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口嗨一点没营养的东西
S7全明星退场后
叶修全场统称叶秋了,尊重一下叶哥本人做的设定
就是聚会,我好喜欢聚会
林敬言跟叶秋聊天,说今天晚上去哪儿玩,张佳乐从后面跑过来,扑到林敬言身上挂着他的肩膀
张佳乐:今年还出去玩吗?方士谦去吗?
叶秋:你给方士谦打个电话吧,说后门等他,我跟老林商量呢
林敬言:要不要叫上老韩?
张佳乐:叫上吧,等会儿我电话通了
然后方士谦那边还没退完场,他看着刘小别袁柏清跟王杰希请假,然后把电话接起来了。
张佳乐在那边说话,问他晚上聚一下,明天不打团队赛,去不去
方士谦想了一下,明天娱乐赛,就说去
然后他们四个在场馆后门等韩文清,等着的时候叶秋摸打火机,浑身上下...
S7全明星退场后
叶修全场统称叶秋了,尊重一下叶哥本人做的设定
就是聚会,我好喜欢聚会
林敬言跟叶秋聊天,说今天晚上去哪儿玩,张佳乐从后面跑过来,扑到林敬言身上挂着他的肩膀
张佳乐:今年还出去玩吗?方士谦去吗?
叶秋:你给方士谦打个电话吧,说后门等他,我跟老林商量呢
林敬言:要不要叫上老韩?
张佳乐:叫上吧,等会儿我电话通了
然后方士谦那边还没退完场,他看着刘小别袁柏清跟王杰希请假,然后把电话接起来了。
张佳乐在那边说话,问他晚上聚一下,明天不打团队赛,去不去
方士谦想了一下,明天娱乐赛,就说去
然后他们四个在场馆后门等韩文清,等着的时候叶秋摸打火机,浑身上下没有,张佳乐说我给你,也没摸出来,方士谦说你俩好像智商不够,然后也没有
最后林敬言摸出来一个,四个人围成一圈点火,然后一字散开
叶秋:咱们四个这么这么像孤寡老人?
方士谦:都退的差不多了,也就剩咱们几个了
林敬言和张佳乐没理他俩,他俩拿林敬言的手机看哪儿能打麻将
叶秋:打麻将也不是不行,多个人啊?
张佳乐卖乖:叶哥,你是我亲哥,你跟老韩打换手
方士谦:先吃饭吧,我饿死了
林敬言:你们微草现在都不管饭了?
方士谦笑了:我说过了,开场前二十分钟才醒的,幸亏新秀挑战赛不打奶
他说完大家都开始笑,笑了一会儿韩文清终于来了
张佳乐直接挂他身上了,为了自己能打上麻将做最后努力
张佳乐:韩哥,你就是我亲哥,我叫韩佳乐你叫张文清,等会儿吃完饭打麻将去呗?你跟叶秋打换手
叶秋:刚才我还是你亲哥呢
张佳乐:都亲,都亲
方士谦:吃什么啊老林,我想吃点热乎的
韩文清:不打,去年打完我回去俩礼拜耳边都是方士谦骂人
林敬言:那吃火锅吧,我们可以要个四宫格
他们一群人东拉西扯的,最后也还是没去吃火锅,找地方吃的烧烤
方士谦还是想吃点热乎的,所以他点完菜之后就站起来了,问张佳乐,说买米线,去不去?
张佳乐说不去,方士谦又问林敬言去不去
林敬言说我想吃馄饨,你买的时候帮我问一下有没有
叶秋也不去,叶秋不想吃这些,最后韩文清陪他去的
然后他俩拎着方士谦的米线林敬言的馄饨回来了,叶秋说方士谦好像小孩儿,张佳乐接话,说他是不是上厕所都要人陪
方士谦骂他俩,林敬言说好了好了,吃饭吧
然后吃饭的时候他们商量等会儿干什么,韩文清说不打麻将就行。
叶秋想了想,说要不然去打台球?唱歌去也行。
他们聚会就是这几样,年年都是
张佳乐说那打台球去吧,玩一会儿去唱歌,唱完老韩要是想回去就先回去,咱们四个去打麻将
方士谦说你日程排得挺满啊
然后他们就这么定下来了,吃完饭出去的时候张佳乐搭林敬言肩膀,跟他俩唠嗑,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聊
韩文清方士谦和叶秋跟着他俩,他们仨说等会儿别让林敬言给咱们打哭了
叶秋:我记得去年打麻将你是不是也让老林给赢骂街了?
方士谦:前年打牌你没输?
韩文清:摇骰子你们能玩过他?
叶秋:老林这个没正事儿的,他玩这些都厉害
然后说着说着就到地方了,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说赢的请唱歌
林敬言直接把钱包拿出来了,说那直接去唱歌吧,我请
然后大家都笑疯了,方士谦左边挂一个叶秋右边挂一个张佳乐,他们仨差点没栽台球案子上
那天最后真是林敬言赢了,要是按一个球五块钱算林敬言能赢一千多。
所以林老师开了个大包请他们唱歌
进去之后方士谦和张佳乐开始撒欢儿,他们俩本来就玩的比较野,一左一右把自己安排到林敬言两边
方士谦给他倒饮料:林哥喝水
张佳乐给他点上烟:林哥抽烟
韩文清和叶秋对看了一眼,韩文清比较正常,叶秋直接坐点唱机前面了,回头
叶秋:林哥想唱什么
林敬言:千里之外,你们离我远一点
他不说还好,说完张佳乐开始撒人来疯,直接坐他腿上了
张佳乐:林哥你每次来都点我的,这次你要点清清了吗?林哥不喜欢乐乐了吗?
方士谦紧跟着就开始了:明明林哥最喜欢我,上次林哥还给我红包了呢,林哥也不喜欢谦谦了吗?
叶秋坐在点唱机前,看了一眼,然后就站起来了,也跟着演上了
叶秋:清清你给林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林哥都不喜欢叶叶了!
林敬言:都喜欢,都喜欢,你们三个留下,老韩你喜欢哪个?
韩文清都麻了,韩文清看着林敬言左右莺歌燕舞,自己眼前还杵着一个叶秋,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韩文清:换一批,换一批正常的
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说笑了,张佳乐抱着林敬言脖子坐他腿上,差点给俩人一块笑方士谦怀里去
叶秋直接把凳子笑翻了,整个人砸沙发上去
然后他们就继续闹,大家出来聚会的,本来也没什么正行
这回他们开始闹方士谦,张佳乐非要坐他腿上,方士谦非不让坐。
方士谦:言言,方哥最喜欢你了,方哥要抱你
叶秋:方哥,你这么说清清太伤心了!
韩文清也让他们带的不太正常,刚健朴实一个人,看着方士谦就开口。
韩文清:之前张哥点我我都没去,就等方哥呢,我伤心了
张佳乐这时候还坐林敬言腿上呢,伸手就展开怀抱,开口
张佳乐:清清来,张哥喜欢你,坐张哥这儿
林敬言:打住,你他妈要叠罗汉啊张佳乐?
罗汉没叠起来,但是张佳乐就非要坐方士谦腿上,他真的很犟。方士谦没犟过他,让他过来了。
张佳乐根本就没穿鞋,从沙发上过去的,坐方士谦腿上之后踩着沙发
叶秋:我一直有一件事儿想问,张佳乐,你对沙发过敏?
韩文清:他是真的喜欢跟人腻乎
林敬言这一会儿不像个秀才了,他坐那儿大马金刀的,冲叶秋要烟,叶秋忙着唱歌呢,随便扔给他,然后回来的时候看林敬言方士谦张佳乐一人嘴上叼一根。
叶秋:老韩,就你一个好人
韩文清:我离你近,他们仨没给我开
叶秋:别五个人抽烟我一个人买啊?你们四个三等烟民
他话说完,林敬言方士谦韩文清齐刷刷往桌子上拍烟,张佳乐搂着方士谦脖子笑。
叶秋:张佳乐你还好意思笑,就你一个三等烟民
张佳乐:方士谦你把我包递给我
方士谦递给他了,张佳乐埋头掏了一会儿,然后也开始往桌子上拍
张佳乐:你说哥哥喝口水
拍一包
张佳乐:哥哥抱你坐大腿
拍一包
张佳乐:你说哥哥我不会
拍一包
张佳乐:我说哥哥没喝醉
拍一包
张佳乐:哥哥再c你一回!
他一边念荤段子一边往桌子上码烟盒,拍一半,手停了,摸着不对。方士谦看清楚他拿的啥了,起哄。
方士谦:拍他!张佳乐你给我拍他!拍他!拍完我给你买!
张佳乐啪就拍桌子上了,拍了盒T
韩文清喝林敬言都快笑傻了,叶秋看了半天,说张佳乐你可以啊,这都随身带着
方士谦这一会儿又跟张佳乐一伙了,他搂着张佳乐,跟叶修叫号
方士谦:我俩晚上用,你管着吗!
叶秋:管不着!大哥大嫂过年好!
一群人全笑傻了,笑完叶秋问张佳乐,说你拿那么多烟干嘛?
方士谦:我对象乐意!我给买的!你不服啊!
林敬言:方哥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韩文清:张哥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一句正经话聊不出来,他们就开始唱歌摇骰子,四个人没玩过人家林敬言一个人。林敬言都赢麻了。
后半夜他们也不想打麻将了,也不想动了,就有一首每一首的唱歌。
韩文清是他们这里面唯一唱歌不跑调的,这一会儿都快成点唱机了,唱一会儿只觉得嗓子哑,就开始放歌
背景音乐里林敬言和叶修仨人摇骰子,输了的喝水。方士谦和张佳乐嘀嘀咕咕,两句话方士谦就扒拉他头发。
张佳乐:你别弄我头发
方士谦:要不你骑我腿上,要不你把你那个头剃了,要么你下去,我好悬他妈的让你抽脑震荡了
叶秋这时候跟那边搭茬,说你俩聊啥呢?贴这么近乎?
方士谦说你赶紧过来,我抱你,张佳乐头发老往我脸上糊
叶秋说我别过去了,你俩过来吧,我都输死了
叶秋都输麻了,韩文清林敬言轮流开他,他喝饮料都快喝多了。林敬言不忍心了,说你过来,我带你赢老韩
然后叶秋就过去了,坐林敬言跟他一伙,林敬言帮他看着
方士谦和张佳乐也过来了,张佳乐也从他腿上下来了,坐那儿看
林敬言说你把鞋穿上,地下凉,老韩别叫了,开你
然后韩文清输了
然后三点多了,他们就出KTV了
大家都还有点没玩够,但是去打牌又有点太晚了,就回酒店玩扑克
斗牛叶秋不会,炸金花韩文清不会,跑得快方士谦不会,一切玩法张佳乐都不会,林敬言精通一切玩法
所以他们五个最后比大小,林敬言这回没赢
他们打到天亮,就各自回去睡觉了
2027年6月13日星期日 天气晴
梗概:高英杰发现了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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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来,跳出一条来自一帆的消息。内容很朴素,恭喜二字外加八个感叹号,却让我对着聊天框傻笑了五秒钟。自打我们离开场馆,手机就振个不停,祝贺的信息根本回不过来,我被逼无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能及时看到一帆的道贺,我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
我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外面很安静,漆黑的天幕下看不到月亮。刘小别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穿过走廊,正和我对上视线。
“队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啊?今晚可别想跑,说好了,不醉不归。”
别哥在外人面前素来以高冷著称,如今却没了偶像包袱,走路歪歪扭扭,脸红得像个番茄,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大红色的耳机...
梗概:高英杰发现了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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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来,跳出一条来自一帆的消息。内容很朴素,恭喜二字外加八个感叹号,却让我对着聊天框傻笑了五秒钟。自打我们离开场馆,手机就振个不停,祝贺的信息根本回不过来,我被逼无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能及时看到一帆的道贺,我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
我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外面很安静,漆黑的天幕下看不到月亮。刘小别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穿过走廊,正和我对上视线。
“队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啊?今晚可别想跑,说好了,不醉不归。”
别哥在外人面前素来以高冷著称,如今却没了偶像包袱,走路歪歪扭扭,脸红得像个番茄,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大红色的耳机,跟在过本命年一样喜庆。对于微草来说,今天也确实是过年了,于是我点点头,揽住醉鬼剑客的肩膀往包厢走。
我们推开门,拼酒大军的拉锯仍在继续。许斌首战败北,倒在餐桌上睡得人事不知,甚至打起了小呼噜,袁柏清瞧着也不太清醒,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试图把许斌叫起来再吹一瓶。其他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环顾四周,整间屋子里最正常的还是队长。他坐在角落安静地发呆,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让人判断不出究竟喝醉了没有。
队长虽然名义上不再是队长了,毕竟余威犹在,灌酒这种事没人敢往他眼前凑。但队长今天显然也很高兴,一直在自斟自饮,用的还是喝橙汁的大玻璃杯。走到近前,我才发现他脚边还散落着三四个空酒瓶,实际摄入的酒精量恐怕比刘小别和袁柏清加起来还多。他俩都是一喝就上脸的类型,雷声大雨点小,队长表面上不露声色,竟是这般海量。
我坐到旁边的位子上,试着叫他:“队长?”
队长像是进入了一个零点七五倍速的世界,慢吞吞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嗯”了一声。这样的队长可是不常见,我忍着笑,低声问:“队长,你喝了多少啊。”
队长慢吞吞地眨了两下眼。
“我酒量太好了。”他解释道,语气还带着点懊恼。我一时没搞明白答案和问题间的关联。要跟上队长的思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我也喝了不少,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
我的视线移向桌上的酒瓶,按照礼节,我该敬队长一杯。但刚进门的时候太乱了,包厢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胡乱拼酒,害得我错失良机。现在又太安静了,我怕把场合搞得太正式,酒没敬出去,自己先想找个地缝藏起来。又呆坐了一阵子,我才反应过来:队长的意思是,他酒量好,得喝更多的酒才能把自己灌醉。
“英杰。”队长忽然叫我。
我连忙应道:“嗯。”
我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比赛结束之后队长的话就变得很少,大概是真的累了。现在重新挑起话头,而且神情严肃,没准是要嘱咐我什么重要的事情。
队长说:“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低头一看,还真是,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来电显示是余老板,我连忙接起来“喂”了两声,就听那边长出一口气:“小高?可算打通了,我打了整整一刻钟,你们没一个人接电话。我还以为全队打包掉沟里了。”
我只好举着手机跑到房间角落,先跟老板道了个歉,又乖乖报上地址,等他派车来接我们回俱乐部。余老板可能是整个海淀区除了我们以外最开心的人,听他的意思,简直恨不得给战队包一辆游行花车,绕着主路开上六个小时。“打得不错!”结束通话前,余老板说道,“好好享受假期吧!”
这样的话他每年都会讲,今年讲得格外激昂。我笑着说谢谢,然后把发烫的手机揣回衣兜,长吁了一口气。转头一看,队长又在往杯子里倒酒,动作很慢,透明的酒液一直涨到杯沿,竟然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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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夏休结束,也就是这赛季刚开始的时候,微草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回到俱乐部的第一天,队长推门而入,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英杰。”队长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微草的队长了。”
我震惊极了,唰地站起身,把转椅撞出两米远。训练室里叮铃咣啷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可能还有人失手摔了鼠标。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忘记了呼吸。屋里没人说话,大家一会儿沉默地盯着我,一会儿沉默地望向队长,而我俩沉默地望着彼此,直到袁柏清第一个蹦起来,大声问:“队长,你要退役了吗?!”
队长摇头,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咚。大石落地,我猛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头晕眼花,被柳非骗去坐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没等我的心情平复过来,队长的目光就再次落到我的身上。
“怎么样。”他问,“高队,准备好了吗?”
我的脸一定立马涨红了,耳根子热得像着了火,恨不得把地板烧出个洞,变成一只燃烧的鸵鸟。我喊道:“队长!”
队长挑起一边眉毛,笑道:“看来称呼得改改。”
我连连摆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既然队长留在战队,那就还是队长,我可以继续负责指挥比赛,组织队员训练,赛后复盘什么的,也可以学着处理一些俱乐部工作,比如和经理的日常汇报,和网游公会的联络,和其他战队的交流,还有,呃,各种别的事情。我会努力的!但是不一定要当队长嘛,那只是个名头而已,不重要。
“这个名头很有好处的。”队长说。
一屋子人站得笔直,洗耳恭听。
“工资比较高。”
……不愧是队长啊,永远出人意表。不过,他大概很早以前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了。十一赛季的常规赛,每一场团战都是由我全盘负责的。比赛前我们会聚到一起,对着沙盘和白板敲定战术。决定将指挥权让给我之后,队长就不再参与战术讨论了,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听着,等我们商讨结束才略加点评,在场上也很少往团队频道里发指示,最多在紧要关头提醒一句。常规赛第三轮,微草对上了雷霆。和雷霆打团队赛向来不是件轻松的事,面对处于劣势的战局,队长竟然也没有要回指挥权,任凭我们在赛场上摸爬滚打。
微草输掉了那场比赛,我们垂头丧气地走回酒店,内心充满不甘和失落,还有些许的无措与恍然。我们好像头一次意识到,队长这是来真的,此后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积分赛的输赢并不关乎存亡,但没人想输,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每天加班加点地训练和复盘,恨不得住在电脑前面,连刘小别都整整两个月没碰他心爱的游戏机。大半个赛季过去,微草越打越顺,战术讨论时队长需要补充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这绝对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
我们在半决赛输给了霸图。十一赛季的霸图被认为是“新与旧的完美结合”,新人与老将的配合默契无间,在赛场上的表现堪称势不可挡。他们最终在决赛中击败蓝雨,时隔多年再次拿到了荣耀职业赛的总冠军。微草和霸图的交集不太多,我们和宋奇英也只是在全明星周末混了个脸熟,唯一的交情是活动结束后同桌吃过饭。周烨柏对他的评价是:“简直和韩文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隔着三里地也能闻出身上那股纯正的霸图味儿。”
刘小别嫌弃地说:“卢瀚文不也一样,一张嘴就是地道的雨味儿。”
“没办法,广州比较潮湿,很容易就腌入味儿了。”袁柏清说,“诶所以我们身上有草味儿吗?”说着作势要闻刘小别的衣领,被别哥冷酷地一巴掌推开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影响实在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我偶尔想起这个关于战队风格的讨论,都仿佛在望着一艘从眼前隆隆驶过的忒修斯之船。然后“咻”的一声,假期从眼前溜走,我猝不及防地当上了微草的队长。
“猝不及防”这个形容其实有点夸张,队长先让我适应战术核心的身份,再将让我坐上队长之位,已经很循序渐进了,他可是出道第一年就同时担起了队长和核心的角色。开荒一代过后,战队运营走上正轨,训练营科班出身的职业选手越来越多,出道即队长的情况自然越来越少,这也是战队对新人的一种保护。
林杰前辈虽然早早离开了微草,但俱乐部内仍旧处处流传着他的传说。我一度担忧队长会效仿先例,在某天早晨忽然失踪,毕竟这听起来太像他能做出的事了。所以队长没有一走了之还是很令我开心的,也许他舍不得微草,也许他对我们心软了,也许他只是仍想打下去……队长的心思很难猜,他不像我这么情绪化,但也不是个没有情绪的人。真希望他愿意把自己的情绪更多地表达出来。
队长不当队长了,立刻带来一百个问题。最让人为难的就是,我们该怎么称呼他啊?
方前辈还在队里的时候,比较乖的都叫他方副,和他特别熟悉的,像柏清,就直接管他叫谦哥。但队长不一样,没人敢叫他希哥。天哪,单是在脑子里想一想这个二字组合,我就恨不得双手合十直呼僭越。两星期过去,大家还是改不过来,习惯性“队长队长”地喊,而队长会先答应一声,回复对方的话,然后平静地提醒:“我已经不是队长了。”又两个星期过去,袁柏清终于受不了了,直接跑到队长跟前,说队长你别纠正我们了,这已经是刻入DNA的称呼,改不掉的。而且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合适,在我们微草,一日为队长,终生为队长!
队长无奈地笑了笑,说:“名誉队长啊。也可以,算是微草传统了。”
我明白,队长一定是想起林杰前辈了。不知道以后我有没有机会见他一面。
得到队长的首肯后,刘小别他们立马就称呼问题展开了进一步的讨论:现在队里有两个队长了,一个现任队长,一个名誉队长,平时要怎么区分呢?叫一声队长,两个人说哎,多尴尬。
柳非说:“小高年龄最小,我们可以叫他小队长。”
刘小别吐槽道:“这么喊很诡异好吗,跟少先队队长似的。”
袁柏清敬了个非常不标准的少先队队礼:“报告小队长!今天上午打了四个小时游戏,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我说:“很好,奖励你下午再打四个小时。”
几个人乱七八糟笑成一团,我偷偷往对面看去,只见队长端坐在电竞椅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边却挂着很浅的笑意。其实他之前也经常会笑,脸皮厚点说,队长和我相处的时间更多,所以我也许比其他队员见到过更多次他微笑的样子。但怎么形容呢,虽然并是不刻意为之,他和身边的人之间却总有一种距离感。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吧!但是最近,连许斌都说:“队长是不是变得有点不一样了,难道打了两届世邀赛,沾上了欧洲人的松弛感?”
柳非说:“我看是辞职有益于身心健康。队长给队里拉了这么多年磨,终于体验了一把甩手掌柜的快乐。”
袁柏清沉痛地拍拍我的肩膀:“压力给到小高队长这里了,我们微草百年老店可不是这么好开的,祝我们这位年轻的掌柜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我说:“那本掌柜就只好勉为其难地要求你们加训啦。”
几个人沉默几秒,爆发出一阵浮夸的哀嚎:“天呐,连少先队员也学坏了!”“用最可爱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太可怕了!”“你是谁?快把天真善良的小高队长还给我们——”然后乖乖坐下加训。他们一点儿都不怕我,但却向来很服从安排,可能是受到了红领巾的感召,决心好好练习天天向上,为战队争光添彩。
接下来的两个月,队长泡在网游里的时间明显变多了。许斌猜测他是在释放解甲归田之后无处安放的精力,正如退休大爷喜欢在北海公园遛鸟,队长吃完饭没事做,就顺手来网游里遛boss。后来我发现他是在帮战队屯材料,难怪技术部负责人最近见到队长总笑得满面春风,看来柳非又错了,这并不是微草即将出现办公室恋情的征兆。还是我们思想觉悟太低。队长和技术部,很难讲哪一边更加不解风情。
常规赛备赛的第一天,队长从电脑后面站起来,伸手敲了敲桌面。训练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望向他,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队长在卸任后真的几乎再没管教过我们,我们像一群没参加过毕业典礼的毕业生,一头闯进社会,磕磕绊绊地度过了实习期,最后的大考近在眼前,自然希望能从导师这里学到最后一课。
“这个赛季,我不会每局比赛都上场了。”队长说。
我下意识点点头,又问:“可是双魔道打法呢?要放弃了吗?”
“一个成熟的战队不应该过分依赖某一种打法。”
或者某一个人。我听出了队长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于是没再争取什么。电竞比赛就是这样,如果想让桅杆上的风帆永远鼓胀,就不能一昧执着于原装的木头。
十二赛季常规赛从九月开始,我们兢兢业业打了大半年,被网友取了个“盲盒战队”的外号——和微草打比赛充满未知,你永远不知道魔术师会不会出现,会在擂台赛还是团队赛出现,会作为首发还是第六人,出现的时候又会选择哪种打法。微草比赛前,论坛上最火爆的赌局都不是押谁输谁赢,而是押魔术师会不会出场。没错,这赛季队长的职责十分明确:打轮替。
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无论正式比赛还是商业表演,只要微草出战,队长必定全勤,连病假都从没请过。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粉丝们有些茫然,来看微草的比赛,竟然没看到王杰希,不管结果是输是赢,总感觉过程不够完满。这就好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松鼠鳜鱼里没有松鼠一样,货不对板,有商业欺诈之嫌。广大网友对着本赛季微草的出战阵容反复分析,终于得出结论:王队真的是看黄历来决定哪天出门的。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踩着春天的尾巴,常规赛正式落下了帷幕,微草在积分榜上排名第四,算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我们回俱乐部休整一周,迎来了和蓝雨的友谊赛。
这场比赛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蓝雨众人千里迢迢飞到北方,在机场吃了一顿麦当劳,下午就迈进了微草俱乐部的大门。喻文州前辈很客气,主动走上前和我握手:“高队。”
经过大半个赛季,我也成长了,一派沉稳地和他打招呼,还聊了两句最近的天气。队长恐怕乐得清闲,站在队尾看太阳。但黄少天前辈显然不肯放过他,一摘下口罩就开口道:“王杰希你这赛季很嚣张啊,不带这么划水的,平时我管不着,但今天的友谊赛你必须上场,堂堂蓝雨顶级战队实力超群宇宙最强,微草不全力出战就是瞧不起我们,友谊的小船可以直接沉进什刹海了!”
队长四平八稳地说:“微草会按照正规比赛时决定阵容的方式对待友谊赛。”
喻前辈问:“你们的方式是?”
队长答曰:“投骰子。”
“王杰希你开玩笑吧。”黄少天前辈两眼瞪得溜圆,“这是比赛呢,你拿微草赌博啊,能不能严肃点。你打完世邀赛之后真的很不对劲,是不是被叶修那家伙带跑偏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要放弃治疗啊!”
“我们很严肃。”队长说,“试试你就知道了。”
队长确实很严肃,他要逼着我们习惯未知的状况,习惯没有王不留行的战局。于是我们约定了骰子法则:1到3代表不出场,4代表擂台赛出场,5代表团队赛出场,如果骰中了6,队长不仅出场,还会使出最随性的那种打法。起初我们欢呼雀跃,六好啊,六六大顺,一定要骰出六,不想见证魔术师的微草选手不是好少先队员!然而试过两次之后我们发现,一旦魔术师马力全开,其他队友基本可以当队里没这个人。这可是去世邀赛逛过一圈的魔术师,本就跳脱的思维再次拓展,简直拓出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魔道学者在广阔的天地间驰骋,对手和队友都只有闻扫把尾气的份儿。
队长的魔术师打法重出江湖,荣耀论坛讨论区很是沸腾了一阵子,还将他拿来和黄少天前辈作比较:隐身幕后的王牌,神出鬼没的杀招。不过在我看来,队长的灵感来源更可能是三零一:逐渐转移的核心,重新释放的能量。毕竟队长和杨聪前辈十分相熟,而且借着交通便利,微草和三零一基本上每赛季都要约八顿烧烤。
说回友谊赛。得知微草不同寻常的套路之后,蓝雨强烈要求三种模式的团战都体验一把,队长也很干脆地同意了。我们打了三场,输了两局,赢了一局——赢的是队长用普通打法出阵的那局,这个结果令我们有些挫败,感觉几个月来练了个寂寞。离开之前黄少天前辈还留了一大串垃圾话:“老王你不行啊!拿出看家本领反倒输了,看来退位是正确的决定,再打下去也是累赘,倒不如趁早退役,回家安度晚年。”
队长对他已经免疫了,眼皮都不抬一下。那边卢瀚文正凑在刘小别身边叽叽喳喳,仿佛有用不完的青春活力。新生代选手中,我总忍不住多关注他一些,除开微草蓝雨的渊源,还因为之前听到过队长和别人说,希望我能像卢瀚文那样有锐气。
我知道队长说这种话没有别的意思,但又免不了有些委屈。我从小就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最开始接触荣耀,是因为好玩,后来加入战队,是因为有天赋。生活像永不停息的流水,而我懵懵懂懂,被浪潮推着一路向前。但如今我是船长了,船舵和罗盘都握在我的手中,哪怕是为了身后的朋友们,我也不能再随波逐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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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战队队长是个体力活,之前只要专心训练,专注于比赛就好,现在又多出了俱乐部和网游的事务,难以想象从前队长万事都要亲力亲为。当队长也带来许多新的体验,譬如,去青训营转过一圈之后我感觉自己慈祥了不少。一屋子小孩,未满十八岁,天真且满怀热情,稚嫩又不乏可塑之处,怎么看怎么可爱。原来几年之前队长也是这样看我的吗?
“又去关爱训练营小朋友啦?”袁柏清放下餐盘,坐到我对面的位子上,“有没有遇见哪个小魔道,名字里带‘杰’啊?”
这又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微草队长笑话,不知要被他们调侃多久。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视,朝屏幕努努嘴,说:“这不在那儿呢吗。”
袁柏清转过身,发现电视上正在播放经典动画片,汤姆and杰瑞。
“……高队的冷笑话功力渐长啊。”
我谦虚地摆摆手,然后问他:“周末想不想一起去青训营逗小朋友玩儿?”
从微草开设青训营的第一天起,学员中占比最多的就是魔道学者,如果不是队长看起来生人勿近,恐怕每个周末都要签名签到手软。不过据说八赛季后前来报名的魔道数量骤减,可能是大家意识到微草五年内都不需要新的魔道了,就像打乒乓球的人未必要加入国乒队,去国外发展反而可能拥有更好的前途。总之现在青训营的职业构成丰富了许多,其中也不乏别哥或者柏清的粉丝,我很乐意拉个队友一起去。
战队里袁柏清和我最有共鸣,原因很简单:我俩都有一位站在神坛上的师傅。我们在前辈的光环下成长,从入行的第一天起就被寄予厚望,享受着来自本职业最顶尖高手的指导,也经历过无数个自我怀疑的时刻。我曾被巨大的兴奋和惶恐所淹没,现在回头再看,那只是成长的一部分而已。去青训营的感觉就像照镜子,一群年轻人满怀着纯粹的喜爱和无知的热情,期期艾艾地等在职业赛场的门边。他们会热烈欢迎每一位战队成员的到来,七嘴八舌讨论微草季后赛的表现,对战斗中的高光时刻如数家珍,如果谁被抽中和正选队员打一场指导赛,会跟彩票中了头奖似的高兴。
微草今年的状态很好,刘小别的发挥比上一赛季更加稳定,柳非和李济的双枪组合在团战中数次发挥奇效,袁柏清和许斌永远是攻击手坚实的后盾,周烨柏近乎疯狂的加训也得到了回报——看来一帆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许多次我拿着资料路过训练室,都看到他独自坐在电脑前做着枯燥的练习。
至于我……我没什么可夸的,但我觉得自己长大了。
季后赛打得很艰难,尤其和兴欣那一场,着实经历了一番苦战。比赛结束后一帆第一个冲过来拥抱我,险些撞断彼此的肋骨。在此之前,恐怕没有另外哪两个战队的队长会在赛后例行的客套环节像我们这样,在灯光下捧出一颗真心。
观众席的掌声经久不息,一帆用力搂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喊:“加油!”
“好的!”我笑着喊回去,“欠你一顿饭,这赛季结束就还!”
时隔五年,微草又一次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
这本是个融合了紧张、兴奋、忐忑不安与斗志昂扬的日子,然而当天晚上,我做了件蠢得不能再蠢的蠢事儿。
我把第八赛季全明星新秀挑战赛的录像翻了出来。
这个视频在硬盘里躺了五年,已经许久没有被点开过。但五年以前,打完新秀挑战赛后的那一个月,我可能缩在被窝里把它看了几十遍,反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这真的发生了,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我用五分二十三秒的时间击败了队长。
对战的节奏极快,屏幕上明亮的色块闪耀又熄灭,比赛进度超过三分之二的时候,我缓缓坐直身体,像是抓到了什么模糊的感觉。我的心底没来由地有些畏惧,手指却固执地移动鼠标,倒退,切换视角,回放……
时间无声地流逝,最终,画面定格在地图角落。
游戏结束了。我倒在椅背上,望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整个肠胃都翻搅起来。
每过半个月,技术部会把更新后的帐号卡信息发给我看,包括装备升级、技能调整、武器改良之类的内容。我读了大半个赛季的数据报告,才意识到之前错过了许多游戏设计上的细节,原来装备合成有这么多讲究,原来银武升级有这么多门道,原来技能树选择的微妙差异可以积累出如此大的不同……
原来当初队长没有把点加满。
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它们训练有素,即使在此时也没有分毫颤抖。我和队长私下里打过无数场对战,新秀挑战赛不是我第一次击败他,更不是最后一次。但那不一样,那是个万众瞩目的时刻,而他将那个时刻拱手送到我面前。队长甚至贴心地帮我拆开了礼物盒子上的绑带,以防我慌里慌张扯坏最后一圈蝴蝶结。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可我竟然这样迟钝,一无所知地过了这么多年。那时候我刚出道,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队长当时又有多大?二十三岁?二十四岁?风光无限,当打之年,两冠在手的战队队长,粉丝无数的超级大神,这些东西对他而言似乎不值一提。他毫不犹豫地丢掉一切,只为将我推上台前。
我知道自己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我没想到能从他身上学的东西还有这么多。他对微草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耐心和从不动摇的忠诚,光是站在他身边,好像就会不自觉地染上一点这样的信念。每年赛季末都会评出一位最有价值选手,但对我来说,队长永远是最好的那个,他是全联盟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前辈、最好的队长。
我用力抓了两下头发,把脑顶抓成了一团乱糟糟的鸟窝。冷静,冷静!我用力呼吸,试图驱赶乱糟糟的心绪。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还有比赛要打呢,全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今天,走到这最后一步,高英杰,你可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可我今后要怎么面对队长呢?比赛录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内自动播放,我整个人快要恐慌症发作了。怎么办,明天不敢去训练室了,要不请病假在宿舍自己练习吧,能躲一天是一天……不行,逃避不是办法,总决赛近在眼前,我还能一直躲着不成?别再多想了,做一套手操,然后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我被吓得一哆嗦,捂住咚咚跳的胸口起身开门,然后抬头一看,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队长。
我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晕过去。队长难道真的会读心术,从隔壁读到了我大起大落的脑电波,所以专程前来查房?
“吃吗?”队长问。
我机械地转动视线,发现他的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
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就说身体不太舒服想一个人躺一会儿,赶紧把队长送走。但这样说肯定会让队长担心,我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这么一犹豫,就错过了拒绝的时机。队长把我的沉默当作默认,端着果盘进了屋,我只好硬着头皮关上门,然后猛然回过神,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电脑屏幕还亮着!
那一刻我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只恨自己不能立马与世长辞。幸运的是,队长似乎没往书桌那边看,他端着盘子站在窗边,视线落在窗外,那里有一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柳树,枝干粗壮,树叶在黑暗中沙沙作响。我小心翼翼地挪到他和电脑中间,尽量不动声色地挡住屏幕,然后伸手挑了一块最小的西瓜塞进嘴里。西瓜比想象中更甜,汁水丰沛,浸满了夏天的味道。
我小声说:“谢谢队长。”
队长把我的道谢当成了对西瓜的赞美,于是又把盘子递到我眼前,提议道:“再来一块儿?”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毫无预兆地,我的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根本止不住脊背的颤抖。队长露出讶异的表情,难得有些手足无措,那盘西瓜横在我们中间,显得尤为尴尬。
队长慢慢将果盘放到窗台上,轻声叫我:“英杰?”
