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3包青天】别有人间(4)持盈
写在前面:同步过年失败现场,大家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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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殿前司送罢机要后,展昭推了禁军同僚的酒约,回了自己院子。他院中有单独的小厨房,里面大厨是从常州祖宅调来的那个平日侍奉他祖父的师傅,也最了解展昭的口味。等晚食的空当,少年坐在书房的黑漆束腰书案后,左手尚痛得有些麻热,便也无心观书,只环视屋内。他先将桌上镇尺束之高阁,换了一对鎏金狻猊铜镇,又抬笔给蜀中唐门的少主写了封信,附上尺寸,打算订一套自带机括的案架箱柜。
而后歪回榻上,用锦衾蒙住了脑袋。
来送晚食的是展昭的长随持盈,年长展昭七岁。他来展家时还在龀年,因是冬日在道旁救下的,故最初名唤“忍冬”。......
写在前面:同步过年失败现场,大家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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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殿前司送罢机要后,展昭推了禁军同僚的酒约,回了自己院子。他院中有单独的小厨房,里面大厨是从常州祖宅调来的那个平日侍奉他祖父的师傅,也最了解展昭的口味。等晚食的空当,少年坐在书房的黑漆束腰书案后,左手尚痛得有些麻热,便也无心观书,只环视屋内。他先将桌上镇尺束之高阁,换了一对鎏金狻猊铜镇,又抬笔给蜀中唐门的少主写了封信,附上尺寸,打算订一套自带机括的案架箱柜。
而后歪回榻上,用锦衾蒙住了脑袋。
来送晚食的是展昭的长随持盈,年长展昭七岁。他来展家时还在龀年,因是冬日在道旁救下的,故最初名唤“忍冬”。忍冬伶俐好学,性子又有几分好强,展洵救下他后便带在身边做了个书童,名为使役,其实每日大多是跟着主人读书,或是跟着夫人习算,偶尔才有些洗笔浣砚的活计,若是端茶倒水稍微烫热了些,都不会用他。待展昭出生后长到三四岁,忍冬便又做了少主人的伴读,之后便是每日陪着撒欢儿,今日一起骑竹马,明日一道放纸鸢。
忍冬十二岁那年除夕,展家家宴上,他为展洵俞练那一桌布菜,因分心看园子里戏台上的傀儡戏,不慎将热汤洒了手舞足蹈的展昭一臂。展昭年方五岁,当时便痛得嚎啕,忍冬一时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伤及主人,于家仆而言,那是杖责发卖的罪过,若是遇见不仁的人家,杖死也在理中。除夕家宴,展氏三世各房皆在,展昭是小辈中最年幼的,本就金贵得如活麒麟一般,忍冬出这档子事,难免惹族中长辈不满。
待展洵俞练并着府中长聘的几个大夫带展昭处理好烫伤抱回席中,忍冬只跪在原地未敢挪动。展昭在展洵怀中拧着身子要下地,又蹲下来看忍冬缩在袖子里的手,扬起小脸对展洵道:“爹爹,冬哥哥的手也烫到了,请大夫给他瞧瞧。”
展洵这才想起,忙唤人取冷水来处理,大夫挽起忍冬袖子时,展昭的小脑袋瓜也凑了过来,一边冲忍冬的手吹气,一边念念有词,语调中方才哭过的鼻音还未完全消退:“呼!呼!呼!小昭吹吹,痛痛飞飞!”
孩童的天真总能搏满堂笑语,加之展昭并没有什么大事,忍冬便无人再提,但也未曾被宽恕。待到元旦后各房归家,忍冬又向展洵请罪,展洵垂眸看见少年手上尚未愈合的烫伤,叹气道:“我昨日实在心急昭哥儿,有些急躁,倒忘了你。”他扶起忍冬,温声致歉,又道,“大夫给的药,要好好涂。”
“是,主人。”忍冬垂首又道,“忍冬有罪。”
“称罪不至于,你年纪尚小,十分稳重倒不正常了。”展洵笑着宽慰他,“昭哥儿你也看了,没什么事,你不必太过介怀。”
忍冬向来是好强的,做事稳妥,又一直把展昭当亲弟弟一般,他只略一想自己昨日疏忽,眼泪便落了下来。
“冬哥儿。”展洵抚了抚他头上总角道,“你在家中,已有六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忠叔还与我夸你聪明,账目什么的一点就通,怎么偏偏在此事钻牛角尖?”见少年仍低着头,展洵半板着脸吓他道,“难道非要我传了杖捶你一顿才舒坦?”
忍冬仰首看他,腰背随之绷紧。展洵便失笑道:“我是不敢的。今日打了你,明日展昭便要找我哭。”
“需知持虚易,持盈难,昨日的汤碗,装太满了。”展洵道,“持盈当谨,持虚若盈,无论境地如何,稳慎都是要的。”他顿了顿,正色宣判道,“你以后,便改名‘持盈’吧,也算时时为戒。”
再后来展洵、俞练横祸而亡,展昭常居鲁南,持盈也一直跟在他身边。只是展昭较为随性,年岁稍长些,事事能自理后,便也不再太用什么女使厮役,他二人只如兄弟一般,展昭读书,持盈也读书;展昭习武,持盈也习武。待入仕之后,持盈虽仍侍奉左右,但展昭院中事少,日常洒扫杂务也有专门差役,加上持盈本在泰山书院时便与公孙先生相识,于是更多的便是协助公孙策做些府衙吏务,可称得上是公孙先生在幕业上的学生。
奉菜的攒盒有上下两层,下面隔层中垫着小炉,揭开盖来,热气氤氲,醇香满溢。晚食照例四碟菜,两荤两素,并一例汤,持盈布好了菜,展昭将写好的信笺交给他:“辛苦盈哥哥,帮我递到蜀中唐门。”
“是。”持盈应下,又问,“明日哥儿想吃什么?”
“易伯伯做什么我都喜欢。”展昭端碗扒了一口饭,“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出差,若唐门遣人来装箱柜案台,烦请盈哥哥帮忙接待。”
“是,公孙先生也与我说了你出差的事,叫我别忘了给你收行囊来着。”
持盈说起公孙先生,展昭只觉掌心幻痛,便快速把桌上饭食一扫而空,而后广袖一拂,碗筷一推,取绢帕擦了擦嘴,又借着持盈捧过来的银盏漱了口,方一笑道:“如此有劳盈哥哥,我去前衙见大人。”
季秋天黑得愈早,金乌一落,秋寒便侵了上来,加之廊庑寂寂,更添衙署肃气。展昭行过中庭,凉风习习,吹落的银桂闪着月色,一树梧桐也正窸窸窣窣落着叶,秋日枯叶卷着边儿、打着旋儿,脉脉分明的,落下满院秋声。那盛夏、早秋时极茂密的树荫,早已能泻下一堂的月光。
到了前衙,展昭在公事房门前站定,抬手叩门。不出一息,便听见一声顿挫有力的“进来”。
包拯与公孙策一直以来都是在同一间公事房,衣袂相接地用一条长案处置公务。往往是公孙策先拟呈文,再传给包拯用印。展昭进来时,公孙策正理着案上公文,包拯按膝端坐于书案之后,他刚解下乌纱换了绀青竹纹常服,绦带虚束,额角尚有展脚幞头方正的压痕。
展昭特科入仕之后,攻讦之音便从未停过,也有言官君前面刺,包拯已不知驳了多少。
“属下参见大人、先生。”展昭趋前躬身拱手一礼。
他今日着了一身碧青曲水锦广袖圆领袍,系团玉灰鞓,戴皂纱幞头,清清俊俊,十足的读书人模样。包拯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扫,抬手指书房另一侧的小案示意他坐。这小案是展昭入仕之后添进公事房的,案上文房齐备,方便包拯与公孙策指点他公务。
少年甫一坐好,便听包拯劈头问道:
“你这几日,书读得如何?”
