告别,最后一个电话却拨给了我。可你是否想过,如果我上了那艘船呢?”
“‘想’?你我与那艘船不过四种可能性:你我都上了船,你我都没有上船,一人上船一人没上船。剩下就是纯粹的博弈论问题了。”
“但我猜,你的最优解是你我都没有上船,次优解是我一人上船。”她笑着总结,“所以这个‘博弈’根本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影响结果的变量罢了。”
“而这是一个‘侦探故事’。”他绕回最初的话题。侦探故事的戏剧性依赖于巧合,他不否认,这确实是个可悲的浪漫因素。“我猜你的最优解是你我都上船,次优解是你一人上船。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所以?你想表达你其实不在乎博弈论的玩法,而我又为你牺牲了太多?”
“不。重点是我猜到‘你猜到我的策略’。”
“但你怎么敢确定?”
“这就涉及到一些‘浪漫’因素。”
他在亲口说出这个词时,还是没能掩饰自己的嫌恶——但这多少是出于生理原因,并无恶意,他想对方应该能理解。
“‘侦探故事’。”她嘀咕着,摇了摇头。
此时,最后一支蜡烛也已经燃烧殆尽了。这里不再有火。
“我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收下汤米的船票。他确实应该带着妻子上去。”
“我不确定我愿意听这些。”他皱起眉,“你对待我的时候也像对待客户一样吗?”
“当然。准确来说,我对待每一个客户都像对待爱人。”
“我对待每一个客户都像对待死人。”他冷冰冰地回答,“该死的服务业。”
他们最后一次玩笑,在音乐声里跳了最后一支舞。
*
当夏洛克·福尔摩斯在沙发上醒来时,水已经浸没他的脚踝并停在那里。他看见艾琳·艾德勒站在窗边。窗户开着,外面风平浪静,水波反射下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在尝试用透镜点燃纸张,但他怀疑那不会成功。
他起身把昨夜的玫瑰插进瓶中,倒上一点糖水,这样它们至少能再鲜艳四天。
Fin.
贝尔格莱亚的亡灵
*脑洞属于 @Vino 快去赞美她 ,OOC和漫漫复健路是我的
*过分甜蜜
*写个鬼,各种意义上
为了要重生,首先你得死去。
——————————————————《撒旦诗篇》
他们说:如果你是一个亡灵,你会看到比生前能看到的要多得多的东西。
他们说的真他妈得对极了。
我现在还是会想起侦探造访的那个晚上。那是我们距离初遇五年以后的事了。
那天我正在回想上几任...
*脑洞属于 @Vino 快去赞美她 ,OOC和漫漫复健路是我的
*过分甜蜜
*写个鬼,各种意义上
为了要重生,首先你得死去。
——————————————————《撒旦诗篇》
他们说:如果你是一个亡灵,你会看到比生前能看到的要多得多的东西。
他们说的真他妈得对极了。
我现在还是会想起侦探造访的那个晚上。那是我们距离初遇五年以后的事了。
那天我正在回想上几任房客的故事。(称他们为房客的确不当,毕竟法律上来说,他们是这栋地产的业主,但是只有我,只有我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终结。我爱这栋建筑,某种意义上我就是这栋体面的白色房子)从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月亮很好,但是没有星星,夜空是专一的。
艾德勒女士在属于她的房间里,关着灯,没有关门,睡眠还没有追上她。她的心跳比平时稍稍快了些。我一直喜欢她的心跳,像是生长了千百万年的雪松的香气。今晚却有些不一样了,为什么呢?