于是我再次失去了控制,几乎是直接扑了上去,我一把抱住队长,眼泪劈里啪啦砸在他的肩膀上。队长明显愣住了,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起胳膊,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可能只有三分钟,也可能过了半个小时,等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立刻被羞耻的情绪淹没了。我松开队长,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视线却恰好落在他肩头衣料的那一片深色水迹上……苍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也太尴尬了,我干脆推开窗户从二楼跳下去得了。不对,比赛还没有结束,跳楼也得等我打完总决赛再说。
“经理和你说了吗?”队长问。
说什么?我茫然地眨眨眼,睫毛被眼泪打湿成一绺一绺,手指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西瓜汁,我咽了一口唾沫,在舌尖同时品尝到了咸涩和酸甜的味道。
然后我听到队长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如同这个夏天的傍晚。
“几年前我对你说过,要肩负起微草的未来,而现在,英杰,你已经做到了。”队长望着我的眼睛,把每个字都讲得很慢,也很清晰,“你做得很好。”
我万分动容,而后恍然大悟。
荣耀职业联赛第十二赛季。从秋天到夏天,整整十个月。
这是一场属于队长的漫长的告别。
出人意料,但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已经有了足够的铺垫,甚至称得上合情合理,他做出决定时似乎总是如此。我的心中五味杂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句:“谢谢队长。”
队长一点头:“那么,关于总决赛,有没有什么新想法?”
我一时哽住。怎么能有人能把退役讲得像晚饭吃什么一样平常,讲完之后还立刻开始大聊战术啊!虽然这样也挺好的,说明队长不觉得后悔,尽管我怀疑这两个字根本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有一个。”我抹了把脸,鼻子闷闷的,堵着难受。“我和小别他们都讨论过了,一直没下定决心和您说。”
队长又点点头,用鼓励的眼神望着我。而我又想流泪了。
队长啊。
他总在牺牲自己。他的打法不能适应微草,那就改掉自己的打法;他的后辈不够自信,那就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一场;他的队员们无法摆脱对王不留行的依赖,那就让出核心,让出指挥权,让出队长的位置。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却不是谁都有勇气将其一以贯之地执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从不把这一切看作牺牲或是奉献,这是方法,是唯一的途径,是深思熟虑后的最优解。他将自身优势作为筹码摆上命运的天平,以换取最终的胜利。他把微草的未来押在了我的身上,因为他信任我,正如微草的每一位队员、每一个粉丝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那样。队长甚至说过,说我比他更适合微草这只队伍。这份信任太沉重又太难得,一度令我惶然不知所措,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可供浪费了,我想要战斗,想要胜利,想要让微草站上领奖台。我想要把最好的时光留下,如果抓不住流逝的岁月,那就去创造最好的时光。我想要给队长一个冠军。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鼓足勇气抬起头,队长静静地站在原地,那一刻我读懂了他看向我的眼睛。他在说:
放手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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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全力以赴。”
听我这么讲,休息室里众人立刻嚷嚷起来:“那当然了!”“这还用说!”“冠军是我们的!”声势颇为浩大,引得工作人员频频侧目。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的准备很充分,所以不要慌,稳稳地打下来就好。”
“小高队长,但我们几个计划的中心思想都是‘不能稳’啊!”袁柏清说。
“该稳的地方还是要稳。”许斌说。
“我们要稳稳地不稳下去。”队长说。
“我们稳了!”刘小别说。
柳非扑哧一声笑出来,备战室内的气氛终于松弛了一些。决赛的对手是轮回,我们两队在北上之间辗转,已然大战了八百个回合。第一局,微草主场,微草胜。第二局,轮回主场,轮回胜。第三局,随机选图,擂台赛打出一个五比四。战况焦灼至此,双方都将最后的赌注压在了决胜局上。
系统为这场万众瞩目的团队赛摇出的地图非常朴实,放眼望去一整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以起伏的山峦为边界,框定出一个中规中矩的战场。随机选图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在,虽然职业选手不会犯撞树这种低级错误,但密集的树干仍会干扰角色移动的路径,也可以作为掩体遮挡视角,从这个角度看,丛林对我们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处的,起码不必一开场就在枪王的弹雨下裸奔。
紧接着,屏幕上刷新出了参战双方的名单:对面是周泽楷、江波涛、孙翔、杜明、方明华,第六人吕泊远,微草是我、刘小别、许斌、队长、袁柏清,第六人柳非,都属于大赛的常规阵容。
角色载入,战斗开始,五个角色毫不犹豫地冲出,王不留行和木恩并肩冲在最前面,绕开缠满藤蔓的树干,向着地图中央进发。这是双魔道打法登场时的标准姿态,魔道学者机动性强,攻击手段远近兼顾,很适合在队伍里打前锋。然而没等我们见到对手的影子,一枪穿云的攻击就已经到了。神枪手押枪飞上半空,大致预测到了我们的行动轨迹,子弹穿破遮天蔽日的树冠从头顶铺洒下来,简直让人避无可避。
我和队长没有停留,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来了个九十度紧急转向,避开密集的弹雨。跟在我们身后的三个角色也分成两路,飞刀剑冲向王不留行消失的方向,独活和冬虫夏草则遥遥跟在我身后,借助树木的掩蔽继续前行。
我们很快抵达丛林中心,我放慢速度,谨慎地环顾四周,下一秒,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一柄闪着精光的长矛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豪龙破军!看来轮回的前哨是一叶之秋,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攻了过来。我拉高扫把,向上一飞,然后朝右侧转向,将却邪的矛尖留给独活的叹息之壁。许斌绝对是DPS最讨厌遇到的那种对手,再澎湃的攻势也能被他拖慢几分。而后,又一名角色从草丛中冒了出来。杜明的吴霜钩月,同样以一记强力攻击作为开场:拔刀斩,这一斩的角度十分刁钻,剑气向外延伸,把躲在骑士侧翼悄悄加血的冬虫夏草扫了个正着。眼见形势不妙,我立刻俯冲而下,拎起扫把加入了战场。
队伍聊天频道里,袁柏清不断更新着我们这边交火的位置,对面想必也有类似的交流——我的脑海里刚转过这样的念头,周泽楷的子弹就又到了。不得不承认,一枪穿云的火力压制强到了有些夸张的程度,微草有两个神枪,他们两人同时上阵,恐怕也未必比枪王的攻击更有压迫感。冬虫夏草的读条被连续打断了三次,如果开着语音,袁柏清恐怕已经忍不住开始骂娘了。我操纵木恩挥开眼前的剑尖,转身跳上扫把,旋风拔地而起,将地面上的落叶吹得漫天飞舞,树木如同层叠的波浪向四周荡开,魔道学者借机穿过树冠飞上半空,一枪穿云就潜藏在一颗大树的树顶,我们两个的技能都瞬间锁定了对方。
就在此时,场上变故陡生,一群土著骑着大象从丛林深处冲了出来。
没错,比赛地图中是可以出现NPC的,只是这种图被摇到的概率很小,没想到给我们在总决赛碰上了。森林一下子热闹起来,大象排成一排,像一堵横扫丛林的城墙,地动山摇地朝着我们冲来,土著人手握长矛,骑在象背上嗷嗷乱叫,闪着寒光的武器被他们当成了标枪,平等地往每个人身上投,擦中一下就会掉百分之五的血。我们忽然从参赛选手变成了入侵原始部落的外邦人,被本地NPC驱赶得抱头鼠窜。
虽然形势一片混乱,我们和轮回还是在见缝插针地交换着伤害,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从我头顶飞过,直接对上了一枪穿云,独活身旁也冒出一位剑客,银光落刃的特效随之而来,暂时截住了一叶之秋的攻势。
是王不留行和飞刀剑,我拉高视角,对面的牧师和魔剑士也暴露在了视野中。兜了一个圈子之后,我们竟然和另一边的战场会合了,双方角色齐聚一堂,彻底陷入混战。
第十赛季的夏休非比寻常,由于世邀赛的存在,职业选手们需要加班复盘的比赛场次比平时还多。从小组赛第一场开始,微草就建好了线上会议室,大家连麦看比赛,然后轮流发言做赛后分析。队长在外征战,我们的功课也不能落下。等到国家队一路打进半决赛,我们已经熟悉了队友刚起床时蓬头垢面的样子,连柳非都抛却了最后的矜持,扎着丸子头在摄像头前哈欠连天。
在一个平常的早晨,队长突然加入了我们的会议室。为了让他专注打比赛,世邀赛期间队内的各种琐事都由我和许斌管理,队员们线上聚众看世邀赛的事倒是和他报备过,但时差摆在那里,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不会参与进来。谁料队长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微服私访,吓得袁柏清豆浆洒了满茶几。
队长打开视频,冲着镜头笑了笑:“早上好。”
会议室非常戏剧化地安静了一瞬,两秒后才从静默状态恢复过来。大家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仪表,结结巴巴地出声打招呼:队长早上好!吃了吗,不对,您那边是半夜吧,怎么还没睡,一定注意休息啊!那边的饭还习惯吗,有没有夜宵吃?
队长一摆手,说:“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然后摸出了一袋薯片,看来夜宵的确是有,只是简陋了一些。我们按捺住好奇心和疑惑,把注意力转回比赛录像上,又忽然意识到之前袁柏清随手乱改的会议名至今仍在使用……天啊,不敢想象队长看到“魔术师霸凌全世界”这八个大字时的心情。
当天负责复盘总结的是别哥,他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眼巴巴地望着摄像头,显然是盼着队长会补充些什么。然而队长只说了句“辛苦了”,就退出了会议室,连让我们接一句“为人民服务”的机会都没给。几个人隔着视频框面面相觑,柳非茫然地问:“队长这是在干什么?”
“领导视察吧。”刘小别猜测道。
“明天就是决赛了,队长怎么还有心情来视察民间疾苦?”
“说不定是比赛前放松一下心情。”
“欧洲那么多旅游景点放着不去,看我们复盘比赛干嘛,赛博观光啊?”
“队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不明白。”
“说起来,我们好像忘记和队长说加油了!”
“啊这,往常都是队长在赛前鼓励我们,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和队长说加油啊?”
于是,三分钟后,微草大群里整齐地刷了几十条“队长加油,队长威武,决赛必胜,中国队是冠军”,其间还有人浑水摸鱼发了两张袁柏清喷饭表情包。又过了半小时,队群渐渐安静下来,在我们都以为队长去睡了的时候,绿色徽标的右上方冒出一个小红点。
王不留行:等着看我霸凌全世界吧。
世邀赛这一趟,魔术师在擂台赛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但在团队赛却只出场过两次,头一次用的还是普通打法,我们都以为见不到王不留行被安排进团战了。外国友人想必也是这么以为的,障眼法大获成功,凭借魔术师和散人这两张隐藏王牌,国家队在总决赛打出了惊天逆转,一举夺得了首届世界荣耀联盟邀请赛的冠军。
那一场队长肯定打得很开心,他用的是自己最舒服最擅长的打法,身边站着联盟里最可靠最顶尖的队友,没有人孤军奋战,没有人脱离战局,快到眼花缭乱的操作,衔接得天衣无缝的攻击,他们的配合宛如小提琴协奏曲一般和谐。每次看这段录像的时候我都在想,我要让微草也成为一支这样的团队,不必瞻前顾后,只需战斗到底。我们是山河湖海,同心协力便可荡平一切荆棘沼泽。
王不留行截住一枪穿云的攻势,甩下熔岩烧瓶抽身就走,我即刻顶上,召出寒冰降雨,封住一枪穿云的退路。王不留行俯冲,急停,丢出暗夜斗篷,无浪和笑歌自若都在抓取范围内,魔剑士不退反进,腾空后借力回身,圆旋波动剑划出一道扭曲的剑光,眼见要扫到魔道学者的衣角,王不留行的方向却又是一变,飞刀剑从他身后窜出,与无浪缠斗在一起。
刘小别和队长打配合是预先定好的,他的操作虽然没有叶修大神的散人快打那么变态,起码也沾个“快”字,算作一款经济适用型的平替。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如果不幸被破掉,那只能说明还不够快。在两边都选择主攻牧师的情况下,拼的就是速度。
别哥刚才操作着剑客去找冬虫夏草回了口血,头顶的圣光还没散,就转头继续缠着江波涛拼手速。我也没闲着,这段时间里木恩和一枪穿云已经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几个回合。神枪手和魔道学者都不是近战职业,但碰上了就没有后退的道理,周泽楷使出他逆天的枪体术,我用扫把舞予以还击,周围又是枝叶横飞。
枪系角色是法师的天然克星,大招读条被屡次打断,我在串联普通攻击的间隙留出一个空挡,身体向左侧一偏,一颗魔法弹“嗖”地从我身旁飞过——命中!
就知道队长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太舒心了,我简直想往聊天频道里发一个王不留行击掌emoji。凭借魔法弹造成的短暂僵直,木恩终于等来了施展技能的机会,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几下,先后放出两个技能:寒冰粉,重力加速拍。
寒冰粉被一枪穿云轻巧地避开,重力加速拍却是拍向了地面上的一叶之秋。本来快要撑不下去的独活精神一振,纵身跃上树干,紧接着一个英勇跳跃,直奔立于树梢的一枪穿云。这就是我们乱中求胜的策略:不断交换对手,打乱敌人的布署,将攻击节奏掌握在己方手中。
这同样是从国家队偷师得来的经验。尽管魔术师的攻击模式无迹可寻,但可以从基本思路出发,提前定好一套连招打法。所以我们此刻打出的“配合”并非真正的配合,更像是经过排练后的演出,灵活性上差了一些,但乍一看很唬人。越精密的计划越不牢靠,我们这样打也是无奈之举,能给轮回增加一点压力算一点。这波动作同样要快,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尽可能多的伤害,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
一枪穿云动了。
膝撞。霸体状态下的一枪穿云正面撞上了独活的盾牌,然后用力一蹬,整个人向后上方腾空而起,巧妙地脱离了骑士的攻击范围。与此同时,他朝着不远处举起了黑洞洞的枪口。
巴雷特狙击。这是极其大胆的操作,一枪穿云仍旧飞在空中,而他的目标是走位飘忽的王不留行,这个选择显得非常不可思议,而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一枪打中了。无论是预判还是巧合,子弹就这样没入了魔道学者的胸口。巨大的惯性将王不留行带下了扫把,原本处于下风的吴霜钩月立刻使出剑刃风暴,纷飞的枝叶瞬间吞没了坠落的身影。
从微草发起抢攻到一枪穿云抬枪破局,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魔术师再次与团队脱节了,但他没有停下,我们也没有再次尝试和魔术师建立配合,在某些时刻,让队长单独作战反而可以发挥出更好的效果。硬吃吴霜钩月一记攻击后,王不留行重新骑上扫把,开足了马力四处冲撞,看起来很威风,但血条下降得飞快。周泽楷那一枪像一个指示,为轮回指明了新的战斗目标:全力以赴,击杀王不留行。
但如今我们再不会因为看到队长被集火而惊慌失措了,微草的攻击体系继续有序地运转着,周泽楷和孙翔这对最佳拍档的能量也彻底释放出来,双方打了个难舍难分。而就在这个至关重要的当口,土著人又杀回来了。
这次我们没有任人驱逐,因为王不留行就像杀疯了一样,也不管自己只剩一层血皮,反手就给其中一头大象来了个星星射线。巨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鸣叫,迈开腿朝着王不留行冲去。王不留行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身后带着一只疯狂的巨兽,把整片森林震得地动山摇。在这极端的乱局之中,魔道学者的血条却像变魔术似的,猛地窜上来一大截。
袁柏清好样的!
我精神一振,几乎要放声欢呼。这口奶来得太及时了,在大治愈术的圣洁光辉下,王不留行已然见底的血条嗖地升到了百分之十八。百分之十八的血量,足以引发另一场歇斯底里的魔术风暴。柏清给人的感觉可能是有点儿鲁莽,但这股冲劲有时候分外珍贵,他是少见的直觉型选手,这一点和方前辈一脉相承,打比赛当然不能只依赖直觉,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把握时机的能力就像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很可能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血量得到补充,王不留行毅然冲向了一枪穿云,两个神级角色就这样战到了一处,这时,聊天频道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
冬虫夏草:草
我心里一凉,连忙转动视角,只见冬虫夏草在前面跑,吴霜钩月在后边追,牧师腿短,怎么看都是个插翅难飞的结局。袁柏清大概是被逼急了,求援都发的不是“救”,而是“草”,但系统也没法判他讲脏话,谁让我们是微草呢,说不准他只是喊了一声战队的缩略名。这个场景实在有些好笑,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许斌那边在苦苦支撑,明显自顾不暇,我和刘小别为了贯彻赛前定下的战术,死抓着魔剑士和牧师不放手,毕竟早一秒解决敌方辅助我方就多一分胜算。然而眼看着自家辅助生死一线,又不能不派人救援,问题是,谁去救?
王不留行:1
王不留行回援。不顾近在眼前的神枪手,王不留行压低扫把,转身就走。队长可能是全场唯一一个敢于让角色背对一枪穿云的人,他也在赌,正如一分钟前周泽楷赌对了巴雷特狙击,队长赌的是王不留行可以凭借吊诡的走位避开多数子弹,逃出一枪穿云的攻击范围,活着冲到吴霜钩月面前。
三个角色的血量都不多,一枪穿云百分之四,王不留行百分之六,吴霜钩月百分之二十一。等王不留行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挡在冬虫夏草身前,他的血量已经降到了百分之二。百分之二十一对百分之二,这场战斗的结局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如果吴霜钩月没中神圣之火的话。
袁柏清被追着打了一路,见到有人回援立刻支棱起来,反手就是一团白色火焰。时机卡得太准了,吴霜钩月转眼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陷入了持续整整五秒的静默,这五秒间,王不留行的攻击快到了极致,道具和法术一齐往剑客身上招呼,施展遮影步的同时还抽空放了一个六十级大招。吴霜钩月的血量急速下降着,狂掉到百分之一,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枪穿云的弹雨又到了。
乱射。魔术师的动向变幻莫测,但总归不会原地消失,大范围攻击技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再怎么躲闪也会被迫承伤。这点伤害值对于满血的角色其实算不了什么,但对于血量只剩百分之二的王不留行,就足以成为最后的致命一击。
队长采用破釜沉舟的打法,周泽楷同样选择了孤注一掷。子弹如同漫天雨水,齐齐降临。
中了。
王不留行的头像灰了下去。
下一瞬,一根长矛破空而出,直挺挺地捅进了一枪穿云的后心。微草的战斗法师今天没有上场,一叶之秋不会没事扔却邪扎自家队长玩儿,所以那柄长矛显然不属于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色,它属于……NPC。原先土著们的仇恨牢牢锁定在王不留行身上,一枪穿云击杀了王不留行,仇恨也随之转移,土著们立刻转火,对着神枪手发动了奇袭。长矛的伤害值不算太高,但足以将百分之四的血条轻松归零。
这还不算完,场上的局势风云突变,只一眨眼的功夫,吴霜钩月的头像也灰了。
哪怕看不到观众席,我也能想象出所有人脸上的震惊与迷茫。对啊,一枪穿云杀死了王不留行,王不留行引来的NPC杀死了一枪穿云,那吴霜钩月又是被谁杀的?最有可能打出这一击的人是我,因为木恩是此时唯一能远程攻击的角色,但我和刘小别还在与奶妈死磕,无浪缠得很紧,一叶之秋也调转枪头赶来支援,我们根本分身乏术。所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冬虫夏草。
轮回有周泽楷,除了治疗以外无所不能的神枪手;微草有袁柏清,会给十字架加攻击属性的,无所不能的治疗。
赛前的最后一次战术讨论会,我们定下了总决赛的基本方针:允许对手将王不留行孤立出战局。大多数人都猜测队长在重启魔术师打法后成为微草的奇兵,就像在世邀赛时那样。没人能预料到微草会将王不留行视作弃兵。拿冬虫夏草当输出,用王不留行作诱饵。看似异想天开的决策背后,是将近两个赛季的尝试和布局。我们有自信在王不留行离场后迅速控制战场,因为——感谢骰子,本赛季微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针对这种情况进行练习。
短短五秒钟内三位角色出局,双方第六人自动入场。比赛还没有结束,二十秒后,笑歌自若被顺利击杀,飞刀剑也被无浪用碎风波动剑送出了局,战圈内的角色顿时只剩下五个。我依旧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感知力像被无限放大,整张地图、每个角色的技能状态和走位、接下来的操作和布局都在脑中无比明晰地浮现。我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心中却无比的沉静,我们已经占据了优势,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保持状态,握紧船舵,拉满风帆,一步一步驶向最终的终点——
荣耀!
我们冲出隔间,冲向自己的队友,不顾一切地搂过身边人的脖子,大喊三二一然后一蹦三尺高。我们笑啊闹啊,像是要把积攒许久的情感一股脑宣泄出来。队长的隔间在走廊最里,过了好一会儿那扇门才打开,我们停下动作,一齐望向通道的尽头,望着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望着光爬上他的裤脚,照亮他的手臂,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挺拔的轮廓。那是我们永远的队长。
我脱口而出:“队长!”
队长笑了一下,在走廊中央停下脚步,朝着我们张开手臂。我们一下子松懈下来,磕磕绊绊地向他跑去,把他撞得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一大团绿色紧紧拥抱在一起,像一团生机勃勃的云彩,马上就要飞到天上去。我看不清大家的脸,却能感受到来自每个人如有实质般的喜悦。
“庆功宴安排上!”袁柏清喊,“今天晚上我们要喝个通宵,不醉不归!”
“好。”队长赞同道,“不醉不归。”
于是大家又叫起来,五魁首六六六,今夜冠军就到手,微草全队去喝酒。啤的不够劲儿,要喝就喝白的。有人催促我们赶紧上台,大家才不情不愿地分开,一同穿过那条曾走过无数次的选手通道,迈向出口的那一刻,世界变得无比光明,声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挤压着每个人的鼓膜,聚光灯实在太热了,晒得眼睛也开始流汗,睫毛和脸颊上挂起晶莹的水珠,光影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双腿发软,整个人像是飘在半空,直到沉甸甸的金色奖杯落入手中,将我拽回地面。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无垠的大海,巨大的白鲸在头顶游弋,水下星光点点,漂浮着瑰丽的红色星云。如果世界上有比那更美好的景色,我确信那景色正在眼前。
在铺天盖地的金色纸屑里,队长朝我伸出了手。我怔了一下,下意识把奖杯递给他,但队长没有接,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臂。
然后,高高地举向空中。
【法加】颜控和帅哥难道不是天生一对
国设
甜饼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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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有两个秘密。
第一个:他是个颜控。
但其实也不是那么控,只能说是自己真的喜欢长的漂亮的人,不限男女不分年龄。之前没个词可以形容,这几年互联网蓬勃发展流行了“颜控”二字,他就把标签安自己身上了。
第二个:他第一次见到弗朗西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我靠这个人真好看,之前那些好看的都弱爆了。
当然没有脏话,脏话是他后来结合语境脑补的。
当然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马修独立前不久、长的大概有个十七八岁模样的时候,准确讲是重逢。
可小时候的事谁记得清楚。马修记得弗......
国设
甜饼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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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有两个秘密。
第一个:他是个颜控。
但其实也不是那么控,只能说是自己真的喜欢长的漂亮的人,不限男女不分年龄。之前没个词可以形容,这几年互联网蓬勃发展流行了“颜控”二字,他就把标签安自己身上了。
第二个:他第一次见到弗朗西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我靠这个人真好看,之前那些好看的都弱爆了。
当然没有脏话,脏话是他后来结合语境脑补的。
当然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马修独立前不久、长的大概有个十七八岁模样的时候,准确讲是重逢。
可小时候的事谁记得清楚。马修记得弗朗西斯如何如何照顾自己,却也不见得记得他长什么样;那个年纪性格本质暴露的差不多了,明白自己喜欢好看的,于是重逢第一面,被弗朗西斯惊世骇俗的颜值震撼的宕机当场。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在报纸歌剧院看的喜欢的不得了的演员们和眼前这位比起来都弱爆了。
偏偏弗朗西斯不知道啊,看马修不说话还凑上来关心,美貌放大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暴击加倍,他恨不得当场遁地逃离地球。
可又偏偏自己脑子和嘴不打配合,马修说出了他人生第一句最后悔(之一)的话,:“真好看啊……”
下一秒懵的变成了弗朗西斯,想遁地逃离地球的依然是马修。
**
还好弗朗西斯不介意,他摸摸鼻子,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
独立之后他倒是经常和弗朗西斯一起出去玩,他们关系很好。每次马修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位颜值免疫的时候,第二天一早弗朗西斯笑着来一句“早安马蒂”又把他打回原形。
一起出去露营,走在河边散步,弗朗西斯逆着夕阳给他几个眼神,马修都能神魂颠倒到睡觉前,梦里还全是他深紫色的眼眸。
他扪心自问:弗朗西斯先生真的有那么好看吗?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他那么好看呢?为什么自己就是那么喜欢呢?问到最后没个所以然。
马修想,我知道弗朗西斯先生虽然好看但其实也没我想的那么惊天地泣鬼神,我会觉得他是我最喜欢的大概可能只是因为他长的很符合我喜欢的那个类型。可是我到底喜欢的是什么类型呢……他把喜欢的明星男男女女在心里排个列,别说像弗朗西斯的了,风格相近的都少之又少。
好吧。他只能说服自己是个博爱的人,弗朗西斯长相糅合了硬朗与温润,或许就是戳到自己的点了,所以比较喜欢。
**
偏偏弗朗西斯还知道自己好看,肆无忌惮的用着美貌特权。真诚的眼睛盯着你几秒,马修绝对败下阵来。
他试过拒绝,拒绝弗朗西斯半夜出去溜达拒绝弗朗西斯吃太多甜食拒绝……诸如此类蛮幼稚的要求。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个颜控呢,他总是败下阵来
**
弗朗西斯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他和马修熟了之后也会揽一下肩、拍一下背,马修看他脸凑近会心跳加速,可肢体接触看不太到脸,他欣然接受了。
但时间长了,弗朗西斯先觉得奇怪了。他知道马修觉得自己好看,以为这孩子喜欢自己——喜欢就喜欢呗!哥哥又不是没被人喜欢过,这孩子过几年就忘了这事了。
但是和喜欢的人肢体接触,马蒂总该有点反应啊!弗朗西斯抓狂。他承认一开始自己是想测测他,没想到慢慢的连自己都习惯这个肢体接触了,发现马修真是从头到尾都不排斥啊!!
等等,他不会不喜欢我吧。
弗朗西斯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是他不喜欢哥哥我为什么要说我好看啊,为什么不敢和我对视啊,为什么看到哥哥我要脸红啊??难道是我多想了吗??
弗朗西斯无意识的想了一大堆马修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心里一面觉得他表现了这么多绝对喜欢自己,一面觉得这些都是假的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他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他又没义务要喜欢你!万一只是你想多了呢!!
脑子里天人交战。
他继续抓狂:怎么有人看到自己会脸红,但肢体接触了又完全没反应啊??这算怎么回事?眼睛喜欢,身体不喜欢??
想了好多,弗朗西斯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等等,我不会喜欢马修吧??
卧槽。
**
弗朗西斯,算年龄也是个千岁老人了,仗着脸蛋好看以前也有过几段风流情事,在二十一世纪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喜欢了个同性小孩。
**
马修最近觉得很奇怪。
他最喜欢的漂亮脸蛋弗朗西斯先生开始不找自己了。其实也没什么,朋友间总是有亲有疏的时候,可是这种疏离他明显的能感觉出来很刻意,像是故意躲着自己。
我最近有做什么惹弗朗西斯先生的事情吗?马修一瞬间把最近十天自己干过的事情都想了一边,愣是一点没想出来和“惹弗朗西斯”有关的。
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喜欢弗朗西斯,只是觉得自己喜欢弗朗西斯的脸而已。他知道自己颜控,弗朗西斯长了一张他喜欢的脸。可喜欢脸和喜欢人又不一样,马修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要性格上合得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生活上节奏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有灵魂上的吸引,而这些,他和弗朗西斯先生……
他们性格都挺温和,自己敏感一些,弗朗西斯更温和,可以觉察到自己的小情绪,即使帮助自己调整;他们都喜欢旅行、露营、徒步等一系列户外活动,弗朗西斯喜欢古典乐,他喜欢摇滚,但两人也都了解对方的爱好;去年夏天自己曾经去弗朗西斯家借住过一段时间,那种慢悠悠又很充实的时光他很喜欢。
等等,这不是全部都有吗??!
还有灵魂上的吸引……马修承认,他觉得弗朗西斯温柔的性格很好,自己很喜欢,和弗朗西斯呆在一起很舒服,自己也很喜欢。而且现在弗朗西斯不找自己了,他反而还有点落寞,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等等……
马修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如梦初醒,隔了接近六七十年,发现自己,大概是真的喜欢弗朗西斯这个人。
跳出了颜控范围的喜欢。
**
可是弗朗西斯突然不理自己了,马修为此很抓狂,特别是在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他之后。
他承认自己平时随和到没啥存在感,但好歹还是很看重自己生活品质的一个人。弗朗西斯有意无意的也提高着他的生活品质…反正,马修决定勇敢一次。
当然勇敢是去找阿尔弗雷德。
**
马修:阿尔,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你的朋友突然意识到了他喜欢你们的另一个朋友,另一个朋友和他原本是好朋友,可是最近他们突然疏远了,你会怎么办?
阿尔弗雷德难得沉默一会,用他在王耀那学来的梗:演的吧。
还有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其实如果知道阿尔弗雷德在半小时前经历了什么,就能知道他这么说也不奇怪了。
**
疏远了马修好几天但心里还是放不下的弗朗西斯在半小时前打开阿尔弗雷德聊天框:亲爱的世界的hero在吗?
阿尔弗雷德:世界的hero在听
弗朗西斯:有一件事,你不要惊讶
阿尔弗雷德:okkkkk
弗朗西斯:我可能喜欢马蒂
阿尔弗雷德回了他几个感叹号,然后问他所以呢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弗朗西斯回复:他大概率不喜欢我。
**
世界的hero不想要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恶狠狠的在弗朗西斯的聊天框也敲下一行“演的吧”,然后利落的把两人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对方。
不出半分钟两个人同时给了回复:
“真的吗你别骗哥哥”
“真的吗阿尔”
阿尔只想再问一遍你们是不是在演。
**
马修看着聊天记录出神,他此刻想的真的太多太多,弗朗西斯先生喜欢自己、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那他为什么躲着我呢、我真的喜欢先生吗……
不过一会他手机就响了,弗朗西斯的电话,此刻是脑子和手没有商量好,直接点了接听键。
糟糕,他想。
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时间,弗朗西斯上来就是终极发言:“马蒂,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马修竟然还有余力想还好现在不是面对面,他不用被弗朗西斯那张脸迷的神魂颠倒,然后一不留神就答应了。
“…马蒂?你在吗?”
好吧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区别,马修发现自己变成了拒绝不了他这个人。
“我在,先生,我在,”他把脸埋在熊二郎的身上,:“我是说,我也喜欢您。”
“真的吗?”
“千真万确…嗯,一直都是。”
顿了一会,他听见弗朗西斯说,哥哥想见你,哥哥买今晚的机票去加拿大。
马修把脸埋的更深了,闷闷的说好。
三分钟不到,他有了个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还是他最喜欢的漂亮脸蛋。
但是他应该是最爱他内里感性又热烈的灵魂的,马修想。
**
过了几天,他们在社交平台上po了一张合照,照片里两个人穿着情侣卫衣,弗朗西斯揽着马修的肩膀,配文:颜控和帅哥就是天生一对啦💗
然后自己给自己评论了一条,“其实哥哥也是颜控😎”
**
阿尔弗雷德追评:
什么都演只会害了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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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各位队长的日常
各位队长的日常
随性创作,有私设,请勿深究。
感谢你的观看~
蓝雨篇
蓝雨俱乐部因为有人缘爆棚、对一切都运筹帷幄的喻文州队长,因此俱乐部的气氛总是其乐融融。
然而,每次暑期结束前一个星期,俱乐部内总会经历一段低压期。
原因是,他们蓝雨的未来,卢瀚文同学,要!开!学!了!
黄少天:“我靠我靠我靠我靠!你们老师怎么可以这样摧残祖国的花朵!现在不是推行双减政策了吗为什么学校还给你布置那么多作业!一张两张三张……语数外物化生每门课程除了作业本还有大试卷,再加上历史政治地理!我擦这是开学前能写完的吗!”
一个小时前。
卢瀚文一脸委屈地敲开了黄少天的房门。
“少天前辈……”
看见自家...
各位队长的日常
随性创作,有私设,请勿深究。
感谢你的观看~
蓝雨篇
蓝雨俱乐部因为有人缘爆棚、对一切都运筹帷幄的喻文州队长,因此俱乐部的气氛总是其乐融融。
然而,每次暑期结束前一个星期,俱乐部内总会经历一段低压期。
原因是,他们蓝雨的未来,卢瀚文同学,要!开!学!了!
黄少天:“我靠我靠我靠我靠!你们老师怎么可以这样摧残祖国的花朵!现在不是推行双减政策了吗为什么学校还给你布置那么多作业!一张两张三张……语数外物化生每门课程除了作业本还有大试卷,再加上历史政治地理!我擦这是开学前能写完的吗!”
一个小时前。
卢瀚文一脸委屈地敲开了黄少天的房门。
“少天前辈……”
看见自家的未来委屈巴巴,黄少天以为是谁欺负了小卢,义愤填膺地宣布:“瀚文是谁在游戏里欺负你了吗我帮你打回去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让他知道什么叫联盟第一剑客!看剑看剑看剑!”
“不是的前辈,我只是有些题目不会所以来问问你。”
喻文州去B市考察之后,蓝雨内部唯一可靠的高智商选手缺席,小卢将求助对象转到了黄少天身上。
“好哇好哇什么题目怎么可能难倒本剑圣!再怎么说我也是以前班级上的佼佼者好嘛!小卢题目给我!”
于是我们的小卢同学看着黄少天将一道几何体上画了无数辅助线后又擦掉,作业本都破了一个洞,地上全是演算纸。
于是就有了最开始的一幕。
“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我怎么记得我当时学的没有那么难!小卢不怕,我们可以找外援!”
【职业选手聊天群内】
黄少天:@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君莫笑
王杰希:喻文州逼你吃秋葵了?
喻文州:^_^怎么了少天?
韩文清:现在还没到pk的时间吧?
黄少天:叶修你给我出来!把你们兴欣战队的高材生借我一下!
叶修:呦呵,喻队出差后你们内部就没有一个智商能打的吗?还想从我这里挖人才,啧啧,兴欣不愧是凭一己之力拉高了全联盟的文化水平。
王杰希:……
喻文州:……
韩文清:……
孙翔:……
周泽楷:……
【周泽楷撤回了一条消息】
叶修:我说小周啊,咱保持沉默不好吗?话说黄少天,你到底想干嘛?
黄少天:小卢的暑假作业有几道题不会,快叫你们战队的高材生罗辑出来解答一下!小卢写不完作业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你们可不想看到蓝雨的未来下个赛季进不了场吧!
叶修:可以啊,兴欣战队高材生罗辑专业代写作业,包写包对,按照题目量折算稀有材料……
【“叶修”被管理员“黄少天”踢出群聊。】
(喻文州:小卢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微草篇
“还有十分钟查房!”
王杰希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穿过的衣服不要乱丢,吃完的食品包装袋记得扔到垃圾桶,空调温度不要调得太低!如果这次查房不合格的跟上次是同一个人,下个星期每天晚上加训一个小时!”
此时刘小别正窝在袁柏清的宿舍里,两人一人一只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看电影。
“嘿嘿,快看,你的女神温斯莱特出场了!”袁柏清用胳膊肘怼了怼刘小别。
两人全然没有在意自家队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柏清,小别!你俩干什么呢?上次就警告你们睡觉前不要串寝!”