展昭左手缩在袖子里,指尖搓着衣料上织锦的纹路,脚在案下缠在凳腿上,又往公孙策处一瞄,才垂眸回话道:“回大人,属下刚温了一遍刑统,也读了大人关于决狱的官箴。”
包拯颔首,取了押在案上的《刑统校正》翻开,考他律令法条。名例律一篇竟是一字不差成诵无碍,余下篇目虽不如名例律一般,却也熟记了内容,只是字句表达与正律稍有出入。想想展昭入仕不过一旬,能将十二篇、五百余条律令怀藏于心,就算幼时有些基础,也是难得的勤勉。
“法令昭然,有如日星。”包拯将数卷刑统归位放好,只沉声对展昭道,“但律文至细,律义至深,且法为辅德,刑以弼教。于致用而言,习律条之字句,如千里一步,不可废,然远不足。”
展昭起身应是,目视长案后的肃容长者,一双眼睛灿若辰星。饶是包拯为人刚毅,见他如此,也只能摇头微笑温言相对:“傲不可长,还当加勉。”又招他到案前,递他一张纸笺,笺上正楷端直,写了一制判之案:张三去妻后,妻犯罪,请用子荫赎罪,张三不许。
“你来作此判。”包拯吩咐道。
展昭知道这一案应援引名例律中的“请减赎”条下“其妇人犯夫及义绝者,得以子荫,虽出亦同”之文,却又想起《礼记·丧服小记》中“为父后者,为出母无服”一文,遂以此来问包拯,是否法与礼也有龃龉之处。
“虽说国法中亦有礼法,但国法与礼法,所约束者并不相同,所维护者亦不相同。”包拯道,“便以此条为例,本府问你,何谓父后?”
“承父业者方为父后。”展昭道。
包拯摇头:“于礼而言,若无大过,占嫡占长者即为父后,权责并生,与其择业无关。所以‘父后’二字,所指代者,并非全部子女,只嫡长子而已。然刑统中‘得以子荫’所言之子,乃任意息子。这个中差别,便精微可感。”
“可知国法重人,然礼法重宗。”包拯继续道,“为父后者,为出母无服,非绝母子之义,实不敢以私亲废先祖之祀。故父若在,子未承祀,可为出母服期。”
“然国法所念者,乃人伦之本。母兮鞠我,恩义难绝,子为母荫,天经地义。”
“礼记出母无服,然国法疏纲相加,由此可知,法之一字,本于人、本于情、本于恕而已,‘宁失不经’,‘不可以法废恩’者皆如是。”包拯教导门生子弟,向来耐烦,谆谆数言,直溯法之根本,高屋建瓴。
“属下明白了。”展昭看向包拯,又问,“若依方才大人所言,是否可以认为,国朝律法,实以宽大为是?”
“与其说以‘宽大’为是,不如说是以‘慎恤哀矜’为是。”包拯道,“慎者,乃详审曲直,加刑慎惕之意,当精密严恕,毋枉毋纵毋滥,使刑必当罪也,与宽刑、轻刑无关。恤者,则是在法理之间,弼以人情,听讼求情,断狱求生。务在尊长怜弱,哀鳏寡孤独,虽有轻减之意,但不可去法远甚。若一味以宽大为是,于不当恻隐处恻隐,使无罪者不得直,有罪者得幸免,则教之不从,刑难督之,又如何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更难为天下人之劝诫。”
“属下以为也是如此。”展昭点头道,“所谓宽大,只见入罪之人可悯,未见被伤之人犹可念也。此乃为贼计,非谓良民计。”
展昭话至于此,江湖气骤显。包拯蹙眉斥道:“此乃意气之言!虽是百姓所念,民心所归,但你是执法者,持此之见,易流于忿激,忿激乃私情一种,理应摒之。”
“你既读了决狱相关,我来问你,哀矜二字作何解?”
“哀矜是无差之公心。于入罪者,哀其德丧失生;于被伤者,哀其身损命舛,”展昭垂首答道,“断罪决狱,以刑刑人,痛也哀也,非快意事,属下知错。”
包拯正言相诫道:“听讼断狱之法,公则平,私则偏。所谓私者,非必惟货惟来也,只缘有差有偏之忿激多,而无差无偏之哀矜少。先有成心成见,又如何再作平等观?”
见少年人的肩有些塌了,显得顿时一蔫儿,包拯便宽慰他道:“不过此理知易行难,本府断案多年,也无法全摒忿激之心。”他看向身旁公孙策,微微一笑,几不可见,“倒还需要公孙先生在旁时时提点。”
“你之前说自己经史荒疏,本府只道是你谦虚。今日一见,想来展护卫只是坦诚而已。”包拯话锋一转,“但听讼断罪,古有春秋决狱、引经代法,虽然如今已非时判所尚,但由此可见,经史于律学而言,总不可废。依本府看,你在今年之前,除去习律之外,还需将五经四史一并讲明记熟。”
“便由公孙先生从旁提点督促罢。”包拯见展昭自从进了这屋,目光便时时去瞄公孙策,觉得有趣,遂半板着脸,开口逗他。但见那孩子应了声是,人却更蔫儿了。
—————————文后碎碎念—————————
1、“甲去妻后,妻犯罪,请用子荫赎罪,甲不许。”为白居易《甲乙判》第一例,因为本丈育没看过太多案例,所以这里安给了大人。
2、“听讼断狱之法,公则平,私则偏。”该句出自吴雨岩《母子兄弟之讼当平心处断》判词。
狗·猫·鼠
德日意三人组,cp线自由心证
[First]
狗遇到猫的那天天气很阴。
他咬着从垃圾桶深处翻出来的半块烂肉,左前腿被突然窜出来的猫挠了一爪子。猫想抢他的食物,狗不让,他的尾巴狠狠抽了她一下。烂肉正发出刺鼻的腥味,猫正尖叫。她一下子弹上了墙,脏兮兮的皮毛炸开,看起来像一块从没洗过的拖把布。
猫冲着狗哈气,狗的喉咙里传出低沉的咕噜声。
她自以为在高处便能恐吓他,结果失算了。猫转着眼珠,她看看下面那条遍体鳞伤的犬类,再轻轻巧巧地从墙的另一边跃下去。
她离开了。
狗僵直着身体,过了很久才叼着快被他的牙齿咬断的肉,慢慢走到了巷子深处,一个巨大的纸箱旁,卧下来迅速解决...