我预计她只会在伦敦待一天。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先别提她已经“死亡”,即使她仍被通缉,也没人能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勇气回到自己以前的地产睡上一觉。
我很高兴她回来,我已经在这座偌大的白色的房子里游荡太久。一切维持着五年前艾德勒女士离开时的模样。这些年里再没有人来过,我太无聊了,简直要发疯,即使对于一个永恒的亡灵来说,五年也是难捱的无趣时光。同时我提醒自己,她很快就又会离开的。我已经习惯了这位美丽的女士踩上高跟鞋通过白色大门走到我不曾去过的世界。她对这座建筑应该没有多余情感。衣帽间里放着她的一只行李箱,她随时准备拎上箱子离开。我留不住她,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呢?我怀疑从不留恋是她的生理缺陷或者说是天赋,两个极端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从她足尖流出的特质。
我没被她打扰,仍然在想自己的事。常年与别“人”同住一室的经历让我习惯了对我的室友们熟视无睹,各自做各自的事,我作为无实体的亡灵自然是打扰不了他们了。我到楼下的会客厅里坐着,那是我最喜欢的房间。艾德勒女士的品味很好,我感谢她请了个像样的设计师。上上一任房客来自太平洋彼岸,男主人是个粗野的富得流油的商人,女主人沉迷于整形手术、酒精和派对,所以他们居住的那十年,我一步也没有踏进那个“灯红酒绿”的客厅。
就在我快要被修普诺斯掳走的那一刻,艾德勒女士的手机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从没听过这个铃声。五年是足够长的一段时间。好吧,我承认,如果我说过,我没被她打扰,那完全是骗人的。自从她走进这座建筑的那个凉爽的夏日良宵已经将近十年,我了解她的生活,我想了解她的心。我上楼,看见她的一小半脸被手机屏幕照亮,奇怪的是,她在笑。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有一次,只有一次,她看着手机时也有过这样的笑容。那天不久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侦探先生,可以看见我的侦探先生。
关于我们(同时也是艾德勒女士和侦探先生的)的初次见面无需赘述,好像是当年的热议事件,至少路过我窗前的贝尔格莱亚的富太太们都在讨论这件事。艾德勒女士那天穿了她的战袍,这不多见,即使是那位可爱的来自王室的女士也没有如此殊荣。所以侦探真的很特别吧。侦探刚见到我的时候的确很诧异,但马上就接受了,艾德勒女士的白色房子里游荡着一个亡灵的事实。
事实上,侦探也并不是唯一一个可以看见我的“人”。五十年前,我亲爱的爸爸妈妈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哭了,我嚎啕大哭,奢望告知他们,他们把女儿留在这座房子里了。这样的努力只是白费功夫。被女儿的死伤透心的夫妻俩把一切能让他们回想起他们的小姑娘的东西都抛下了,包括我的钢琴。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这儿,和一任任房客分享生活。
有过那么一个小男孩,他不是我的房客,他只是从我的窗前经过。他一头卷发,脸上晒出了些观星图一样的雀斑,眼色很浅,浅色眼睛的人都很凉薄,这是刻在他们染色体里的一小段事实,就像有着和我一样棕色眼眸的人总是被偏见左右。那个男孩看上去比他的年纪成熟得多,也比一般同龄人聪明。他好像在我的窗前站了好久,反正我从书里抬起头来就看见他站在那里,盯着我。他穿经典的白衬衫,罩一件毛线格子背心,还有可爱的短裤和毛线长袜。头上却戴着一顶滑稽的海盗船长的帽子。我怔住了,明明见鬼的应该是他啊!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别让他们知道。他说与不说对我都没影响,我只是担心他被当成一个傻子对待。这是当孩子说出某个大人不知道的真相后的通常下场。他点了点头后就被一个女人唤走了。我还记得女人喊的名字(当你成为亡灵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记性变得出奇得好)——斯科特。