王杰希用万能钥匙刷开宿舍门,看见的就是两个小鬼趴在床上看电脑,队服与快递齐飞,杂志共教材一色;桌子上的泡面还散发着阵阵红烧牛肉的味道。
“队队队队队长!”看到自家“父皇”不怒自威的脸,俩小孩一个鲤鱼打挺,就差没有再敬个礼。
“你们俩,下个星期每人晚上加训一个小时!记得把房间收拾好,我明天早上检查!”
目送自家队长进了隔壁英杰的房间,俩人无声的哀嚎。
“英杰,这么晚了还在看比赛录像?记得早点休息。俱乐部买了两箱牛奶,你睡眠不好的时候喝一杯,记得加热一下。”
王杰希沿着走廊继续查房,柳非单独一个人住在女生宿舍楼,王杰希不方便过去。于是每天晚上都会发一条消息过去:“早点休息,不要熬夜追剧。晚上睡觉被子盖好,明天降温,多穿点。”
(唉,英杰果然是亲儿子啊哈哈哈哈哈,确认过眼神,你就是吾王的太子继承人!)
霸图篇
霸图位于著名的海滨城市Q市,三面环海、傍山依海、风景秀丽、气候宜人。
还有奥帆中心、八大关、太平角等好几条夜跑路线。
于是不出意外,每天晚上的夜跑活动成了霸图的惯例,是区别于其他训练营的一个突出特色。
因此,晚上七点以后,霸图战队的夜跑总会成为Q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为首的韩文清步履稳健,呼吸均匀;副队张新杰虽然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却也是个耐力十足的人,一路紧随韩文清的步伐;张佳乐随意地哼着小调,一头红色的小辫子有节奏地在脑后甩来甩去,闻见路边烧烤摊的香味,找个空子就溜了号;秦牧云和白言飞边跑边插科打诨,时不时还动手动脚,于是打人的一方自知理亏,一溜烟提速跑到了最前面,差点跟自家队长撞个满怀。
韩文清注意到自家的未来宋英奇远远地落在队伍最后,这位小朋友天赋异禀,奈何是个体育废柴,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韩文清慢慢减速,等宋英奇追上来的时候叮嘱:“调整好步调和呼吸的频率!三步一呼,三步一吸!你的耐力太差,以后没事就跟着我去健身房做核心训练!”
韩文清一边配合着宋英奇的节奏跟在他身边指导他的动作,一边寻思这几天训练确实有点辛苦,什么时候给小孩买一双适合他的跑鞋。
众人沿着海滨公园跑了一圈正准备回俱乐部,就在公园的石头旁看见了手里拿着烤串嘎嘎炫的张佳乐。
张佳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张佳乐同学顿时周泽楷附身,安静如鸡。
沉默是今晚的青岛市长江大桥。
(张佳乐,你今天被队长扔进海里喂鱼了吗?)
【全职/全员粮食向】偶遇电竞选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微全员 粮食向 详情见tag
偶遇电竞选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坐标H市,刚刚粉上兴欣不久,前几天去兴欣网吧碰运气求偶遇,结果真的碰上了叶神,以前也听说过叶神的光辉事迹,结果见到真人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怎么说……有点太接地气了,旁边的陈果老板说一开始他也死活不相信这个人是叶神哈哈哈!
大家都有什么偶遇的有趣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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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向天笑
本人女,孙翔粉,去S市看比赛的时候偶遇过孙翔和周泽楷。
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轮回粉,我们...
*微全员 粮食向 详情见tag
偶遇电竞选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坐标H市,刚刚粉上兴欣不久,前几天去兴欣网吧碰运气求偶遇,结果真的碰上了叶神,以前也听说过叶神的光辉事迹,结果见到真人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怎么说……有点太接地气了,旁边的陈果老板说一开始他也死活不相信这个人是叶神哈哈哈!
大家都有什么偶遇的有趣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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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向天笑
本人女,孙翔粉,去S市看比赛的时候偶遇过孙翔和周泽楷。
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轮回粉,我们本地有个不太出名的小战队,叫越云,因为周围的男生都比较关注,所以也了解了一下,结果一眼就粉上了孙翔。
他那时是越云的天才选手,是赛场上最夺目的存在,说实话我们这些越云粉心里都清楚他这么优秀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豪门战队挖走,这种小战队是留不住他的,我们也真心的祝福他会有更光辉的前程。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转会嘉世王朝,接手斗神账号卡,一下有了一大批新粉和一大批黑,每天都在掐来掐去,但我总有种失落的感觉,怎么说……就是他变得这么出名,都不太敢说自己一直偷偷喜欢他了。
再后来事情愈演愈烈,跌入挑战赛,无缘常规赛,嘉世倒闭,转入轮回。事情牵扯到好几家粉丝,天天撕来撕去,已经不是我能看得懂的了,但是他被骂的最厉害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在被子里偷偷哭,手抖着把骂回去的话编辑了又删,气自己不会吵架。
这学期课少,大学离S市又近,我和一个一样是越云粉孙翔粉的闺蜜脑子一热买了票,还连夜自己亲手做了家乡的糕点和一些曲奇饼干,带着去看比赛,想找机会偷偷塞给孙翔。
比赛很精彩,能感觉到整个队伍有一种凝聚力,我和闺蜜都很欣慰孙翔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终于遇到了值得信赖的队友……而且周泽楷还这么帅!
姐妹们!周泽楷是真的帅!没有死角!大家都在网上吹他的颜值,我坚挺的没有入坑,觉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可是看了他的比赛才知道他的帅直击灵魂!词汇量太少无法形容!各位一定要看周泽楷赛场上的风采!
比赛中被旁边的轮回粉小姐姐告知选手是不能随便收礼物的,只能寄到俱乐部去,但是手制的零食基本不会转交给选手,因为也有很极端的黑存在。我和我闺蜜都挺失望的,第一来看比赛也不知道这些,还傻乎乎的忙了一个晚上。
比赛散场的时候我们两个还迷路了,因为散场口人太多,闺蜜拉我走小路,结果七拐八拐不知道拐到哪里,还被收拾场地的大叔骂了。
但是正因为这个迷路!就迷路到了轮回大巴的停车场门口,看见一群穿着轮回队服的人出来,我们都吓傻了,站在旁边没敢搭话,但队员们好像以为我们是工作人员,也没理我们。孙翔正好走在最后面,我闺蜜就小声喊了句,孙翔!
没想到他就真的走过来了!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低下头问我们怎么了。他看起来的确不是什么温柔和气的人,皱着眉头有点点凶。
我赶紧说对不起,我们是你的粉丝,不小心走错了,哦,我们两个还给你做了糕点和饼干。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说谢了谢了,但我们经理不让乱吃东西。
我说没事没事。说完之后又觉得好不容易见面应该多说点,就开始胡言乱语,我说孙翔我一直很喜欢你,其实我不是轮回的粉丝,我是越云的粉丝,和你是老乡,我们做糕点做了一晚上,不知道你不能收,也没带什么别的礼物给你,你现在真棒,轮回也真棒……
我闺蜜赶紧掐我:在这里说什么越云,人家孙翔还记不记得都说不定!
没想到孙翔突然拽着拽着我们往墙根靠了两步,然后回头朝队友那边看了看,很紧张的问,糕点呢?我和闺蜜赶紧把盒子拿出来,他立刻当场拆开了,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脸被塞的鼓鼓的,一边吃一边紧张的回头看,口齿不清的跟我们说不能让经理逮到。
我们只顾着看孙翔吃,连周泽楷来了都没发现!周泽楷过来拍拍孙翔,准确的说是用手指点了点,我和闺蜜手一抖,差点没把糕点给扔了,直直的盯着周泽楷看,周泽楷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小声的说了句你们好。
孙翔嘴里塞满东西问周泽楷你怎么来了。周泽楷说来叫你快点回去,要发车了。
孙翔说吃完就去吃完就去,这两个是老粉了,人家做了一晚上……说到这突然噎着了!我和闺蜜赶紧给他从包里翻水,周泽楷就特自然把糕点盒接过去帮我们拿着,然后自己也开始吃,吃的没孙翔那么狼狈,但也是一口塞一个。
轮回双一,就在我们面前毫无形象的胡吃海塞了起来。
孙翔喝了好几口水终于顺过来气了,看见周泽楷也在吃一把抢过来,说他们不是轮回粉,也不是你的粉,只是我的粉丝,你不能吃。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孙翔真的是不会说话啊!周泽楷!荣耀第一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肯定会生气!
周泽楷果然脸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变红了!红到耳根!他捏捏自己的耳朵,眼睛盯着地面,小声的跟我们说……
对不起。
我和闺蜜都爆炸了!用最快的语速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吃你吃你吃!我闺蜜以前还酸过周泽楷卖人设不得罪人,今天才见识到了他是真的!太害羞了!
他红着脸眨着眼睛摆手拒绝了,开始在自己的包里着急的翻啊翻,翻出来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只企鹅玩偶,他把玩偶卸下来,看了看我和闺蜜,小声对孙翔说能不能借我一个,回去还你。
孙翔立刻明白了,说拿吧!送你了!然后把自己钥匙丢给周泽楷,上面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企鹅玩偶,孙翔解释说他们队前两天逛街一起买的,一人一个。
周泽楷双手把企鹅玩偶递给我和我闺蜜,说赔礼道歉。还不好意思的微笑了一下。
我和我闺蜜当场浑身僵直,在我们僵直的时候经理在那边有点发火的喊他们快点,孙翔拿了最后一块饼干叼在嘴里,两个人和我们挥挥手就跑了。
我刚反应过来,冲他喊,孙翔,加油啊!
他回头伸直手臂向我摆手,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我听到轮回的人都在车旁边笑他。
现在已经不太关注荣耀赛事了,很多新面孔也不太认识,但真的希望孙翔和周泽楷能顺顺利利开开心心,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花未眠
坐标K市,以前是百花的粉丝,偶遇过张佳乐和孙哲平。
那天正赶上我生病,去医院拿了点药出来,选了就近的小餐馆吃饭,隔壁桌的两个男人怎么看怎么眼熟,我就一直扭头看他们,他们也没穿队服,也是第一次现实生活中遇到,不太敢认。
可能是我转头的动作太明显,那个长得很像张佳乐的男生也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了好几眼,我就不好意思再看人家了。我虽然游戏里话挺多,但现实中有点闷,电竞选手也不是流量明星,不确定该不该上去搭话,心想算了,自己吃自己的吧。
吃了一会儿,隔壁桌的那两个人起身要走了,走之前路过我的桌子,在桌子上放了两朵一百元人民币折的玫瑰花,一朵折的很精巧,另一朵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几乎是个废纸团。
张佳乐冲我笑了笑,说你是百花的粉丝吧。
我实在是不会接话,只能点了点头说是。
张佳乐指了指我的书包说看见挂着重剑葬花和自动手枪猎寻的周边挂件了,但今天出来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只带了钱和银行卡,两个人一合计,只能折了两朵花送给我,教程都是上网现学的。
我说那也不能收,哪能收钱呢,还是一百的。
孙哲平突然在旁边很爽朗的笑了两声,说我们也想拿一块的给你折啊,谁让百花的标志颜色是粉红色呢。
听孙哲平说话很容易放松,可能他就是个专门撕碎所有偶像包袱的人。于是我也笑着说孙队,一样是繁花血景的成员,这个难看的肯定是你折的吧,怎么差距这么大啊。
孙哲平不屑的笑了笑,倒是张佳乐的表情有点僵硬,说了声有事先走了,两个人就要走。
那一段时间他们的成绩不是很好,战队方面也没给什么解释,只是说在调整。我就鼓足勇气朝他们说了一句我等你们回来。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
孙哲平没回头,张佳乐回头朝我尴尬的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还权当他们是因为我说话不好听不太想理我。
后来没过多久,孙哲平在一场比赛上中途突然退赛了,赛后百花战队的新闻官公布了孙哲平左手意外受伤的事情,并说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严重的时候稍稍活动都会有疼痛感。孙哲平又缺席了几场比赛后,果断的宣布退役了。
现在想想,孙哲平和张佳乐当时会在那种地方出现,可能和我一样是刚从医院出来,而孙哲平那朵丑的像废纸团的玫瑰花,可能也是因为单手完成,才这么难看。
之后张佳乐跟疯了一样带着百花杀进季后赛,杀进决赛。那时候也有粉丝为他呐喊叫好,但我觉得他特别陌生,和那个即使心里很难受也要回头朝我笑笑的张佳乐不太一样了,但我一直记得我对他们说过的话,要等他们回来。
然而繁花血景再也没有回来过。
张佳乐退役,转会霸图,把百花缭乱也一起带走了。那段时间我是真心实意的恨他,因为他曾经看起来那么真心真诚的对待过每一个支持过百花的人,所以他决绝的离开的时候大家才会这么恨他,觉得他骗了所有人。
我把百花的所有周边打包起来,包括书包上一直挂着的猎寻和葬花。又把书架最上面的盒子拿出来,里面是那两朵一百元折的玫瑰花,我粗暴的拆开,发现里面有字,用铅笔写的,好看的那一朵里面写的是身体健康,丑的那一朵里面写的是梦想成真。
两张纸币被我抚平了夹在书里,那一天我从百花脱粉了。
补充回答:评论里不用继续掐架了,我的态度很明确,脱粉就是脱粉,不回踩也轮不着我祝福,但爱他们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吾王威武一统千秋
本人微草粉,坐标B市,比较尴尬的在学校门口偶遇了王杰希。
那个时候我还上高中,刚刚粉上微草和王队不久,兴致勃勃的买了票准备去看全明星。
那天放寒假,我考得不太好,拿了成绩单在学校门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我妈打电话,我妈不安慰我,反而训了我一顿,什么不好好学习天天追星打游戏,我和我妈在电话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我服软了,求求她让我去看全明星,告诉她我只有见见王杰希这一个愿望。
我妈说这事儿以后再说,把电话撂了,我一个人在学校对面奶茶店旁边哭。
旁边的男人突然问我要不要和他凑第二杯半价,我泪眼模糊的跟他说别烦我行吗。他说了声抱歉就去排奶茶的队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递给我一杯奶茶说送我,我心想这不会是新型碰瓷儿方式吧,抬起头刚想发火,发现这个碰瓷儿的就是王杰希本人。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抓着他的袖子哇哇大哭,边哭边喊王队啊——王队——
哭的跟奔丧一样,现在想想没被打死也是很幸运了。
王队很淡定的看着我哭,看我哭的差不多了就递了包纸巾给我。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想想我都想抽自己!电竞选手又不是吸风饮露,喝杯奶茶怎么了!
没想到王队继续淡定的和我聊起家常来!他说他来接弟弟妹妹回家,弟弟妹妹留下做值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我:原来你有妹妹!王队说嗯,问我怎么了,考得不好吗。
我说是啊,而且我妈更过分,本来答应我让我去全明星,现在又想反悔。
王队说全明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热闹,想看热闹看黄少天直播也是一样的。
我被王队的耿直吓得不敢接话!我一直觉得他看上去特别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结果就这么直白的说全明星没什么好看的!当然后半句还是很在理的,不接受蓝雨粉丝的反驳。
我说我特别喜欢微草,没敢说也特别喜欢你。
结果他只是礼节性的回了一声谢谢,接着问我是哪一科不擅长,劝我不要和妈妈发生矛盾,告诉我有时候要学会让步,简直冬日里行走的心灵鸡汤,我差点就忘了这个人是微草战队的队长,魔术师王杰希。
不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弟弟妹妹打来的,挂了电话告诉我说他要走了,我顺口说了一句哦那再见。
但他没走,问我,你要不要签名。
我几乎是跳着说要的!聊天聊到忘记要签名的蠢事大概世上独我一份了!还让王队反过来问我!搞得他像一个推销签名的!我心里那个气自己的脑子啊!但是王队还是很平淡,似乎并不觉得冒犯。
他说自己兜里带着签名笔,我从包里翻了半天,翻出能写字的纸只有我的试卷,不要吐槽我!返校日带什么本子!我只好不好意思的说往试卷上签吧,他犹豫了一下,跟我说,回去好好改改错。我尴尬的说好好好。
他也没往试卷上签,解下自己的围巾,放了一头在本子上,拿起签名笔唰唰唰签了名,放在我手上。然后轻巧的说了句,走了,天冷早回家。
就走掉了!我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当然那年我还是顺利去看了全明星,不知道说出来大家还有没有印象,第八届全明星,高英杰打败了王杰希,全场都一阵倒抽凉气,可王杰希握住高英杰的手腕高高的举了起来。随后的全明星对抗,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魔术师打法,虽然知道他没有用全力,但只有两个字,惊艳。
我在台下又哭又笑又尖叫,回到家嗓子都哑了。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啊,隐忍形容他不合适,牺牲形容他也不合适,因为个人的风采对他来说太不重要了,他只要微草的胜利,只是一步一步坚实的朝这个目标迈进。
所以他平常说话,感觉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哥哥,但是在场上却有着让人惊呼万岁的力量,和他的称号如出一辙,当之无愧的魔术师。
喜欢他让我成为更好的人!我爱微草一辈子!爱王杰希一辈子!王队万岁!!!
今天男朋友欠揍了吗
女,嘉世死忠粉。真佩服上面一群粉谁就能遇上谁的,我本命嘉世,偶遇了霸图全队,还和韩文清张新杰进行了深刻的对话。好了你们尽情的笑吧。
那次霸图来嘉世打比赛,我很兴奋的跟着应援团一起去看,头上还带了“嘉世❤王朝”的发卡,会发红光的那种。
虽然是一场小小的常规赛,但是赢了霸图还是大快人心!更何况那段时间嘉世成绩不好,霸图粉跑来酸的一大堆,这次也可以小小的扬眉吐气几天,好好的酸回去!
可惜打败霸图真的是一件很消耗运气的事,我因为留下来收拾应援条幅什么的,出去晚了点,刚一个人开心上了地铁,就被一堆小混混给纠缠上了,听口气刚喝了酒,凑过来说美女你也玩荣耀啊,一起去网吧怎么样。
我平常挺大胆的,但这个时候还是挺怕的,连忙说走开走开!地铁上人不多,有往这边看的,但是也没人凑近过问。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点了点我的肩膀,我一回头,是张新杰,他推了推眼镜问我能问路吗。他的身后站着一群霸图的选手,旁边的韩文清皱着眉头瞪着刚才几个小混混。
我说,能啊能啊。张新杰冲我一笑,说谢谢。然后霸图的人就呼啦一下全涌上来,不动声色的把那几个小混混从我身边挤开,围成一圈把我围在中间,小混混似乎骂了一句什么,韩文清抬头看他们,问,你说什么。
小混混立刻安静的下车了。
张新杰说队长不必理他们。
韩文清还是一脸吓人的表情,声音放低了点,说我真没听清。
我当时那个心情,又想哭又想笑。张新杰认真的向我解释,他们在我后面上车,看见那几个人在骚扰我,又不好引起太大骚乱,于是他想出了这个方法,说到这里张新杰看了一眼韩文清,真诚地说他们不是坏人,如果吓到我向我道歉。
霸图的队员是真的训练有素,即使在私下场合也都安安静静的听着张新杰跟我说话,跟开会似的,但是每个人都看着我微笑,似乎是想安慰我。
我当时真的鼻头一酸,但眨了眨眼睛还是忍住了。张新杰看我这样,说大家都累了,去找位子坐吧,他自己和韩文清站在我身边,但是都在假装看风景。
地铁里有什么风景可看嘛!这些霸图的人真是!我在心里想今晚一定回去好好的黑回来,一边偷偷的把眼泪擦掉了。
我小声说霸图这么穷吗,出行都要靠地铁。
韩文清哼了一声。不得不说他这个人现实生活中也是真的很严肃很吓人,不是人设,是人格。我为以前所有黑他的话道歉。
张新杰拿起他刚刚假装问路的地图,上面是个简单的地铁换乘图,说这都要托你们嘉世队长的指点。
好了我大概可以脑补出我们伟大的叶队做了什么了,说请他们吃饭,丢下一张简单的地铁图就一个人先溜了,霸图的人只好苦苦寻找……你们队也太耿直了点。我们叶队也……干得漂亮!
我哦了一声,说那你们再过几站就该换乘了,自己看好别坐过。
韩文清问你哪一站下。
我差点脱口而出你管得着吗。张新杰在旁边说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还是不安全,又拿着这么多东西,我们先送你吧。虽然态度也说不上和善,但就是让人听着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
但是我一个嘉世粉,无数次舌战霸图粉,现在被霸图这么关怀,觉得自己简直要把嘉世粉的脸丢尽了,把脸都憋红了,对韩文清憋出来一句,我骂过你!
韩文清瞥了我一眼,不打算理我。我结结巴巴的说我以前在网上骂过你,说你智商不够,只知道猛冲,顽固不听人意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这么想寻死,可能是一种士可杀不可叛变的俘虏心态。
没想到韩文清根本不搭理我,只在我结巴的说不下去的时候说了一句,你骂我,我就不打了?
我下意识的还口,那当然不是。韩文清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觉得我们的黑或酸或骂,根本就不足以伤到他,所以更谈不上跟我们计较,他眼里只有对手和胜利,别的都不屑一顾。
张新杰在旁边幽幽的说,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我们要送你回家,是我们的决定和建议。
张新杰一开口我就有点泄气,他这个人,真的很难找到黑点。也难怪他面对韩文清那么顽固个人风格那么强烈的队长都能潜移默化中成为霸图的指挥官……并抢走了我们嘉世的冠军。我听着他有理有据的说话,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丧气感。
最后他们找了一个技术部的人员送我回家,因为他没穿霸图队服,张新杰说这样能给我减少点压力。
然后呢?然后这个人成了我的男朋友,我们一起吵过了风风雨雨,估计明年就要结婚了。没想到吧,大家张嘴接狗粮。
蓝桥春雪
谢邀。我的回答可能有点偏离题意,我不是偶遇职业选手,而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去见的,我是蓝雨粉,也算是半个蓝雨工作人员吧。
大家可能都知道网游部也是战队的一部分,我开始只是出于兴趣爱好玩网游的,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混了点头衔,也算在蓝溪阁有了一席之地。
但会长叫我替他去战队找喻队和黄少商量夏休期的安排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小紧张的,毕竟我也是剑圣的粉丝。
其实蓝雨的各位性格有点太鲜明了,开了小号扔到人群里都路人能猜到大概是谁的那种,所以我也算有点心理准备吧。
进了门之后一说我是替会长来的,我是蓝桥春雪,大家也都纷纷表示对我有印象,总之是很温馨的氛围,完全没有职业选手的距离感。
打完招呼大家也就都去各忙各的了,我想自己溜达溜达等午休的时候再来找队长副队吧,结果喻队直接走过来笑着和我打招呼,说麻烦你特地跑一趟了,今天大家都在忙,只有我接待你,不介意吧。
我在这里要为喻队正名,很多人说他长袖善舞,口蜜腹剑,其实真不是,他就是天生的有礼貌有教养说话让人舒服。
他拿上资料带我到了休息室,并解释说黄少还在做练习,结束了之后会马上过来,让我稍等一下。我问了一句喻队您不用练习吗。喻队笑笑说今天接待是主要任务,练习晚上他会自己补上。
我有点不好意思,喻队很快就发现我有点不自然,让我不必太在意,以前会长来也都是这么安排的,还调笑说待会儿少天来了才热闹呢,他最喜欢带人逛蓝雨,你做好心理准备。
过了不一会儿黄少就过来了,他的性格不用我说玩荣耀的不管喜不喜欢他反正知道他。他坐下果然拉着我的手一顿寒暄,并非常热情的邀请我去pk两把。
我当然是答应了,和职业选手一对一pk的机会并不是谁都有的,这种带着指导性质的PK和网游里混战虐菜有本质的区别。
和黄少过完招我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剑圣就是剑圣。意识,操作,都是巅峰。其他人看见黄少和我pk居然都过来凑热闹,并不是想欺负人,就是纯粹觉得好玩,还有人在我旁边偷偷说,整天和黄少练习都快烦死了,终于来了个正常的剑客。不料被黄少听到,一顿狂骂。
虽然不是女粉,但黄少亲切的搂住我的肩坚持要请我在传说中的蓝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感动。虽然最后是以我和黄少在饭桌前等着,喻队问了我的口味后去端了饭菜回来。
黄少一个劲儿的给我夹菜,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我偷偷地笑,心里觉得粉随偶像是有道理的,我仿佛看见了用力的给周围人安利蓝雨战队的我。
下午谈完正事我就该回去了,黄少和喻队坚持要送我到门口,我说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了,太谢谢你们了。
黄少听我这么说就有点着急,说都是蓝雨的人,说什么谢谢啊,要说谢谢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啊,一直帮我们抢boss刷材料,装备银武能升级都是多亏了你们,还有上次冬休期你记得吗,我们一起对付中草堂,你带人留下来掩护让我们先跑,还有那次对中草堂……
原来黄少都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有的甚至是业余玩家,汇聚到蓝溪阁的旗下,蓝雨的旗下,心甘情愿的掩护他们辅助他们,他们都记得。
喻队递给我几页资料,说是他刚刚看我和队员pk的时候随手记下来的一些建议和要点,回去有时间可以参考一下。
会长以前就说,喻队永远是这样,明明可以直接要求我们做到,但他从不,只是在旁建议提点,给我们最大程度的自由。
蓝雨的队徽上有一滴水,总让我想起上学时学过的一句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说的是喻队,说的也是蓝雨。
虽然没有职业选手的荣誉和光环,一直是在网游里默默的战斗,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说出去家长还觉得不像个正经职业,但我还是很幸运,能偶遇荣耀,偶遇蓝溪阁。
补充回答:当然的确也遇到过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职业选手,有些选手多有人气,就有多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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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果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编辑了又删除,最后一赌气把页面关了。
她有点气自己不那么会写字,不那么会骂人,煽风点火引导舆论更是一窍不通。其实他也知道,她的队员们说着不在乎,但被人骂总不会是一件让人舒适的事。
她有点怪自己,明明是老板,却没办法好好的保护自己的队员,没办法昂首挺胸的对他们说你们尽管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剩下的都交给我。
陈果沮丧的趴在桌子上的时候,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发什么呆呢。”叶修在她面前放了罐奶茶,“别不高兴了,请你的,从我年薪里扣,别客气。”
“什么不客气!我好意思扣吗!几千万减个两块五!扣起来我都嫌麻烦!”陈果怒道。
“哟,精神了。”叶修笑眯眯道。
陈果没脾气了,他知道叶修这个人其实挺敏感,看她不高兴就过来调侃两句,其实是为了逗她开心。
“我明明是你的粉丝,到了掐架的时候,到了夸你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说,只会自己生气,有时候还哭。”陈果拉开抽屉,里面放着那年圣诞“叶秋”和苏沐橙送给她的圣诞礼物,那两个签名曾是她梦寐以求的。
“那就别当粉丝了呗。”叶修说。
陈果大声道:“那怎么行——”
叶修问:“你认识我之前和认识我之后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陈果说:“气人!有时候说话太刻薄!直男审美!”她知道自己还有没说的,但更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决心与坚持,他不是神,他会累,他会无奈,但他从不放弃,从不止步。他没有圣光加身,睡在小储物间里就很满足,他有时候直白的指出她的无知,但又很温柔,帮她爆回装备,安慰她,虽然有时安慰的方式很奇怪,一直跟她说不用担心。
叶修笑道:“你看看,你这算什么粉丝,我宣布开除你的粉籍。”
陈果也笑了。
叶修吸了口烟,继续道:“看见光芒追逐光芒的,是粉丝,看见缺点也没有离开的,就算是朋友了。”
陈果咬了咬嘴唇,突然起身:“我先去睡觉啦!”
叶修点了点头,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页面:“偶遇电竞选手……”
他笑了笑。
第二天陈果起来,收拾好下楼,发现昨晚忘记关电脑,屏幕上多了一条新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没什么人看也没什么人赞,答主是自己的账号。
兴欣总冠军
偶遇电竞选手没什么稀奇,偶遇好老板体验才神奇。
陈果听着远处苏沐橙叫她吃早饭,答了一声好。
太好了。不怎么会说话的她在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这么多年来,没有粉错人。
“今天沐沐买的早饭啊。”陈果开心的说。
“嗯!因为要去买花,顺便买了早饭。”苏沐橙笑嘻嘻的说。
“咦,买花要干嘛啊?”包子好奇的问。
“昨晚梦见了我的偶像,今天决定去见他!”苏沐橙神秘兮兮的说,“剩下的就不能说咯!”
她昨晚梦见自己的小时候,哥哥很小就领她出来在外面租房子住,但是没有人要这么小的孩子当员工,哥哥就帮人代练游戏账号,那时候他们没钱,去网吧只开一台机子,哥哥在那里打游戏,她就从网吧借一个小凳子,在哥哥旁边看。
有时候周围的人会投来各色各样的眼光,但是她不怕,她有哥哥。
有时候网吧也会直播外国的职业联赛,哥哥对她说,你看,在有些国家游戏打得好的可以成为大明星,总有一天咱们国家也会的。
苏沐橙说哇,哥哥那你一定是最最最红的大明星。
哥哥说,那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多冰激凌,让你一年四季都能吃。
苏沐橙想了想说哥哥我不要这个。
哥哥问那你要什么。
苏沐橙说我要做你的头号粉丝,你打比赛一定要让我坐在最前排的位置,我给你喊加油!
哥哥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苏沐橙就真的开始认真的准备了,手工课的结课作业,她问裁缝店的阿姨要了一块废布条,用水彩笔一点一点涂成红色,上面写,哥哥加油。她还不知道哥哥成为大明星的时候要给自己起什么名字,只好先写哥哥加油。
周围的小朋友又笑她的,但她自己知道,她手巧,像哥哥,她不是做不出来好看的作业,只是因为她最想做的是这个。
哥哥也给她零花钱,让她自己饿了渴了买点零食饮料。她不花,她攒着,有一天网吧老板说网吧要办个比赛,她也像模像样的买了一朵花一只荧光棒,在围观的人群里给哥哥加油。
对面的人看不起哥哥,说哥哥的胜率低,只有苏沐橙知道,哥哥比谁都厉害,胜率低是因为哥哥要测试武器测试技能要赚钱养活他们兄妹。
所以哥哥以绝对优势赢了的时候,苏沐橙笑的最开心,挤上前把花送给了哥哥。
哥哥开心了一下下,就不开心了,把她拉到一边,问她,沐橙,哪来的钱买这些。她说是自己慢慢攒的。哥哥叹了口气,把荧光棒弯成一个手镯给她戴上。
她说哥哥你别难过,等我长大也去当大明星,给哥哥买最好看的花,做最大的条幅,做最好看的灯牌,让哥哥最有面子。
哥哥说好,那就等我当了大明星,沐橙再给我花钱买花买条幅吧,现在就算了。
苏沐橙拿着一小束风信子哼着歌走在路上。
他的粉丝数永远停留在了1,但是却是爱他爱的最久的,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也没关系,他的小粉丝从懂事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偶像叫哥哥。
End
碎碎念:看到昨天的tag净化活动很感动,第一次鸽跑过来跟我说别看!就觉得好温暖,这次看到大家一起保护眼睛,我这种怕鬼又怕虫的怂人真是感激不尽!为看到的tag被污染的几位写了些粮食作为感谢!所以tag打得多了点请见谅!
愿大家 爱谁终能成为谁的模样❤
[乐all/百花中心]长亭外·Fin
23.
活下来了,都活下来了,张佳乐和唐昊都活下来了,邹远也活下来了,落花狼藉也活下来了,孙哲平也活下来了。
亚热带飓风中无人幸免,但那个夏天里每个人都幸免于难。
所以张佳乐发自内心的爆发出疯狂的喜悦,他抱着林敬言大喊大叫,大哭大笑。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情绪大悲大喜,全好像天堂地狱走了一趟。
林敬言看到了他的电脑屏幕,上面的转会消息赫然映入眼帘。都是职业圈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物,自然明白这条转会意味着什么。
百花的狂剑士不能没有弹药专家,邹远未必是其中翘楚,但是他是百花的队长。
所以此刻的...
23.
活下来了,都活下来了,张佳乐和唐昊都活下来了,邹远也活下来了,落花狼藉也活下来了,孙哲平也活下来了。
亚热带飓风中无人幸免,但那个夏天里每个人都幸免于难。
所以张佳乐发自内心的爆发出疯狂的喜悦,他抱着林敬言大喊大叫,大哭大笑。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情绪大悲大喜,全好像天堂地狱走了一趟。
林敬言看到了他的电脑屏幕,上面的转会消息赫然映入眼帘。都是职业圈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物,自然明白这条转会意味着什么。
百花的狂剑士不能没有弹药专家,邹远未必是其中翘楚,但是他是百花的队长。
所以此刻的百花不能没有邹远。
这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最起码对于他们这些几乎把自己的整个二十岁都奉献给职业赛场上的老选手来说不难理解。所以林敬言理解张佳乐的心情,但是他更关心他的心脑血管。
毕竟他不是张佳乐,而这世界上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笑话。
于是林敬言只是很普通的说了一句那很好啊,就继续抢boss去了。张佳乐靠在桌边看了他的屏幕一会儿,也冷静下来,出门去买新鼠标了。
他的情绪激烈,但也没留下很大的余波,毕竟张佳乐也不是邹远。旁观者为一场跌宕起伏大戏心潮澎湃,可只有剧中人才知道,什么叫劫后余生。
晴朗的天气,烈日炎炎下邹远躺在家里的床上睡觉。从百花缭乱被收购那天开始他就没什么精神,妈妈关心了几次问了几次,他只说自己有点困。
就在这样的沉睡之中,他接到了经理的电话。百花的三朝元老仍旧老好人似的,说话的语气温柔敦厚,像个和蔼的长辈。
他说邹队啊,你现在方不方便来队里一趟?
“方便的,我在市里,不着急的话我坐地铁过去。”邹远这么回答,他已经在这一年里习惯了随叫随到。经理也不催他,只说好好好。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邹远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妈妈问一句要去干什么,他不回答,只是站在门口换鞋,换好之后目光看着远方。
他说妈妈,我要是回去上学的话,你能帮我找个学校吗?
说完这句话,十八岁的年轻人开门又关门,离开了家。邹远坐地铁去百花俱乐部,口罩拉到眼睛底下,他抓着吊环听耳机里的歌。
每一句歌词都听在耳朵里,可是他一句也听不见。昆明的地铁有很多段在地上,所以起起伏伏之中邹远看着自己忽然出现在车窗上,忽然又消失。
然后他想起了张佳乐给他们讲过的一个故事,谁是故事也不合适,大概是某些同僚的人生。
当时百花的第二任队长在吃饭的时候跟张伟两个闲聊,顺口提起一位故人。他们说那人第三赛季出道,当年退役,就好像只是来体验了一次生活。
怎么这么快就退役了?当时唐昊较真,所以他问了这么一句。张佳乐想了半天,嗯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说不知道,应该没打出头,不想继续坐冷板凳了吧?我跟他也不熟。
邹远还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常,好像并不惋惜。不过也没什么可惋惜的,这样的选手比比皆是,职业圈那么多人,能打到首发主力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就当来参加夏令营了。耳机里又一首歌放完,邹远把它们收回充电盒里,这么想着,走进了俱乐部宽敞的大门。
然后他走熟悉的路线,敲了三下之后推开经理办公室的们,在说话打招呼的同时,想着自己现在去读高一的话,还跟不跟得上。
“邹队来了?这是你今年的合同,看一下?”经理这么说着,把桌子上薄薄几张打印纸和笔一起推过去,示意他看看。
邹远嗯了一声,然后跟个木偶一样往下看,看到薪资以及年限的时候忽然愣住了,然后他抬起头,开口说话,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他说,还签三年?