德日意三人组,cp线自由心证
[First]
狗遇到猫的那天天气很阴。
他咬着从垃圾桶深处翻出来的半块烂肉,左前腿被突然窜出来的猫挠了一爪子。猫想抢他的食物,狗不让,他的尾巴狠狠抽了她一下。烂肉正发出刺鼻的腥味,猫正尖叫。她一下子弹上了墙,脏兮兮的皮毛炸开,看起来像一块从没洗过的拖把布。
猫冲着狗哈气,狗的喉咙里传出低沉的咕噜声。
她自以为在高处便能恐吓他,结果失算了。猫转着眼珠,她看看下面那条遍体鳞伤的犬类,再轻轻巧巧地从墙的另一边跃下去。
她离开了。
狗僵直着身体,过了很久才叼着快被他的牙齿咬断的肉,慢慢走到了巷子深处,一个巨大的纸箱旁,卧下来迅速解决食物。
他从来不进任何类似于窝的地方,他认为封闭的空间会阻碍他的行动——哪怕饥寒交迫,阴雨连绵。
这里有一只正在进食的流浪狗,它刚刚在和一只流浪猫争夺垃圾桶中的食物。起伏的楼房像一片尖尖的黑塔把天顶起来,乌云在第三十三层左右的位置浮着,看起来很想要流泪。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人类头顶闪烁,城市中的动物低下头,在积蓄雨水的水洼和长满苔藓的墙根里啃食那些从灯光中掉下来的迷幻的碎片。
这就是狗第一次见到猫时的阴天。
要下雨了。
[Fellow]
“你需要我。”猫出现在墙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狗。
狗无视她,转身走进另一条小巷。青苔把他的毛蹭出了难看的灰绿色。
“你需要我。”猫跟着他,在窄窄的墙顶上走。狗七拐八弯地走进一个墙洞,绕到一长排挂着衣服的绳子下,猫又从砖瓦间冒出来,爪子推下去一块卡在瓦缝中的石头。狗躲开它,猫接着用尾巴扫下去一块碎玻璃。
玻璃噼里啪啦地地碎了,猫尾上被勾出一条血丝,几滴血连着最大的那块碎片砸在了狗的尾巴后面。
“你需要我。”狗抬起头,看见猫坐在屋顶旁,歪着头盯他。
狗呲着牙回应道:“是你需要我。”
听到这里,猫张开嘴笑起来,笑声尖利且嘶哑。
——狗同意了猫同行的邀请。
“……因为我们都拥有远大的理想和强大的实力。我们彼此争夺难缠的猎物,在战场上厮杀,流尽鲜血,而每一滴血都有意义。”猫舔着脏乱的毛,对狗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应该也明白,我们是同类。我们是骁勇善战的武士,我的朋友。”
——两只在城市中流浪的猫狗,在抢夺一块从垃圾桶中找到的烂肉时认识。猫是一只对痛与血习以为常的饿猫,狗是一条没有任何居所的伤狗,不过狗能战胜那只猫。
猫的话是要反着听的。
[Faraway]
狗其实是一只德国的黑背,但猫看来就完全是一只野猫了。
猫靠着狗休息的时候对他说:“你闻起来好臭。”
狗面无表情地用尾巴抽猫的腹部:“你比我脏多了,野猫。”
猫尖叫道:“你才是野生的,蠢狗!我曾经住在你连想象都没有资格的楼阁里,我的窝比这里任何一幢房子都大,只会使用蛮力的蠢狗!”
“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脏。”
猫毛炸起来,狗也冲着她呲牙。猫呜呜地叫,尾巴一下一下扫过狗黑色的脊背:“曾经抚养我的那个女人,她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活得更久。她使我的毛皮保持干爽和整洁,我拥有昂贵的食物和点心……那不是你能想象的生活。”
她高高地抬起下巴。
狗站起来:“我知道你时你在和我抢夺一块烂肉,贱种。”猫狠狠挠了他一爪子。
狗用头撞击她的肚腹,她则跳到他背上重重踩上几下。狗转了圈,甩不掉猫,并听见猫的颈子贴上他的尖耳,道:“……我想去洗澡了,快点走吧。”说完她就自己跳下来,翘着尾巴走在它前面。狗对着猫尾巴哈气了。
猫走出巷子,熟练地跃上二楼的窗台,狗隐藏在废品和电线杆的阴影底下。猫的瞳仁又细又长,里头挤着红红绿绿的厚酒瓶、烟蒂、针管、浮动的灰尘、长方形的窗、铅灰色的楼房和暗淡的天。天空下斜横着几条松垮的电线。猫看着那几根线,底下没有捕狗队的人。
她撒娇似地叫唤,直到隐匿的影子路过悬空的电线。猫也跟着离开了。
遥远的深邃的道路,通向城郊的河流。猫和狗穿越一整座城市才能找到它——像爬过一座活着的山,低矮的房屋仰起来又伏下去,房子是山的脊背,起起伏伏。像山顶的城心有最高的尖顶,像山脚的城郊只流淌着被排出来的河。
猫在狗喝水的时候往河里伸爪子,工业废水卷起灰色的浪花。
她没捞到任何活的东西,而狗从水中叼出来几个变形的铁皮罐头。它的牙齿扎破它们,于是几滩变质的肉砸在地上,狗分享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洁。”猫抖抖身子,欣然接受了狗的分享,“你是如此慷慨,我的朋友。”三分之一填不饱她的肚子,猫试图从狗口下抢一些过来,照例没有成功。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她看着灰色的河说。
“以前狩猎的时候发现的。”
“狩猎……哈。”
“我穿着甲胄,其他人也是。但他们拿着枪。”
“听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猫在舔毛,说话时却盯着把空罐头推下河的狗,“遥远而深邃。不过我觉得很有趣,嗯……因为现在我也是你可靠而忠实的盟友。我们为彼此而战。”
“这确实……是一个遥远的地方。”狗对她说。
[Fight]
“他只是一只耗子,可恶的耗子!”猫不满地用尾巴拍打地面。
“我要看着他。你负责给他寻找食物。”狗用前爪把鼠翻过来,并看向猫说。“他只是一只老鼠。”猫说。
“你也只是一只猫。一只好猫可以找到奶酪渣和面包碎屑。”
“你也早该变成一只猫!上天总是选错身份,你比他还要愚蠢。”
猫敷衍地找来一块跟她的爪尖一样大的奶酪,在狗的注视下把它推到鼠的旁边。
“我做到了。该你兑现承诺,做一只好猫了。”
“……”
狗不理她,她则又道:“总是这样,这个联盟里我付出的最多,得到的最少。”
“那你把他吃掉吧,作为你的报酬。”狗眼见着鼠飞快地吞掉了奶酪,他扁平而流脓的肚子仿佛被充实般膨胀起来。狗的眼睛示意猫。
猫尖叫:“我不吃老鼠!”
“那你就不是猫了,猫都吃老鼠。”狗把剩下的奶酪扫开,他不许鼠再吃了,“你是一只疯疯癫癫的动物。”
猫难听地嘶鸣,她转着圈抱怨,报复地叫他“倒霉的黑狗”。
德牧并不是纯黑的,不过他懒得与这只脏兮兮的白猫争辩。他明白猫无法吃掉鼠了,所以他也不需要再管。狗侧卧下来,悠闲地等着阴晦的雨水掉到蓝色的雨棚上。
他们在城市里躲雨。猫把鼠推到狗的前腿上,自己躺在狗的肚子旁。
细雨淹没了黑夜,黑夜淹没了黄色的月亮
[Forget]
猫蹦蹦跳跳地踩过一个红棕色的皮沙发,爪尖勾出一些白色的棉。鼠抱着她的尾巴,他自己的尾巴蜷成一个小小的球。狗选择从沙发下走过。他的大部分伤口已经愈合,伤过的皮肤留下肉粉色的疤,好在毛也长得够长,只是会显得皮毛很松垮。
他们在垃圾处理场呆了十七天,猫很喜欢这里,所以她决定就此完成对鼠的问话。
“你付给黑狗什么好处?”她蹲立在找到的空地中央,鼠被她摆在自己的正对面。狗昂着头扫视四周。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小偷。”鼠眨着黑色的小眼睛。
“小偷?”猫歪头看他,“所有老鼠都是小偷,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当时快要死了。”
“它需要我们。我们可以让他活下去,而他可以帮我们做事。”狗说。
“他不可信!”猫转为四肢着地,她走到狗面前。
“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偷吃奶酪,猫女士。”
“他会是一个好小偷。”狗帮鼠说话,“我们必须带上它。”
猫咒骂了狗和鼠,她的背拱起来,尾巴抽打狗的前腿,狗猛地向前扑,犬齿威胁似地碰一下猫颈上的毛。猫还在不甘心地咒骂,最终她用尾巴把鼠卷起来,扔到狗的背上。
“他会背叛我们!你的脑子一定是被它吃掉了!”