我不知道艾德勒女士收到的短信写了什么,作为一个体面的亡灵,不窥探他人隐私的教养我还是有的。但是她真的很高兴,是一种小孩子得到糖果的纯粹的开心。她已经疲累太久。我死时16岁,成为亡灵50年,从没长大过,但是艾德勒女士似乎比我更年轻。只有我和凯特看见过她甩掉高跟鞋,光脚在实木地板上走;一件一件地试凯特抱回来的时装;当凯特回到自己的家后,就只有我见证她脱下自己的婚戒,在桌上转圈圈(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结婚,也许是为了这枚钻石?我也没见过她的前夫,他从没到这里来过);她光裸着身子,站在镜子前发呆;她放下发髻闭上眼睛,切断灯光躺在浴缸里直到我怀疑她溺水了才起来;她穿上丝绸睡衣,缩进埃及棉的被子里。和她道晚安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我有保护这座建筑里一切的职责。
她一向是个孩子,迷恋危险是孩子的特质。我知道她有情人,一对她来说是个野心太小的数字,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在她的房间过夜过,这是自创世纪以来就存在的惯例。当然,这个惯例终于在那个晚上完结。在那个万事崩塌的末日,他们吃晚餐了。
艾德勒女士收到短信后并没有立即回复,等了大概三分五十秒之后,我才看见她的手指舞蹈。立刻又是那声叹息,能肯定是同一个聊天对象。然而这次,她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心跳更快了,像是我小时候玩的拧紧发条的铁皮玩具,我借着月光读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一种期待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终于实现后那种既欣喜若狂,又怅然若失的情感。欣喜很好理解,至于怅然若失似乎不和时宜。我认为艾德勒女士可能是为了失去“未知”这个词带来的刺激而遗憾。过了一段时间艾德勒女士走到浴室的窗台往下望。五年前她就是从那个窗子翻下去的。这又是艾德勒女士其实是个小孩子的有利作证——永远不选择正常的路径。
当时我不知道再一次见她会是五年后,如果我知道,估计会像刚成为亡灵那样冲着父母离开的背影嚎啕大哭。我总是对自己的死亡缺乏自觉,现在我仍是在我生前一直待着的地方游荡,和生前一般读书,看月亮,摩挲丝绒窗帘,躺在地板上乘凉;我在二楼的房间出生,爸爸妈妈没来得及去医院,现在那里被改成了艾德勒女士的衣帽间,心烦的时候我就把自己扔进衣柜的黑暗和丝滑里,木质香气让我心安,我知道在母亲子宫里就是这样的恒久的舒适,我知道我知道;我没上过一天学,在一楼的客厅里,我学习钢琴写作法语以及数学;当午后有难得的阳光关照,我就会躺在钢琴下的地毯上听妈妈弹琴;我在我的卧室死去,身上干干净净,不再有针管。我多么希望艾德勒女士可以和我一样,对这所房子产生依恋,这样即使她依旧会离去,也可以在离开前逗留地久一点。但是就像我说过的,从不留恋是从她足尖流出的特质。
她的半边脸都被月光照亮了,在发光。她在看什么?我站在门口看不真切。艾德勒女士扔在床头柜的手机还亮着。好吧!如果我过去说过什么要尊重隐私之类的话,那都是。。。我都是个亡灵了,“人”的规矩对我来说没有约束力。
联系人那一栏写的是福尔摩斯先生,我应该要猜到的:能让艾德勒女士离开这么久之后又回到故地的只能是特别的侦探先生。
我继续读,
17:28
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SH
20:47
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IA
20:48
开门,请
——SH
艾德勒女士嗤笑一下,并没有下去开门的意思,又坐回了埃及棉的被子上。
侦探先生怎么办?在楼下冻着? 不,谁说大门是这座建筑的唯一入口?
当侦探的黑色卷发出现在窗户外,艾德勒女士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侦探翻墙的技术算不上好。如果评判标准是头发的整洁度的话。
侦探朝门口径直走过来,他一定是看见站在门框下的我了,要不然他不会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门被关上了。偷听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晚上好,王子殿下。希望您的手没有被我的头发划伤。”艾德勒女士提高声音,用电影里长发公主的声音打趣翻窗上来的侦探。
“你知道英国的君主立宪制还没有结束吧,况且我并没有触碰你的头发。”侦探边说,边拍着他的深蓝大衣,我可以想象出粉尘在月光下漂浮的样子,艾德勒女士不会喜欢的。
艾德勒女士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呢?我说的是莴苣姑娘的故事,亲爱的,你有过童年吗?”
“微积分和来自麦考罗夫特的羞辱。”
“再说一遍。”艾德勒女士这样要求,她的声音恢复成我听惯了的不容置疑的那种。
“什么?”