挥笔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邹远觉得自己终于是活了过来。于是他突然之间生机勃勃,听着经理说话,生龙活虎。
战队在这个时候派经理跟他卖人情,说你是百花的忠臣良将,今年我们给你补强了,蓝雨的于锋,联盟第一狂剑。
他说好好打啊小邹,你前程似锦啊。
最后一句大概不是场面话,但邹远并不相信这段话中除了这句话以外的任何一个字。张佳乐说过,他也说过,他们说差不多的话,所以自然清醒。
电子竞技是没有人情的地方,一切凭实力说话。
邹远什么都明白,所以他在经理说于锋会接任队长的时候点头如小鸡啄米,眼前忽然云消雾散。
他这边的雾散了,南京却是因为一场大雨而笼罩在真正的雾霭之中。
唐昊走出禄口机场,金陵的风吹在身上的第一秒就让他感觉到了黏腻的潮湿。呼啸俱乐部离玄武湖不远,经理来接他的时候他看到了满目琳琅。
六朝古都,秦淮两岸自古繁华。然而唐昊在这盛景之中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连绵的阴雨,以及氤氲的水汽。
南京的天气太差了。灯火游船于眼前络绎不绝,唐昊心里确实有这样一个念头。
他在那边埋怨天气,而张佳乐对于霸图倒是接受良好,几乎没怎么磨合。训练室里是一种令人舒适的凉爽,窗户打开,海风吹来。
他跟林敬言就在这样舒爽的海风之中抢boss,微草和蓝雨的小选手打成一团,自动手枪咔哒咔哒声里他也冲上。
对面是百花公会,花开堪折的账号卡站在那儿,他与他们分站两边,脑子里都是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浅花迷人。
如今花开去海边,而重新被唤醒的狂剑士冲了上来。绚烂一片繁花血景中战斗法师独自应对两人,那一秒的张佳乐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十八岁,十八岁的张佳乐跟十八岁的孙哲平惊才绝艳,也曾天下无双。
那时候他们还没输给叶秋,也没输给王杰希,一切都是茂盛葱茏。多少场梦中都是这场面,张佳乐曾无数次流着汗从床上惊醒,追忆一杆却邪,不敢深思。
他曾无数次想过,想过如果能重来一次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给他吃,人生不能重来。
可网游不是人生!张佳乐这么想着,他攥紧了鼠标,网游里死了可以回到复活点,掉了的经验装备重新打过就好。
于是手指关节用力,微微泛白。此时此刻以职业圈的角度来说,他是百花缭乱,身边的是落花狼藉,而他们即将迎战的,是一叶之秋。
所以狂剑士冲上,身后子弹升空,大片大片炸起烟花,刀光剑影里黄粱一梦,梦中那年西部荒野,百花盛开。
花前一场梦,从入眠到清醒不过片刻。百花公会中一声撕心裂肺大喊传来,职业选手的基本功此刻全部失灵,听不清方向,听不清距离,只能听见舌尖一口血,含在飓风之中,席卷而来。
——张佳乐你为什么要走!
那声音的末尾有几不可见的哭腔,张佳乐的手停住了。他看着屏幕,视网膜上留存血与烟花残影,大片大片黑斑。而就在这黑板之中,有人说话。
“不管怎么说,再也回不去了呢!”叶修的声音传来,浅花迷人下意识的转动视角,看向君莫笑的方向。屏幕外的张佳乐紧紧咬着牙,捏着鼠标的手轻微发抖。
是啊,他这么说着,然后忽然就笑出了声。网游里可以无限重生于复活点,可是他打的早就不是网游了。就像他对邹远说过的,他说孙哲平带着他翻身,他不能再不学好。
所以浅花迷人枪口举起,职业选手张佳乐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百发百中。
——砰
狂剑士额头爆出一簇血,张佳乐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松开了紧紧攥着鼠标的手,他很平静,平静到觉得自己已经死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张佳乐开口,他曾经是百花的第二任队长,也曾是百花最引以为傲的王牌。
所以他说,我们是对手。
于锋同他道谢,然后张佳乐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了。他只能看见屏幕里大片大片的人冲了上来,他朝着天空举起了枪。
这一枪打不出去,这只是百花队长迟来的告别仪式。
张佳乐在屏幕前闭上眼睛,他向来热爱相见而厌恶分别,只恨此身颠沛流离。所以他选择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对每一场告别视若无睹,只是听着耳边技能声与人声,很平静的让浅花迷人替他迎接一场死亡。
然而想象中黑白分明的屏幕并没有出现在眼前,闭上眼睛又是一场梦,梦里故人自尸山血海里来,照影惊鸿。
你在害怕什么?
张佳乐闭着眼睛与他交谈,天地初生一片混沌黑暗中只觉着自己逐渐完整起来,从双脚开始,然后是双腿、双手、双耳、头颅与心,然后是双目。
天与地不再是鸿蒙一片,张佳乐睁开双目,他透过面前的狂剑士看见了孙哲平。于是所有的躯体碎片被拼凑到一起,他对着他的十三分之一开口。
他说好,来了!
怒海狂涛卷起,十九岁的孙哲平向前,横扫秋风,无人可挡。而十九岁的张佳乐站在他身后半步,枪口举过头顶,炸开满天烟花。
繁花血景。
林敬言透过霸图训练室里的电脑去看他,他看见他的老朋友此刻正意气风发,十九岁的张佳乐手持猎寻,横空出世,天下无双。
然而那年的百花缭乱输了,此刻的张佳乐亦是重蹈覆辙。
繁花血景消散在重剑之下,最后一斩的血光里浅花迷人倒下。张佳乐还活着,他与浅花迷人做同样的动作,转头去看林敬言。
再见了,他在心里说这么一句,然后操纵浅花迷人,同他的战友一道离开。
角色来到安全的地方,张佳乐拔出账号卡,然后整个人重重的的向后,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似乎是已经脱力。
你还好吗?林敬言这么问了一句,仍旧是很温和的声音。张佳乐嗯了一声,有气无力,他说我还好。
确实还好,张佳乐靠在椅背上的时候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他只是想起了孙哲平,然后忍不住抬手捂住脸,笑了起来。
他想这是他们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相见,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将会于赛场上相见,各为其主,直取敌阵。
幸好他们的久别重逢提前发生,张佳乐与孙哲平在此刻仍旧是最默契的朋友。
我这辈子也就这次运气好了,张佳乐这么想着,然后无法控制的想起孙哲平曾录给他和天下人的视频,摇了摇头。
情绪一瞬间袭来,张佳乐的手仍旧捂在脸上,然后他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
沉默而浩大的悲伤里他没有听见手机提示音响起,也没有看那两条邹远发来的消息。百花战队的人似乎很习惯在离开故地之后切断与故人的一切联系,而邹远从未离开过,所以他没有这个习惯。
未读消息是两张照片,被战队抓苦力跟去收拾陈列室的百花副队长记录生活的美好,然后把挑挑拣拣,选出两张,发给他的故人。
百花的功勋墙上,落花狼藉的剑下卷起滔天血海,百花缭乱的枪口绽放漫天烟花。唐昊站在舞台上,身后的屏幕上是倒下的唐三打与站着的德里罗。
而百花的功勋墙前,年轻的弹药专家举起自己手中的账号卡,硕大的百花队徽之前,白色名签上的字出自邹远的笔下。
他写,花繁似锦。
张佳乐在平复情绪后就看到这些,然后他笑了。在林敬言的注视下又一次把自己重重的砸在了椅背之上,慢慢开口。
他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玫瑰园。
现在呢?林敬言开口发问,语气平坦。
现在啊,他这么说着,然后抬起一只手遮住大片玻璃外映进来的阳光。离海边不远的下午,张佳乐漫身都是金色的光,在这光里,他耳边又响起故人声,于是他慢慢开口,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现在你最勇敢的朋友张佳乐,身体健康。
——必将战无不胜。
【喻黄喻】普通情歌(下)
前文:(上)
文中出现的一切战术剧情都是我乱编的(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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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雨战队官微V:@黄少天V,以后的保险费自己交[微笑]
黄少天吹着口哨回复了自家战队官博一堆骚话,再一刷新时发现多了一条已关注人艾特自己的提醒,是苏沐橙转发了这条微博。
@苏沐橙V:@兴欣战队官微V,值得学习的想法,建议为@方锐V 引进[吃瓜]
“苏妹子,苏队长,”黄少天乐了,转发人正坐在他斜对面,充实繁重的备战训练间隙他俩恰好一块儿在休息室喝水缓口气,“虽然你好像是跟着一起diss我的意思,但为什么顺带嫌弃了方点心我竟然还有点高兴呢?”
“你庙训练营的互黑情谊就在我的知识盲区...
前文:(上)
文中出现的一切战术剧情都是我乱编的(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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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蓝雨战队官微V:@黄少天V,以后的保险费自己交[微笑]
黄少天吹着口哨回复了自家战队官博一堆骚话,再一刷新时发现多了一条已关注人艾特自己的提醒,是苏沐橙转发了这条微博。
@苏沐橙V:@兴欣战队官微V,值得学习的想法,建议为@方锐V 引进[吃瓜]
“苏妹子,苏队长,”黄少天乐了,转发人正坐在他斜对面,充实繁重的备战训练间隙他俩恰好一块儿在休息室喝水缓口气,“虽然你好像是跟着一起diss我的意思,但为什么顺带嫌弃了方点心我竟然还有点高兴呢?”
“你庙训练营的互黑情谊就在我的知识盲区了。”苏沐橙笑他,“一个嘴比一个欠,不过好在生命力还是很顽强。”
“哇,谢谢仙女的肯定!”
“少来这套,你肩膀怎么样,还成吗?”
“没事!”黄少天朝她比OK,“怎么人人都来问我肩膀,真的没事啦,小组赛不是也圆满打完了?”
“没事当然最好了,”苏沐橙靠在椅背上随手摸出外套口袋里的两块奶糖,扔了一块给黄少天,“之前封闭集训的时候,你打完训练赛话都没怎么说就先走了那天,就是去找按摩师按肩膀那天,喻队的心情烂到我以为你好严重。说实话之前一直有点不敢问,怕真的不太OK多问一遍又刺激到你,看了你小组赛放心了一点。”
“谢啦,还行吧,说实话多多少少有一点伤,谁没有呢。不过也还好,修修补补保养一下还能打几年。”黄少天顿了顿,“我们队长那天怎么了?”
“嗯?其实也没怎么,就是不怎么说话。虽然他平时在你的衬托下显得话很少吧,但其实也算是一个活泼的人嘛,大家说说垃圾话开开玩笑活跃气氛的时候一般都有他的参与,但那天复盘我记得他只有正式发言。”苏沐橙回忆道,“不用担心他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不好啦,平时他情绪管理总是做得很好,完全看不到什么负面情绪的那种,就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居然露出一点痕迹我才会觉得严重……”
苏沐橙咳嗽了一声:“你干嘛也不说话了?”
“没啊,在想问题。”
休息室里一时陷入静谧的沉默,今年的国际赛在国内办,他们正在十里荷花的江南备战四分之一决赛,屋子外的暴雨转了淅沥的小雨还不见停,隔着休息室落地的窗户,能瞧见毗邻的湖水漾着无数活泼的涟漪。黄少天拆开了手边的糖:“不问我在想什么问题吗?”
“不问,”苏沐橙摇了摇头,“万一你不想回答,好像是在强迫你说点什么来满足我的好奇心,这可不行。”
“那如果我想说呢?”
“如果你想说的话就不用问,你会自己说‘不问我在想什么问题吗’。”
“……”黄少天笑着比了个拇指,“强。”
他低垂着视线注视着桌上的纹理,细细密密弯弯曲曲叫人辨不清头尾,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先学了个主持人报幕:“下面你将听到一个我从未跟别人探讨过的问题。”
可能是沙沙的雨声拥有什么令人卸下心防的功效,可能是休息室软和的沙发椅是哪一位高明的谈话家设下的陷阱,黄少天心中隐隐约约一纵即逝的想法渐渐有了形状,它们盘旋在黄少天脑海中,叫他不得不说破。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喻文州。”他说。
他没说是哪种喜欢,可听的人也不需要问。当代青年最擅长冲浪与时代接轨,各式各样的时髦话黄少天也有耳闻,他好笑地斜了苏沐橙一眼:“你干嘛一副搞到真的了的表情。”
“啊?这么明显吗?”苏沐橙捂住半边脸,“我有一条评语跟一个问题,你要先听哪个?”
“评语吧。”
“我嗑到了。”
“……那问题呢?”
苏沐橙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他:“怎么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黄少天一时没有答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跟喻文州的关系本该是一早就设定好的,是独一无二的搭档暨风雨同舟的好友。周围朋友或者关注蓝雨的粉丝常拿他俩开玩笑,他也觉得没什么,不过是想从美好远方汲取一些真情取暖。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有喻文州这样好的搭档,实在是在真情界富甲一方,如果自然散发出的美好感情的辉光能片刻温暖某些遥远心灵,也算是功德一件。但他从来没有往太深处想过,从来没发散延伸,日常生活是他疏懒的后盾,有好几次或许他曾站在通往这个问题的岔道口,可喻文州出现在他每一寸光阴里,喻文州本身就是他安稳日常的一部分,他们花了十多年不分你我,他好像永远近在咫尺。
可是他们终究会到站的,会从蓝雨下车,会有普通意义上更为名正言顺的世间唯一出现,会失去形影不离的立场。这样想时难以忽视的抗拒涌上心口,郑轩说过的哑谜好像渐渐能看清谜面。黄少天终于开口:“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说什么呢,谁还不是你的同龄人咋的?”苏沐橙呸他,获得倾吐者的短暂展颜,“那你想清楚了吗,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不知道,”黄少天问,“是喜欢好呢?还是不喜欢好呢?”
“都好。”
“嗯?”
“是那种喜欢也好,能有美好的喜欢,特别好。”苏沐橙说,“不是那种喜欢,也好,会有些难。”
奶糖有点黏牙,在黄少天的唇齿间被反复地挤压,渐渐消泯,献出全部的甜来。黄少天朝她一笑:“多谢,说了一些出来,我觉得好很多。”
“你说得对,都好,我得自己想明白。”黄少天说,“不过现在还不是花太多时间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休息室门口有人大声嚷嚷了几句然后风一般地跑过去了,仔细听时是孙翔哒哒哒的脚步声跟大嗓门:“通知通知,B组的五分钟后集合了训练赛要开了!我去上个厕所!”黄少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伤病的石子或迷茫的雨滴都没入了他的湖面不见踪影,他又是冷静的卓绝的剑圣。
“走吧,沐雨橙风老师。”他朝苏沐橙眨眨眼,“咱们B组能不能赢了训练赛获得加餐可就看这把了。”
“赢肯定要赢,加餐我就不吃了,”苏沐橙笑他,“你怎么一天到晚吃吃吃啊蓝雨食堂怎么喂你的?”
黄少天哼了一声:“我要补充营养啊!我还会长个呢!!”
“是是是,我看你还未成年呢,还是快乐沙雕小男孩……”
苏沐橙跟他一起穿过走廊,孙翔又哒哒哒哒地跑过他们:“比你们快哈哈哈哈!”
“……”
“夜雨声烦老师,”她在快乐小翔挺嚣张的笑声余音里也没忍住笑了,“其实没什么难的,只要好好活着,什么都不难。”
8
今年的国际赛很巧,决赛那天正好是八月十号。方锐一把搂住沙发上黄少天的脖子:“有没有生日buff的玄学!全看你了黄少!”
“去去去去!反正你勒死我的话就肯定没有了。”黄少天一把推开他,“决赛我能上了吗?半决赛轮换可憋死我了。叶不,叶修巨巨,看看我吧,我有生日buff!”
叶修无情地滋醒他:“在B市打决赛你有个P的生日buff。”
“怎么没有呢?怎么没有!”黄少天超大声,“我此生最爱的人也正在B市啊!”
好多目光聚焦过来:“谁?”
“冯主席!”
连周泽楷都无法容忍地发出了“啧”的一声,黄少天瞬间收获各个角度飞来的好几个靠枕:“干嘛啦干嘛啦,砸死了我你们上哪找我这么可攻坚可游击可进攻可防守的全能型近战队友!怎么不晓得珍惜!”
喻文州接下句:“天才总是不被理解。”
黄少天:“是!只有聪明人懂我!”
周泽楷:“我累了。”
王杰希:“恭喜你终于看清了蓝雨的丑陋面目。”
“有你什么事啊老王总而言之先停!”黄少天举起手,“所以决赛上场阵容到底怎么说?”
“还是跟之前一样,一套专攻阵容,搭一套备选以防万一。”叶修抽出根烟夹在手里没点,“之前大家在专注半决赛所以很多想法提前小规模讨论了一下没在全队说,但其实各位也猜到了决赛对手大概率是欧洲队。不是好对付的对手,去年如果不是我们的张大弹药,我们半决就GG了。”
去年第一届世界赛,国家队半决赛遇上欧洲劲旅,团队赛打得惨烈到剩百花缭乱和对面剑客残血1V1,最后百花缭乱一个手雷出了暴击击杀对方险胜挺进决赛,史称幸运E临危受命原是百花诸葛,天命人绝境救主属实霸图子龙。
张佳乐打了个响指:“学会了吗?运气要用在刀刃上!”
李轩为他捧场:“面对欧洲人都不落下风!”
“确实是十分精彩的表现,但是凡事都要事先排除运气成分作出严谨的计划。”张新杰严谨地推了推眼镜,“欧洲队虽然跟去年相比人员有变动,但还是延续他们一贯的风格。骑士可冲锋可保治疗,大多数时候是队伍体系核心。近战的话,他们在小组赛的团队赛甚至上过三剑客,很喜欢这种,嗯,花里胡哨的感觉。刺客选手不经常上场,但很可能是有藏招,要提防骑士加刺客的经典杂技组合。有一位神枪、一位枪炮师、一位弹药,远程火力很充沛,妙的是这三位远程射手都分别跟三剑客其中的一位平时是同队,远程近战的团队配合是很默契的。魔法系输出比较少,但一位元素法师和一位魔道学者都是非常难缠的对手。最后就是他们的牧师,特别特别特别难对付的一位选手。”
欧洲队著名猥琐流治疗,小组赛时趴在泥潭里给技能,在迷宫一样的地图里遛着对手两个近战绕了五分钟之后全身而退,经典的旅行泥鳅搞崩对手心态之战,当场被封“快乐鳅神”。
“就尼玛简直方锐附身……”唐昊小声抱怨,不知道回忆起了哪段痛苦体验。被cue的主人公倒是超大声:“多夸点!昊昊!我爱听!”
“呸!”唐昊在跟着大家一起打开的笔记本里重重写下:「等下赛季常规赛开了我就把海无量鲨了。」
“总而言之,”肖时钦跟进补充,“欧洲队的队员个人能力顶尖,战术、想法都很新颖,大赛经验也很丰富。但他们的缺点是队内职业种类其实相对来说较少,与之相应的团队战变阵也会变少。他们最强的核心体系说到底就是骑士跟牧师的配合,职业属性、操作水平加上选手风格使这个组合极其风骚难抓,换句话说,他们也是一支特别擅长打防守反击战的队伍。其他三位输出中大概率会有一组来自同一队的远近战搭档,第六人会派谁上这个问题也要多考虑几种应对方案,地图还没拿到,之后根据地图我们的预案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变动,但这些都先不提……”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让他们打防守反击战。”肖时钦的目光落在喻文州和黄少天坐的方向,“我们需要恰到好处又有压力的侧翼骚扰,需要对赛场的攻防转换最敏锐正确的判断和执行力。我们需要引导对方走进我们的布局,要强大的留人能力和分割战场的能力。大家也想到了,喻队和黄少对此最有发言权。”
“说白了,搞这种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的战术必须要文州来。”叶修说,“弱是真的,强也是真的,哪一下是真慢哪一下是装菜只有影帝索克萨尔自己和心电感应型搭档夜雨知道,说直接一点吧,文州只要上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让对手想集火他的诱惑力……啊?我才是吗?谢谢,别捧了怪不好意思的。而一旦对方走出第一步,索尔跟夜雨也很懂怎样抓住关键机会留人。蓝雨是一支完成度非常高的队伍,最擅长借助配合借助脑子搞这种化弱为强的效果,我希望这场团队赛能更极致地达到这个效果。我个人建议同场上逢山鬼泣,把控场能力拉到最大,最高风险最大回报。当然这个可以看训练赛效果再决定,现阶段我们要定下的是阵容的基准双驱动。”
叶修侧过头看着比邻而坐的蓝雨双核,他俩总是离得不太远,从这边看过去,甚至拥有同款坐姿:“可以吗?你俩。”
基本思路一旦拟定,后续细节在场许多经验丰富的选手都能想到。面对阵容厚实又滑不丢手的对手,团队阵容需要补强火力强大的群伤输出,这一角色很可能由腿短的元素法师风城烟雨来担任。如果逢山鬼泣真的在团战首发五人之列,那么对手的第一轮冲击将对这个既偏脆皮又称不上灵活的阵容造成巨大的压力。蓝雨的二人组必须给对方有效消耗逼迫对方出击,必须承受大部分的伤害但绝不能太早阵亡而将元素和治疗暴露给对手,他们要尽可能地将对手理论上完美的搭配分割打散,准确地捕捉到瞬息万变的战局中每一个阶段对方的关键角色,甚至需要一些奇迹的配合和操作来规避对索克萨尔的伤害,令他在世界赛的赛场上也成为那个可以看到却不能攻破的“弱点”。
在世界赛上勇走钢索,掉下去就是无底深渊。无形的厚重压力砸在黄少天肩上,可没过一会儿,这压力便沦为燃料,被重新卷上来的火苗吞噬,令它们燃烧得更加热烈。黄少天的心跳得很快,可他的声音很稳。
“可以。”黄少天和喻文州一齐说。
9
「蓝雨双核,这就算载入史册,再一次世界闻名了。」
大屏幕上打出巨大的“荣耀”二字时叶修坐在队员观战席里,拿苏沐橙的手机给魏琛发了个消息,几乎是迅速得到了回复:「佩服我的慧眼吧?老夫我别的不敢说,看人是一看一个准!」
叶修笑着对着屏幕啧了一声,想物归原主时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苏沐橙兴奋地冲出去跟楚云秀拥抱了。他也被人群簇拥着上台领奖,发言,照相,四面八方的洋洋喜气将人淹没,等到这热闹稍微平息一些他才有空踱到黄少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得不错。”
“服气了吧!我就跟你说了无论在哪里我都有生日buff,我们队长说……”黄少天左右一看都没看见他人,“咦我们队长呢?”
“嗯?”叶修挑了挑眉毛,“说不定他有什么特殊安排。”
“特殊安排?什么特殊安排?我怎么不知道?”黄少天一迭声地问道,“怎么突然不见人了啊?等下不是还要采访?奇怪……”
场馆用来聚焦赛场的大灯渐次关了,只留下几盏温吞的暖光灯照耀着舞台中央,四周架设的拍摄设备也正在拆去,观众们陆陆续续离场了许多,也还有很多人呆在座位上没动,好像要等台上的选手们先走。
但国家队的队员们都没动,黄少天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刚刚一起捧起的奖杯又暂时地放回了奖杯台上,大家三三两两地各自聊天似乎正在等待什么环节的到来,黄少天有一个惊到他自己的猜想。
“不是吧,最后关头搞我心态?”黄少天笑。他望向舞台一侧,喻文州推着个蛋糕朝他走过来。
不知道谁领头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台上混着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气势磅礴地跃进他耳朵里。黄少天揉了揉鼻子,被推到舞台中间,三层的蛋糕停在他面前,蛋糕顶上有一个精巧的夜雨声烦拄剑望着他,笑得眼睛弯起来。
“太煽情了吧,”黄少天小声对喻文州说,“我可受不了这个……”
喻文州也小声回复:“知道你受不了,所以大家坚持要搞……”
黄少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王杰希呱唧呱唧地鼓着掌:“大B市的场馆特别为你留出半小时庆生,感动吗?要哭了吗?”
台下在一起大喊“生日快乐”,喊完这四个字就喊乱了,有人喊名字,有人祝贺夺冠,有不知疲倦的观众还在喊加油,有“凶悍”的药粉在要求他多打几年最好是能精准被微草吊打,有“嚣张”的庙粉在要求他多打几年最好是精准吊打微草。黄少天用力眨了眨眼睛:“滚蛋滚蛋滚蛋,沙子迷眼睛了,这么老套的答案还要我教吗?”
方锐惊了:“不是,我觉得你抄答案也要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吧?这哪来的沙子?”
黄少天嫌弃地推开他:“我管你呢,自己解决!什么都要我来安排那要你们干嘛!”
他被熟悉的欢声与笑语包围着,被昏暗的观众席里每一个喊着他名字的陌生朋友迸发出的光亮照耀着,被刚刚和他联手赢下了世界赛的搭档带着笑温和地注视着。黄少天其实并不执着于过生日与否,电竞选手的职业生命这样短暂紧密,或许这期间就屈指可数的几个生日,过完就没有了。流逝的时间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他亦不能免俗地在某些瞬间会感到害怕,然后站起身来与这些恐惧搏斗,无论是干净利落也好还是奋力挣扎也好,他要跨过障碍继续往前。在这样奇迹般的一小段旅程之中,居然有一个与最高的冠军奖杯共渡的生日仪式,他竟真实地有些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嘛?”有人催他,“许愿吹蜡烛呀,蜡烛都快烧完了!”
黄少天闭上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台上台下他的朋友们都快乐地正盯着他看,他被无数目光拱卫着。
我希望大家都健康,快乐,顺利。
他站在他的蛋糕面前,站在他的奖杯旁边,他胸前挂着世界赛的冠军奖牌,他稳稳地站在赛场的中央。
我希望今后也能和我的队伍一起赢得比赛。
他想起第六赛季他第一次拿到联赛冠军,蓝雨的队员们一起托起奖杯迎接欢呼的浪潮,奖杯没有大到可以排开六七个人的手,他的手掌叠着喻文州的半个手背,无名指搭在一起,好像约定下长久人生。
我希望一直和喻文州在一起。
10
庆功宴上总归是有酒的,叶修是完全不能喝,其他人也实在不咋地,每个人都只喝了一点儿,最多的不过三杯,可都有点上头,纷纷脚踩棉花地回房间去了。黄少天在众人里算是清醒的,被分派把喻文州护送回房。喻文州这人喝没喝酒从外表看起来区别也不大,就是卸载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变得格外听话,让他干嘛他就干嘛,让他先迈左脚他绝对先停下来认真分辨一下哪边是左。
“行不行啊?”临走前苏沐橙问他。
“放心,”黄少天拍着胸脯,“我肯定把队长照看好,而且他也没喝太多,我估计他就是有点晕。”
“谁问你这个了,”苏沐橙白他一眼,“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都随你们,要帮忙的话记得说啊。”
“好好好,要帮忙的话肯定麻烦你,啊,不过先别跟别人说……”
“当然没说!我连秀秀都没跟她说!憋死我了……”
黄少天挥手跟苏沐橙等人告别,跑回包厢找坐在椅子上等他的喻文州,摄入的那点酒精发挥了成效,喻文州被他一牵就走,安静地跟他上楼回自己房间。黄少天知道他总体还清醒着,只不过被酒精激出了平日里累积的疲倦,不被人拉着是万万懒得动弹的。果然一进房门喻文州就窝进了靠近玄关的沙发里,连多走几步挪到床边都得蓄力。
“喝点什么解酒吗?”黄少天问,“水?蜂蜜?茶?柠檬水?有蜂蜜吗这里?我下楼买点吧。”
“不用,我歇一下就好了。”喻文州缩在沙发里没动,黄少天坐到他身边:“怎么了队长,胃疼?”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添了这个毛病了。”喻文州笑,他们俩盘踞在沙发两侧,一起靠着靠背仰起头发呆。
黄少天:“队长,你不去床上躺着吗?”
喻文州:“懒得动。”
喻文州:“你不回房间吗?”
黄少天:“懒得动。”
喻文州侧过头看着身边人,一副半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样子,他拿手肘撞了一下黄少天的胳膊:“不好意思啊少天。”
“嗯?”
“今年的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准备,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黄少天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了他一眼,又闭回去了:“礼物我已经收到了啊。”
“啊?”喻文州奇道,“什么?”
“你。”
“……”喻文州的语气有点嫌弃,“怎么突然玩尬的……”
黄少天笑起来,像真的只是顺口开了个玩笑。他没说他确确实实是这样想的,他没说几个小时前他站在台上许愿,睁开眼睛时瞥见张佳乐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他在晚宴的间隙悄悄问张佳乐怎么了,张佳乐说没什么,只是很感动。
“就看着喻队走过来站到你旁边,觉得很好,你们一起拿到冠军了,特别好。”张佳乐说,“如果我也跟大孙一起拿过冠军就好了。”
如果百花缭乱也和落花狼藉一起拿过冠军就好了。
黄少天拉住喻文州垂在沙发上的手,他已经记不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喻文州时对方是什么样子了,那个时候他还是蓝雨的明日之星,是训练营里的焦点,而喻文州是一个普通的学员,普通到好像随时都会掉队。每次回想起最初的那段时光他都觉得很奇妙,有一种“啊,居然是这个人”的感叹,居然是这个人坚持了下来,居然是这个人陪他最久,居然是这样厉害这样聪明这样坚韧的人。他总是很遗憾没能在最开始就在许多人中间辨认出喻文州,也很骄傲他牢牢记着之后的大多数细节,他记得他俩在训练营里吵架,别别扭扭地和好,记得他俩第一场合作的比赛,他记得赢了第一场比赛之后喻文州的手是凉的,过了好久才暖回来,也记得第一次输比赛之后他们复盘到早上,一起坐在会议室埋头吃泡面。不需要太用力回忆,黄少天都能飞快地想起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次的从寝室到训练室,从俱乐部到赛场,从G市飞往其他城市的路途,他们一起往前走,好像从没想过回头。
我真的很喜欢喻文州,黄少天想,喜欢到和他共度人生已经成为本能。他半躺在沙发里,在喻文州旁边,一动也不想动,夜晚的十一点二十六分,他好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再也不会有同样的一天了,他知道,以后或许会有新的开心的一天,难过的一天,但此刻度过的时光不会再重来了,就像今天的快乐也无法取代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而喻文州陪他度过了无数个独一无二的日夜,他甚至在想,如果喻文州不像那样喜欢我也没有关系。
他在这里就很好。
“队长,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喻文州没有回应,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没有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了。”黄少天宣布。
11
他抬起喻文州的手,吻在他手背上。
他和他最珍视的人一起在光阴里慢慢衰老。
他是亿万人之间一个普通的幸福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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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等待,我终于写完了
没写到的部分自由心证
我觉得是he,听我的
【林方林】坚定的锡兵
他觉得他的身体在慢慢地融化。但是他仍然扛着枪,坚定地立着不动。
上、
林敬言滑着转椅凑到方锐旁边,也去盯他的屏幕看:“这么开心笑什么呢。”
“有人喊我猥琐大师。”方锐给队友看了一下帖子标题,扭头靠近林敬言的耳朵边儿一字一句顿开说:“大、师、哎……”
“挺美的啊,不看看前头俩字儿吗。”
“那我这风格不是跟犯罪组合正好搭配么。”方锐抬手搂着搭档肩膀,一边还晃悠:“老林,这几个月陪我练了那么久,谢了。”
“谢啥,一本正经真不像你。再说本来就是为了战队。”
方锐难过地戳着林敬言的眼皮:“我看你褶子都出来了,放假回家阿姨还能认出你来吗。”
林敬言也同情地摸摸他头发:“方锐大大别傻...
他觉得他的身体在慢慢地融化。但是他仍然扛着枪,坚定地立着不动。
上、
林敬言滑着转椅凑到方锐旁边,也去盯他的屏幕看:“这么开心笑什么呢。”
“有人喊我猥琐大师。”方锐给队友看了一下帖子标题,扭头靠近林敬言的耳朵边儿一字一句顿开说:“大、师、哎……”
“挺美的啊,不看看前头俩字儿吗。”
“那我这风格不是跟犯罪组合正好搭配么。”方锐抬手搂着搭档肩膀,一边还晃悠:“老林,这几个月陪我练了那么久,谢了。”
“谢啥,一本正经真不像你。再说本来就是为了战队。”
方锐难过地戳着林敬言的眼皮:“我看你褶子都出来了,放假回家阿姨还能认出你来吗。”
林敬言也同情地摸摸他头发:“方锐大大别傻了那不是褶子,我一熬夜就变双眼皮,倒是我看到你一根白头发。”
“哎哟真的假的快给我揪下来!”
方锐把头凑过去,就着台灯,林敬言捧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翻出三根变色的来。
“如花似玉的年华。”方锐感叹:“但只要是为了革命队伍的光荣前进,我就不会掉队。”
“你刚才洗澡是不是又用我的飘柔了。”
方锐立即戴上卫衣兜帽不让他闻见味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不要在意。”
“我敬你一杯。”林敬言拿起自己还热乎着的搪瓷水缸子,轻碰下方锐的那只,白瓷上印着的两个版画毛主席胜利会师:“为了呼啸的胜利。”
“为了犯罪组合的胜利!”方锐压低声音附和。
第五赛季的N市凌晨1点半,他们为了尽快磨合搭配意识一直在做超量的团队练习,一张张地图仔仔细细地研究如何站位、如何下套和发挥最大攻击优势,给搭档讲自己阅读比赛的步骤和攻击计划,今天刚好凑足第五十张。别的队员早早睡了,他俩的淡茶撞在一起,在安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短促的敲击。
搪瓷杯是一起在步行街买的,林敬言那只写了个正经低调的“为人民服务”,方锐这只写了个众人围观的“要养猪致富”。
性格立现。
猥琐流一开始打的是谨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摸索意图,然后是不断利用地形和对手心理采取布置陷阱-引诱的策略,他俩打配合的时候,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先撤。
先撤,看清楚再下手。商量好埋伏地点,板砖已备陷阱已下,月光映在建筑物上形成大片适合作案的黑影。起风了,汽油瓶的燃烧会顺着空气流向进一步扩散燃烧荒原,奔跑中的皮甲锁甲悄无声息,像石榴裂开一个口,刚要分辨仔细,唐三打和鬼迷神疑在干扰对手的交替诈攻中骤然显现——
“老林你再这样下去就会没完没了的。”
在摄影导演出来讲解气氛之前,方锐就用手里的道具戳了一下林敬言,“犯罪组合的宣传照哎,大大你看看你笑得春风沐人,我就是那个被林老师教育过后不再翻墙打游戏的后进生。”
林敬言天生好人脸,加上从一开始就少年稳重,笑起来格外绅士,这会也有点无奈地说:“我已经努力做到像你说的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了。”
“你的‘毛骨悚然’就是‘小方,下次可要考好点’这种吗。”
“两位……”导演这时候跳出来调解:“这次拍摄目的主要是体现我们呼啸的气势,这样吧,林先生就严肃一些不要做表情了,方先生保持刚才那样就可以,OK?”