“他不会。他以前在面包房谋生,只是一只老鼠。我们会是一个伟大的联盟——就像你所说。”狗扭头把鼠叼下来放到地上,鼠配合地说:“那是一间极大的面包房,烘焙场内有五个工人日夜工作。我当时最擅长拿奶酪和可颂。”
“面包房,面包房……真是一只可恶的老鼠。你见过的最大的建筑估计还没有我的窝大。你和黑狗一样穷酸。”猫听见他的话忽然高兴起来,她姿态高傲地来回踱步,“和你们在一起真是浪费我的天赋和才华,要是没有同伴,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
“……”
狗把冷漠藏在眼睛里,鼠竟然也无动于衷。他们看着猫疯疯癫癫的举动,狗低下头告诉鼠自己以前在军队中服役,猫以前大概真是一只家养猫——直到狗的伙伴被咬死,猫的主人被吃掉。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狗低声说。
鼠点点头。此时他和狗蹲坐在一处,狗高而尖的耳朵像铁栅栏上的菱形顶。他的四爪是黑色的,黑毛蔓延到腿的中部,比鼠的头顶还高。鼠把自己比喻为一只干瘪的皮球,靠在狗漆黑的皮靴旁。
他觉得天空像深灰色的水潭一样,流出的云和水都被更高的人挡住了。
他回忆起以前的生活,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干乳酪的颜色和口味。鼠不免有些伤心,所以他又回忆起他最后一次待在面包房的场景:老板要求整修这间充满老鼠的屋子,老鼠们纷纷搬家。他为了能多吃一块奶酪而跑回去,被五个工人中的一个踩破了肚子,当成死老鼠扔了出去。
鼠渐渐不伤心了。他开始思考猫究竟有多想变成鱼,狗有多想吃掉猫。他知道这没什么意义,狗和猫从来不对生活思考,不过这样好像能加快动物的遗忘。
*世界上唯一不存在的东西就是遗忘。
(语出博尔赫斯)
[Flase]
城市又下雨了。
狗和猫躲在一根排水管的阴影下,他们看到街上走过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两个男人都穿着严肃的西装,但其中一个的领带没有系上,他走在女人前面,另一个在后面。那女人穿着色彩艳丽的裙子,撑着一把有些年头的布伞,伞边挨着后面男人的长柄雨伞。
没打领带的男士不撑伞,他在雨中跑了一会,找到一家亮着黄灯的店进去了。剩下的一男一女在雨中徘徊,等到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女人拿出刀把男人捅死。
猫看见男人胸口上的肉被水冲刷成鱼肉一般细腻的惨白,狗看见女人的眉心处被男人掏出来的枪打出猫眼一般大的洞。
没有人尖叫,雨声太大了。
狗和猫不在意地甩尾巴,排水管的位置太高,他们站得也太高了。
猫又开始舔她猩红色的爪子,狗在抖自己的毛。毛上的水珠沾到猫毛上,猫在喉咙里咕噜好几声。他们待的位置是街道中央的斜上方,眼前的世界扁平得像一张画。最多的灰蓝、湖蓝与瓦蓝拼成一片片房屋,最少的黑色只有一条贯穿的线。线的中点浮着一块艳丽的布和长柄的伞,还有一只猫和一只狗在凝视它们。布和伞晕出红色的样子好模糊。
鼠还在那亮着黄灯的人家屋里忙活。它会提前咬松屋子窗上的锁,然后趁着人们深眠时把猫放进来,由猫拿走厨房里的食物。
猫会把食物尽数运给狗——它能抗的东西最多。
往往在午夜时分狗和猫才会行动起来,每次它们都能听到雨中的钟楼敲出阵阵回荡的钟声。
当——当——当——
[Fault]
“我和你说,她的肉一点也不好吃,嚼起来像风干了几千年的蜡。”
“那你还吃掉她?”
“因为她饿着我了,蠢狗!她越来越老,越来越虚弱,一整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她一条鱼都不肯给我,连我挠伤她的脖子都不能叫她起来——这样我当然要吃掉她了!”
“一只吃掉主人的家养猫。我真喜欢你!”
“你听起来是狗很得力的盟友。”
“我当然是了,我与你不一样。我讨厌老鼠。”
“怪猫。你先吃掉了她哪个部位?”
“脸。还有一些颈肉和肩。我没能吃到她的心和脑——我咬不开头骨,要吃心的时候老女人的孩子把我扔了出去。”
“他们没打死你?”
“他们想这么做。他们把我从窗户扔下去,接着用枪,但我掉在了树枝上,所以我顺着树逃走了。”
“我猜当时一定下着雨。”
"当然。这是一个多雨的地方。”
“讨厌的地方。”
“你离开时也在下雨吗?”
“嗯。你是半路被发现的家伙,而我一下就咬死了他。血流得到处都是,其他人踩着氧化的血和雨水枪击我。”
“是在城郊那条河的桥洞底下吗?”
“从我身上滚下去,野猫——是这样的。你一定也逃跑过,是吧?”
“你说了句废话!他可是只老鼠!”
“……我的确也这么做了。我开始偷盗的生涯比你们都早,且一直在跑。最后那次我出事了,接着……”
“接着他把你捡回来了。该死的狗。”
“你这倒霉的猫。”
“我是白猫!”
“你的爪子、耳朵和尾色尖红得像血,杂种。”
“那当然是血!那天的雨下得不够大。”
“现在的雨很大。”
“就像一面旗帜。”
“……一面旗帜。”
[Friends]
从前有一只狗,猫和鼠。
狗是一只身上的枪与刀伤都愈合了的黑背德牧,猫是一只身上血迹洗不掉的流浪白猫,至于鼠则是一只心肝上残有裂缝的温驯小鼠。
猫趴在狗背上。鼠立在猫头上。
他们自称是一个联盟,一条线,一根能撬动城市的杠杆。
这个联盟有绿色的眼睛——狗、猫、鼠。
这座城市有湿润的心灵——雪、霜、露。
他们有可能是最好的朋友,而城里的天很阴,要下雨了。
[Fascism]
德意志做了一个湿淋淋的梦,梦里有藏在影子里的狗,蹦蹦跳跳的猫和吃着面包碎屑的鼠。
他罕见地为此感到不安——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一个优秀的日耳曼将领身上。德意志因此又有些恼怒,他想起现在已经是第六个月,德军距离胜利还很遥远。
我竟然沦落到日本人一样的境地了。
德意志原本不想给日本打电话。他用犹太人的脑袋想都能猜到日本会如何嘲笑他——就像之前他嘲笑在上海的日军一样。但他又想起日本尖锐的嗓音,想起她说话时撒娇般的语调……这本来令他反胃的一切,却在那个古怪的梦后使他不由得回忆起那只热衷于尖叫的猫。
于是他还是与她通信了。
日本过了很久才接通电话,德意志等待时心脏莫名跳得很快。他不明白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于是在日本人询问他什么事时他也只讲了那个梦。
“……我觉得那只白猫很像你。”德意志简要概述了梦的内容,对自己的心情则耻于提及。
日本没想到德意志给自己来电居然只是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她对此有些不满:“我曾以为你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呢。另外,我不允许你用一只被扔掉的猫来比喻我,我从没有什么主人,天皇也从未向任何国家效忠。日本是伟大的国家,日本人是不容侮辱的武士。”
德意志敷衍地应和几声。他尽可以想象到她高傲的姿态和狂妄的神情。
他对此感到鄙夷,脸上浮现出与大洋彼岸的女人如出一辙的神态。德意志的眼睛看向窗外:“……意大利在北非,进展并不顺利,至于我这边的战况我也告诉你了。你如今到哪了?”他藏在镜片后的瞳仁是很清浅的卵青色,现在它们湿漉漉的,映着玻璃窗上化开的水痕。
刚刚这里下了一场短暂的雨,短到几乎只有一场梦的时间。
“……啊,我正要告诉你呢。”回神的男人听见女人在另一端笑嘻嘻地说,“美国向我宣战了。”
极千里之外一场轰鸣,西伯利亚降下了今年最大的雪。
[Finish]
并雪絮
祁进生贺
祁师叔、进哥儿、紫虚真人,生辰快乐啊
私设如山,bug一堆
祁进很快意识到不对。
他记得自己是饿晕的,这几日运气不好,没找到活干,仅有的钱给了昨日救下的那个怪人看大夫,当然就没有钱买吃的果腹。
但是他却在一间屋子里醒来。
陈设简单,窗沿上还有灰尘,应该只是个落脚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就算是拍花子都不爱拐他——更何况拍花子肯定会把他绑起来。
旁边还有把剑。
不是他那把破铜烂铁,一眼就知道是把好剑,祁进不方便在这种未知情景欣赏一把好剑,环顾四周没找到可以防身的东西,只好抓起那把剑。
拿到剑的瞬...