“你刚说的那句话,但是请删去‘和’字后面的内容,你知道你说微积分这个词语的时候很性感吧。”
侦探并没有回答,我可以想象出他哑口无言的样子。这对侦探很不常见,他会只是因为想说上最后一句话,而要活得比上帝久。
我看见自己笑得形体发颤。
快承认吧我的房客,趁你还能使用语言。我想说,但是终于还是没干涉侦探和艾德勒女士,这是他们的故事。
“既然你没听过莴苣姑娘的故事。”艾德勒女士带着笑意的声音和主卧锁芯紧扣的清脆啪嗒声响融合在一起,“那我就给你讲讲这个故事吧。”
我当然知道王子顺着莴苣姑娘的长发爬上塔楼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过我还小,这个童话故事只要听前半部分就行了。
我很清楚我的毛病在哪里——我想要知晓所有“人”生活的一切,不然心就痒痒的。我想要看着窗外那只白猫从母猫的产道滑出,小小的身体湿漉漉的,粘着血和胎衣,然后幸运得长大到可以在春夜里婴儿般地嚎叫,最后冻死在一个气候反常的冬天;我想见证一个烧得像初升太阳的玻璃瓶骄傲地从窑炉里出来,装上甜美的草莓果酒,接着被有囤积癖的小女孩留下,在角落里孤独伫立好久好久,或是被人失手打碎,花上四千年降解。
我好奇住过伊顿广场44号的每个人的故事。他们来了又走了,除我以外,好像没有一个“人”的故事终结于这栋白房子,那个女人和侦探也不例外。然而,我却满足这个不完整的故事。我知道,他们有时会回到这里来,关上主卧的门,虽然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人”出现。有时,他们会去到黑山,埃及或是阿根廷,那时我会站在门口,微笑着和他们告别,艾德勒女士看不见我,她只会挽上侦探的手臂,离开这座曾属于她的地产,我怎能怪她呢?而侦探先生,在门口急躁地等待他的女士的侦探,会抽上一支在反复围剿中幸存下来的烟,然后冲我挥手道别。
玩得开心,我对他说。
而侦探先生,他会看着在她的流亡之旅中渐渐被热带气候宠坏了的,把手插入他大衣口袋的艾德勒女士微笑,那是自他童年开始就不曾出现过的表示极度快乐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的。
这样真好,他们相爱,即使他们从未将来也没打算将其付诸语言,但是我就是知道,谁让我是个亡灵呢。
而我爱他们,我喜欢他们在一起,他们是我最喜欢的房客。我们自说自话地相伴。有时,他们关上灯,点上蜡烛,光着脚在客厅里跳舞,侦探喜欢跳舞;然后蜡烛灭了,他们就在黑暗中接吻,在地板上缠绵。那时,侦探是察觉不到我的存在的,他们完完全全属于彼此。天亮之前,艾德勒女士就会披上侦探的大衣离开,(她总能在天亮之前醒来,她也总能一个人离开)顺便恶作剧般顺走他的紫色衬衫;侦探先生醒来后会看着艾德勒女士留下的纸条发笑,叫他的流浪汉小分队送来衣服,并一脸严肃地勒令他们停止无聊的想象。
侦探关上门离开,整栋房子就又只剩我一个了。但是他们的确是来过的,床单落到了地板上;高脚杯里残余的酒液粘住杯底;丝绒窗帘因被粗暴扯上而长出皱纹;枕头上下沉的印迹慢慢生长;那位女士没带走的香水持续蒸发;浴室的花洒不时漏下几滴水,拮据且懒惰的侦探是不会费心找人修理的,只有这样的时刻,我才会埋怨艾德勒女士把房子赠予他的决定。
伊顿广场44号的白色房子忠实地见证并保存了他们的故事,没有一丝隐瞒和欺骗。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此,但有始有终向来都不是形容他们两个人的词语,甚至比善良更不恰当,所以他们的每次来访都是惊喜,是海洋里偶尔冒出来的一座小岛。遇到他们之后,有始有终也从我的本性中抽离,既然他们的故事不会在这里终结,我就不那么想知道他们的结局了。
我记得生前,母亲给我讲罗米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永远只会讲到他们的窗台幽会,然后用一句话终结——之后他们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导致我八岁到十六岁的短暂生命里都对一件事乐此不疲,那就是:只要一本书开始有向悲剧靠近的趋势,我就要把后面的部分统统撕掉。所以成为亡灵之前,我向来不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最后双双殉情而亡,同样道理的还有哈姆雷特以及傲慢与偏见。
那么就让故事结束在他们携手离开这里前往希瑟罗的地方吧。
之后,他们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如果还能有“人”像侦探先生一样知道我的存在,我想给他们一个忠告,首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吧,别总想用第一人称讲述别人的故事,要不然和我这个亡灵有什么区别呢?
附言: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艾德勒女士的手机铃声那么像是侦探先生的声音呢
陈坤邀你来参加「2016年行走的力量」启动仪式啦!
“行走的力量”是由陈坤发起的心灵建设类公益项目,希望人们通过本能的行走,找到内心安静的力量。
2016年行走的力量满6岁。过去的五年,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过程,今天邀你见证归零再出发的时刻。6月5日“2016行走的力量启动仪式”,陈坤、撒贝宁、周云蓬、奚志农、老极(徐承华)将精彩对谈行走感悟。
我们邀请15名LOFTER伙伴一起感受这场启发觉醒的心灵之旅。
活动时间:6月5日下午13:00-15:30
活动地点:中国传媒大学综合楼1500人报告厅
邀请嘉宾:陈坤、撒贝宁、周云蓬、奚志农、老极(徐承华)
参与方式:
在本...