后来这张照片挂到联盟最佳组合民选部分的网站上去,第二天就被人P了一行字:“N市高考卷宗被盗,疑似师生共同作案。”
林敬言诧异:“有这么夸张吗。”
方锐捂着脸:“我们以后还是老实走亲民路线吧。”
想狂霸拽也拽不起来,林敬言眼神淡淡跟谁都好言好语,训练室哪个队员的状态不好他就走到那人背后看一会,一是了解原因,二是施加压力,如果再体会不到就要进行留堂谈话了。
方锐自己亲身体验过一轮后,才明白过来搭档今天跟背后灵一样是在干什么,说明了自己似乎对春季变化有点过敏症才导致状态不好后,也问林敬言:“你这个脾气,一点儿也不呼啸队长啊。”
“那你觉得呼啸队长得怎么着。”
方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着腮帮子吹出来,小凉风嗖嗖,“至少这样。”
林敬言毫不避讳地说:“这像哮喘。”
“其实吧,我自己组战队的时候就在想你是不是联盟最好欺负的队长了。”
林敬言想了想:“这一年多你也没欺负过我啊。”
“我有那么没数吗大大,你把我开除了怎么办啊。”
“那大大你想怎么欺负我啊。”
方锐一把抱住他,在耳根子旁边说:“队长大大,我想吃喜之郎果冻!”
“……你欺负我怎么自己还带反智的呢。”
林敬言觉得方锐平时胡闹只是他的孩子气罢了,十几岁或者二十初头就被关在训练室里老老实实做基础练习,碰见安稳的还好说,但是轮到方锐就需要其他方式习惯性地释放自己的能量,以更稳定的状态去操作角色。林敬言想他是个性的,不畏惧言论还能把那些当成笑料的开朗小盗贼。他热衷于匪夷所思的恶作剧,给对手创造麻烦的时候也给自己人带来惊喜,林敬言跟他组合会享受和策应那些出其不意的部分,为呼啸这支以闯进季后赛为目标的中上游队伍赢来一个个让观众喝彩的小高潮。
但他们的夏天有时来得太早,林敬言第一次觉得自己反应下降时是在六赛季末的那场比赛上,他们回到队伍里没说太多,给大家打气后直接宣布了放假,林敬言留到最后关掉训练室的门窗和电源,慢腾腾地回屋。却看见方锐也没收拾包裹,就躺在床上玩手机。
“怎么,不回家?”
“老林,你说。”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你看人家战斗法师都叫斗神什么的,你怎么也不发动粉丝给你整个流氓称号。”
“啊?”林敬言这个没想过,过去坐他床边上,“那你给我想一个。”
方锐盘腿皱着眉头开始发功,两手食指中指并拢按住太阳穴,使了一会劲泄气了:“不行,我就想出‘老流氓’和‘流氓头头’什么的。”
“你看,想必粉丝也很为难。”
“绿林好汉一点,可以叫‘豹子头’,国际化一点,就只能叫‘教父’了。”
“那你觉得适合我和唐三打吗。”
方锐扭头看了一下林敬言一心要做中国好公民的那张脸,放弃了这个念头,“挺悬。”
林敬言拍拍他:“方锐大大,下赛季跟我再来一次?”
方锐伸出拳头,捶了一下队长的肩膀:“咱俩来多少次都行啊。”
第一流氓也好,第一盗贼也好,有多少次来多少次,我们做江洋大盗,窃取梦想奖杯,在高楼庙宇间拉着直升机的缆绳呼啸而过匆匆飞走,不给别人留一点儿希望。
我们是手段高超的犯罪团伙。
下、
门口的灯总坏,感应灯感应着感应着就没了光,把脚跺疼了都不亮。林敬言拖了把椅子踩在上面换灯泡,方锐在下面扶着:“这月第二个了吧。”
“是啊。”
“你是不是买的好又多打折20块5个的。”
“是啊。”
方锐不说话了,他听出来林敬言的没精打采。
从七赛季开始后网上质疑他状态的帖子越来越多,微博时常收到AT和留言,不少人写了长微博去分析他的比赛,问他打算何时离开或退役,林敬言都耐心地说自己会为呼啸燃烧到底,但是这些话统统被呼啸高层无视了,像执着的宣言落在闹市被随意践踏。按理说一队之长陷入大量流言危机后应该会尽快做出澄清去支持选手。但是呼啸的管理没有,一个月两个月,起初还以为是没看到,但是连报纸都经常出现这种怀疑字眼,尤其在进入第八赛季后,林敬言这种被高层孤立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想呼啸真的打算呼啸而过,但是是撇下他的呼啸,听起来也泛着凉意。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当初自己这句坚定的话语反而让他觉得愈发尴尬,连平时总是泛起的常规性笑容也减弱许多,全明星赛被唐昊“以下克上”之后,仿佛属于他的时代就理所当然地被视为终结了。还没有人为他的唐三打取个像样点儿的称号,他就像这隔几天就坏掉的灯泡一样,明明灭灭,终于黯淡下去。
方锐夜里刷微博的时候,点进林敬言页面发现他微博数少了很多,他也不想知道是哪些被删掉了,扭头一看,那边林敬言也拿着手机按来按去,黑暗里一小块方形的光明。
方锐偷偷摸摸下床,撩起林敬言被子钻进去
林敬言回头倒吸口气:“你吓死我了,干嘛呢方锐大大。”
“偷你的暖宝宝。”
“你的呢。”
“变成凉宝宝了。”
两个成年人在一张床上太过拥挤,还好N市气温低又没有暖气,挨得近一点也没所谓。长腿碰长腿,长手叠在一起压得心窝疼。因为讨厌看到突然变出一根白头发而统统染成栗色,仔细一闻,好像他又用自己的洗发水了。
“哎老林,”方锐看了一会模糊昏暗的天花板,开口道:“求抱抱。”
“啊?”林敬言还真以为他是看出什么来安慰自己的呢,结果副队长也遇见不开心的事了?呼啸高层也对他下手了?林敬言难受地在床上转了半圈面冲方锐:“你还当你四年前的小孩呢。”然后就真的用胳膊环住他。
结果方锐又说:“求亲亲。”
“没完了啊。”林敬言直接抽回手来脑袋向后移了一寸,想去看清楚方锐的表情:“今天特别脆弱啊大大。”
“嗯。”
一想到快维持了四年的组合要拆伙,方锐就有点忧伤。没错,他比老林的年纪轻,肯定没办法捆绑销售,他总要适应只有自己的场面,去跟其他队友练习配合,而且还出了个最佳新人不是吗。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林敬言不想打,而且战队已经不想让他打。方锐几次想找个话茬问清楚,都被对方不动声色带过去了。“或许他自己搞的定”,“也许情况没那么糟”,方锐这样想。但这段时间里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林敬言就这样,他不论强的时候还是弱的时候,都从来没多说过什么。他唯一想对别人争辩的是自己的真心和热情,但还被人否决了,剩下的只是更加沉默。
呼啸像在说我们不需要你这样啊,什么年代了,演这种老臣衷心的戏码多难为情啊。
心脏像石头一样沉重,胃也像石头一样咯得难受,方锐想表达愤怒,但他又不能给林敬言再添新负担了,想到这里方锐翻过身去抱了搭档一会,他不需要让林敬言知道自己是被姑娘甩了还是出门踩狗屎了,他只感觉林敬言的手一下下摸着自己的后背,手和脚渐渐暖和过来,心脏恢复成了血肉。
林敬言心情很复杂,他几乎是在风头浪尖熬日子,新生代选手的目光也如戳在脊梁骨。还好方锐这个副队长突然认清自己责任似的加紧了管理,练习室里的气氛才不至于那么冷硬。练习的休息时间方锐还总搜双人往返机票,不着调地说老林我们夏天去意大利看看黑手党呗,学习一下别人的先进犯罪模式。
似乎一切都有了盼头。
但他们没有迎来那么善意的结尾:呼啸没闯入季后赛扫兴败走,粉丝和舆论的埋怨声铺天盖地,林敬言做好心理准备跟职业圈告别,一切预示着落幕,一切在紧缩坍塌,直到霸图拨入的那个邀请电话。
那天时间尚好,不困不饿,林敬言给韩文清回拨,说我愿意加入霸图,然后半天坐在窗口没动弹。
呼啸的训练营没关,这些时候林敬言就在训练营那边带人,他看着盛夏的太阳灼灼发光,不可直视哪怕一眼。
方锐也没走,随便在网游里打工跟小孩闹着玩,有时也跑到训练营接替林敬言的班。其实他是怕林敬言万一离开的时候身边没搭档跟着太不像话,老队长受的人情冷暖够多了,至少自己得是那个‘暖’。
方锐进门的时候,见到的是发呆的老友,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顿时脑子“嗡”地一响,心想这一天终于来了见鬼晚上去砸经理他们家玻璃!
结果林敬言冲他笑了笑,说:“哟方锐大大,我又能安心打比赛了。”
“艾玛真的?!”
完全的意料之外,方锐开心地从门口一步跳过来,心说呼啸最后到底是脑子筋扭正了啊!他举起林敬言那个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说:“为了呼啸的胜利!”
但是林敬言看着他,眼神沉静,说:“是霸图来的电话。”
庆祝的杯子还举在半空,方锐一时间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从“去他妈的经理你给我等着扎你轮胎去”到“还是霸图没走眼”到“因祸得福似乎有冲击冠军的可能啊”,最终定格到:“好像以后就是对手了。”
以后就是对手了。再也没有犯罪团伙,他们被拆到不同的帮派中去,被不同的洪流簇拥,月色已高,各护其主,一人行走黑暗天下。
方锐定了定神,他举起自己那个“要养猪致富”的杯子,字正腔圆地说:“为了荣耀的胜利!”
林敬言那一刻突然特别感动,他几乎想穿越回当初泛着勇敢和活力盎然的旧时光,一遍遍倒带看无休无止的第五赛季,那时自己正值当打,比赛经验不多的方锐在团队赛胜利后从台上下来紧紧搂着他,说老林,谢谢你,你让我觉得咱俩神勇无敌!
他赢了以后就特别穷显摆,就算输了也不在记者会上低头,他跟看不起自己的小选手说:“屁,等你有个第一的职业头衔再来说话。”
那是他的搭档,在最好的时间相遇。
林敬言一把抱住方锐,他说:“为了胜利,我不退让,咱赛场上见!”
方锐知道林敬言的选择了,他的心脏一瞬间膨胀地老大,里面塞满了话语,他想是呀没变,他们还都在赛场上摸爬滚打,趁着太阳没有升起,抽出利爪和尖刀向前奔去,夜晚是他们的斗篷,他们在星辰注视里一决高下。
那是无数不用说出来的未来,某时某刻还会相遇,像没有说出口的互相喜爱,因为真的不用说,你看,我知道你肯定像我喜欢你一样你喜欢我这么多。
尾声、
欢送会之后,林敬言就离开了。
方锐不知第几次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宿舍门口驻足,头顶的灯又坏了,吱吱呀呀叫了一会,瞬间熄灭。他拿出林敬言买的最后一个灯泡放在兜里。晃晃悠悠地踩着椅子上去,拧下灯罩,下了椅子把灯罩放在一边……
他在灯罩里看见叠得方方正正的一个纸条。
跟飞进来的小虫子干尸躺在一起,平时不抬头难以注意。
方锐先笑了,他觉得自己这么爱恶作剧,还是输了这老实人一段。
他叉腰看了一会,半天才捡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打开。
里面是林敬言的涂鸦。
他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小人,生怕特征不明显,还用箭头做注释,四个大字:
犯罪组合。
他把它放在灯里,让它每天都发光。
方锐拿着纸条情难自制,他捏着鼻子尖,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大口喘气。
尾声的尾声、
兴欣网吧,霸图跟兴欣初做对手,登上了这二层小楼。
兴欣全员在练习团队配合,霸图四天王没事儿到处转悠。
“有没有素质,偷看训练啊?”叶修抬头,鄙夷地看了林敬言一眼。
“这是偷看吗?”林敬言站在方锐后面,固执地看下去。
方锐一个不小心就打乱了节奏。
“哈哈,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压力了吗。”林敬言笑他。
方锐扭头比了两个中指,他看着面前的林敬言,突然发现他还是像当初做他队长时那样,身体挡住一部分从背后射来的阳光,眼睛里盛满暖暖的坚定的笑,似乎无奈的情节从未上演,似乎美好的时光从未迁徙。
<END>
番外点我
[喻黄]大师
妹有手感,复健一下
大家要相信科学,拒绝迷信
————
我把车停在市郊还没盖好的博物馆工地门口,沿着荒无人烟的路走上二十分钟,前面是一片青绿的山坡。天色刚泛白,这里的空气很好,和城市里那雾蒙蒙的清晨比起来,干净得好像姑娘没擦粉底的脸。
坡道上的小路曲里拐弯,小院子就在尽头。这段路爬得我有进气没出气,差不多顶在健身房跑一个小时了。通常我拒绝晨练,连女朋友都不能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不过老板一个电话,让我只能大清早跑到这个地方。
院子的篱笆门半掩着。我谨记老板嘱咐,小心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过湿漉漉的石子路。绕过一个弯,果然看见这里的主人已经起床,正坐在庭院里喝茶。
作息真是特别健康。...
妹有手感,复健一下
大家要相信科学,拒绝迷信
————
我把车停在市郊还没盖好的博物馆工地门口,沿着荒无人烟的路走上二十分钟,前面是一片青绿的山坡。天色刚泛白,这里的空气很好,和城市里那雾蒙蒙的清晨比起来,干净得好像姑娘没擦粉底的脸。
坡道上的小路曲里拐弯,小院子就在尽头。这段路爬得我有进气没出气,差不多顶在健身房跑一个小时了。通常我拒绝晨练,连女朋友都不能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不过老板一个电话,让我只能大清早跑到这个地方。
院子的篱笆门半掩着。我谨记老板嘱咐,小心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过湿漉漉的石子路。绕过一个弯,果然看见这里的主人已经起床,正坐在庭院里喝茶。
作息真是特别健康。
老板让我来找的是“喻大师”,我以为对方怎么也得个四五十岁,可是现在桌边坐的两个人都很年轻,跟我自己年纪差不多。我有点拿不准,在廊下的柱子边站住:“打扰了,楼先生叫我来……”
“早啊。”正倒茶的那个人说,“来喝杯茶再说。”
我赶紧走过去,心里琢磨这个说话的应该就是喻大师吧。他看起来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年轻人,顶多比平常人少那么一点烟火气,瞧得我有点心里发虚。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封面上一排大字:《恋爱交流的心电感应论》。
总觉得画风有点不对。
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他想耍我呢,还是世外高人都有怪脾气——桌边就两把椅子,都坐着人,他这是想让我往哪儿坐?
我跟大师致意:“喻大师。”
喻大师微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有告诉我哪还有椅子的意思。
我硬着头皮又转向他对面:“那这位先生是……”
另一个年轻人噗地把茶水喷了一桌。
“你能看见我啊!”他蹦起来道,“稀奇稀奇,在这多少年都没碰见能看到我的人了,哎哟这么说有点不够意思啊,你别见怪,他不是让你坐在我大腿上。”
我已经懵逼了。
喻大师看起来也有点吃惊,他说:“抱歉,没想到——我再给你搬一把椅子去。”
还没等我客气一下,这位年轻的喻大师已经往桌边又摆了一把藤椅,还给我倒了杯茶。我捧着茶杯,暖了暖被清晨寒气冻到的手指头。虽然我平时净吃垃圾食品和汽水咖啡,不过这茶真的很香,薄薄的水雾升腾里,我看见那个“多少年都没人看得见”的人正在咔嚓咔嚓地吃一包薯片。
“喻大师……”我开口。
“我叫喻文州。”大师客气地说。我也赶紧报上姓名,说明来意:“楼先生想请您批一卦。”
“你误会了,我不算命的。”喻文州道。
旁边那人凑热闹:“哈哈哈哈你算命的话找错人了,不过你也别找那姓王的,他不但算的不准,还要把你坑的连爸爸都卖给他呢。”
“……”这算同行打压吗。
“不,不是算命。”我立马解释,“是想请您看看缘分。”
“哦?”喻文州想了想,“你知道王杰希吗?这应该去找他。”
“不对,千万别找他。”旁边那人又说,“他的存在就是婚介事务所的大敌啊,就算月老把红线都绑在你脚趾头上了,去找他还是可能黄摊……”
“我们也久仰王教授大名,”我努力继续道,“不过楼先生更信赖数次为他指点迷津的大师您,不管怎么说……”
“你信我?”喻文州打断我的话,笑眯眯地问。
我说:“凡是知道喻大师的,哪有不信您的?”
喻大师看了我一会,摇了摇头。
“你不信。”他肯定地说。
“……”
这有点尴尬,但我承认他说的没错。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是一朵在祖国花园里坚强成长的唯物主义喇叭花,对于迷信什么的,我是一概不接受。况且这喻大师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看起来既不是念佛的也不是修道的,就是一普普通通年轻人,让我信他我还不如信扎克伯格呢。
但是不信有什么办法,我只是给老板跑腿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喻文州和善地说,“这个忙我不是不能帮,但你可能得稍等一下。”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着急不着急!”我飞快回答,“要我等多久都成。”
“嗯,你今天都有空吧?”喻文州问。
“当然当然。”
喻文州于是点了点头,拿起《恋爱交流的心电感应论》,进屋去了。
我坐在藤椅上想了想,先抓起手机跟老板请假。我看大师也没有要撵我走的意思,不如就在这等算了。过了一会,我抬头一看,那个吃薯片的年轻人还在桌子旁边,托着下巴看我。
见我抬起头,他冲我摆了摆手,把包装袋卷成一团。
“我叫黄少天。”他自我介绍道。
大师院子里的许多树中间,有一棵和别的不太一样。此时正值夏末,四处都是一片在热气蒸腾里绿油油的枝叶,只有那棵树开满了花。
花是一种发白的蓝,在风中偶尔摇落下来几朵。
黄少天说:“唉你不要太拘束,他又不会吃了你。”
“呃……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说别人看不到你吗?”我忍不住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合伙糊弄你呀?”黄少天笑眯眯地说,“你看我跟平常人没什么差别是吧。”
“我可没这么说。”我澄清,“就是有点好奇。”
“告诉你吧,”黄少天说,“其实我是鬼。”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地上有他的影子,上面洒满了花。
“哎,不要用那么古老的迷信手段判断是不是鬼啊!”他抗议道。
“那你说要怎么判断?”我心中默念一遍唯物主义科学发展观,然后虚心请教。
黄少天说:“我没法给你证明,因为你能看见我嘛。”
“我从小可从来没有什么阴阳眼。”我辩解,“不但没看见过鬼,连UFO和外星人也没见过的,我女朋友都说在鬼故事会上带着我都没有恐怖气氛了。”
“可能是因为你阳气盛。”黄少天摸了摸下巴,“而且UFO、外星人和鬼不是一种东西对吧。你相信外星人吗?”
“算是相信吧……”我思考了一下,“或者说,是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那你不相信鬼?”黄少天问。
“不是不相信,”我说,“只是我觉得如果有鬼这种东西,应该不是按照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那种形态出现的吧。”
“你很有想法嘛。”黄少天挺惊讶地说,“说自己不信鬼神的人不少,但是打心底觉得自己没错的可不那么多。”
“过奖过奖。”我说,“所以说我有阴阳眼这种事,我巨冤啊。”
“不不,”黄少天摆手,“就是因为你不信,所以你才看得到我。”
我这回是真听不懂了。
黄少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让我往院子门口看。
透过栅栏,我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门外的坡道上走来走去,就是走不到门里来。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露出焦躁的意思,只是微皱眉头,一门心思往前走着,时不时抬头看看这里离他咫尺之遥的院子,然后继续前行。
看着他的神色,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这是鬼打墙了吗……”我小声问。
“不是我干的。”黄少天摊手,“不要这么看着我,要是我干的就不会是这种状况了,是我干的我不会不承认的——他只是还没找到门而已。”
“可是他自己好像都没有发现。”我盯着那个人,“不像是走一段路找不到出口,倒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走重复的路……等等……”
我猛然想起刚才走过来时候的经历。那一段不长的坡道,我走得汗流浃背,累的够呛——那真的是因为我锻炼不足吗?还是说,其实我望着尽头的小院时脚下走过的距离,不仅仅是那一段坡道而已?
“你也发现啦。”黄少天很有趣地看着我,“某些人有时候还是挺喜欢逗人玩儿的,要是你想做好事,你就去叫一下他好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叫,我还是乖乖地站起来,往屋子那边走。把头探进最外面的门时,我看到衣角飘过,赶紧缩了回来。
“大师,大师。”我敲了敲旁边的门框,压低声音说,“外面有人来了。”
“哦,多谢。”喻文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但我竟然听不出他到底在哪个方向,“我这就来。”
几分钟之后,我看见外面的男人终于喘着气,停在了院子门口。他敲门,进来,小心地走过石子路,让我仿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黄少天走了过去,站在路边,然后开始一边哼歌一边跳好像在搓火球的广场舞。
“……”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自己不要把手机拿出来拍照。
我紧张地看着那个人,只见他对旁边连蹦带跳转圈圈的黄少天视若无睹,直接跟门廊里的喻文州寒暄两句,走进了屋子去。
直到黄少天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惊讶中。黄少天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吓到了?这回相信了吧?”
“直觉告诉我你说的都对。”我诚恳道,“但理智告诉我,他也可能是你们的托。”
黄少天一点都没生气,反而被我逗笑了。
“对对对。”他边笑边说,“保持这个心态就好,否则你说不定也看不到我了。”
又是这个说法,我并不很懂。有些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我没有抓住。
“你是喻大师的……”我迟疑了一下,“助手吗?”
“助手?我当然不是。”黄少天促狭地看着我,“你刚才第一时间想说的不是助手吧,到底是什么?”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想问你是不是他的式神来着。”
黄少天差点被自己呛到,然后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阴阳师看多了啊!”他指着我,“你是不是还觉得等下喻文州就拿张纸片出来,BIU的一下我就变成猫头鹰,再BIU的一下我就变成柯基啊?”
“没有那回事啦!”我涨红了脸,“而且为什么是柯基!怎么也是天狗啊什么高级的东西吧——”
“好好好,高级的高级的。”黄少天忍笑。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我问。
“都说了,我是鬼。”黄少天往石桌上一跳,晃着腿说,“我是喻文州叫出来的鬼,不过我没法担任助手,只好整天闲晃。”
“大师不需要助手吗?”我好奇,“他总不能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吧。”
“不食人间烟火?你是哪来的这种错觉?”黄少天吃惊地说,“他煮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都自己来啊,放在大学宿舍他肯定都是特受欢迎那种室友好不好,而且他还会种菜养花,再说如今网购这么发达,大男人照顾自己总不是问题吧……你们这些住在大城市的人说不定还没他懂养生呢。”
我:“……你说的对。”所以你到底是干嘛的啊!
可能是看见了我写在脸上的疑问,黄少天说:“至于我啊,我算是他的邻居吧,毕竟我也住在这院子里。”
他好像不准备再讨论这个问题了,跑到墙边的角落里,拿起了一把扫帚。
没过太久,那个访客从屋里出来,仍然保持完全看不到黄少天的状态,穿过院子离开了。我一回头,看到喻文州停在门边,转头往花树的方向看。
黄少天正站在那里,哗啦哗啦地扫着满地落花。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喻文州神色平淡的侧脸。太阳已经走到了天空中间,但这里连正午的日光都凉冰冰的。我悄悄地打量他,总感觉他的表情里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沉重,不知道是孤独,还是惆怅,或是两者兼有;他好像透过那一树花,在看向更远的、让人怀念的某个地方。
一瞬间,我好像任督二脉被打通,脑袋上叮地冒出一个灯泡:我觉得他和那个神秘的黄少天之间肯定不一般。
喻文州忽然转过头:“饿了没?”
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有一点……”
“来吃点面条吧。”喻文州招手,“厨房里有。”
我亦步亦趋,跟他进了屋子,黄少天没有跟上来。
房子里比外面还凉快,但也不像是开着空调,我们走过回廊,又转一个弯。喻文州让我稍等,片刻后端着一个放着两碗面的托盘出来了。
“麻烦你顺便给他端过去吧。”喻文州微笑道。
我点头说好,把盘子又端回了院子里。黄少天一看,扔下扫帚过来:“啊,托你的福,我好久没吃他煮的面了。”
“你不说他平时做饭吗?”我奇怪地问。
“但我是鬼啊!”黄少天理直气壮。
我觉得这逻辑很不对,不过我饥肠辘辘,就没去反驳了。
面条看起来清汤寡水的,但意外的很香,可以完爆两个我煮泡面的手艺,或者完爆四个我女朋友煮意面的水平。我俩西里呼噜地吃了半天,碗里一点不剩。黄少天擦擦嘴,晃到树下,往台阶上一躺,动也不动了。
我过去在他旁边蹲下。
“怎么?”他闭着眼睛问。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黄少天说:“哈,我都知道你要问什么了。你是不是要问,我和喻文州之前认不认识?”
“……鬼会读心吗?”我问。
“不会,猜的。”黄少天睁开眼睛,用手挡着树枝间漏出的光线,“看你一脸八卦,很好猜啊。”
我蹲得腿麻,换了个姿势。黄少天说:“我还是人的时候就认识喻文州了。后来我变成鬼,是他把我叫了回来。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了——对于见得到我的人,我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见不到我的人,就算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永远没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叫回来?”我喃喃地说。
“是啊,”黄少天犹豫道,“呃,你没事吧?”
我感觉自己有点哆嗦,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朵里轰鸣。我定了定神,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很奇怪:“他……喻大师,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
“什么?”黄少天吃惊地看着我,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不是那么回事,难道你……”
一片花瓣从树上摇摇晃晃的飘落,有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接住了它,没让它落在黄少天的鼻尖上。
喻文州就站在我身后。我跳起来:“大师!”
“别在这蹲着了。”喻文州好脾气地说,“借一步说话?”
我跟他走到了会客室里。原本以为这里会有些神神叨叨的装饰,然而什么都没有,朴素得好像校医的心理咨询室。
我老实地坐在椅子里。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喻文州说。
“是是。”我附和,“楼先生说……”
“不,”喻文州打断我的话,“跟你的老板没关系。的确是你的老板让你来求一卦,但不是给他自己求的。”
我愣住了。
“是给你。”喻文州慢悠悠地说,“你老板觉得你需要一点疏导,算是给你的员工福利吧。”
“给我?”我茫然地说,“为什么?我没什么要算的,缘分什么的,我不需要……”
“关于你女朋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喻文州说。
我不说话了。
我不爱听这话。我宁可让别人以为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这样我还能觉得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活在每一夜絮絮叨叨的电话里,活在青春年华无忧无虑的照片上。
“人死不能复生,”喻文州继续道,“请节哀。”
“……但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好像明白老板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了,看着对面平静的年轻人,我的话冲口而出,“就像黄少天那样,他也是你叫回来的对吧?”
“那不一样。”喻文州说,“你不会想付出那种代价的。”
“我什么都愿意干,我从今天就信你,我可以去攒钱——”
“并不是那回事。”喻文州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你是希望让她回到这个世界,继续受到病痛的折磨呢?又或者,你是只希望她陪在你身边,成为你自己幸福的一部分呢?”
“不是那样!”我叫道,然后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喻文州看着我。
“不,就是那样。”
我说,惊讶于我竟然是第一次如此冷静地直视自己的自私:“我总是只想着我自己。她跟我在一起,本来没有多少年的日子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候……我觉得有她的日子很幸福,但她真的也这么想吗,我不知道……”
“你再想一想。”喻文州和缓地说,“你会想起来的。”
下一刻,他做了一件与他温柔语气截然相反的事情:他抄起桌子上的一只小鱼干,啪地糊在了我脸上。
我差点背过气去,然而这时候无数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那些都是我的经历,沉睡在记忆深处,此刻就像闻到了血腥的鱼群一样纷纷上涌,咕噜咕噜地浮出水面;我看到我和我的女孩走在风雪里的街道上,我看到我们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我看到在病床边她一如往常的笑脸,我听到她说:哎,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要好好的……
一条小鱼艰难地跳出了海面。那是一段非常久远的回忆,我已经很久都想不起来这一幕了。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她梳着特别楞的朝天辫,跟邻居家的好朋友吵架,结果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我那时候脑子一热,就去和那个邻居小女孩挑衅,结果被她揍了一顿。
最后的记忆,是她破涕为笑,看着我脏兮兮的脸说:“哎,你怎么这么傻呢?不过你是个好人啊,我喜欢你。”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抽噎着,哭得像个傻逼。在她的葬礼上我没哭,在带着花去公墓的时候我没哭,在无数个夜里看着她的照片入睡时我没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弹就停不下来……我听到喻文州说:“嗯,你心里有事,哭完了,睡一觉就好了。”
语气跟逗幼儿园小孩似的,这是哄谁啊。
我一边哭着,一边越来越困,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长沙发里。这里好像是客房,夕阳透过窗格照在我的屁股上,我一动,身上盖着的毯子滑了下来。
我坐了一会,抹了把脸,把毯子叠好,推门出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气里有种湿漉漉的清香。到了门口,我看到小院里的地上有些潮,想必在我睡着的时候,这里也下了点小雨。
两个人坐在门边的台阶上。我看到他们的背影,喻文州拿着书,左边摆了个茶盘。在他的右边,黄少天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我放慢了脚步,不想打扰这份温柔。
喻文州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着我:“你醒了?”
“醒了。”我低下头,“谢谢你。”
“嗯,总算不叫大师了,我听着可别扭。”喻文州笑道。
仔细想想,其实他什么都没干。既没给我算卦,也没搞出点神迹什么的来,所以我还是不信“大师”——不信归不信,我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
然后我跟他们告辞离开。黄少天从台阶上站起来,跟我一起沿着石子路往外走。
“听说他把你惹哭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是男人的热泪。”我翻了个白眼。
他居然吃了一惊:“你怎么还能看见我啊?”
我这回是真不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看见你?”
“嘿,我以为你早就猜出来了。”黄少天稀奇地说,“只有不信喻文州的人,才能看见我啊。”
我仿佛被雷劈中,张大嘴站在原地。
原来如此。
他问的那几个奇奇怪怪的问题,看不见他的穿西装的客人,我端过去的面条碗,少了一把的椅子……
喻文州说:“你不会想付出那种代价的。”
黄少天说:“见不到我的人,就算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永远没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从进来这座院子开始,我没听到他们之间说过一句话。那并不仅仅是因为默契而已。
“那,”我听到自己问,“他……信自己吗?”
“你说呢?”黄少天笑了笑,反问道。
他挥了挥手,从小路上慢慢地走回了院子里。我呆站在院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看到他跑到花树边,抱住树干,使劲晃了两下。惨遭辣手的树来回摇晃,稀里哗啦地掉下来许多花。
一直坐在台阶上的喻文州也抬起头,看着那棵树的方向。他走到树下,和那个永远在他身边、也永远看不见的人站在一起,并肩看着花飘落下来。
END
呼叫黄少天[喻黄黄喻无差]
呼叫黄少天
*大家淘宝节快乐。
*以及光棍节快乐。
“地面控制呼叫剑圣,呼叫1443,地面控制呼叫剑圣,144310060921,地面控制呼叫剑圣。”郑轩松开了按钮,“还是没回应,亚历山大啊。”
“第几天了?”喻文州坐在他旁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咖啡杯,他刚从会议室出来,接近48小时的不眠不休,他疲惫得一目了然。
“9月28号...
呼叫黄少天
*大家淘宝节快乐。
*以及光棍节快乐。
“地面控制呼叫剑圣,呼叫1443,地面控制呼叫剑圣,144310060921,地面控制呼叫剑圣。”郑轩松开了按钮,“还是没回应,亚历山大啊。”
“第几天了?”喻文州坐在他旁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咖啡杯,他刚从会议室出来,接近48小时的不眠不休,他疲惫得一目了然。
“9月28号有一次很勉强的信号接通,大概持续了三秒……”郑轩翻着记录,上面大片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写着同样四个字。
“呼叫失败。”
“我知道那次。”喻文州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马克杯,体会着从杯壁传来的温暖,仿佛这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杂音,干扰,电子噪声,什么都有,我听了好多遍……”
“声波分析的结果快到了。”郑轩点出一个网页,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咔嗒咔嗒地按着键盘刷新,“技术分析部的那帮皮猴怎么回事,效率越来越低,上午还跟我说吃饭之前能看到,现在都快吃晚饭了,亚历山大,队——”
就在他扭头征求喻文州的意见时,看到对方歪着头微张着嘴睡着了,于是从善如流地闭了嘴,放轻了动作咔嗒咔嗒继续按着键盘上的某一个按钮。
喻文州觉得浑身都懒洋洋的,和泡在热水里的感觉一样,温暖在他的骨头缝里来回游动,他试着唤醒自己的四肢,却觉得自己比平时迟钝了一百万倍,思维断断续续的,直到他闻到熟悉的味道。
“……你别说,我来猜。”喻文州闭着眼睛,使劲抽了抽鼻子,“家常茄子,土豆牛肉,紫菜蛋花汤。”
他知道黄少天总喜欢从食堂打了饭,坐在他旁边使劲吹着气诱惑他,尤其是在他熬夜之后,后来两个人甚至还玩起了游戏,猜菜色,输了的人请客。
“你说什么呢,队长?”郑轩推了推他,“刚从食堂打的,吃不吃?”
喻文州睁开眼睛,晃了晃有点沉的脑袋,还没从刚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对啊,怎么可能是黄少天,黄少天现在在遥远的宇宙里,通讯信号时好时坏已经有挺长时间无法正常联系了,怎么可能坐在他旁边一边吃着食堂的饭,一边让他猜这次是蚂蚁上树还是麻婆豆腐。
“不吃了,回去睡会。”喻文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吃了再睡呗。”郑轩端着个饭盒,一边往嘴里面扒着饭一边说,“吃饱了好睡……操,技术部的竟然让我再等半小时,等待真是折磨人,压力山大。”
喻文州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饭盒,忽然拉开了椅子又坐下来,用筷子扒拉着菜,果然是家常茄子和土豆牛肉。
“汤我放散热口那儿了,保温。”郑轩叼着筷子,双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最近的补给还不错,鸡蛋不是合成的,吃起来没有橡胶味。”
“这几天的数据分析报告我再看看……”喻文州端着饭盒,一边扒着饭,一边看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分析报告。
喻文州快吃完的时候,郑轩“咦”了一声,点开一个界面,“队长,分析部的语音分析报告。”
“听听。”喻文州放下了饭盒,按下控制台上的功放键。
黄少天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掺杂了宇宙级别的杂音,技术部尽了最大努力,也只能给出了失真的片段,黄少天的声音像是被金属擦过一样。
“通了没,通了没,听到了?磁暴!我觉得要一个月,其他都还好,别——”
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得异常干脆,信号被突然掐断。
“一个月的磁暴……亚历山大。”郑轩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这次抗不抗得住。”
“没问题。”喻文州笑了笑,“我们得相信少天。”
他说:
“再听一遍。”
喻文州把自己摔到床上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嘴里是刚吃下去的饭留下的味道,他跟自己说,抓紧时间睡几个小时,然后就该忙了。
“蓝雨计划”是喻文州目前为止所主持的最大的一个项目,在经历了萧条期后,人类把目光投进了所知甚少的宇宙,资源的竞争从这一刻开始变得赤裸裸,谁拥有更先进的技术,谁就拥有先机。而“蓝雨计划”公布时,吸引了全球的目光,一半敌视,一半质疑。
当这个风险和机遇共存,甚至某种程度上看来风险更大的计划召开记者发布会时,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们,迫不及待地抛出了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而所有的问题都指向同一个质疑:
“蓝雨计划最终能否成功。”
关于合理性的质疑可以用理论和数据来反驳,喻文州有条有理地反驳,关于可行性的质疑让他迟疑了一下。
“什么意思?”