祁进生贺
祁师叔、进哥儿、紫虚真人,生辰快乐啊
私设如山,bug一堆
祁进很快意识到不对。
他记得自己是饿晕的,这几日运气不好,没找到活干,仅有的钱给了昨日救下的那个怪人看大夫,当然就没有钱买吃的果腹。
但是他却在一间屋子里醒来。
陈设简单,窗沿上还有灰尘,应该只是个落脚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就算是拍花子都不爱拐他——更何况拍花子肯定会把他绑起来。
旁边还有把剑。
不是他那把破铜烂铁,一眼就知道是把好剑,祁进不方便在这种未知情景欣赏一把好剑,环顾四周没找到可以防身的东西,只好抓起那把剑。
拿到剑的瞬间,祁进突然愣了一下。
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把剑——看起来这么贵的剑,他见过一定会有印象——但是剑拿在手里的感觉这么熟悉,好像此剑曾伴随他良久一样。
可他今年才十四啊。
祁进难得感到茫然。
他不常有这种情绪,手里有剑就总能拼出生路,可是此时他拿着陌生又熟悉的剑、处在陌生的地方,难得感到了茫然,不知来处、未见归途。
可是茫然也只有一瞬。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拉开了门。
门外的院子里没有人。
祁进没有轻举妄动,站在门口一寸寸观察这个小院,花坛里杂草丛生,坛沿上全是灰,不像是常有人居住的样子,他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里确实像某个临时落脚点。
很奇怪,祁进心想,不管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是莫名其妙的自己,都很奇怪。
他看向手里的剑,目光定在剑柄上的阴阳鱼图案上,然后下意识长剑出鞘,身体比脑子快,脚下落了一个蓝莹莹的太极,剑刃横扫挥了出去。
刀锋与剑刃铮然相撞,火花四溅。
祁进虽诧异自己深厚的内力与娴熟的招式,但仍能在多年来求生本能下调动全身的内力,只是对面的刀客依然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甚至有闲心把祁进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来人率先撤了刀,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开口:“小小年纪这等功力,纯阳宫居然能收到这般天资的弟子。”
祁进完全听不懂。
若是换了旁人,听不懂的话题必然会沉默。
祁进不,他从来就不是个软和性子,对这种上来就拔刀的人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他当即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那人:“那便是阁下孤陋寡闻了。”
那人面无表情:“你是纯阳宫谁的弟子?”
祁进当然不知道,但他断然不可能坦言,想也不想就答:“与你何干?”
“狂妄小辈。”那人冷笑,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李忘生如今就是如此教导纯阳小辈的?”
似乎是有点熟悉的威压,祁进没有相关记忆,但身体本能已经调转内力抵抗此人的无形的刀气,手里的剑鞘撑着地,额头上渗出冷汗,饶是如此狼狈,他依然咬着牙,冷声一字一顿地反问:“与你何干?”
二人僵持片刻,三尺外的枯枝落叶无风自动旋绕着远离他们,似是有无形的剑气刀气在向外劈。
直到有人闯进后院:“大师范!”
即便有剑鞘勉强撑着自己,祁进也微不可察地身形一晃,一咬舌尖,借着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和收敛内力的那人一起看向来人。
来人神色慌张想要说什么,似乎是顾忌着祁进在场,没有说话。
谢云流不以为意:“直说便是。”
来人就说:“大师范,有自称纯阳宫的人找来了。”
谢云流一皱眉,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他离开纯阳宫时纯阳都没几个人,远不比如今的规模,记得他又肯来找他的,李……洛风算一个、博玉算半个,纯阳的弟子找来,多半是为了此人。
可此人来历不明,他捡到他的时候身上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道袍,左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功力却如此深厚,从他方才的试探来看也能纯熟运用内力,即便是再出众的天资也难以达到如此境地,也没听说过纯阳小辈中有年纪轻轻却如此武功高强的人物……此人绝对有鬼。
但生太极和内景经他还是认得出来的,沉吟片刻,他说:“你去把人带进来。”
他没有管那个十来岁的小孩,径自往外走。
祁进踟蹰片刻,跟上了他。尚且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不能坐以待毙。
出乎谢云流意料,来人竟不是他以为的陌生面孔……不全是。
是他以为会来找他的半个人。
上官博玉见了他,微微一笑:“大师兄,阔别多年,师兄进来可好?”
谢云流一时失语,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博玉,长大了。”
上官博玉敛眸,直到此时才有谢云流熟悉的模样——博玉从小就内敛,一感到不好意思就会这样——上官博玉向他介绍身边的妙龄女子:“这是师父的四弟子于睿师妹。”
于睿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谢云流却是冷静下来,迅速从故人重逢的思绪中抽身,神色冷下来,博玉带着这未曾谋面的师妹来此,总不会是来劝他这剑魔去自首的,何况博玉从小就不会说他爱听的话。
上官博玉并没有理会他的神情,正色道:“我二人路过城外的竹林时感到了纯阳的剑意,在城中略一打听,这宅子又在这几日租了出去,请问大师兄可曾见过……”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盯着谢云流身后,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愕。
谢云流回头看去,是他捡到的那个奇怪的少年走了进来。
上官博玉和于睿都沉默了,半晌,上官博玉失声震惊:“……祁师弟?”
谢云流:?
祁进:?
开元二十七年八月,吕洞宾门下四位弟子坐在一张桌子上。
“开元二十七年?”祁进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很是疑惑。
“祁师弟以为眼下是哪一年?”
祁进不太清楚,但总归好像是开元十来年,他对这些年号之类的东西记不太清,反正就算皇帝换了也对他的生活没有影响。
于睿换了个问法:“祁师弟今年多大?”
祁进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面对这个一上来就叫他师弟的女子,他却没有对这个称呼和人有什么抵触之意,几乎算得上乖巧地回答:“十四。”
居然都十四了,旁听的谢云流漫不经心地想,看这小子这么大点,还以为十二三呢。
上官博玉也这么想,祁师弟眼下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四岁的少年,且不拿祁师弟同当年的自己相比,山上十二三的弟子说不准都比祁师弟高。
上官博玉和于睿一道出门,负责对外交际的显然是于睿,只是她并未见过谢云流,这才在初见谢云流时由做三师兄的承担起交际的事务,眼下祁师弟也找到了……虽然出了点意外,负责与他交流的自然就换成了能说会道的师姐。
“上官师兄。”于睿叫他。
上官博玉就想起了自己为何同她一道下山——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们未卜先知地知道此行会遇上大师兄——他温和道:“可否让我为你把脉,祁师弟?”
习武之人,脉搏算得上要害,等闲不可送至外人眼下,祁进犹豫片刻,伸出了手。
上官博玉给他把脉,听见于睿问大师兄:“听大师兄所言,已经与祁师弟交过手了?”
“没错,内力和剑招都还勉强看得过去,确实不像这个年纪的弟子。”
祁进眉头一竖,右手在上官博玉手下不方便动,左手当即抬起就要拍桌,于睿眼疾手快地摁下了他的手。
“大师兄见到祁师弟时,他已然是这副少年模样了么?”
“是,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道袍。”
“那道袍呢?”祁进冷不丁开口。
“破破烂烂又沾了血,当然丢了。”
“你!”祁进拍案而起。
上官博玉无奈道:“祁师弟。”
祁进:“……”
祁进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上官博玉沉吟片刻:“昔年五毒教主曲云曾在七秀修行功法,听闻她后来回五毒教修行五毒心法时因功法冲突变成了女童模样……师弟此次下山是为刺杀明教护法,那人虽不是师弟对手,但明教弟子众多,师弟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出逃时应是用了隐龙诀吧。”
“隐龙诀?”