陈坤邀你来参加「2016年行走的力量」启动仪式啦!
“行走的力量”是由陈坤发起的心灵建设类公益项目,希望人们通过本能的行走,找到内心安静的力量。
2016年行走的力量满6岁。过去的五年,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过程,今天邀你见证归零再出发的时刻。6月5日“2016行走的力量启动仪式”,陈坤、撒贝宁、周云蓬、奚志农、老极(徐承华)将精彩对谈行走感悟。
我们邀请15名LOFTER伙伴一起感受这场启发觉醒的心灵之旅。
活动时间:6月5日下午13:00-15:30
活动地点:中国传媒大学综合楼1500人报告厅
邀请嘉宾:陈坤、撒贝宁、周云蓬、奚志农、老极(徐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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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熟悉HP世界的小伙伴说,我的脑洞太贫乏
她:你太小儿科,格局放大一点。这样:明家是纯血,大哥和阿诚哥效命于魔法部,小明是还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巫师。魔法部的各个司中有几个部门是大魔王势力范围下的,大哥和阿诚哥就在其中任职。
我:……所以小明几岁?
她:不要在意年龄。
我:那大姐呢?
她:大姐仍然是个壕,明家是巫师世界中的大壕。
我:我知道了,明家祖上卖飞天扫帚起家的。光轮系列就是明家在做2333然后还开矿挖宝石,明堂大哥家是卖有魔力的香水的,对角巷上有旗舰店。233
她:可以有。
我:所以难道小明融合了...
改过bug的新设定看这里
我有一个熟悉HP世界的小伙伴说,我的脑洞太贫乏
她:你太小儿科,格局放大一点。这样:明家是纯血,大哥和阿诚哥效命于魔法部,小明是还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巫师。魔法部的各个司中有几个部门是大魔王势力范围下的,大哥和阿诚哥就在其中任职。
我:……所以小明几岁?
她:不要在意年龄。
我:那大姐呢?
她:大姐仍然是个壕,明家是巫师世界中的大壕。
我:我知道了,明家祖上卖飞天扫帚起家的。光轮系列就是明家在做2333然后还开矿挖宝石,明堂大哥家是卖有魔力的香水的,对角巷上有旗舰店。233
她:可以有。
我:所以难道小明融合了德拉科的人设?
她:不,小明是纯血家收养的小孩,不一定是纯血啊。所以也会被纯血怀疑其实是泥巴种的。
我:但是大哥就是这种少爷设定的?
她:对,大哥斯莱特林出来的。
我:目瞪口呆.jpg
她:毕竟毒蟒一条。
我:有一定道理。但是大哥一定是反纯血统论的。
她:肯定的,私下的,表面上是支持纯血统论的,作为食死徒卧底啊。不过说起来阿诚和明台不是亲生的,竟然都是巫师,也是神奇哦。
我:阿诚哥是孤儿,又不知道父母血统,反正小时候收到入学通知书,总之也是个小巫师,大哥大姐可开心了,再也不用瞒了!明台至少是混血啊,因为黎叔也是巫师嘛!
她:对对对,结果小明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书的时候还觉得全家都是麻瓜。结果火车坐到那边后预言家日报头条就是大哥新上任,吓死宝宝了。
我查了查:大哥的职位的话,国际魔法合作司底下的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首席顾问挺好的。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副司长。外加飞天扫帚管制局局长哈哈哈。
她:有理有据,不得不服。但是会不会太多……?不管了。
我:所以汪曼春也是纯血,真正的食死徒,她必然斯莱特林咯。她叔芙蕖以前是她和明楼的教授。曼春和萌萌都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底下工作吗?
她:假设魔法法律执行司已经被大魔王渗透了,除了傲罗指挥部还刚正不阿作斗争。另外设定大哥去魔法部之前是霍格沃兹最年轻的教授。
我:教啥?魔药学……愈发斯内普叔了。
她:搞魔法贸易的,魔药学挺好。
我:来设定一下院系。大哥是斯莱特林,那阿诚哥呢?还有大姐。小明毕竟男主,葛莱芬多不用说。
她:no,我在想让小明去蛇院。王天风太不适合当葛莱芬多的院长了。而且曼丽也更像蛇院的你不觉得吗。
我:所以小明本来要去葛莱芬多,但是莫名其妙被拐去斯莱特林?怎么办到?