提问的记者以为抓到了喻文州的破绽,滔滔不绝起来。
“据我的了解,这一次的行动风险极大,对宇航员的要求极高,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操。”黄少天小声说,刚想打开话筒,就看到喻文州伸手拦住了自己。
“别急。”喻文州说,“我还有话要说。”
他环视记者群,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说,“关于人选的质疑,不如请大家都一起提出来吧?”
像是收到了鼓舞,提问的记者一下子变多了,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
喻文州认真地听着提问,不时点点头表示已经接收到了信息,甚至还记了简单的笔记。黄少天就坐在他身边一副按耐不住想发言的样子。
记笔记的空闲喻文州偏着头看了一眼黄少天,黄少天正保持微笑在桌子底下对着记者比着中指,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膝盖。
“大家提出的问题都很好,接下来我将统一进行回答。”喻文州站了起来,习惯性抹了下衣摆,“下面为大家介绍本次行动的航天员,黄少天。”
黄少天站起来,微微欠身,对着某一台摄像机眨了眨眼,像是参加发布会的偶像演员。
他当然是个偶像,年轻的宇航员,而且长着一张亲切多过于英俊的脸庞,他说的话你总觉得洋溢着热情活泼的光芒,他好像永远充满了能量,活泼开朗而且值得信任。
“大家都知道,黄少天,是目前最适合这个项目的,也是最好的宇航员。”喻文州毫不掩饰他的自豪和信心,“这是我们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佳人选,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坚信如果是由黄少天来执行这次任务,一定会获得成功。”
喻文州的话看起来有点霸道得没道理,可记者仔细想了想,好像又像那么回事儿,刚才所有的问题都围绕着这项任务的不确定性,理论超前,宇宙环境复杂,可能遇上的问题各种各样,万一宇航员没办法做出最佳的反应,就会面临失败。而黄少天,拥有着极佳的危机反应能力,简直就是为了这样的任务而存在的。
如果是黄少天的话,好像就会成功,不,应该是一定会成功。
喻文州冲黄少天笑了一下,对方冲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里闪着光。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飞船了一次不可预知的大规模恒星活动,黄少天,代号剑圣,和地面控制失去了联系,长达十天。
短暂的信号传递后,又是长得难以忍受的静默。
喻文州没完没了地和各种专家开着讨论会议,他听着一个又一个提案建立又被推翻,没人拿得出最可靠的计划,没人敢说自己的方案百分之百可行,漫长的静默期,喻文州过得十分不好。
郑轩始终靠在控制台边上,维持着一定频率的呼叫,懒洋洋的,整理的记录完整清晰。
“队长。”这是从第一次合作就留下的后遗症,不好好称呼负责人,反而是亲亲热热地叫队长,从上到下,从黄少天开始。
技术部的宋晓拿着一张打印纸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主控制台旁边没有喻文州的身影,只有郑轩例行公事地在呼叫黄少天。
“队长呢?”
“睡觉去了吧,刚才吃饭都差点把饭吃鼻孔里。”郑轩不负责任地造着谣,“走了两三个小时了。”
“我觉得我好像找到一个能稳定通讯的方法,”宋晓眼睛里布满血丝,“你说我们是现在就把队长叫醒,还是让他睡满六个小时。”
结果是喻文州没有睡满六个小时,灌了咖啡之后就坐在控制台前,看着郑轩向宇宙中发送信号。
几个小时之后,从宇宙的深处,传来了黄少天的声音。
“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这方法不错,哎我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申请个专利什么的?”
郑轩说,他这辈子都没像那时候那么想念黄少天那个话痨。
“听得到。”喻文州坐在控制台前,声音清晰。“不过按照行为守则,再重新打一次招呼。地面控制呼叫剑圣,呼叫1450,地面控制呼叫黄少天,145010061549,地面控制呼叫剑圣。”
“黄少天收到,黄少天呼叫地面控制。”那时还留在控制室的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吹着口哨。恢复通讯是最好的消息,劫后余生一般的,令人感到乐观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恢复通讯往往是情况转好的标志。
“黄少天,把最近的记录数据传一份到这里,保持通讯频率,有变化及时通知。以后会有相应的延迟,但不会影响文档的数据传输,下面由数据分析部的李远和你直接连线。”喻文州按着通讯按钮,红色光在他的指尖停留。
那之后喻文州依然有开不完的会,讨论如何在这种不完整的通讯条件下,对飞船参数掌握不全面的情况下,制定出一个稳妥的,回收载人舱的计划。
而黄少天在积极配合的同时,也接到了新的修订过的数据收集计划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观测任务,按时通讯,汇报工作。
不过每一次对接的时候,喻文州都会在场,时不时和他聊两句。
“祖国人民是不是正在热烈地期盼着我的回归。”黄少天听起来心情不错,状态应该也不错,喻文州想。
“是啊,庆功会的规格直逼国宴,宣传部在列媒体的单子,特别长。”忽然想起来什么,喻文州笑了笑,“好像他们印了一套有你头像的T恤,下周送过来,我们先人手一件。”
“我是不是英俊非常?”
“是啊,等你回来给我签个名。”喻文州说,“下面开始吧,工作汇报。”
“啊一想到我出舱时的欢呼声——哦好,工作汇报。”
喻文州心里咯噔一声,延迟,终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日子平稳进行了下去,黄少天按照日程表上勾得那样准时出现,像是这一次活动也无比顺理,他会按着日程表出现,最后按照日程表回来,嘲笑所有人身上印有他头像的T恤。
“黄少天呼叫地面控制。”
“地面控制收到,地面控制呼叫黄少天,参数,日期,好。”郑轩点头,把频道交给了喻文州 。
“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今天可以完成吗?”
“可以。”黄少天的声音在停顿之后响起来,没有一丝的犹豫。
“开始。”喻文州点头。
“……我希望,我的牺牲不会停止我们追求科学的脚步,我个人的牺牲微不足道,通向终点的路上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失误。请大家不要对蓝雨计划失去信心,我相信我的同事,战友和朋友们,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他们。同时我坚信,我们终将战胜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困难,虽然我个人看不到这触手可及的胜利,稍微有些令我沮丧,可我从未对此失去过哪怕一秒的信心。我爱我所钟爱的一切,追求我所追求的目标,我从不后悔,也无怨言,最后衷心地祝愿,人类进步,科学发展。”黄少天把语速降下来,所有的句子都听起来诚恳又深情。
“写了多长时间?”喻文州笑着问,“你不会进舱的时候还带了小抄吧。”
延迟,延迟越来越长,喻文州攥着拳头看着信号监视器,他默默地在心里读秒,十,十一,比上一次通话又延长了几秒。
“可不是,我带了两份呢,就跟以前写入党申请书一样,如果党组织接受了我怎么样怎么样,如果党组织没有接受我,我就继续努力。”黄少天的声音比起上一次联络更加难以听清楚,时远时近。
“希望这份用不上,王大眼给我看过,说我有长命百岁的面相。我说队长,你们可得加油啊,我这么整天在天上晃荡着,也算是浪费国家资源吧,快把我弄下来。”
“优先完成探测任务。”喻文州笑,“然后再说把你弄下来的事情。”
“咳咳哈哈哈哈。”黄少天的笑声几乎是紧跟着喻文州的声音响起来,“我猜队长你肯定让我先完成任务。我觉得这次的数据还是挺有用的……”
黄少天汇报中途顿了一下,大概是听到了喻文州延迟了的打趣,他说,“看,我没猜错吧,队长等我回去你得请我吃饭。”
喻文州说:“好,吃食堂。”
黄少天接着说:“不能吃食堂。”
延迟像是不曾发生在他们之间一样,他们照样可以隔着时间对话,分秒不差。
“情况不太好……”开会时徐景熙一次比一次表情凝重,“理论上现在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可通信还保持着,”李远点了点手上的通讯报告,“不是还在定期汇报工作吗,是不是可以稍微乐观点。”
“通讯啊……”郑轩挠了挠头,趴在会议桌上,“压力山大……”
“说白了吧,”徐景熙忽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要是换了别人,大概一个月前我们就可以直接放弃了,就是因为是黄少天在操纵,躲开了一部分宇宙射线,谁知道后面还跟着一次躲都躲不开的超新星爆发辐射影响,说实话,我对现在竟然还能保持通讯都感到庆幸。电子流,粒子辐射,高温,辐射元素,所有的不利因素都叠加在一起,飞船早就偏离我们能控制的范围了。”
其实所有人对现况都心知肚明,正是因为还保持着不甚畅通的通讯,就好像所有事情都有转机,热切又提心吊胆地期盼了许久后,有人站出来明确地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接受失败的事实吧。黄少天呀,不会再回来啦。
“开始准备收尾吧,”喻文州说,“呼叫频率增加一倍,时刻做好通讯中断的可能,尽量多地收集数据。通知宣传部,之前给他们的材料可以准备用起来了,这段时间会比之前更忙碌,大家再坚持一下。”
而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控制台上再也没有响起过黄少天的声音。
郑轩的通讯记录又被鲜红的“呼叫失败”占领。
六天,在上级决定终止“蓝雨计划”之后又过了六天,原来时有时无的通讯信号,如今只剩下了宇宙中永恒不变的背景杂音,嗞——嗞——嗞啦——。
“总得有人来说这句话……”喻文州盯着屏幕,耳机里传来长久而不变的宇宙背景噪音,“黄少天,代号剑圣,永久失去联络,呼叫24870,487011020930,蓝雨计划终止,负责人,喻文州。”
他摘下耳机,听到控制室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按下控制台上的呼叫按钮。
喻文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事就是平静地走出控制室。
接下来的几个月,喻文州作为“蓝雨计划”的总负责人,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听证会,做了无数次报告,接受来自不同组织的质疑和慰问,他说抱歉和谢谢的次数几乎一样多,而无论谁似乎都希望“蓝雨计划”能够暂缓。
喻文州是唯一的反对力量,他坚定得像时间流逝一样不可逆转,他要继续“蓝雨计划”。
一年之后,“蓝雨计划”重新上马,这次选定的新宇航员,是黄少天在训练营的师弟,比他更年轻,各项指标更加优秀,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有同样的代号——剑圣。
“年轻人真厉害,”郑轩和喻文州站在发布会的角落里窃窃私语,郑轩看着坐在发布席上得体地笑着回答各路记者提问的卢瀚文,皱着眉头说,“这么大场面,我都要紧张,可他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压力山大。”
“所以我看宣传部的意见还是挺正确的,”喻文州还在调整领带,“先让新人给我铺铺路,营造了良好沟通氛围我再上场。”
半年后,重新启动的“蓝雨计划”成功发射了载人航空舱,几天后卢瀚文从太空发来工作报告,向祖国人民问好,航空舱参数一切正常。
又过了大半年,探测任务圆满结束,载人舱成功回收。
卢瀚文成为了年轻人的偶像,这次的成功又唤醒了大家对科技的信任,对宇宙的向往,一时间“飞向更远更深的地方”,成为了时髦的口号。
一切都和喻文州在重新启动“蓝雨计划”时所做的承诺和预测一样,人类不会停止对科学技术的追求,也不会停止飞向宇宙尽头,对未知世界的渴望是永恒的驱动力,我们终将走向更远更好的未来。
卢瀚文的最后一场庆功会留给了控制指挥室,年轻人和所有人握手拥抱,语气诚恳地道谢。
“有的时候会觉得很孤独,哪怕有再多的任务也没用。”卢瀚文坦诚地和所有人分享他在宇宙里的感受,“每次觉得还和这个世界有联系的时候,是定期收到呼叫的时候。”
年轻人的眼睛里发着光,“我觉得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是——”他看着喻文州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地面控制呼叫剑圣,地面控制呼叫卢瀚文。”
会场里发出善意而默契的笑声,喻文州举着杯子说,“我可以给你录音,你当做来电铃声或者闹钟都可以。”
发布会结束之后,喻文州一个人留在了会场,他嘴角挂着笑容,坐在控制台前,透过玻璃窗看夕阳落下,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从脚踝漫上,淹没他整个人,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播放器,摸索着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黄少天有一段没有公布过的,最后的录音,在他牺牲后的时间里,喻文州听了无数遍。
这是一段效果糟糕的录音,黄少天的声音被拉扯,折断,磨出粗糙的痕迹,然而喻文州听得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像是从前做听力题一样,每一次他都全神贯注地辨认着杂音和干扰中,黄少天的声音。
他觉得,这段录音,从一声叹息开始的。
这也许是喻文州的错觉,因为理论上,在那么严重的干扰之下,他应该无法听清楚录音中的叹息才对,而喻文州却坚持这段录音开始的几秒钟安静的声音是黄少天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出来,这是黄少天在说什么重要事情前习惯性的,重整旗鼓的长叹。他闭着眼睛,仿佛黄少天就站在他对面,鼓起胸膛,肩膀耸起又降下,也许还会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他说:
“再见啦,我爱的一切。”
天文馆弧形的穹顶。
钉在一起的论文。
漫天的星光。
通过耳机传来的声音。
宇宙尽头。
印有自己照片的T恤。
蓝色的行星。
空调口的空气。
一瞬间失重。
食堂单调的菜谱。
欢呼声。
做完分析的瞬间。
在延迟里说我爱你。
科学进步。
颜色渐变的天空。
测试结果满分。
喻文州。
“地面控制呼叫黄少天。”喻文州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嗓音却和平时一样温柔。
他按动按键,切换了另一段录音。
“黄少天呼叫地面控制。”那是黄少天第一次上天,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兴奋。
“地面控制呼叫黄少天。”喻文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回应着耳机里传来黄少天的声音,从第一次到每一次到最后一次。
其实自从喻文州成为总负责人之后,就很少直接和黄少天对话了,只有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才会重新站在控制台前,而这么说起来,除了黄少天第一次上天,“蓝雨计划”就是他们直接对话时间最久的一次任务。
喻文州又放了一遍黄少天的秘密录音。
“再见啦,我爱的一切。人类要进步,科学要发展。我爱你啊,喻文州 。”
喻文州跟着说,“我也爱你,黄少天。”他的头深深地埋下去,手里握着小小的播放器,仿佛那是他所有力量和勇气的源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
“喻文州呼叫黄少天。”
空荡荡的大厅里没有回音。
喻文州不死心地又说了一遍:
“呼叫黄少天。”
依然没有回音。
如同被宇宙吞噬一般。
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杂音。
“——嘶——”
完。
2013年北京时间11.11日9:00
【卢瀚文中心】卢瀚文今天长到一米八了吗
*卢瀚文中心
*未来时间较多私设 时间线如有误请纠正
01
十二岁的卢瀚文坐在天气晴朗的窗旁,第一次见到来做动员的喻文州和黄少天。
他刚刚加入青训营不久,年纪和周遭的训练生比起来偏小,也不算太小,父母开明,让他先试一段时间,看状态再另做打算。
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出现在训练生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声喻文州和黄少天来了,一群少年们抢食的鱼一般把窗边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教练喊着快坐好快坐好,男孩子们才叽叽喳喳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喻文州把门推开,把仅剩的窃窃私语也推出了这间屋子。
喻文州...
*卢瀚文中心
*未来时间较多私设 时间线如有误请纠正
01
十二岁的卢瀚文坐在天气晴朗的窗旁,第一次见到来做动员的喻文州和黄少天。
他刚刚加入青训营不久,年纪和周遭的训练生比起来偏小,也不算太小,父母开明,让他先试一段时间,看状态再另做打算。
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出现在训练生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声喻文州和黄少天来了,一群少年们抢食的鱼一般把窗边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教练喊着快坐好快坐好,男孩子们才叽叽喳喳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喻文州把门推开,把仅剩的窃窃私语也推出了这间屋子。
喻文州和青训营的教练打了声招呼,教练便宣布让大家先两两打着擂台赛。
黄少天也的确像传闻中一样话多,和喻文州在训练生之间溜溜达达,这个指点两句“有点慢”那个指点两句“有更好的时机不要急”,被正副队长指点过的男孩子也都个个背脊僵直,眼神发烫,站在他们背后的两个人,是在这里大多数训练生的梦想。
卢瀚文倒是不紧张,他天生似乎不知道紧张为何物,看到喻文州和黄少天走过来的时候心里也的确没由来的清明了一瞬,也可能因为今天天气实在太好,连流云也不见一抹。
他能感觉喻文州和黄少天走到了自己的背后,在初夏的时节还带着点很有存在感的热度。
黄少天站的离他近些,很轻快的说了句“哟,剑客”,喻文州就轻轻的笑了笑。卢瀚文戴着耳机,假装没听见。
对面的经验比他老道很多,他像往常一样,急追猛打,无计可施就换技能,即使有些技能自己也不是很熟悉。
黄少天在后面继续念叨“哎呀快了”“这次慢了”“别用剑影步用仙人指路啊”,喻文州终于出声阻止他:“你先让他自己打,马上结束了。”
卢瀚文果然马上被结束了,撇撇嘴,放下耳机,转头很有礼貌的叫:“喻队好,黄副好。”
黄少天挑挑眉毛:“什么黄副……难听死了,叫黄少!”
卢瀚文顺从的叫:“黄少好。”
喻文州似笑非笑的瞥黄少天一眼,转头对他说:“打得不错。”他说的很真诚很平淡,不带丝毫的安慰或敷衍,以至于卢瀚文自然而然的笑了笑:“谢谢喻队。”
黄少天清了清嗓子整了整队服领子:“小鬼,你为什么要玩剑客啊——”
卢瀚文不假思索:“因为帅!”
黄少天笑容垮了一秒,但迅速的整理好:“小鬼,你知不知道现在荣耀的剑客里最厉害的是谁啊——”
卢瀚文抢答:“知道啊,剑圣黄少天嘛!”
黄少天大笑两声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哈没错就是本剑圣啦!你不要紧张!你发挥的不错,再接再厉啊!”
卢瀚文很用力的点点头:“嗯!”
喻文州和黄少天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喻文州朝他微笑了一下:“你多大啦。”
卢瀚文精气神十足的答道:“十二啦。”
黄少天手速快,在他躲开之前拍拍他的脑袋:“可以啊小鬼,好好吃饭快长高知道吗,长得太矮出去别说是我们蓝雨的人!你平常喜欢吃什么?蔬菜有没有好好吃?训练营食堂还供应牛奶吗?”
喻文州已经走出三米开外了,回头叫了一声少天,黄少天才恋恋不舍的拍拍他的肩膀:“牛奶要自己喝完啊!”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黄少天小跑几步跟上去,两个人又跟训练营的教练聊了起来,隐约的有食堂牛奶长身体之类的字眼飘到耳朵里,卢瀚文眨眨眼睛,戴上耳机进入新一轮的训练。
食堂开饭前半个小时喻文州站在讲台上开始了动员演讲,卢瀚文觉得有点饿,托着脸出神,这边是喻文州温温和和的声音,说着希望大家把这里当自己的新家,身上的蓝雨队服让台下的孩子们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另一边这个城市澄澈而云影微动的天空,两边都是一样让人快活的简单蓝白色调。
这一年只有一米四九的卢瀚文还不懂什么是职业选手,只是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02
卢瀚文等啊等啊,长高了一厘米一厘米又一厘米。
这两年他身高长得不快,技术进步倒是很快,喻文州和黄少天常常来看他,尤其是黄少天,开始是卢瀚文缠着他切磋,毫不意外被按在地上一阵揉搓,后来黄少天发现他越挫越勇,就有点揉搓上瘾,每周准时来拎他去竞技场。
拎他去还不算,还要在他耳边念叨,瀚文你多高啊,多高啊,身高不够可是不能出道的。
他吓得手下动作一滞,被夜雨声烦一剑砍翻,喻文州过来笑笑,说少天逗你玩呢,他大叫一声,黄少耍赖——连着喻文州端来放在桌面上的牛奶都撒出了两滴。
黄少天笑嘻嘻的说我这是激励你长高。
卢瀚文很豪迈的咕咚咕咚往下灌牛奶,说我会长高的,我妈妈说了,我就是长个儿晚,总有一天我要长到一米八的!
他等得及,蓝雨等不及了。
第八赛季结束,夏季转会窗口开放,于锋转会的消息被敲定的第二天,训练营就被空调的冷气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吹得人人背脊僵硬,这种僵硬在黄少天和喻文州踏进训练室的那一刻变得更加剧烈。
黄少天站在门口没进来,喻文州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说了声继续训练,神情与往常无异,卢瀚文还是坐在靠窗边的位置,G市夏日毒辣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里挤进来,留下一条刺眼的光带,照在读卡器上,照在流云的账号卡上,照在卢瀚文的手腕上,有点烫,喻文州走过来,于是也照在了喻文州蓝雨的队服上。
喻文州俯下身轻声跟他说带上账号卡出来一下,他很用力的嗯了一声,好几个训练生都转头看他。
黄少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卢瀚文缠着他说了两句话,他心不在焉的笑了两声敷衍过去,三个人一起走到了经理办公室门口。
黄少天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瀚文,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愿不愿意——哎呀这可怎么说,就是,你一直打得很好,我们都看到了,虽然你现在才十四岁,而且身高还没有到十四岁男孩子的平均身高,话说回来,你怎么不长个儿呢?”
“黄少!”他不满的反驳,“我晚长!”
“少天想问你愿不愿意这个赛季出道。”喻文州抓住他们两个人喋喋不休的间歇,适时地插了句话,“成为蓝雨的职业选手。”
喻文州看着他,眉眼弯弯,还是那副好商量好说话的样子,黄少天突然地沉默下来,盯着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卢瀚文突然笑开来:“我当然愿意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成为职业选手的! ”
肩膀上的力道一松,黄少天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永远有说不完的话的精神头,抬头和喻文州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有默契的互相笑了笑。
“你先在外面稍等。”喻文州说完这句话敲响了经理办公室的门。
走廊的玻璃窗很大,阳光占去了走廊的大部分,卢瀚文靠着墙躲在另半边的阴影里,把流云的账号卡放在手里摆弄,云的影子从他的脚边流过去。
办公室里的黄少天不间歇的声音连成模糊的一片传过来,当他的声音停下来的时候,喻文州的声音就显得字字清晰有力。
“我相信少天的判断,我和他意见完全相同。”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经理的声音气急败坏响起来:“那我除了相信你们还能怎么办!”
门开了,黄少天欢欢喜喜的把卢瀚文拉进去,房间里面已经全然没有了争吵的迹象,三个人脸上都是一样愉悦而友善的笑容,正对着他那面墙上挂着一面大大的蓝雨队旗,那种蓝色让他想起天空。
“欢迎成为蓝雨战队的一员!”黄少天说。
“恭喜。”喻文州说。
“还要征求人家父母同意!”经理对他笑了笑,转头狠狠的瞪黄少天,“等等!他十四了吗?这个身高不像啊!”
“我以后会长到一米八的!”卢瀚文灿烂的笑着,连承诺都坚定了几分。
“好好好。”经理被他逗笑了,“以后就靠你撑起蓝雨的半边天!”
“我们半边天要有最隆重的发布会!”黄少天把他搂在怀里,很大声的宣布。
经理一声长叹,黄少天对他这种扫兴的反应很不爽,冲上去要和他舌战三百回合。
喻文州偏头轻轻的问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卢瀚文认真的想了想,仰头答道:“对着记者该说些什么啊?”
喻文州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卢瀚文有点惊讶:“难道连我饿了这种事也可以说的吗?”
喻文州笑道:“可以啊。我们选择你作为队友,只是因为你是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变成谁,说你想说的,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事交给队友,融入蓝雨的第一条准则,信任你的队友。”
卢瀚文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并不带苦恼,只是有点疑惑的眨眨眼睛:“听起来好复杂哦。”
“没关系。”喻文州淡淡的说,“以后慢慢地会懂的。”
夏季转会第二周,蓝雨战队公布了号称新赛季最重要的转会,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年。
这一年,卢瀚文一米五二,成为了荣耀史上最年少的职业选手。
03
第九赛季,因为卢瀚文的重大失误,蓝雨季后赛首轮失利,憾负微草。
虽然他抹着眼泪在记者发布会上坚定的说出了下一次我会更强这种话,可是个人失误给队伍带来重大影响的愧疚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抹消的,刚结束比赛的大家都很累,在飞机上安静的睡了一会儿。
从机场回俱乐部的大巴上,卢瀚文很安静,一直望着窗外,七月是雨季,G市的天空阴沉沉的,云堆的很低,在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发泄。
卢瀚文的眼睛因为哭过有点发干酸涩,一直眨着眼睛,云层就在他的眼底越堆越沉。
“阿轩!”黄少天突然在前面大声的说,不过不是向他,是向左手边的郑轩,“你丢脸死了!下次能不能穿个增高垫啊,王大眼家的小朋友都和你一样高了!”
“强人所难啊黄少……”郑轩叼着片薯片从座位上往下滑了几厘米,“你的身高可是被方士谦从你出道嘲笑到他退役啊,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黄少天怒道:“你懂什么!二十三还窜一窜呢!”
喻文州幽幽的插话道:“这话我听了四年了。”
众人笑成一团,一直愣愣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卢瀚文也不自觉的傻乐了一下。
坐在他斜前方的黄少天迅速的瞄了他一眼,突然长叹一声:“从身高上打败微草,我们就只能靠瀚文了!”
徐景熙插话:“怎么办?把小卢卖给微草拉低他们的平均身高吗?”
宋晓乐呵呵的接话:“小卢还在成长期,万一小卢以后长高了,那我们岂不是亏了。”
喻文州笑意盈盈的宣布:“那我们把少天卖给微草去拉低他们的平均身高吧。”
黄少天大声的抗议:“队长——!”
其他人又狂笑起来,就连卢瀚文都笑出了个鼻涕泡。
郑轩慢悠悠的补刀:“一听黄少要走,小卢开心的都冒泡了。”
黄少天大喊着卢瀚文你这个叛徒,一边扑了过来,伸手去咯吱他。卢瀚文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喊着黄少饶命。
喻文州贴心的递过来一包纸巾,卢瀚文擦擦眼泪擤擤鼻涕,在七月份的第一场雨里笑了起来:“没问题,我以后一定会长到一米八的!”
那天的雨只是个前奏,新闻里不间歇的播报着两天后的台风过境,交通停运,谁都回不了家,干脆一起窝在宿舍里,台风来的前一天黄少天带着喻文州卢瀚文以储备粮食为名义去超市每人抗了两大包东西回来,一队三口戴着墨镜口罩把自己和货物塞进车里就往俱乐部赶,像极了逃难现场。
回来清点战利品,卢瀚文买了两大包零食,黄少天买的五花八门,打眼一看扑克UNO飞行棋一应俱全,还是喻文州买了些水果牛奶速食麦片之类的,让郑轩松了一口气,觉得接下来几天不至于饿死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喻文州接了个电话,下去搬了个微波炉上来,看到众人诧异的眼神,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刚刚逛超市觉得用得着,就顺手买了一台。”
黄少天在卢瀚文旁边捂紧了胸口:“队长逛超市就能顺便买个微波炉回来,我觉得他刚才说的把我卖给微草的事是真的了。”
还没等卢瀚文开口宽慰,黄少天自己就从这个噩耗中恢复过来,兴致勃勃的在他那个百宝箱一样的购物袋里翻啊翻,抽出来一个长长的——身高表。脖子被划上刻度的长颈鹿笑的傻乎乎,黄少天却坚持说这头鹿像卢瀚文。
黄少天率领热爱小动物小精灵的李远把这头看上去只有有小朋友的家庭才会有的身高丈量鹿堂而皇之的贴在训练室的门口,队规队训的旁边,美其名曰激励卢瀚文争取比昨天的的自己长高一点。
喻文州在旁边看着,笑的很和蔼,卢瀚文喊了一声队长,他就轻轻拍拍卢瀚文的肩膀:“没事,经理问我起来有我呢。”
当晚喻文州和黄少天替微波炉寻了一个好去处——喻文州的宿舍里,其实他们本来想放在卢瀚文的宿舍,可是怕卢瀚文乱用不安全,就放在了喻文州这里。
黄少天满意的向卢瀚文展示微波炉:“以后每天十点准时来这里领你的热牛奶,喝完了再洗漱睡觉听到了没有!”
喻文州在旁边点头。
卢瀚文心里一阵莫名的温暖:“队长,你是为了我才买了个微波炉——”
黄少天捂着嘴对喻文州道:“你看,他并不是很激动,我早就说咱们应该买个煤气罐买个锅,煮出来的牛奶才更好喝……”
卢瀚文赶紧很激动的道谢:“谢谢队长!谢谢黄少!我真是太喜欢这个主意了!”
那一年的感恩节他在俱乐部给妈妈打电话,妈妈第一句话就问他长高了没有,他说高了两厘米,还说我们队长让我打电话好好谢谢你们支持我的梦想。
卢妈妈在那边乐的停不下来,又叮嘱卢瀚文:“也要好好谢谢你们队长副队和哥哥们啊,平时都是他们为你操心。”
卢瀚文听见爸爸在电话那头不太同意的声音:“男孩子们在一起不说这种肉麻话的,你好好打,为队伍多做贡献,就算是报答你队长他们了。”
他们蓝雨,似乎的确不说什么很抒情的话,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在新生一代的群里面聊完天,回想了一下队里的确没有谁跟他说过让他带领蓝雨走向胜利,肩负起蓝雨的未来诸如此类的话,但他模模糊糊知道,自己要这么做,自己想这么做。
他去喻文州房间里拿今天份的牛奶时,喻文州和黄少天正在复盘,分析各大豪门崭露头角的新人们。
他搬个小凳子挤在他们两个中间看,手里的牛奶暖暖的,靠在一起的手臂也暖暖的。
“黄少。”他突然开口,半边声音落在杯子里,闷闷的。
“怎么了怎么了?”黄少天按了暂停,和喻文州两个人一起看向他。
“我要是长不到一米八怎么办呢?”
黄少天愣了:“……长不到,就长不到呗。不是你说你会长到一米八,大家才盼望着你长到一米八吗,你要是最后长到一米七八,也很好,一米七六,也很好,你长多高都很好,谁高谁拿总冠军的话皇风早就十连冠了……不对,你为什么问这个,是谁笑话你了吗?谁?说出来我找他算账!”
黄少天越说越激动,拿起手机就要轰炸职业选手群,被喻文州按下了。
“我就随口一问!”卢瀚文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最近晚上老觉得膝盖疼,就一点点!不耽误训练的!”
“哎呀!是不是上次去B市比赛让你穿棉毛裤你不穿!冻着了吧!瀚文我跟你说,热胀冷缩!你这样冻下去膝盖缩起来就不长个儿了!”黄少天一边念他一边伸出手揉了揉他右边的膝盖。
卢瀚文被他念得头大,可怜巴巴向喻文州投去求助的目光。
“我们瀚文这是要长个子了。”喻文州说,也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左膝盖。
蓝雨最珍贵的两双手,都放在他那正酝酿着一场爆发的膝盖上。
十一赛季,蓝雨夺得总冠军,这一年的卢瀚文一米六五。
他眉目舒展,他骨骼生长,他量体裁新衣,他声音褪了软糯变清朗。他尝过求而不得苦,尝过失之交臂苦,苦楚尝遍却不知愁,再次负剑上战场。
04
第四届世邀赛在洛杉矶举办,从去年开始,第三赛季和第四赛季的选手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退役,他们出发的前一天卢瀚文照例去喻文州房间里领牛奶。
他听见黄少天的声音,一反常态的沉稳,他说,嗯,想好了。
喻文州用他惯用的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少天,你知道我一直尊重你的决定。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念起少天两个字的时候,卢瀚文总还是能听出属于少年的柔软,就像黄少天无论什么时候叫队长的时候,总有一种勃勃的生机。
“夜雨声烦是剑圣,只有站在巅峰的人才配拥有他。差不多差一点还能打还需要努力这些修饰词通通不行。”
黄少天的语气又变得轻快里带着点骄傲,让卢瀚文想起他十二岁的夏天,黄少天问他,小鬼,你知不知道现在荣耀里最厉害的剑客是谁啊,没错就是本剑圣——
他默默的收回了推门的手,退回自己的房间,退回被子里,他还想退回十二岁的夏天,但也只是一想,他是蓝雨的攻坚手,他需要做的事就是向前,无论身后谁倒下,无论出现怎样的失误,他都只需要向前,这是蓝雨对他的托付,这是他对蓝雨的信赖。
接喻文州和黄少天去机场的车来的很早,越过窗口,卢瀚文看见夏天凌晨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蓝色,厚重而无云,点着几盏星影。
决赛开始前两小时,卢瀚文守在电脑面前等直播,凌晨三点他却一点也不困,把账号卡插进去又拔出来,第八次这样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卢瀚文迅速拿起来按了接听。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睡眠不足长不高的,还想不想长到一米八?”那边一连串的教训翻山越岭的朝卢瀚文砸来。
卢瀚文嘿嘿笑了两声,装作委委屈屈的说:“我睡啦,是黄少你的电话把我吵醒的!”
那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了一阵。
“卢瀚文。”黄少天语气严肃。
“嗯。”卢瀚文很用力的点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
“你今天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你要超越的,是谁。”
卢瀚文的心突然变得滚烫而明亮,像一道窗帘也遮不住的夏日阳光,却如剑锋般锐利,疼的他灵魂都跟着一颤。
他突然想奔跑,想放声大笑,想操纵流云乱战一场,于是他站起来,推开阳台的门,遥望着东边,深吸一口气。
“黄少!你们那里对我来说已经是昨天啦!”他大声地说。
黄少天也在那边大笑起来:“对对对!我都忘了,你已经是明天啦!”
他笑得最后一个尾音都有点发颤,猝不及防的切断了电话。
几乎是卢瀚文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的同时,喻文州的短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以后不要通宵,对身体不好。”
“报告队长~黄少给我打电话我才醒的~”
“那你醒来接电话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卢瀚文哀嚎一声,果然什么事都不要想瞒过喻文州。
天快亮了。
第四届世邀赛,中国代表队夺冠,决赛中夜雨声烦靠和队友完美的配合策应,绝地反杀,出其不意逆转战局,仅剩4%血量的剑圣,成为站在战场上的最后一人。
赛后新闻发布会,黄少天宣布退役。
新赛季开始,喻文州把一张账号卡递到卢瀚文的面前,卢瀚文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着喻文州:“我还没准备好。”
喻文州笑了,眼底有些怀念。
卢瀚文问:“队长不说点什么吗,我昨晚可是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怎么说。”
喻文州有点担忧的开口:“要保证睡眠质量啊。”
卢瀚文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喻文州一下子笑出来,似乎之前是故意在逗他,他保持着递出夜雨声烦账号卡的姿势没变,右手伸进兜里掏出来另一张账号卡,写着索克萨尔。
他两只手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仿佛是在向卢瀚文展示这两张号称剑与诅咒,蓝雨双核的神级账号卡。
“我十七岁那一年,我的队长把索克萨尔的账号卡递到我的面前,我和你说了一样的话——我还没有准备好。”
卢瀚文满脸写着惊讶。
“你的这个回答,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喻文州假装遗憾的叹了口气,“所以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队长——”卢瀚文笑着叫了一声。
新赛季开始不久,蓝雨因为没有了黄少天,就连夜雨声烦也没有像人们料想中一样由卢瀚文接手,卢瀚文依旧使用流云,担任着攻坚手的角色,整个蓝雨的状态明显是在调整摸索之中。
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卢瀚文:“为什么没有选择接替黄少天的账号卡和位置,是因为个人能力限制吗?”