谢云流与祁进异口同声。
祁进是觉得这个词耳熟,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谢云流就直接得多,厌恶道:“凌雪阁的小人也能拜入纯阳?”
祁进冷笑一声,本能般脱口而出:“比不得某些人光明正大叛出师门。”他又不傻,自然是能从这几人的谈话中听出此人的往事。
谢云流面无表情:“你确定他是失忆了?谢某可没兴趣和连剑法都不记得的小子过招。”
上官博玉诚心实意感觉到了头疼,恨不得此刻失忆的是他。
但现实不允许灵虚真人逃避。
祁师弟从尸山血海中走进华山的落雪,对过往有诸多苛责,对师父甚是敬重濡慕,自然是对当年打伤师父叛离纯阳的大师兄极为不满,这再正常不过,因为他扪心自问,自己也无法做到对大师兄当年之事毫无芥蒂,只是时日一长,他思及大师兄孤身在外,财狼虎豹为伴,难免会担忧——可祁师弟并不如他一般,祁师弟同大师兄没有相处过,自然没有情义。
上官博玉轻声说:“大师兄息怒,祁师弟只是心疼师父和掌教师兄。”
谢云流的脸色变了:“李忘生他——”
“大师兄。”上官博玉平静地打断他,他抬眼看向近三十年未见的故人,“昔年之事,怕是大师兄有什么误会。”
谢云流冷笑一声:“博玉,你也为他所惑。”
“大师兄既不是屈原,就不必给自己加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戏码,”上官博玉神色温和,说话难听,“大师兄自己选择与当年尚且无辜的废帝离开,却还要怪罪臆想中掌教师兄的算计与背叛,师兄不敢回山见师父,不正说明大师兄心知肚明自己有错吗?偏偏还要怪罪掌教师兄,与屈子无甚相似之处,莫不如昔年楚怀王。”
祁进在于睿温柔的注视下闭上了嘴,只默默点头。
谢云流早知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更何况他离开时博玉还小,自然是李忘生说什么信什么,他冷哼:“我不同你争辩,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就赶紧离开——昔年之事,我自会上华山同吕洞宾和李忘生论个明白!”
于睿颇有涵养,即使听到这位初次见面的师兄直呼师父师兄大名也不见愠色,只说:“我们来之时,正巧撞上一位使着与师兄相似刀法的人意图行凶,我同上官师兄出手,本意只是救人,不想那人看清我与师兄装束,当即选择了自尽,不知师兄可有头绪?”
谢云流能有什么头绪?他回中原一为抢剑帖在名剑大会夺魁,二为与当年背弃他的“旧友”算账,手下一刀流的弟子去了哪他不甚清楚。
“苏鱼里,大师兄可曾知道这个名字?”
谢云流一愣——苏鱼里本是他回中原要清算的旧友之一,只是他既然知晓他的苦衷,苏鱼里也愿意退隐江湖,他们算是达成协议,自然不可能再派人对他痛下杀手,可他手下的人……
于睿微微一笑:“大师兄要上华山同师父师兄讲清当年之事自然是好,只是大师兄武功高强刀法卓绝,难免不把手下人放在眼里,我无意挑拨,此事师兄一查便知,还请师兄对身边人多加分辨。”
谢云流冷笑:“谢某如今总瞎不过当年。”
祁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以在场四个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我看未必。”
“大师兄,总不至于和连剑法都不记得的小孩子过招吧。”上官博玉微笑看着面有愠色的谢云流。
谢云流:“……”
谢云流忍无可忍:“快走。”
于睿弯了弯眼睛:“虽然祁师弟现在这副模样、还失去了许多记忆,独自行走江湖很是危险,但还是要问问祁师弟——愿意和我们走吗?我们回纯阳宫修道。”
纯阳宫是什么地方,祁进没有听过,修道是做什么,祁进也不感兴趣。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自称是他师兄师姐的人,抱着剑点头。
上官博玉的笑容变得真心实意:“那我们回家吧,祁师弟。”
(是大臣但hp)(吉汉)34
“好久不见,吉姆,”卢修斯·马尔福总能像猎犬嗅松露般精准捕捉到体面人,他对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亚瑟·韦斯莱也朝我看过来,这让我活似被两头骡子挤着的稻草人,因为他们都照顾过我女儿一段时间。
“好久不见,”看着他们两个站着像是巫师决斗的样子,我硬着头皮看着亚瑟也时不时卢修斯对他们俩问好,以做到不偏不倚,“你们仅仅只是陪孩子买书来的吧?”
无论他们又发生了多大的矛盾,我相信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发生以前在学校走廊上演的青春戏码。
“是啊,”卢修斯露出一个夸张的疑惑的表情,问我,“可是……亚瑟·韦斯莱怎么能给孩子换上新课本了?”
亚瑟直勾勾地盯着卢...
“好久不见,吉姆,”卢修斯·马尔福总能像猎犬嗅松露般精准捕捉到体面人,他对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亚瑟·韦斯莱也朝我看过来,这让我活似被两头骡子挤着的稻草人,因为他们都照顾过我女儿一段时间。
“好久不见,”看着他们两个站着像是巫师决斗的样子,我硬着头皮看着亚瑟也时不时卢修斯对他们俩问好,以做到不偏不倚,“你们仅仅只是陪孩子买书来的吧?”
无论他们又发生了多大的矛盾,我相信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发生以前在学校走廊上演的青春戏码。
“是啊,”卢修斯露出一个夸张的疑惑的表情,问我,“可是……亚瑟·韦斯莱怎么能给孩子换上新课本了?”
亚瑟直勾勾地盯着卢修斯,卢修斯还在看我,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我知道他其实没有在问我,但是他这样看着我,我还是不得不说点什么。
“显然,是魔法部越来越通情达理了。”我含糊地说——可能是给亚瑟涨工资了,但这不现实,可能是推行了什么补贴政策,但我不了解,但总之,夸魔法部就对了。
卢修斯不指望我说什么话,他重新轻蔑地看着亚瑟。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又产生了什么矛盾,非要在人山人海、还有各种记者的场合解决。
“马尔福。”亚瑟冷冷地说着,手摸向大衣口袋警告道。
“老兄,”卢修斯亲切地对他说,顺便把手伸进了金妮·韦斯莱的坩埚,“这么多抄查,是有加班费了吧?”
“啧啧啧,看来……连你的女儿都还要用这破破烂烂的旧课本,看来你混得不怎么样呀。”他嫌弃地把金妮的课本重新放到坩埚中,可怜的小女孩,眼睛都红了,脸也成了烧开的水壶,和头发颜色一样。
“我们一向对谁是巫师败类的看法截然不同。”亚瑟颤抖着身子。
卢修斯灰色的眼睛一转,扫视了四周的人,“看看你的好友呀,麻瓜种……”
亚瑟忍无可忍,直接扑了过去——于是两只戴假发的斗鸡就在唱诗班中央掐架了。
四周的人纷纷躲避,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自发的、毫无魔咒隔离的真空地带。
“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一个店员撕心裂肺地惨叫道。
我赶忙退得远远的。幸好他们有着不约而同的默契,没有用到魔杖,否则这么多人,一不小心误伤了几个,那他们两个人的事就要……虽然现在已经是个大事了。
我已经能想到新闻标题会怎么取了,《两大纯血家族领头羊在洛哈特签售会上激烈肉搏》、《拳拳到肉,激情满满的博弈,从祖宗时代开始的裹脚布般的爱恨情仇》、《只有粗鲁肉搏,不是巫师决斗,现在我们终于返璞归真吗?》……
作为行政部大臣,我自然要做些什么,我强硬地拉走拍手叫好的露西,扯着她去外面通知附近的傲罗。
我一面想着卢修斯为何挑衅,一面指引傲罗到书店。但是显然,傲罗的办事效率感人,等我们赶到了,事件已经平息了。
“亚瑟,你没事吧?”看着鼻青脸肿的亚瑟,我紧抿嘴唇,以免自己笑出声来。
“我很好,”亚瑟顶着张猪头脸对我说,“花孔雀跑得挺快。”
“你们是发生了什么吗?他这次主动来说你,确实有点过分了。”我看了看四周,见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连洛哈特和斯基特都走了,才低声说。
“谁知道他发得什么疯,”亚瑟说,“是不是我推动反黑魔法物品法,然后把马尔福逼急了吧?”