她:老王给明台下了咒让分院帽判断失误。
我:竟然主角全在斯莱特林,好一出蛇院的洗白戏码!
她:不要开学院炮!蛇院一生推!
我:Hail Slytherin!但你明明是私心啊!
她:但是明台也就是披着蛇皮的葛莱芬多人啊哈哈哈。还有阿诚哥也葛莱芬多。
我:好好好!
她:大姐哑炮吧,要不然就是不在霍格沃茨读的书。
我:竟然?
她:所以大姐才不知道弟弟们搞的这些幺蛾子。
我:也行。等等说回王天风!所以小明在火车上偶遇了王天风。
她:王天风是傲罗指挥部的,在霍格沃兹教魔咒课,过几年会执教一年黑魔法防御,听说他是明家的小少爷:小子潜力不错,跟我去凤凰社混混吧。
我:哈哈哈哈。
她:因为他要亲自教所以一定要拐去斯莱特林。
我:大哥听说明台被王天风拐走气得半死哈哈哈哈。然后在学校遇到曼丽和郭骑云——苍天惹三个明明都该在狮院的活活被你安排去蛇院。郭骑云级长吧?曼丽我想想,她应该是纯血家族出来的。小时候父母双亡,被麻瓜养父捡走卖掉,又被一个混血巫师救走,查到了她的身世,就培养她当女巫。结果这个巫师被其他巫师杀掉,她为了复仇使用不可饶恕咒杀人,然后去自首,关进阿兹卡班,然后被王天风救出来。
她:你行的。然后三个人读书读到五年级,就秘密加入凤凰社。
我:然后最后发现大哥和阿诚哥其实都是凤凰社社员。等等那我党的设定怎么办,大家都是凤凰社没有什么区别啦。
她:呃,那就这样好了,凤凰社反大魔王的迫害麻瓜和麻瓜巫师、制造恐怖统治魔法界,但是纯血的社员还是支持血统是天生的力量,不算完全平等主义这样。麻瓜巫师就会持反血统论立法的意见之类的。反正可以圆一圆。
我:所以大哥作为一个纯血巫师,是站在平等反歧视的阵营那一边的。
她:对的,为了魔法界的光明!解放全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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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真可怕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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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毕想哭的东哥微博,仅作纪念。
EDEA结果出来了,Brown给了defer,唉:-(
原谅心绪不稳 暂休
【2015.10.14】
[图片]
每个人成为现在的自己
不必抱怨 亦不必太过开怀
好与坏 都是你自己行为的结果
=================
Brown University ——
听个歌“世间最毒的仇恨 是有缘却无份”都因为后一句难受到要撑着什么东西才能站着,所有的有缘无份,失之交臂,错失了本该属于自己的offer,都是自己行为的结果。
只有对不起真真爱你的人,哪里可能...
读毕想哭的东哥微博,仅作纪念。
EDEA结果出来了,Brown给了defer,唉:-(
原谅心绪不稳 暂休
【2015.10.14】
每个人成为现在的自己
不必抱怨 亦不必太过开怀
好与坏 都是你自己行为的结果
=================
Brown University ——
听个歌“世间最毒的仇恨 是有缘却无份”都因为后一句难受到要撑着什么东西才能站着,所有的有缘无份,失之交臂,错失了本该属于自己的offer,都是自己行为的结果。
只有对不起真真爱你的人,哪里可能抱怨谁。
=================
【2015.04.20】
山 云 细雨 交错纵横的电线
南方一年四季皆绿却不那么绿的树
时隐时现的墓碑 数不胜数的隧道
忽高忽低 忽明忽暗
再见了江南 再见了《伪装者》
再见了 明楼
=============
最后一句
=============
【2015.03.06】
春三月 夜卧早行 广步于庭 披发缓行 以便生志
——惊蛰
==================
看见这样美好的东西却感到难过
大概是因为知道
自己已经很难再拥有了
==================
【2014.10.29】
夕阳明灭乱山中 落叶寒泉听不穷
已忍伶俜十年事 心持半偈万缘空
【2014.10.13】
午后 阳光 一本书 一杯茶 一首老歌 一个书签
【2014.09.22】
读书
==================
上至下 右至左 很久不见了 老朋友
想起在武大图书馆修复古籍的时候
一边洗页 一边放着轻音乐
真是安心又美好的日子
最终明白自己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学一门技艺
然后安静地一直做下去 到老 到死