卢瀚文一如往常的带着自信而灿烂的笑意开口:“不是,我不会成为他,我会超过他。”
如此笃定又战意十足的话一出,场下一片哗然,纷纷向刚刚失去一路并肩奋战将近十年队友的喻文州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喻文州却带着他招牌的没有丝毫破绽的微笑,并不打算做出反驳。
深夜的训练室,卢瀚文默默的给正在直播试玩新游戏的主播刷了个游艇,然后迅速退出了房间。
“瀚文。”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怎么这个点还不准备睡觉。”
卢瀚文迅速强制按了主机的关机键,心虚的笑了两声:“刚才洗澡觉得自己长高了,就过来量量。”
喻文州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少天的直播时间总是太晚了,可是他在国外,白天有课也没办法,改天跟他商量商量吧。”
卢瀚文慌了:“你可别跟黄少说我大晚上看他的直播,我会被他念死的!”
喻文州在笔记本上随手写了一串号码递给卢瀚文:“这是少天在国外的联系方式,想他就给他打电话吧。”
卢瀚文对着纸条欣喜了一秒,又变得有点犹豫:“黄少离开这么喜欢的蓝雨,和只是见不到他的我比起来,一定要难受的多,所以……等到他能真正觉得离开蓝雨不亏的那天,我再联系他吧。”
喻文州抬起手来摸了摸卢瀚文的脑袋,虽然卢瀚文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
“瀚文很温柔啊。”
卢瀚文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嘿嘿。”
喻文州摸着摸着突发感慨:“好像的确和我差不多高了,去量量吧。”
卢瀚文哦了一声,乖乖的跑到那只傻笑的长颈鹿旁边,靠墙站好,着急的问喻文州:“队长我多高啦,有没有超过你啊,有没有到一米八啊。”
“一米七七。”喻文州答道。
05
“连世邀赛也不打了吗?”卢瀚文站在门口看着喻文州收拾行李。
“是你们的时代了。”喻文州平静的说,以一种阐述事实的口吻。
“队长——”
喻文州伸出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卢瀚文不要说下去:“从今天开始,你才是队长。”
十四赛季,蓝雨亚军,喻文州宣布退役,由卢瀚文接替队长一职。
睡觉之前卢瀚文突然觉得很饿,摸索到训练室的休息室,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来,冰冰凉凉。之前放在喻文州房间里给他热牛奶的微波炉突然有一天出了点小故障,卢瀚文自告奋勇的修了修,结果小故障变成了大问题,终于不值得去修,被丢进了杂物间,在一个卢瀚文并不知道的年末被清出了蓝雨。
他进入蓝雨的时候,年纪实在是太小,懵懵懂懂的哭,懵懵懂懂的笑,懵懵懂懂的长大,这个职业的寿命太短,很多事情来不及细想,就过去了,更何况又是一个懵懂的他。
报废的微波炉,耳朵卷了边的长颈鹿,被换掉的夜雨声烦的海报下面露出一块和周围墙面颜色不搭的雪白墙体,蓝雨大楼去年外面整体翻修了一边,换上了敞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做双皮奶最好吃的食堂师傅两个月前退休回家抱孙子了,经常来讨食吃的黑白花纹的野猫已经十一天没有出现了。
琐碎又模糊的片段,热闹的掌声,明亮的奖杯,一起揉碎在风里。他突然想起八岁那年他学自行车,爸爸妈妈在后面扶着,他们说,瀚文,你只管往前骑,爸爸妈妈在后面保护你。于是他就奋力地往前骑,风景呼啦啦翻过,风呼啦啦吹过来,他骑出了好远,回头一看,爸爸妈妈早就放手了。
队长说,说你想说的,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队友。
黄少说,你要快点长高,你长到多高都很好,瀚文谁欺负你啦,小家伙快跑,要早睡要早起去B市要穿棉毛裤每天来领你的牛奶专心一点发什么呆……黄少说了真多,黄少还说,卢瀚文,你给我看好了。
他不习惯喝冷牛奶,突然觉得很委屈,于是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可是他要长高,要撑起蓝雨,于是他一边哭,一边喝完了整瓶冷牛奶。
卢瀚文把牛奶瓶子扔进了垃圾桶里,抹了抹眼泪,路过门口时对傻笑着的长颈鹿说:“从今天起,我就是蓝雨的队长啦!”
那一晚他睡得很踏实。
第六届世邀赛,北京。
卢瀚文在邱非和宋奇英中间落座,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接着喻文州就推门进来了,卢瀚文一声队长卡在嗓子眼里。
“大家好,我是联盟本次世邀赛总执行喻文州。”
“这种感觉好奇怪——”卢瀚文趁喻文州离开的间歇,大声的抱怨,“这就好像你要离开父母去上学,出门之前还生离死别一样大哭一场,结果到了学校发现班主任还是他!”
一桌人都被他逗笑了,就连宋奇英也摇着头笑了笑。
接着很多人就都笑不出来了,接下来依次走进会议室的是,领队叶修,教练韩文清,经理王杰希。
“这哪是上学啊,这简直是重回襁褓。”卢瀚文摇着头说,“也不能因为这次在家门口不用报销随队人员路费就使劲给我们增加压力啊。”
他一边说,一边探头往门口看,再也没有人走进来,倒是叶修和喻文州在旁边聊天,聊到特邀解说,喻文州说联盟执意要周泽楷去,因为露脸机会最多,不能浪费。
卢瀚文有点莫名的失落。
简单介绍完之后,每个人轮流登记比赛要用的账号卡。
“卢瀚文,夜雨声烦。”他对着拿着登记册的王杰希说。
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喻文州,喻文州只是笑着对卢瀚文点了点头。
“想好了?”叶修挑挑眉问卢瀚文。
“夜雨声烦是剑圣,只有站在巅峰的人才配拥有他。”卢瀚文笑着说。
王杰希点了点头,刚要下笔写,又停住,把登记册交给右手边的叶修:“突然忘了夜雨声烦怎么写了,你写吧。”
叶修接过来,突然唉哟一声:“不行不行,我一想到这四个字就头疼,来来来,文州写。”
喻文州笑着接过来写好,对走过来的卢瀚文小声说:“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卢队。”
卢瀚文突然觉得脸很烫,很大声的叫喻文州:“队长!”
一屋子的人都回头看他,卢瀚文这才想起来,一屋子都是队长,就连他自己也是。
决赛前两小时,选手已经在休息室准备了。卢瀚文捏着手机看了很久,突然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这种要求其实很无理,但他的队友们没有一个脸上有不悦的神情,作为队长的邱非只是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快去快回。
他拨通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了一声,立刻接通。
卢瀚文说:“你怎么没睡觉啊!”
那头的人说:“睡了啊,被你这个死小鬼吵醒了!”
卢瀚文笑起来。
那头的人有点不高兴:“你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
卢瀚文还是笑:“嘿嘿,不告诉你,这是我和队长的小秘密。”
那头的人很嫌弃:“好的不学学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卢瀚文深吸了一口气:“黄少,你看好了。”
中国代表队夺冠,全场mvp,夜雨声烦,操纵者卢瀚文,他全然不似多年前黄少天诡谲多变的打法,他的打法更为强硬,更为直白,但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剑客中的又一巅峰。
新闻发布会,抛给卢瀚文的第一个问题就很尖锐:“请问你认为自己是不是已经超越了当年的黄少天?”
卢瀚文从容自信的拿过话筒:“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影子,我会成为他们的骄傲。还有——”
全场一片寂静,都在等待着他的重大转折。
他拿着话筒,四周环顾了一圈,看见坐在他左手边的邱非和乔一帆,看见场下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的高英杰宋奇英郭少,突然想起来不久前蓝雨刚公布他为新一任队长的时候,也曾经饱受媒体非议,被批成没有前辈的指导就一无是处,谋略不如喻文州,技术不如黄少天,根本配不上队长二字。
本应该忙的团团转的邱非突然问他,PK吗?他很直白的回答完记者的刁难后总是会收到宋奇英的私信,开头永远是“我觉得你不应该……”乔一帆永远是安慰人的一把好手,给他温柔分析利弊,卢瀚文给他打着电话,突然发现高英杰在微信上找他,乔一帆就笑着说,英杰安慰人永远只会用岔开话题这一招。打开弹窗,果不其然是一句上次给你寄的点心礼盒最喜欢哪钟?郭少就直白的多:“你不要不开心,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卢瀚文拿着话筒还有的很久,突然笑了,笑的一脸烂漫:“还有我饿了,我能先去吃饭吗?”
邱非淡定的批示:“去吧。”
乔一帆叹了口气,卢瀚文小声说:“我把英杰给你叫上来!”
下了台就把高英杰往台上推:“一帆叫你!”
卢瀚文自己撒腿就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逆着拥挤的人流,逆着闪光灯和话筒,向着舞台的外面,向着那片已经昏暗的天空。
他终于在工作人员通道的尽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喊,只是一直向他们跑去,笑着向他们跑去,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跑去。
两个人像是有感应一般回过头来。
黄少天笑道:“有什么急事要通报,跑的这么着急。”
卢瀚文挥着手大声的说:“队长,黄少,我长到一米八啦——”
他看到一片晴朗的夜空。
End
真 写不出他的万分之一好
把自己感动坏了......
【喻王】温差
√有糖,但是可能是玻璃渣糖,因为没有在一起。
√结局没有在一起。
√原作向。
BGM:《年度之歌》
-00-
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
我看着你离座;
很高兴因你灿烂过,高峰过后总会有下坡。
-01-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瀚文咱别唱了成吗,你怎么跟黄少一样,luan luan的眼泪,要命啦。”
“对啊以前黄少最喜欢唱这首歌,luan luan的冰雨,逢KTV必点,是吧队长,队长?”
“是暖暖的眼泪好吧,别叫队长...
√有糖,但是可能是玻璃渣糖,因为没有在一起。
√结局没有在一起。
√原作向。
BGM:《年度之歌》
-00-
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
我看着你离座;
很高兴因你灿烂过,高峰过后总会有下坡。
-01-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瀚文咱别唱了成吗,你怎么跟黄少一样,luan luan的眼泪,要命啦。”
“对啊以前黄少最喜欢唱这首歌,luan luan的冰雨,逢KTV必点,是吧队长,队长?”
“是暖暖的眼泪好吧,别叫队长了,他睡了吧?”
“醉了?”
“不是吧我都没看见队长喝……”
“嘘——”
喻文州半睡半醒地听见这几句话,喉咙里低声接了句“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你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他哼出来的调子低沉,却比平日里嗓音更软,尾音轻飘飘的。他的手遮住眼睛挡开细碎浮光,静悄悄地只集中感官聆听窗外一片凄风苦雨。
眼前丝毫不透光,匪夷所思地,他仿佛看见一个人影越走越近。
果真半睡半醒时最易想什么便梦什么,这影子在身边徘徊,却怎得也说不上歌词中的无情。
毕竟他已经三年没见过王杰希,如今脑海倒映他的剪影,也不过是醉意里勉强肆意分出的一缕神思,不夹带理智,也未必掺杂多少真情实感。
喻文州僵硬地牵起唇角。
窗外雨声更急,穿林打叶,在绵长的夏夜里发酵他的醉意。
翌日喻文州起了大早,宿醉症状并不严重,说来是醉,不如说是他的自我催眠,这点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如今十五赛季结束,蓝雨战队决赛折戟,距冠军一步之遥,说来可惜,可若想起这是蓝雨王牌黄少天与老将郑轩退役后的首个正式新老交接的赛季,也堪堪算是差强人意。
喻文州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身,觉得宿醉得自己应该揉一揉太阳穴,便去揉了。
夏休期就此开始,他却还没有一点计划,之前他接到冯主席的电话,询问他退役后的意向,放在其他人那儿这问题兴许问得太早,可喻文州向来未雨绸缪,提前约下总是好的。几天考虑过后,他也做下退役后进入联盟的决定——只是他觉得自己还能打几年,退役还太早,不急。
喻文州解开手机锁屏,发现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甫一点开,喻文州懵了。
那是一条银行发来的交易记录,时间在昨晚十一点,交易金额过万,偏偏他自己丁点也不记得。
顺着银行记录他才恍惚想起什么,一经确认,喻文州自己都失笑出声。
他订了一张今晚的由G市前望墨尔本的机票。
而王杰希就在墨尔本。
喻文州简直嫌弃昨晚的自己,不过是因为日期巧合,三年前的今天王杰希宣布退役而已,他就一次次牵动遐思,想入非非。明明三年里他想起王杰希的次数几只手便数得过来,昨夜却匪夷所思地山洪暴发个彻底。
何况三年前那天他做了件说违心不违心的傻事,竟然还不知悔改,三年后又傻了一次——兴许还不止一次,几个月前他鬼使神差地去办签证时喻文州就已经在嫌弃自己了。
不过他傻笑了半天,暗骂自己一句没救,还是整理好睡衣,洗漱完毕,慢条斯理地收拾起行装。
其间他还腾出手PO了张图,将航班信息打码发上微博,虽没只言片语,以他向来的性格也算是难得的互动。
他将手机扔在一旁,从衣橱里挑出几件风衣叠好搁在行李箱的最底层,收拾着随手清口袋时,在一件风衣里摸出一个U盘——第六赛季蓝雨冠军纪念版的U盘。
喻文州失神地把U盘握在手里,心说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王杰希简直是阴魂不散——好吧,其实人家根本没招惹他,全然是他自己在这缅怀逝去的……恩,友情。
自此他便失了挑衣服的心思,随便扔了几件线衫进去,手机震个不停,惹人心烦。
喻文州干脆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一条一条刷开来。
@郑轩:跟一块,@蓝雨_卢瀚文小卢去看看//@黄少天:每到夏天我们就会有一个说走就走的队长,赌五毛队长你现在还在收拾东西。//@蓝雨_喻文州:分享图片
@郑轩:……//@蓝雨_徐景熙:咱不是有一只考拉了吗?神似。@郑轩//@蓝雨_李远:带只考拉回来吗?//@蓝雨_卢瀚文:队长求特产!特产特产!!//@蓝雨_喻文州:分享图片
……
喻文州笑着往下拉,再多就是祝他一路顺风的,不过看来看去也没看到王杰希的名字就是了。
他自嘲地笑自己,手机却蓦地又震了一下。
屏幕上方的推送就能把那条消息看完。
王杰希:喻队要来澳洲?
-02-
微博私信记录显示这是他跟王杰希第一次聊天,诚然喻文州记忆里亦然,他从未记得他与王杰希用微博聊过天,思维一发散就收不住,向来比他们想得多一些的喻文州便在揣测王杰希此刻的心情——他是因为急切还是懒得寻找自己的其他通讯方式?
魔术师的心思,还是不猜的好。
喻文州拉开窗帘,雨后清新爽朗的阳光斜照,他撑手坐上窗台,靠着玻璃思索了一小会儿,才慢悠悠地回复。
蓝雨_喻文州:是啊,G市有点热,去避避暑,墨尔本离王队那近吗?
装吧,喻文州你可劲装,继续装。
窗台上的人抱着手机如此唾弃自己,与王杰希相熟的人大多都知道他退役后选择去澳大利亚进修学业,黄少天当时还逗他说王杰希我看你一脸学霸相果然没看错,混好了荣耀归国啊。
可王杰希并没有透露他具体所在的城市。
而彼时对王杰希存了三分情意的喻文州怎么可能让自己被蒙在鼓里,他记好了日子飞去B市,活生生在首都机场转了大半天,也是巧,就正好瞥见与亲友道别的王杰希。
他排除来排除去,确定王杰希坐的航班是飞往墨尔本的。
暗自乐了一会儿偏又想到怎么就不兴人王杰希下了飞机换乘几辆车呢?于是绕来绕去,他还是找准了时机装作不经意去问高英杰,一言一行就像真真关切老对手,无他。
可事实呢?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怎能无他。
王杰希那边回复地很快:我就在墨尔本,把你的航班号发给我吧,我去接你?
王杰希:对了,这边天气不太好,低温十度以下,你多带点厚衣服。
王杰希:喻队不用跟我客气,你们都没人往我这转,难得尽一次地主之谊,给个机会呗?
连发三条,简直热络得超出喻文州的预想。
他收束好自己的情绪,分寸合宜地回复感谢,称呼还是与这些年来一致,叫一声王队,饶是对方已经退役三年,这点从未变更。
喻文州靠在窗台边的墙体上,雨后湿热的空气从活动的指尖攀附蔓延到裸露的肌肤上,他本想佯装不知情说句“好巧,王队竟然在墨尔本”,字打到一半却发现,他与王杰希相识多年竟巧遇过许多次,“巧”之一字,实在多余。
偏偏这一次,是他有意设计。
喻文州一字一字删掉了那句看似情真实则虚伪的话语,愧疚和酸涩顿时漫上心头,他推开始终紧握的U盘,手心已经被压出红痕,时光匣子骤然打开,猝不及防,他怅然若失地牵起半分笑意。
然后唇角一分分抿紧。
*
喻文州第一次与王杰希巧遇,说来当真有点狼狈。
彼时他十七岁,尽情享受自己出道前最后一个为期一周的小假期,他提前规划好旅行路线,从Q市开始逛遍几个北方城市。
他遇到王杰希是在J市著名的小吃街上,按着旅游攻略,老巷子深处有一家地道的疯狂烤翅,向来嗜甜的喻文州没听过也没试过,心血来潮便坐进店子里。
而后王杰希见到的就是一个面红耳赤一杯水狠命往下灌的喻文州。
彼时他看这个清秀周正的少年有几分眼熟,站在门口想了半晌才把对方的名字记起来,他试探着叫了声“喻文州”,少年便抬起头看他,一双眸子被辣得水气氤氲,手撑在嘴唇上掩饰,话也说不出来,可王杰希还偏偏觉得他在笑,而且笑得挺好看。
都这么狼狈了,喻文州心想,在微草这位小队长眼里他算是没形象了。
哪知道对方没说什么便走出店门,喻文州心说这人也太奇怪,巧遇了好歹坐下来聊两句,片刻又冒出些其他想法,他继续一口一口喝着热水,火辣辣的感觉半点都没消减。
不一会儿,王杰希拎着两杯冰镇菊花茶回来,其一递给喻文州。
他脸上倒是没什么笑模样,挺严肃地教育喻文州:“不能吃辣还非得试,你点的多辣的?菊花茶给你,冰的,管点儿用。”
喻文州仓促地插上吸管,脑中想着对方的儿化音听起来陌生却很舒服,他大口喝下几口菊花茶才缓过劲来跟王杰希道谢:“啊,谢谢王队长,我知道自己不太能吃辣啊,所以是微辣啊,没想到……”
看见王杰希没忍住笑出声,喻文州悻悻地小口喝着菊花茶,问道:“王队自己出来玩啊?”
“嗯,送妹妹来找同学,她跟同学玩去了,我就自己转转。你呢?”
“我啊,自己出来玩啊。”
“那一起?”
“好啊,王队不介意的话。”
说是一起,也不过当晚一同看了场音乐喷泉,弄得满身是水还不作罢,临近游了次荷花静水,柳叶从风下煞风景一般聊着战术和愿景,说到兴时空口报上技能对招,两三个回合下来王杰希便顿住脚。
“不行,你操作赶不上我,这不符合实际情况。”
喻文州闻言毫不掩饰地笑出声,分明两个人就是闹着玩,各种判定都在胡扯,王杰希还偏偏摆出一副认真神色,实在可爱,他弯弯眉眼在昏黄路灯下笑道:“那当你让让我呗,前——辈?”
王杰希怔了怔,脸皮薄得别过眼,轻声回复:“那行吧,你记着我让你了啊。”
“好,记着王队这笔情。”
“赛场上还吗?”王杰希挑眉,少见地打趣他。
“还是下次等王队来G市,我请你吃地道粤菜。”
-03-
那次同行不过半天时间,第二天一早喻文州就坐上了开往X市的火车。
而对他来说,王杰希难免比其他人特殊了些,起码有过同游之谊,见过对方完全放松的样子。更何况第三赛季魔术师的惊艳贯穿整个赛季,他本就格外关注,笔记本上关于王杰希个人的记录都有足足十几页。
可是看再多场比赛,别人也看不到王杰希私底下的性子。
比起赛场上洒落一地星辉的魔术师,赛场下周全负责的王杰希更是不遑多让。
喻文州收拾好行装已经是下午,他无所事事地点开微博的聊天窗口,与王杰希的对话停滞在礼节性的告别,上下重新看过一遍,刚巧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王杰希:墨尔本下雨了,最近天气不太好,你记得带上雨具。
蓝雨_喻文州:谢谢王队提醒,会带上的。
“昨天我这里也下过雨,”喻文州回复过后,温和怅然地对着手机喃喃自语,“本来以为从此我是夏天你是冬天,永远有很大的温差,没想到,下雨还能一起下。”
“如果你退役之前跟你挑明,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算啦,”喻文州长长舒了口气,微笑,“反正都过去了。”
他站起身,将行李箱里装好的雨伞抽出来扔在桌上,系好衬衫扣子,拖着行李出门。
*
喻文州给王杰希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上飞机,便关掉手机靠在座椅上沉沉入睡。
他脸颊贴着窗户,冰凉的触觉四散开来,而后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温柔旧梦。
那是第七赛季的春节假期,喻文州赶着假期最后几天拎起行李直奔B市,说来也是巧合,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逛过帝都,最多就是比赛、离开、下次再比赛,周而复始。
路上他接到黄少天的电话管他借个应急的定焦镜头,得知人在去北京路上,嚷嚷着要看升旗,喻文州便好脾气地应下了,借着拂晓给黄少天拍了升旗前的一堆攒动人头PO上微博。还没等他从归程得地铁上下来,王杰希便一个电话call过来,问,你在北京啊?
喻文州怔愣片刻,说话时也不自觉展颜,笑着应下,打趣说王队放假还起这么早。
王杰希话音带点喻文州熟悉的京片儿,干脆利落地扬起尾音斥他,有现成的导游你不用,喻文州你是不是……咳,傻啊?
哎?喻文州足足用了几秒钟去反应,说好的宿敌呢杰希大大,说好的宿敌见面分外眼红呢,他低低笑着,紧贴着手机回应,那麻烦你了,杰希。
往后的几天喻文州干脆收起来自己定好的路线图,全权交给王杰希。
后来王杰希问他说,这些地儿,你最喜欢哪啊?后海、南铜锣巷、还是故宫?都挺符合你气质的。
喻文州笑了笑,胡扯说,嗯,喜欢巷子里的老酸奶。
啊?为什么?
因为不用纠结要不要舔盖。
王杰希:……
王杰希白了他一眼心说怎么赛场上不见他这么能瞎掰,说好的君子如玉呢?哦,不对,这词还是他自己私底下给喻文州的定义,媒体都不带这么说的,太泛酸了不是?
可彼时王杰希不知道,其实喻文州心里当然是有答案的。
他喜欢的是明明就是后海酒吧一条街,要是别人问,他绝对不打哏。
可王杰希问,这话就不能明说了。
B市冬天干冷,喻文州带足了厚衣服,却还是抵不住寒气侵袭,逛后海逛得浑身发冷,半薄的夜色下灯火通透,他们路过的开放式酒吧里有个男歌手在唱着降调的《年度之歌》。
喻文州顿住脚步,王杰希没留心便撞在他身上。
两人手背相触。
王杰希也停下来,手背蹭过对方的,埋怨似的问:“你手怎么这么凉,血液循环不好?”
“好像是,不过我有坚持泡脚,比前几年好多了,”喻文州转过头,发觉王杰希的视线还黏在他身上,便轻飘飘地笑开,挑了眉梢戏谑,“王队介意借手用一下吗?”
“嗯?”
“借手暖一下啊。”
喻文州说着,拉起王杰希的手拢在手心,反倒像是在帮王杰希暖手,他吊着眼尾打量对方的反应,王杰希也不过开始怔了怔,而后便舒展眉眼,反诘他:“你这样给钱嘛?供暖还得交供暖费。”
“G市没有暖气啊王队,供暖费是什么?”
“……”
王杰希被他呛了,抽手,侧身,安静听人唱歌。
“这么小气?”喻文州笑着把自己的围巾挂上身边人的脖颈,“你手也没多暖,要钱没有,给你唱半首歌抵债。”
他跟着《年度之歌》的调子,尾音略略绵软,三句两句里字字都像含着情意从人心底勾住,淡泊温柔的心意尽数蔓延开来。
他笑,王队你满意吗?
回忆装满的抽屉,时光机里的光辉;
人生艳如花卉,但限时美丽,一览始终无遗;
回望昨天剧场深不见底,
还是有几幕曾好好发挥;
喻文州靠在飞机椅背上,恍惚惊醒,觉得眼角干涩,用手去揉,一根睫毛粘在手上,他侧了侧身,想继续睡过去。
戴上眼罩黑漆漆一片,正如歌中唱道“回望昨天剧场深不见底,还是有几幕曾好好发挥”。
一桩后海旧梦便是了。
-04-
喻文州迷迷糊糊地想,王杰希对他一直挺上心,两人的朋友关系也恰如其分,若依着私心说有向友达以上发展的趋势,也不是不可以。
譬如他在B市的最后一天,也不知是谁拐了谁,两人起了个大早逛去798,喻文州笑他,说没看出来王队爱好这么广泛,王杰希白他一眼,反诘他,难道不是你喜欢?
喻文州闻言便打住了想要揶揄他的话,笑道我是喜欢,转而拉开车门,下车时偏刻意把手套丢在了副驾上,藏好了笑意站在车边等王杰希,谁知道人下车时又把那双手套扔进他怀里,翻了个白眼,笑斥他丢三落四。
喻文州心底简直欲哭无泪,面上还非得从容淡定地说句谢谢王队了。
从为数不多开门的画廊出来,喻文州恍惚想到王杰希那个笑,怎么就那么通透——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王杰希要扮猪吃虎,倒也完全解释得通。
喻文州扶额,这人果真难缠,没比赛场上好去多少。
转了小半天王杰希才感叹果然是低估了艺术从业者的商业积极性,这一家两家全都大门紧闭逛什么去,喻文州瞥他一眼,暗忖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点晚。
两人索性找了家开业的饮品店坐下来聊天,相比四年前偶遇时,话题只多不少。
直到进货归来的店家推开门,卷进一室风雪气,王杰希一瞥,窗外飘着零星雪花,此时喻文州兴起,伸手在笼了一层寒气的玻璃上画上颗星星,又潦草地写下三个字母。
写的什么?王杰希问。
B、I、U啊,那人很是得意,眨了眨眼,笑道,biu~星星射线。
王杰希双手交叠搭在实木桌上,手背上刚添不久的红茶还略有余温,鬼使神差地就想到,哦,余温——喻文州?人跟名字一样,温吞吞地,偏就是这样暖心温吞的笑意,最易蚕食人心。
他别过脸,将话题带开,说你不是今晚上的火车,几点的?
喻文州也别开了脸,半真半假地说声还真忘了,打从皮夹里掏出火车票一看,报了个时间,对面当即就三丈火气上蹿。
他站起身边说喻文州你家管五点多叫晚上啊?这还有多久就开车你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啊?
被训斥的人也起身穿好外套,揉了揉鼻尖有些无奈道,我查了,不远啊。
王杰希彻底无语,又不好真跟人发火,只得压低了声音解释那个点这条道上到底有多堵,末了干脆拉着喻文州就往车上跑,还低声埋怨说您呐甭管了我尽快开,赶不上可别埋怨我。
他哪知道身边这个人,打的就是赶不上火车的谱。
皇城根底下这个点是真堵,半分不做假,何况天上零星小雪飘着,早早将暮色拉起,地面湿滑,能见度又低,偏王杰希还车开得飞快,一路连连超车拐了四五次小道。
喻文州当然清楚王杰希平素里开车不是这个德性,便就知道对方是真着急上火。
他皱了皱眉,低声安慰:“杰希你不用这么赶,我明天走也没事,回G市也没什么急事。”
王杰希点点头示意听到了,车速却半点没缓下来,少顷他紧绷的表情堪堪松弛下来,失笑:“怎么喻队你一点不急,倒像是我要赶火车?”
——因为我本来就没想走啊。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喻文州深深觉得他若是说了,王杰希非给他撂北京城大街上扬长而去,兴许还得把手机钱包都给他收了拿走才算解气。
何况时机不到,说了反倒是负累。
最终到火车站时还是只早了三分钟,喻文州估摸着早就停止检票,只得装出几分苦大仇深的模样,乐也得藏心里,可王杰希没说什么,拉起他就往进站口狂奔。
俩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就这么拉拉扯扯的在进站口一路跑,轮班的乘务看见便叫住他俩,问哪班车啊这么赶?
喻文州正色回了,人工作人员说别急别急,那车晚点了,还得十分钟才检票。
一时两人心境简直云泥之别。
王杰希总算有暇顾上形象,顿住脚整好外套,舒一口气笑着看向喻文州。
他说:“喻队你运气真好。”
喻文州也笑,顺手帮王杰希理了围巾,说:“托王队的福咯。”
后来喻文州坐在火车靠窗座位上,难免想的是王杰希三字,念来上口又舒心,写在纸上也阔朗清逸自成风骨,酸归酸,偏他就是挺喜欢的。
连在手机上看到也有心雀跃。
是短信,来自王杰希。
他发来的是一份中药详单,名称克数都写得一清二楚,等喻文州草草看完那边又发来讯息:
“找家门口老中医问的方子,说是用中药泡脚能促进血液循环,喻队看着试试?另祝:一路顺风。”
喻文州觉得自己运气是好,才能遇上王杰希。
-05-
后来联赛再开时蓝雨战队状态不佳,连连遭了几场败绩,喻文州也就先把王杰希这桩事放在了脑后。
诚然他俩关系密切也仅限于私下闲时,赛场上依旧是宿敌队长,见面也不过点头之交的样子。
没有能劝服自己的理由与借口时,喻文州从不主动去找王杰希,王杰希亦然。大抵这就是一瞬心动被时光磨平的下场,他仍旧是耀眼的那个他,甚至筹码上又添一座冠军奖杯,可喻文州自觉与自己毫无关联。
饶是漫漫时光作祟,情意磨平归磨平,终究也不是磨灭。
第八赛季全明星赛场上压抑自己的王不留行,又撞进喻文州眼里,这次几年来丝丝缕缕细密入微的毫末情感一并汇聚。当天比赛一完,他就全酒店上下的寻找王杰希的踪影。
他想无论王杰希现在是开心也好,失落也罢,他都想陪着。
也算有幸,他终究还是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找到王杰希,喻文州停住脚步隔着层层黑暗努力借光看得对方背影,几乎克制不住冲动想要抱住他。
可王杰希偏闻声回过头来,半牵着唇角唤了声“喻队”,少顷又低声解释:“这儿清净,我过来坐坐,自个儿的熊毛病,暗的地方才能静心。”
还没等喻文州平复下楼上楼下跑了半天急促的喘息,王杰希又问:“喻队怎么过来了?电梯坏了吗?”
喻文州不置可否,隔开半身距离坐在王杰希身边,轻声道:“想陪你坐坐。”
彼时喻文州在九分黑暗里盯住王杰希的双眼,情绪满到几乎要漾出眼眶,他一出口便是几近于表白的言语,而王杰希那边,却分明冷待。
两边一冷一热,生生割出一条温差带。
王杰希没再说什么,兀自坐在那,背靠着扶手下稀疏有致的栏杆,面容冷峻。
大约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了几分钟,王杰希耐不住,皱了皱眉,问:“喻队你到底想说什么?”
喻文州听他语气不善,勉强弯了眉眼:“就是单纯地,想陪王队坐坐。”
彼时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义无反顾地撞南墙,想要撞破那层温差带将自己的暖意渡过去,可王杰希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连笑意都吝啬:“那多谢喻队了,我想自己待一会。”
后来喻文州想,那个赛季微草王杰希肩负极大的压力前行,他的压力与责任并行,继治疗之神退役之后,邓复升的退役也即将在所难免,沉重的担子压在王杰希一个人身上,未免疲累。
饶是他理解、认同、欣赏,却已经失了跨越温差带的勇气。
他心里清楚得很,王杰希现在需要的不是感情,而是坚持下去带领微草飞向前方的荣耀。
他自觉退场,不做干扰。
*
喻文州调整好座椅角度,翻来覆去,却还是睡不着。
他把随身带着的外套盖在身上,侧侧身压住,正被口袋里的硬物硌得难受——是了,里面有那个U盘。喻文州伸手进去拿,才发觉除了U盘,他连那支钢笔也装了进去。
万宝龙Meisterstück 系列的夜明珠。
五年过去,这支他未曾用过的钢笔依旧崭新,笔身如珍珠反射月亮光泽般澄澈光润,万宝龙的六角白星标志恰恰像是索克萨尔的一盏六芒星。
挑这份礼物的人,当时一定很用心,可喻文州用了太久才体会到这份用心。
他收到这支笔是第十赛季他生日之后没几天,快递到手时他自己都一脸迷茫。
拆开来看,木质笔架和墨水瓶端端正正地摆好,精巧信封上只字未提,打开看来也不过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生日快乐”,没有前言,没有落款。
本是凑热闹的卢瀚文顺着钢笔型号上网一查,不禁感叹这年头原来钢笔也能这么贵。
诚然两万多对职业选手来说算不上什么,可若不是特殊关系,谁会送这么重的礼?喻文州慢条斯理地将一桩一件装回盒里,仔细用泡泡纸包了三层,一言不发地将钢笔收回房间。
余下蓝雨几人面面相觑。
黄少天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牢牢堵住了自己的嘴,但他分明一眼就认出来,“生日快乐”那四个字,是出自王杰希之手。
而后蓝雨再遇微草堪堪是在一个月后的第二十六轮联赛上,双方战成5-5平。
北京城里天气还未彻底回暖,一场冷风过境倒春寒更甚,喻文州在场馆门口叫住王杰希时只套着件队服外套,冻得瑟瑟发抖。
比起裹着风衣的王杰希狼狈多了。
可喻文州并未多说什么,脸上甚至连礼节性的微笑都不带,他拉住王杰希的手腕,将包装完好的钢笔放在王杰希摊平的手心上,正色道:“不好意思王队,礼太重了,我受不起。”
他说话时分明冷过倒春寒,可王杰希看着他的紧抿的唇线,分明还觉得对方在笑——他一直怀疑喻文州的唇形是不是与别人不一样,嘴角是否天生上翘,才会让人觉得他总是温温柔柔地在跟你笑,才会让他自己产生那么多扑朔迷离的错觉。
王杰希想要抽回手,喻文州却牢牢扼住他的手腕。
“王杰希,你收回去。”
喻文州语气冷淡,约摸这是真火了。
王杰希头次遇上这种状况,只得解释:“黄少天前阵子把几个熟的拉了小群问我们的主意,他说不知道给你送什么,我想着既然都知道你生日了,不送点什么总归不是个事儿,喻队你收下?”
喻文州冷笑——送点什么,就是这么匿名寄过来,前前后后半句话不说。
何况在这种两人日渐成熟日趋冷静的普通同事关系下送这个,王杰希你几个意思?分明已经联系少到进一步才能算是朋友,这种心意,怎么收?