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陪女儿草草买好东西,我顺便把她又托付给亚瑟他们,然后给他们买了瓶消肿剂作为报酬,又重新回到工作中。
“伯纳德,”他一进办公室,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亚瑟·韦斯莱的反黑魔法物品法是怎么回事吗?”
(谁是凶手3)
(是大臣但hp)(吉汉)27
(编者:以下是伍利爵士的日记。)
“为什么这么急?”我看着大臣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立即追赶,而是询问汉弗莱。
汉弗莱做了个“嘘”的手势,目光如炬,扭头审视门口方向,确认大臣是否真的离开。
他眼帘低垂,警觉地转动身躯,手臂始终抬起,耳朵竖着,捕捉外面的风吹草动。
稍等片刻,他放松地垂下手臂,展露一个宽慰的微笑:“其实并不急。”
“你刚才说很急。”我指出。
他翻来覆去地翻阅着重新到手的文件,特地凝视了着最后面那龙飞凤舞、略显潦草的字迹很久很久——那是大臣在百忙之中签下的大名。
“不是很急,但是非常重要,你有关注这两天的雷龙吗?”他提醒我。
我问:“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们还要放任雷龙...
(编者:以下是伍利爵士的日记。)
“为什么这么急?”我看着大臣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立即追赶,而是询问汉弗莱。
汉弗莱做了个“嘘”的手势,目光如炬,扭头审视门口方向,确认大臣是否真的离开。
他眼帘低垂,警觉地转动身躯,手臂始终抬起,耳朵竖着,捕捉外面的风吹草动。
稍等片刻,他放松地垂下手臂,展露一个宽慰的微笑:“其实并不急。”
“你刚才说很急。”我指出。
他翻来覆去地翻阅着重新到手的文件,特地凝视了着最后面那龙飞凤舞、略显潦草的字迹很久很久——那是大臣在百忙之中签下的大名。
“不是很急,但是非常重要,你有关注这两天的雷龙吗?”他提醒我。
我问:“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们还要放任雷龙继续破坏建筑,它不是被斯卡曼德先生安抚,然后关在铁笼子里了吗?”
“动物保护组织和神奇动物爱好者又起风波了,他们提出,把雷龙关在铁笼子里可能侵犯其自由权利,建议至少应设立一个保护区。斯卡曼德先生对此未发表评论——当然,他目前在美国办事,否则雷龙的问题或许已有定论。
对于将雷龙安置在罗马尼亚保护区的提议,一些神奇动物爱好者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雷龙在我国出现,应属于我国魔法部。”汉弗莱轻描淡写地提及此事,搬了把椅子落座,“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空地了——我们手里没有找到远离麻瓜,足够宽阔,且适合龙这种恐怖分子般的生物成长的地皮。”
“所以我们把它放出去了?”我震惊地半张着嘴,“然后放任它大肆破坏?”
“正是,我们总是顺应民意行事,”汉弗莱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雷龙曾遭受不明魔法攻击,导致脑震荡及一眼失明,加之长期囚禁,释放后一定出现一定程度的活动需求,但是公众却已经不堪其扰了——包括那些提出给雷龙放风的环保人士,他们甚至还发明了一种专门用于修复被破坏建筑的极速粘合剂。看来需要是发明之母呀,这也是唯一的幸事了。”
“天赋动物权,”我不理解那些环保人士的脑回路,当然,我理解了我也就完了,“这个世界已经变成环境和动物保护人士的天下了。”
他撇了撇嘴,道:“因为只有他们才会在任何情况下都彰显存在感。”
“我还以为这个陈旧的魔法故事永远不会改变的,哈哈,以前,动保组织还没个影呢,就连动物保护的概念,魔法界都没人知道,”我感叹道,“现在都从麻瓜那边引过来新理念了。”
“唯一不变的事情是变化。”汉弗莱赞同地说。
我确认似的问:“那您让大臣签署的是……”
他抬起头,看到我还是一脸的困惑样,叹了口气道:“哦,伯纳德,拜托你别这么呆头呆脑的行不行?”
“我只是确认一下,”我说,“是不是让大臣接手对雷龙的安置呢?”
汉弗莱点头,“伯纳德,大臣已经等急了,你不应该仍然出现在这里。”
我忧心忡忡地出去了,带上门的时候,我瞥见了汉弗莱脸上那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神情,安慰自己,汉弗莱应该不会想把大臣送走吧?他们平时虽然相看两厌,但他们绝对都是乐在其中的呀。
虽然我认为这是无解的——大臣怎么可能凭空变出一块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地皮来呢?
(魔法石风波8)和(高层建筑3)
【jimphrey】爱情是只自由鸟(3)
03.
“晚上好,多萝西·韦莱同志。”
多萝西·韦莱,她是和哈克同期的孩子。吉姆·哈克是大洋国的第一批尝试社会化抚养的孩子之一,那一批孩子都姓哈克,只有多萝西除外。
多萝西最开始不在那一批社会化抚养的孩子的名单里,她是十二岁才来的。和吉姆·哈克或者安妮·哈克这种从出生就在抚养基地的孩子不一样,她脑袋里总是装着些很大胆,很离奇的想法。
两个人小时候就常常凑一起,后来关系也很不错。后来吉姆·哈克在真理部工作,多萝西·韦莱则任职于仁爱部。但吉姆有什么事也会倾向于找多萝西,两个人日益接近于一种损友...
03.
“晚上好,多萝西·韦莱同志。”
多萝西·韦莱,她是和哈克同期的孩子。吉姆·哈克是大洋国的第一批尝试社会化抚养的孩子之一,那一批孩子都姓哈克,只有多萝西除外。
多萝西最开始不在那一批社会化抚养的孩子的名单里,她是十二岁才来的。和吉姆·哈克或者安妮·哈克这种从出生就在抚养基地的孩子不一样,她脑袋里总是装着些很大胆,很离奇的想法。
两个人小时候就常常凑一起,后来关系也很不错。后来吉姆·哈克在真理部工作,多萝西·韦莱则任职于仁爱部。但吉姆有什么事也会倾向于找多萝西,两个人日益接近于一种损友的关系。
酒吧昏暗的灯光在多萝西·韦莱的银质耳钉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斜倚在褪色的红丝绒卡座里,手里端着一杯酒,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漾出涟漪。
这是党员俱乐部后巷的非法酒吧,墙皮剥落处裸露出披头士海报残片,几个乐队成员的剪影早已被烟熏成焦褐色。 这个酒吧在人群中口口相传,生意倒也不错。多萝西来得多一些,哈克倒不是很喜欢来,总怕哪天在这喝酒的时候,就和酒吧一起被端了。
“噢,晚上好,哈克同志。”多萝西抬起头,笑着看向走过来的哈克,“听说你升职了?恭喜啊。”
“升职了,然后遇到一个特别难搞的下属。”哈克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的新常任秘书,天底下简直没有比他更麻烦的人了。”
“文官都这样。”多萝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习惯就好了……你的常任秘书是谁呀?”