可是当我终于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
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
【2013.12.23】
只是想记录下这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仅此而已:
一大杯茶 一小本书
小本书内的容量越来越大 大杯茶里的水却极易变小
由此可见 大小 绝不是单以体积为衡量 内容更是无法简单以多与少来区分的
黄陵赴榆林之路 极尽弯曲 无数隧道 似镰刀 似阴阳
途径洛川 延安 安塞 靖边 横山以及各种湾
放眼望去 黄土 山川 窑洞 八百里秦川正于脚下 无限感慨
再打开书 窗外的阳光随着道路的曲转 逐排逐排照射到每一个字上
忽由上而下 忽由下而上 渐变的过程 很美
然而 却不经意间夺走了读书人的视焦
索性放下 放下书 放下心情 放下所有能放 及不能放的一切
目视前方 享受这短暂的清闲 这短暂的空白
==================
八百里秦川路
==================
【2013.12.14】
这座城市曾被摧毁 然后重建 再被摧毁 然后再被重建
就像是一个性欲异常的年长女子
在爱人对她感到厌烦之前 讲他们一个个榨干致死
亦像是一个黑寡妇
趁着配偶与她交配之时 将其吞吃下肚
——耶路撒冷
===============
迷妹哭出来,还是大哥段位高
===============
【2013.11.27】
记录 是多年形成的习惯 而习惯 不分好坏
譬如 惆怅 莫名的 或是累了 或是厌倦了
【2013.10.21】
经常把牙膏涂在脸上
把其他膏状的东西挤在牙膏上
就像永远分不清哪边是冷水哪边是热水一样 错愕良久
================
深夜翻博 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东哥你个逗比
这么蠢的事儿都能被说得文艺范儿十足
李佳老师照顾这个大宝宝也是辛苦
================
现第5页,完,然TBC
【伪装者】曼春怨(54)方立文番外:戏子
【五十四】方立文番外:戏子
{卫兄把话讲差了,男儿有志当自豪。
忠肝义胆天日照,平生不怕杀人刀。}
白西装长围巾的男子就站在那里,周围围了一圈华人面孔,有粗衫烂布的,也有衣着考究的,也不分等级的围成一圈,遥远浪漫开满薰衣草的异国里,还可以听到咿咿呀呀的乡音正是太温暖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光芒,那是一种名叫思念的光。
一曲罢,众人鼓掌,他也笑着拱拱手,细气的表情下隐约有些自得,他长得好,自得虚荣的表情也是美的。拎起行李箱的时候却听到坐在后方的那个成年男子轻声对另一个清正瘦高的男子道
“唱的不错,可惜错了一个音。”
他一惊,那错的音正在尾部,又不是重音,所以唱起来连他自己都险险擦过,...
【五十四】方立文番外:戏子
{卫兄把话讲差了,男儿有志当自豪。
忠肝义胆天日照,平生不怕杀人刀。}
白西装长围巾的男子就站在那里,周围围了一圈华人面孔,有粗衫烂布的,也有衣着考究的,也不分等级的围成一圈,遥远浪漫开满薰衣草的异国里,还可以听到咿咿呀呀的乡音正是太温暖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光芒,那是一种名叫思念的光。
一曲罢,众人鼓掌,他也笑着拱拱手,细气的表情下隐约有些自得,他长得好,自得虚荣的表情也是美的。拎起行李箱的时候却听到坐在后方的那个成年男子轻声对另一个清正瘦高的男子道
“唱的不错,可惜错了一个音。”
他一惊,那错的音正在尾部,又不是重音,所以唱起来连他自己都险险擦过,心存侥幸,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行内人。
他走过去,扯开一丝恭敬温柔的微笑,
“两位行内人,在下献丑了。”学究气重一点的那个男人扶了一下鼻尖的金丝眼睛,也拱拱手,
“不敢。在下只是偶尔涉猎,敝人明楼,这是舍弟阿诚。”
“方立文。”他温和的笑,“顶天立地的立,”经文纬武的文。”
方立文是来法国旅居的,他本是富家子,家里往上数也是有当年在朝中做官的,新时代到来,清政府不存在了,可那么多年世家打下的基业却也不少,家中早年蒙难,一家老小全死在火里,国内只余下一个表哥方志同(一触即发),和在国外学习音乐的小少爷方立文。
他学的是钢琴,肖邦,李斯特。却对着中国戏剧格外感兴趣,抑扬顿挫的咿咿呀呀,这倒是浅的,倒不如说,他喜欢演戏。
若是演一个军人,便要套上另外一个人,演他的资历,演他的过去,演他的习惯,真真正正的代入进去,男人,女人。
入戏的感觉,就像是拥有了他演的这个人的一切。