可是喻文州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刚经历一场初春冷雨,天气冷得透彻,跟当初春节过后的小雪季也差不了多少。王杰希忽然想起当年后海街上握住他手的喻文州,弯着眉眼用温柔的粤语给他唱歌,纵然他至今也学不会粤语,可那首歌的一字一句,他都背得下来,找G市的朋友听过,那人说他虽然说得一点不地道,全是京片子味,但发音总是准的。
如今喻文州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隔着厚实的衣服,他已经感觉不出来对方的手是不是还是那么凉。
什么都感觉不到。
喻文州沉默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不再那么僵硬:“我跟少天认识快十年,今年生日他也就带着蓝雨请我吃顿饭,然后各自送点小东西意思到了就行,所以王队,我真的收不起。”
王杰希自然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别过脸自嘲地笑:“你收着吧,不愿放着就扔,半年以后还我份差不多的也成,我7月6的。”
然后他狠劲把手抽出来,钢笔盒搁在地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
他围着比赛场馆绕了一个大圈,冻得耳尖发红才转回来,总算放下心来——喻文州站过的地方,地上并没有那个盒子。
他收了就好,毕竟那是王杰希觉得,很称他的款。
-06-
喻文州现在看这支钢笔,也是心思繁杂。
他知道自己对于王杰希,一直气性格外大。以至于小半年后王杰希生日,他买了块同样牌子的Star 4810系列的腕表送回去,与那支钢笔的官价只差100块钱,他分明知道,王杰希收到一定哭笑不得,可他还是托人送了。
分明那时候赶上总决赛第二回合,他们都在S市,甚至在同一间酒店的上下层。
王杰希生日那晚零点过后,他收到26岁第一天的人发来的短信:
“喻队真是,全还给我了,就差一句生日快乐,介意补给我吗?”
他半点也没迟疑,便回了“生日快乐”四个字,连他一贯加在句尾的标点都省掉。
王杰希也就再没回复。
现在想想,二十几岁的人了,分明像是在闹孩子气。以至于几天后他们一同前往苏黎世,赛程从头到尾,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私下一句多余的话没说过。他也曾示好过,王杰希却连目光都吝啬停在他身上。
喻文州干脆不强迫自己去睡,饮下半口矿泉水冲淡舌尖的苦涩。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他顺势摘下了与当初买给王杰希生日礼物同款的手表,放进口袋里。
他恍惚觉得自己和王杰希就像永远隔着一道温差带,一边热,恰巧另一边便冷,错过心动初期后,就永远无法磨合。
幸而他们后来都放下了,谁也没有继续折磨自己吧?
喻文州拖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远远地就在穿往的人群里认出王杰希。
王杰希比三年前变了不少,肤色尤甚,愈发偏向健康肤色,倒也还说不上黑。
他瞧见喻文州,笑容逐渐放大,继而张开双臂,践行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也是他们相识十几年来,唯一一个比赛场下的拥抱。
喻文州怔了片刻,抬起没拖行礼的那只手回抱了他,不过手指刚贴上对方的脊背,王杰希便放开了。
“欢迎,喻队。”
一路上如王杰希所说,天气不太好,初冬的阴雨更是夹带寒意,冬季里下雨这种事让喻文州觉得不太习惯。两人一路倒是谈笑自若,就像老朋友——也确实是老朋友——说回联盟,说回国内的旧友,就算再说一天一夜,喻文州也不会让气氛冷场。
他只是时时走神,用余光去瞥王杰希的眉眼,轮廓一点都没变,连气质也没多么改变。
饶是在山水迥异的异国他乡,王杰希依旧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依着王杰希的意思,他决定先带喻文州回家正经吃顿饭,明显是出于对飞机餐的唾弃,喻文州笑着表达出来,王杰希也不否认,说是啊,我深受其害。
到了王杰希家里喻文州才知道,大半饭菜他早早就做好,放在容器里热着,锅里还煲着汤,那味道喻文州挺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
等汤端到桌上,喻文州觉得自己脑子“轰”一下炸开。
“王队,不急着走的话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
“不是当初欠你一顿地道粤菜吗?”
“地道粤菜?喻文州你就请我在你们蓝雨食堂啊?”
“地道啊,真的很地道的。你尝尝这个汤,跟我家里做的味道差不多,保证地道。”
“不好喝。”
“真不好喝啊?”
“就是喝不太惯,感觉有点怪,中药的?”
“那你拿来我喝。这样,下次再请你好了。”
王杰希显然是注意到喻文州在冲着那道生熟地煲龙骨发愣,他又回过头去加热主食,面对这满墙厨具解释:“自己住好几年了没事就研究下做菜,你们粤菜我真做不地道,做汤还勉强,材料唐人街也都有,对了,我这离唐人街挺近,吃完饭带你去逛逛?”
他手里没停下忙碌,也没回过头看喻文州一眼。
喻文州很庆幸。
如若他现在回过头来,兴许能看见自己眼角泛红的丢人样貌。倒不是多感动多难过,只是理智抵不过漫长时光里细碎的记忆一同翻涌而来罢了。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回答:“不麻烦王队了,让你接机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约了朋友,给你带了点国内的特产过来,没想着还白赚你一顿饭。”
“哦,那好,”王杰希把余下的饭菜尽数端过来,却分明都是当年他俩都吃得惯的北方菜,“那吃饭吧。”
气氛莫名冷了下来。
喻文州举箸沉吟,王杰希埋头夹菜,半晌,前者轻轻笑开,打趣桌子对面的人:“有没有姑娘说王队这样居家好男人,当可嫁了?”
王杰希起身替喻文州盛了碗汤搁在面前,略略皱眉,似有些苦恼:“是啊,家里老催,我总不能给他们找个外国姑娘回去。”
“也挺好的。”
“嗯,遇上合适的倒也行,我都过三十了,是该成家了,让家里总挂着。”
“嗯,是啊。”
-07-
吃完这顿饭,喻文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王杰希道了别,他倒是真给王杰希带了东西,多半是国外买不着的,只能说得上实用。
喻文州站在王杰希楼下,雨势比他来势薄了一层,不打伞也没什么关系。
他站在干枯树枝掩蔽下的垃圾桶旁,握着手里的U盘。
U盘里是他曾经想对王杰希说的话。
那时十二赛季常规赛刚刚结束,王杰希后半赛季时时担任团队赛第六人身份,甚至有时压根不出现在团队赛名单中,众人都说他这是在为退役做准备,可是王杰希自己从未公开透露过自己的去留。
直至常规赛结束,高英杰一通电话打给喻文州,他说想麻烦喻文州和黄少天各自录一段视频,他略有吞吐地解释这法子是有点幼稚,可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给队长送点什么比较好,想来想去就想着录点与王杰希相熟的人说几句话给他。
喻文州这才听懂,当即问你们队长这是决定退役了?
高英杰应下,说这赛季打完就退了。
之后呢?
高英杰也不知道,他说队长从没透露过,可能留在微草吧?或者进联盟也有可能?
喻文州便将这事跟黄少天说了,黄少天立马拉过小卢让他帮自己拍一段,卢瀚文却向反方向走,挥挥手说黄少,我得先把存储空间给你清一清,省得拍到一半存储卡满了。
黄少天问,队长让小卢帮你一块拍了吧?
喻文州却笑着回绝。回头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支起三脚架,在暮色下和缓地道出一段告白。
他说杰希,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你还没察觉我的心思,未免也太迟钝;如果你察觉了等我主动说,那我现在说希望还不晚。
喻文州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拷进了U盘,交给黄少天说帮他一起传过去。
这会儿黄少天刚好也在找他,一见喻文州便问:“队长你知道王杰希退役以后要去澳洲上学吧?”
喻文州怔在原地,将黄少天这句话掰碎反复研磨了两遍,心脏却狠狠沉了下去——他尊重王杰希退役后的任何选择,可是他在意王杰希避着他,对他完全没有特殊待遇。
大抵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他收回手里的U盘,轻声告诉黄少天等他一会,他拿错U盘了。然后缓缓转过身,重新撑起三脚架,重新录好一段完全出于朋友角度的视频。
没有半分逾越。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动过扔掉这个U盘的念头,只是极尽随意地到处乱放,想着哪天不见了便不见了,最多遗憾。
可如今,喻文州觉得自己不得不扔掉这个U盘。
王杰希说得对,三十了,该成家了。这段看似未曾开始、实则无疾而终的感情,终究还是败在不够爱,他们两个都未曾有过独自跨过温差带拥抱对方的勇气。
*
王杰希站在窗口,静静打量喻文州的背影。
他下意识哼了几句歌,依稀是当年那首《年度之歌》。
“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
我看着你离座。”
喻文州最终还是没下决心扔掉U盘。
他抚过手中被U盘刺出的红痕,将U盘扔进口袋里继续握在手心。
然后拿出被摘下的腕表,重新戴好。
王杰希坐下来,想继续看走之前没看完的课程。
可是他任由自己的不理智打开了藏在硬盘层层文件夹里的MOV原文件。
“最终还是没看见你用你最舒服、最擅长、最习惯的方式来表现啊。”
——喻文州你这是遗憾吗?
“有点可惜没在退场前再看一次魔术师的表演。”
——你看了那么多次,从新秀时候就看,还没看够吗?你要看,怎么不来找我?
“不过很感谢做了这么多年对手,我很荣幸。”
——你就仅仅把我当对手,我一点都不荣幸。
王杰希想,如果喻文州不是把他当纯粹的对手,也不会看到那支钢笔内里的刻字之后还无动于衷。
他分明托人在内层刻了Y&W,然后刻上细小的问号以征求对方的意见。
或者又为什么,他有意侧面通过黄少天告诉喻文州他要来墨尔本,对方也毫无反应。
说不喜欢、不爱,就解释得通了。
也或许喜欢过、爱过,又消散了就是。
他笑着把不过一分钟多的视频看了大半,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去找自己出门前摘下的腕表重新戴好。
之前腕骨附近的皮肤,分明比周边白了许多。
这一会儿的功夫,进度条已经跑到最后。
喻文州牵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从屏幕中冲他说:“杰希,一路顺风。”
王杰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文州,一路顺风。”
Fin.
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大概就是不够爱。
就是想写原作向然后偷懒下午睡觉梦到结尾那么个片段……于是……
要是真的有姑娘被虐了,这锅我背,不怪梦(x
我还是继续放图吧……
感谢亲友刀发的表情让我自醒_(:зゝ∠)_
【法加】马修从不说我爱你
国设
恋爱中的小故事
睡前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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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突然意识到马修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我爱你”。
他在记忆里搜寻,确认关系的这几年,都从对方那听来过什么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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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的人是自己——是的,弗朗西斯对此并无不满,甚至还挺骄傲。在自己的生日对爱的人表白还获得了回应,他觉得那是作为人类最棒的一个生日。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场景,马修捧着花,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弗朗西斯骗他说朋友们还有一个小时才到,让他先把东西放了坐在沙发上——其实是他故......
国设
恋爱中的小故事
睡前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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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突然意识到马修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我爱你”。
他在记忆里搜寻,确认关系的这几年,都从对方那听来过什么甜言蜜语。
**
告白的人是自己——是的,弗朗西斯对此并无不满,甚至还挺骄傲。在自己的生日对爱的人表白还获得了回应,他觉得那是作为人类最棒的一个生日。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场景,马修捧着花,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弗朗西斯骗他说朋友们还有一个小时才到,让他先把东西放了坐在沙发上——其实是他故意把生日会时间提前了一小时告诉马修。
然后房间的灯突然关上,打开的投影开始播放影片:他们久远的画像,那时马修还是小孩子;他们的第一张黑白照片、马修表情显得很僵硬,五官也没有长开;图片画质越来越清晰,从他们久别重逢吃的晚饭到第一次去郊外野餐,还有一起做的冰淇淋、一起捡到的小狗、一起放的烟花,甚至有很久很久之前弗朗西斯送他的兔子玩偶,都被拍成了照片,放在影集中,旁边贴心的写了批注。
马修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花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幕布,抒情音乐随机响起,是弗朗西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弹吉他,唱起了一首法语情歌。
而此时屏幕上的图片,是好多年前他们在屋子里的时候一起唱这首歌,相机把那天的晚霞与音乐忠实的录了下来,保存到现在。
影片播放完毕,灯亮了,弗朗西斯抱着吉他走了出来。他问,:“要不要我们一起再唱一遍这首歌?”
于是他们合唱,在歌声中忘记了时间与空间,仿佛一切都在倒退,回到当年、回到百年前、回到初见的时光。
一曲终了,弗朗西斯放下吉他,绅士的向他鞠躬,很郑重的吐露心意,:
“现在把我爱你这个事实讲出来,会不会太迟了?”
马修带着幸福的泪水拥抱他,说什么时候都不迟。
是啊!弗朗西斯想。那次告白是多么完美啊!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兴奋的手抖,恨不得再来一次——当然他现在也经常给马修搞这种浪漫的小仪式就对了。
可是那次!那么重要的告白!马修甚至没有说出“我爱你”这几个词!弗朗西斯清楚的记得他在拥抱时问,:“你也爱我的是吗?马蒂。”他只是点了点头,:“是的,先生,一直都是。”
他没有说出“我爱你”!弗朗西斯在心里记着这是第一笔账。
**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马修生病,自己照顾他到深夜。都说生病的人很脆弱,弗朗西斯没有任何恶意的只是想逗逗他,就开始不停的和他表白,:“马蒂我爱你呀我最喜欢你了……”诸如此类,感情真挚,说到最后自己都要哭了。
他那时是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床头柜上放着热水和退烧药,马修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弗朗西斯说完还专门低着头停了一下,听着旁边人没出声,以为他被感动哭了,抬起头,马修短暂的“嗯”了两声,翻了个身睡着了。
睡着了!他睡着了!弗朗西斯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和病人计较,但是心里却不这么想。他故意的把马修又翻了回来面对着自己,:“我爱你马修。”
马修看上去还没从梦中醒过来,:“嗯?哦……好。我也是,先生,嗯。”
说完就又翻了回去。
他应该和自己说“我也爱你弗朗”,再不济称呼先生也可以!但是马修没有说,他继续睡的很香,弗朗西斯理亏的咕嘟咕嘟喝水。这是第二笔账,他记在心里了。
**
还有那年,他们一起去游乐场。那天很不巧的是摩天轮没有开,所以他们先去玩了过山车——两人一排,他们坐在了一起。
过山车上升途中弗朗西斯抓着自己的手,他已经感觉到手心里的汗热了,:“其实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哥哥想在摩天轮上再和你告白一次,可是怎么偏偏这么不巧,它没有开。”
马修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关系的先生,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过山车到达顶点时有一个停顿,弗朗西斯往日在这总是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但这次他开了口,:“现在是过山车的最高点。马修,我爱你。”
在过山车下落的前一秒,马修只是说,:“我也是。”
他没有说“我爱你”!弗朗西斯记得过山车失重的一个瞬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他想听马修说“我爱你”!摩天轮没开,过山车并没有那么浪漫,他们下来后头发都被吹的乱糟糟的。但是弗朗西斯坚定的觉得,这不影响告白这件事本身的浪漫。
可是马修没有说!他含蓄的回应了自己!这该知足吗?弗朗西斯才不愿意呢。他想听马修说“我爱你”
**
还有还有。弗朗西斯记得那是他们的旅行,在极光下的露营之夜。两个人坐在帐篷前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暖身体,直到极光出现。
“好漂亮啊。”马修首先发出了感叹。
他们的目光没办法从这种大自然的瑰丽下移开——这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与震撼。弗朗西斯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所充满,所以他理所当然开口了,:“太好了马蒂,能和你一起看到这样美丽的风景真是太好了。我爱你。”
马修是抱着膝盖坐的,他低下头,过了一会才说,:“我也是,谢谢你先生。和你一起旅行我真的很开心,真的。”
弗朗西斯靠在他身上,牵着他的手。
但是他没有把“我爱你”三个字说出来!这三个字很重要吗?重要的。在弗朗西斯心中任何词语和这三个字即使再接近也无法替代的了它,所以他喜欢说,他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和马修倾诉自己的心意。
在教堂,在家中的厨房,在街头巷尾,在花园榆树下,在小池塘旁。在旧屋子的阁楼里,在山的最高峰,在他们滑雪后的木屋与篝火前,在他们游泳后的大海与夕阳中,无论什么场合,他都喜欢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诉马修。
弗朗西斯知道马修深爱着自己因为他总是用行动来言明此。马修会和自己做下午茶,会陪他去散步,去爬一座高山,去五点钟在广场上看日出,会心血来潮的陪他去喂鸽子,会和他一起旅行——他们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次月亮,马修不断的了解自己、参与自己的生活,这都是爱的痕迹。
但是弗朗西斯从来不是一个容易知足的人,他想听马修亲口说一次“我爱你”。
所以他上了楼,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办公的马修。
**
“怎么了先生?”马修关了文件,合上电脑推在旁边。
弗朗西斯径直坐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把上边的文件抱在怀里,:“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他的语气慢悠悠的。
马修也慢悠悠的喝了口水,:“是什么?”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爱你',一次都没有。”
他默默的把杯子放下了,:“真的吗?我为什么没有印象…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怎么不记得我没有说过这个呢,先生?”
“那你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吗?马蒂。”
马修仔细的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现在说!哥哥想听。怎么样,亲爱的?”
“您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呢?”
“你是哥哥我男朋友哎!我想到这个难道不正常吗!”
“我只是好奇。”马修被他的语气唬的往后退了一点。
“因为我得了绝症,不久于世。”
“真的吗先生?”
“假的,骗你的。但是我真的很爱你,马蒂,也是真的想听你说出那个词。可以吗?”弗朗西斯从桌子上下来,站在地上,显得比刚刚认真了些。
马修轻轻吸了口气,:“说实话,我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可能也是我一直在忽略这个事情,真的很抱歉先生。但我敢说我对您的感情,一定和您对我是一样的。”
“我明白,马蒂,我明白你的感情。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光,我当然很明白。哥哥我只是想听而已,想要你亲口说出来——仅此而已。可以吗。”他再次用了请求的语调。
马修站起身来,把桌上的台灯关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种温柔的暧昧光线中。
“我也明白,先生。我爱你,一直都是。”
他的声音比刚刚的小了不止一倍,说到后边却又慢慢提高,甚至眼神也和弗朗西斯的相遇了。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接吻真是浪费了。
“我也爱你,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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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加】冷冬与开心果味冰淇淋
短短的故事
国设,交往很久的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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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受不了冷冬,他不喜欢寒冷,因为“寒冷也不喜欢他”。
他总是在冬天感冒,得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外套与围巾里,但是“穿的厚了像只足球”,他只喜欢套件薄薄的风衣,美曰其名“有型”。
在法国还好、去另外一个半球的国家也还好,最难熬的地方是加拿大,因为那里的冷是另外一个层次的冷,由不得弗朗西斯“有型”的追求。
“但是,您还是来了。是吗?”马修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也很意外,:“这么冷的天,您怎么都没告诉我呀?”
弗朗西斯此刻瘫在沙发...
短短的故事
国设,交往很久的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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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受不了冷冬,他不喜欢寒冷,因为“寒冷也不喜欢他”。
他总是在冬天感冒,得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外套与围巾里,但是“穿的厚了像只足球”,他只喜欢套件薄薄的风衣,美曰其名“有型”。
在法国还好、去另外一个半球的国家也还好,最难熬的地方是加拿大,因为那里的冷是另外一个层次的冷,由不得弗朗西斯“有型”的追求。
“但是,您还是来了。是吗?”马修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也很意外,:“这么冷的天,您怎么都没告诉我呀?”
弗朗西斯此刻瘫在沙发里,裹着厚厚的毛毯。他还是喜欢马修家的房子的,冬天暖气一开,连空气都是温暖又丰盈的味道。
马修在另一边收拾东西,袖子卷了起来,身影在昏黄灯光下虚虚实实的。
“哥哥如果说了,马蒂就不会让我来了。不是吗?”
马修过了几秒才回答,:“是的,先生。”
“所以我擅自过来了,因为哥哥很想见你,马修。”
“我……”他好像叹了口气,:“我想说的是:今年是个冷冬,加拿大比以往更冷,您不喜欢这么冷的天气的。所以不要过来了,真的。这会是我拒绝您的理由。”
“才不止呢,马蒂。”弗朗西斯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才不止呢。”
“……我今年很忙,您也看到了。这里,文件,很多很多,堆的到处都是。现在我没法照顾一位客人呀,先生。”
“我不是客人。”
“是、但是我该怎么和您讲呢,”马修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打书,眼睛盯着地毯,又看看弗朗西斯背后的墙壁,:“我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先生。抱歉,让您白来一趟。”
他把“分手”那个词说的又快又急,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做错什么,又欲盖弥彰的盯上了弗朗西斯的眼睛,仿佛要证明自己完全没有试图逃避什么一样。
但是马修好像忘记了美貌一直是弗朗西斯的必杀技之一——特别是今天。白色的口罩衬着深邃的略微有些泛红的眉眼更有了些破碎感,卷发被吹的有些乱,和眼睛中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悲伤相得益彰。还有那件驼色大衣——他不冷吗?马修习惯性的想。但是很好看,因为大衣一直很适合弗朗西斯的身材。
“你真的要让我走吗?马蒂。我的意思是:正式的、告诉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您非走不可,因为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那我会走的,我会的。”弗朗西斯嗓子还有点哑。
马修猜到这苦情一半是装的,真情大概有,只是没这么轻浮罢了。
但他还是信了,因为心软或者爱,:“好吧…请留下吧,先生。客房里最近还是干净的,您直接住就行。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请和我说——还有您大概有些感冒。”
弗朗西斯简直是雀跃的站起身去拿箱子,那一刻马修就知道自己被这人猜的准准的,知道自己最受不了什么。
**
晚上是马修准备的晚饭,弗朗西斯自从进房间后就没出来过。秉持着多年交往经验,马修还是觉得不去打扰他为上。
但是他发现自己今天做饭竟然有些刻意,从做法到摆盘,都比前些天的应付两口精致很多。
甚至自己走到弗朗西斯客房门口准备敲门时,还犹豫了一下,想的是:弗朗西斯先生手艺那么好,我的手艺会不会太相形见拙。
但转念一想马修自己都觉得不对:是弗朗西斯自己来的,且没有吃饭。他并没有嘱咐马修说要自己吃饭,但自己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份;今晚的菜都是他拿手又简单的,大概率口味不会差;差又如何,好又如何,弗朗西斯先生为了和睦,大概率是不会说出来的。
“先生,我准备了晚餐,您需要一起来吃吗?”
弗朗西斯当然没有拒绝。餐桌上他大夸特夸马修的手艺,刚开始马修还在表面笑着心里否定,后边也被他真假掺半的甜言蜜语打动了一半,竟然觉得:其实有个人和自己一起吃饭,还是不错的。
特别是这个人是弗朗西斯的时候。
**
晚饭后弗朗西斯很有礼貌的收拾了碗筷。像之前一样,马修放了一部电影,坐在沙发的一头看着。弗朗西斯坐到了另一头。
他们没有说话,客厅里只有投影亮着,对方脸上模模糊糊的光影跳动。马修盖着毯子——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但是弗朗西斯没有——因为他们以前一直都是盖同一条。
马修突然有些不习惯了。他们之前也总是一起看电影,可总要挨着坐在一块,笑着倒在对方身上、温情的靠着对方的肩膀,黑暗与影片很好的营造出了一个暧昧的氛围,然后他们会时不时的接吻,或者弗朗西斯握起他的手,吻一吻指尖。
可是现在他们挨的这么开!这可真是的,马修又开始想弗朗西斯会不会冷。毕竟今年可是个冷冬呢。
**
“晚安,先生。”
睡前的应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虽然这是分手后两人第一次互道晚安。
“晚安,马蒂。”
弗朗西斯先关上了客房的门,走廊空荡荡的,马修发现自己竟然会不可思议的被那扇自己看过无数遍的木色的门吸引目光…之前好像从没这么仔细的看过、饱含期待的一种颜色,仿佛门后边有什么温暖的天堂,时刻吸引他靠近。
马修想起来很久之前,他住在亚瑟先生家的时候。弗朗西斯偶尔会来,来的时候总是会走后边那扇门——那扇门漆的黑色,有些旧了,马修也曾经想现在这样,把复杂的注视投给过它。
**
弗朗西斯走进房子的那一刻他就开始胡思乱想,就好像那点伤感和文艺全压那个人身上了一样。
**
“去散步吧?马蒂。怎么样?”
这次是弗朗西斯邀请马修。
第二天白天他们相安无事,像合租室友一样吃早饭、各自工作、吃午饭、共享了半小时在客厅晒太阳的午后时光、各自回房工作、吃晚饭,整齐有序的的度过了这一天,但马修心里总觉得别扭,好像有根羽毛在挠,又不知道那股不明所以的情绪该如何抓住。
“怎么样?如果你的工作很忙的话,哥哥晚点再来邀请你。”
他连风衣都穿上了,头发扎了一半,看着就一副万事俱备只待出门的样子。
马修想:被他猜中了,我真的不忙。
他接着想:他也猜中了,我其实最喜欢他这个扎起来一半的发型。
他当然是答应了。不过出门前把弗朗西斯的风衣拖了下来,把他塞进一件肥肥厚厚但很暖和的羽绒服里边,:“外边冷,您加件衣服。”
“不要穿这件啦,看起来肿肿的。”
弗朗西斯被他裹着像个雪人,嘴上抱怨,手上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马修不听他嘟嘟囔囔的话,翻出一件差不多样式的羽绒服给自己套上,:“那件还是新的呢,先生。”
看到他和自己穿的差不多弗朗西斯才舒展了微皱起的眉头,:“那好呀,我就穿这件了,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原因,弗朗西斯的声音显得愈发乖巧了。他在装,马修心知肚明,但是自己偏偏最吃这套。
**
马修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散步,直到自己手里拿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三个球的冰淇淋——香草、草莓、开心果。
马修想骂自己,寒风吹着他露在外边的脸颊有点疼,手拿着冰淇淋更冷的痛,积雪堆在路边垒的高高的,加拿大冷冬十二月,晚上临近十一点半,月光安静,他和自己前任走在街上,手里捧着一盒冰淇淋。
——不,弗朗西斯那盒里边有四个球。
他记得只是他俩在路边走的太冷,就走进了一家商场。商场里确乎是有点热,热的马修脸颊发烫,弗朗西斯耳朵格外的红,拉着他去买冰淇淋。
他回过神来,已经捧着冰淇淋走在路上了。
冬天生意大概格外不好,老板给他俩打的球都格外的大,拿着手里可以用沉甸甸形容了。
那头弗朗西斯已经把巧克力味消灭完了,凑过来,眸光闪亮,:“马蒂快吃呀。”
“太冷了,这么冷的天…会胃疼。”但是马修觉得自己这么说实在不让人信服——买都买了!
弗朗西斯也是这么说的,:“买都买了!吃吧,不碍事的。你明天没啥重要的事吧?吃吧!先吃开心果味的,哥哥最喜欢这个!”
他们俩挨的很近,没办法,风大,路上又一个人都没有。弗朗西斯的耳朵还是红红的,寒风吹了那么久,他是倔强又浪漫的。
见马修没动作,弗朗西斯继续发言,:“人生苦短,趁着青春,及时行乐!”
这下马修是“噗嗤”一下笑出来了,他真的挖了一勺开心果味冰淇淋送到嘴里,冷的他感觉从内到外都被冰封住了——但是甜,不腻又香醇的甜味,在他味蕾爆发出来。
他笑的停不下来,全因为弗朗西斯的“人生苦短,趁着青春,及时行乐”。不呀先生,我们人生不短,可以等着沧海变沧田;我们都不算青春了,我们见证了太多太多事情…马修没把内心的反驳说出口,他只是笑,然后吃开心果味冰淇淋。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寒冷和所以不如意与青春苦短一类丢掉。
“真是的、弗朗西斯…真的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到底多久没有直接叫过弗朗西斯名字了。
他们停在路灯下——十几米内唯一的光源,除了月亮没人共享这片凛冽的疯狂,一边吃冰淇淋一边讲笑话,两个人都笑着直不起腰,没什么可以打扰这种疯狂。马修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青春,他也会幻想那种和朋友一起飙车的西部汽车旅行、摇滚乐与酒精,他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可唯有这一刻,他心脏跳动的如此热切——即使开心果味冰淇淋和冷冬一样冷。
弗朗西斯笑的停不下来,手伸过来,替马修把刘海上落的雪拍掉了。马修看见他无比明亮的鸢尾色纯粹又明亮的眼睛,凑的那么近,又笑的弯弯的,好像那点蓝紫色都要溢出来一样的清澈。
他大着胆子,捉住替他拍雪的人的手,他们都没在意,过了一会手松开了,弗朗西斯说,:“天呐我真的太喜欢了。”
“喜欢什么?”
“开心果味冰淇淋,也喜欢你,马蒂。最喜欢你。”他还是笑,眼睛弯弯的。
马修知道自己绝对没喝酒,脑子却好像被酒精攻城掠地,:“怎么,复合吗?先生。”
“太爱你了,马修。”他深吸一口气,难得叫了他的全名。
马修觉得冰淇淋真好,他也爱开心果味冰淇淋。加拿大十二月的冷冬,没有人的街边,他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吃冰淇淋,吹着寒风、大笑、心脏热切跳动。举动有点愚蠢,有点疯狂,有点不顾一切,有点青春的模样。
感恩冷冬和开心果味冰淇淋,吻上弗朗西斯前,马修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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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着瞧吧。”
安灼拉带着藐视他的意味估量着他: “格朗泰尔,你什么也不能: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格朗泰尔以严肃的声音回答说: “你走着瞧吧。” (4.12.3)
“信仰。”
没有什么比信念更能产生梦想,也没有什么比梦想更能孕育未来。今天的乌托邦,明天的肉和骨。(3.1.12)
他的那些软弱无力、曲就退让、支离破碎、病态畸形的思想,把安灼拉当作脊梁那样紧紧依靠着。他精神的支柱离不了这坚强的人。在安灼拉的身旁,格朗泰尔才有点象人。(3.4.1)
他在窗...
“你走着瞧吧。”
安灼拉带着藐视他的意味估量着他: “格朗泰尔,你什么也不能: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格朗泰尔以严肃的声音回答说: “你走着瞧吧。” (4.12.3)
“信仰。”
没有什么比信念更能产生梦想,也没有什么比梦想更能孕育未来。今天的乌托邦,明天的肉和骨。(3.1.12)
他的那些软弱无力、曲就退让、支离破碎、病态畸形的思想,把安灼拉当作脊梁那样紧紧依靠着。他精神的支柱离不了这坚强的人。在安灼拉的身旁,格朗泰尔才有点象人。(3.4.1)
他在窗子旁边,把手肘支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神情望着安灼拉,对他说:
“你知道我信仰你。” (4.12.3)
“你一点信仰也没有。”
“我信仰你。” (4.1.6)
“思想。”
难道光不能照透人群吗?让我们再次呼吁:“光!我们坚持要有光!光!光!”谁知道有朝一日黑暗不会通明透亮呢?(3.1.12)
安灼拉展望前途,在未来昏暗的下摆下面,隐隐望见了一种恍惚有光的晃荡。(4.1.6)
“一切由光明产生,又回到光明。苦难在这儿遇到了理想,白昼在这儿拥抱了黑夜并向它说:‘我和你一同死去,而你将和我一起复活。’弟兄们,谁在这儿死去就是死在未来的光明中。我们将进入一个充满曙光的坟墓。” (5.1.5)
“从今早起,我便一直在等天亮。可直到现在天还不亮,我敢打赌,今天一整天也不会亮了。”(4.12.2)
“鼓起勇气吧,前进!公民们,我们向何处前进?向真理,它的显现犹如旭日东升。”(5.1.5)
人们热烈追求绝对真理,探索无边的远景;这绝对真理,凭着它本身的严正,把人们的思想推向晴空,并使遨翔于霄汉。(3.4.1)
格朗泰尔,因为疑心在他身体里蠢动,所以爱看安灼拉的信心飞翔。(3.4.1)
“志愿。”
“公民们,不论今天将发生什么事,通过我们的失败或胜利,我们进行的将是一场革命。”(5.1.5)
“你们的革命,在我看来,几乎是可有可无的。”格朗泰尔说。(5.12.2)
革命不就是改变面貌的行动吗?努力吧,哲学家们,要教导,要发射光,要燃烧,要想得远,要说得响,要欢欣鼓舞地奔向伟大的太阳。
“我们进行的将是一场革命。正好比火灾照亮全城,革命照亮全人类一样。我们的精神围绕着真理运转,好象群星围绕着太阳。”(5.1.5)
“天上的星,人间的戏剧,全是杂乱无章的。好上帝,这太过分了,但也还不够。我的朋友们,老天爷已经穷于应付了。一场革命,这究竟证明什么?证明上帝已经走投无路了。”(4.12.2)
到群众中去交结兄弟,传播好消息,不惜唇焦舌敝,宣布人权,唱《马赛曲》,散布热情,采摘古柏的青枝条。想想那扶摇直上的旋风。
“ 公民们,你们展望过未来的世界没有?城市的街道上光明普照,门前树木苍翠,各族人民亲如兄弟,人们大公无私,老人祝福儿童,以往赞美今朝,思想家自由自在,信仰绝对平等,上天就是宗教,上帝是直接的牧师,人们的良心是祭台,没有怨恨,工厂和学校友爱和睦,以名誉好坏代替赏罚,人人有工作,个个有权利,人人享受和平,不再流血,没有战争,母亲们欢天喜地。”(5.1.5)
“呵!这可怕的古老世界!人们在这世界上老是互相勾搭,互相倾轧,互相糟蹋,互相屠杀,真没办法!”(4.12.2)
“格朗泰尔,你肯替我帮个忙吗?”(4.1.6)
“要是他肯来找我,我是会跟他走的。”(5.12.2)
“生。”
“人类会被拯救,会站起来,并得到安慰!我们在这街垒中向人类作出保证。”(5.1.5)
“人是坏种,人是畸形的,蝴蝶成了功,人却失败了。上帝没有把这动物造好。人群是丑态的集成。”
突然他抬起头来,把金黄的头发朝后一甩,就象披发天神驾着一辆由星星组成的黑色四马战车,又象是一只受惊的狮子把它的鬃毛散成光环。
“所谓诗人,就是疯子。天神阿波罗。”(4.12.2)
“有一个暴动者,我听见大家叫他阿波罗。”(5.1.22)
“死。”
“共和国万岁!我也是一个。 ”(5.1.22)
这怪谁?
无人可怪!怪所有的人。
怪生活在一个不完善的时代。
此刻读者手边的这部书,中间不论有怎样的间断、例外或缺欠,从头到尾,从整本到细节都是从恶走向善,从不公正到公正,从假到真,从黑夜到天明,从欲望到良心,从腐化到生活,从兽行到责任,从地狱到天堂,从虚无到上帝。它的出发点是物质,终止处是心灵;它由七头蛇开始,以天使告终。
(Les Miserables 5.1.20)
“爱,你就是未来。将来谁也不再杀害谁,大地上阳光灿烂,人类只知道爱。”(4.12.8)
“这种我对自己的主权就叫做自由。(5.1.5)
“格朗泰尔,你什么也不能。”(4.12.3)
“我只懂得爱和自由。” (4.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