在国外修戏剧学,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他回到家里,接受了些家产,便马不停蹄的去拜访各地的戏曲大师,梅兰芳,黄佳秋。
他生性凉薄,无牵无挂的,又沉得住气,一副温温吞吞耐心的样子,颇有些梅大师年轻时候的神韵,却在昆曲上也有建树。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加入共产党,本是必然。
男儿总有热血要报国,即使这个人再凉薄,再冷血,见多了日本人虐杀同胞的情形,恐怕也是会起身反抗的。
更何况,他的表哥方志同,便曾经是一名共产党。
少年时方立文回国,便在方志同家住过几天。
方志同是个蓄胡子,中年微胖的男人,为人豪气却爱逞英雄,妻子陆阿珍温温柔柔的像是小家碧玉,可他却一眼看出,这个女人的心底有一个大窟窿,只有钱,才能填满。
这两个人早晚要抱着团一起完蛋。他站在那里冷冰冰的想。
他住在方志同家一个月,凭着天生做出来的一副知心怯懦的样子,再加上数不清的零零碎碎的小礼物,别说是方志同共产党的身份,就连
他加入共产党后大大小小的动作都一清二楚。
虽然莽撞,却比当时严苛酷辣的军统要好上很多。
那是他最初对共产党的认识。
后来巴黎进入明楼麾下,他凭借着温和四面玲珑的手段,算是在法国周旋在上流社会的德意志贵族之间得到了不少情报,下手也狠,藏在口袋里的一支眉笔和长长的指甲变成利器,成为眼镜蛇麾下耳聪目明的一只画眉鸟。
可是不够。
他心里也有个大大的洞,需要被填满。
在那里,他始终是从中国来的一个戏子,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人生,一点也没有意趣。
然后他就接到了一个任务——接近76号情报处处长汪曼春。
明楼果然是他的知己,也只有他能够真正的掌握自己。
他是一流的戏子,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最像。
他花了多少时间,让明楼手把手的教他自己的走路方式,教他一模一样的微笑,如何蹙眉,如何说话,甚至怎么对待汪曼春,怎么去爱上汪曼春。
回国时候的他,几乎已经变成了第二个明楼。
但他又不只是明楼。
他笃定汪曼春会爱上她,因为他比明楼更加纯粹,他比明楼更加明楼,他没有国仇家恨,也没有不得已的什么革命情怀。
他的身份,是富家之子,钢琴师,喜欢哲学看书,他是从明楼身上剥离下来的一块皮,一块只存在于对汪曼春的爱的皮。
通红的脸颊 眼眸放着光,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方立文想,
很好,他做的很完美,虽然汪曼春哭了。
她的眼泪濡湿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方立文想
:我所了解的你,就在这里
如此之近的距离,伸手便可触及,如此之远,他却似乎从未见过她一样,如此耀眼的美丽,就是那个男人惦记的原因吗?
他一向是最好的戏子,最好的扮演者,入戏入得也深,几个月迷迷糊糊的过去,所有人,就连夜莺都道他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他倒是希望如此。
他很享受这样的人生,很享受过得满满的生活,可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明楼,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他的爱,也许汪曼春是爱的。
可他越学明楼,汪曼春看他的眼神便会骤然冷下来。
方立文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明楼的人面前演他。
就像是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两个人的灵魂,对与汪曼春而言,也许明楼是个很好接近汪曼春的缺口,可却也是个巨大的败笔。
他当然爱汪曼春,作为明楼,爱汪曼春,是习惯,是任务,可方立文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传情的工具,明楼知道自己不能替代他,他在嘲弄自己,汪曼春知道他不是明楼,她在享受自己的爱。
没人真正注意方立文。
他觉得自己要输了,他不甘心,他不希望输给那个男人,他也不希望自己抽身而出时,只有自己,忘怀不得。
所以他以自己的心头肉,做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赌局。
赌注:便是胜过明楼,还有在一个人心底,永远埋下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