“啊,这个啊……”哈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些幽怨地说道,“汉弗莱·阿普比。”
哈克看着多萝西先是抿了一下嘴,咬着嘴唇,发出了一些类似于气球漏气一般的声音。然后过了几秒钟,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克更郁闷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恭喜你。”多萝西笑着说道,“他呀……我倒是早有耳闻。不过按理来说他不该去你那里啊,看来汉弗莱·阿普比也有被降职的一天。”
“降职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哈克嘟囔着,“你不也被降过?要真有谁一辈子都是稳步上升,那才稀奇吧。”
“他不一样。”多萝西一口手边的酒,深沉地说道,“看他那个骄傲的样子,好像他真的有能力一辈子往上爬似的……不过我也不是说讨厌他,他倒也没有那么招人讨厌。”
多萝西低着头,卷曲的金发微微遮住了她的眼睛。半晌,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看向哈克:“算了,不提他了。走吧吉姆,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去看看小安妮吗?”
安妮·哈克还是个年轻的孩子。那个女孩有着一双可爱的天蓝色眼睛,总是像月牙儿一般笑着。
多萝西和吉姆算是同龄人,安妮年龄要小一些,她还是个学生,大学生。夜晚的月光下,安妮手里抱着一只有些脏兮兮的白猫,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多萝西和吉姆两人:“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了?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呢。”
“顺路就过来看看你。”多萝西说道。
她倒也没说错,尽管两人就是特意来的,但要说顺路也没错。英社给那一批社会化抚养的孩子发的房子都集中在一块,几个人都住得很近,尤其是多萝西和哈克这种年龄接近的。而安妮这种年龄小的,住的就要远一点点。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吉姆弯下身,摸了摸猫猫的头。
“刚刚。”安妮说道,“刚刚在路边捡的。我看它缩成一小团,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是不管它,它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可怜的小家伙。”多萝西伸手接过小猫,捏了捏它的爪子,“后腿好像骨折了。”
“先带去找医生吧,然后明天打个申请报告。”多萝西把猫放回安妮怀中,说道,“如果你真的很想养猫的话。”
安妮嗯嗯了两声,吉姆伸手摸了摸安妮的头,说道:“我和多萝西还有事,就先走了……这只猫,我帮你写申请吧。”
安妮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吉姆和多萝西站在高楼的脚下,看着安妮抱着猫,转身往一栋栋墓碑似的高楼里走去,那儿是他们这批孩子的住所。
“喂喂,我们还有什么事啊?”多萝西拍了下哈克的肩,问道,“我刚刚才和安妮说我们是顺路下班,你就拆我台……你还要帮这小妮子写申请,她不至于连个申请都不会写,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本来没有的。”哈克转身,对上多萝西似笑非笑的眼睛,“走吧,我刚刚忽然想到一些事,回去工作吧。”
哈克拉着多萝西的手,两人往真理部的方向跑去。哈克忽略了多萝西“我不想加班!”的呐喊,往真理部……对面的仁爱部跑去。跑到大门口时,哈克顺手抽出多萝西的ID卡,往识别机上一刷。
“欢迎您,多萝西·韦莱同志。”
多萝西一把抢回自己的ID卡,没忍住在哈克耳边吼了一句:“吉姆·哈克!你大晚上发什么疯!”
“汉弗莱的调任肯定是仁爱部负责的,我来翻翻他的资料。”哈克说道,“我就是刚刚忽然想到,你的权限应该够。”
多萝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带着哈克往仁爱部里面走去,边走边说道:“汉弗莱当时的处分不是我负责的,是一个小姑娘,我的学妹。算是我带的人,年龄很小,才19岁,在仁爱部实习。汉弗莱那个事不算太严重,但比较敏感,我就交给她处理了。算是给她练手了,处理得好最好,处理不好我也能给她兜底。”
“她叫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希尔达·罗伯茨。”
在那栋楼里七绕八绕地走了不久后,多萝西把他带到了她的办公室。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可以看到那个叫玛格丽特·罗伯茨的女孩有着灰绿色的眼睛和一头金色的头发,发尾有些俏皮的卷卷。该说不愧是多萝西看重的学生,她的气质和多萝西很像。
多萝西敲了敲门,然后拉开门走了进去。这个时候很多工位已经空着了,十九岁的玛格丽特坐在办公室中间的位置上,敲着键盘。听到敲门声,玛格丽特马上站起来,笑着朝多萝西问好:“晚上好,韦莱同志。”
“晚上好,玛格丽特。”多萝西回应道,把一旁的哈克拉过来,“这位是詹姆斯·哈克,是真理部的同志。”
“晚上好,哈克同志。”玛格丽特朝哈克说道。
玛格丽特·希尔达·罗伯茨看上去像那种无可挑剔的优等生,无论是简单的衣着打扮,还是桌面整理,甚至是微笑时嘴角的弧度。玛格丽特看上去是那种好孩子,除了她那双和多萝西如出一辙的,含着野心的眼睛。那双眼睛和以前的多萝西一样,因为年龄太小而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像一匹幼狼一样审视着身边的一切。也难怪多萝西会看上玛格丽特了,她一向喜欢这种人。
哈克微微颔首,也朝玛格丽特打了招呼。
“你好,罗伯茨同志。”哈克说道,“我想调阅一下关于汉弗莱·阿普比的资料。”
TBC.
【YM】【Jim&Humphrey】钟声
最近在看YM,写个短的
文力残了大半年,欠了一屁股文债,千万次试图复健都半途而废,表达欲望被消耗,还懒,简直是无解= =
写完了后反劲,自伤八百,非常疲累,不过大病初愈也就是这样了
送给 @Solitueon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
(一)
哈克离任后第一次见到汉弗莱,是在英国国家剧院。那一天天冷,汉弗莱穿了到膝盖的长风衣,还破天荒戴了一顶帽子,让人产生容易亲近的错觉。他在墙壁投下巨大的阴影里坐着,面前放着一杯酒。
哈克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对方抬起头,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依旧是端着...
最近在看YM,写个短的
文力残了大半年,欠了一屁股文债,千万次试图复健都半途而废,表达欲望被消耗,还懒,简直是无解= =
写完了后反劲,自伤八百,非常疲累,不过大病初愈也就是这样了
送给 @Solitueon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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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哈克离任后第一次见到汉弗莱,是在英国国家剧院。那一天天冷,汉弗莱穿了到膝盖的长风衣,还破天荒戴了一顶帽子,让人产生容易亲近的错觉。他在墙壁投下巨大的阴影里坐着,面前放着一杯酒。
哈克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对方抬起头,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依旧是端着一点理所当然的生动样子。
“天气糟透了。”汉弗莱摸了一下袖口,邀请哈克坐在身边。
哈克了解汉弗莱,他一般有三个对话开场白,“今天的泰晤士报”,“今天的会议”和“今天的天气”,分别代表三个走向,冠冕堂皇,心有刀兵和勿谈国事。这个人肚子里词语太多,俯拾皆是,内容只需铺排,而主题才是意愿。
“你说的对,天气糟透了。”哈克接他的话,果然不谈国事。
其实哈克想说点别的,他们已经很久不见。有些人很久不见也就是很久不见,但是他跟汉弗莱不一样,他们纠缠太多,说是公私分明,但是真的掐过几次便向对方漏了彼此的底。你见过我手足无措,我见过你灰头土脸。这就成了很深厚的关系,四舍五入跟上过床是一回事。工作当然可以戛然而止,但旧仇和旧爱一向都很难了结,见面就是未完待续。
哈克坐下,把手里卷着的一张上演的剧目介绍丢在桌子上,汉弗莱用眼睛对他表达了衣冠楚楚的鄙夷。哈克只好把纸抹平,剧作者T.S艾略特的名字露出来。哈克并不是很喜欢看戏,他宁愿去演戏。戏是别人的生活,观看他人就是销匿自己。政客的乐趣在于登台亮相,观众的乐趣才是评头论足。
但是汉弗莱喜欢看戏,这构建了他们成千上万个分歧中的一种。演戏的人真情实感,看戏的人衣冠楚楚。汉弗莱一直都生活得衣冠楚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哈克总觉得自己被他注视着,像个猴。
“退休的生活如何?”哈克问他。
“说实话还不错,跟这个差不多。”汉弗莱冲着桌子点点头。
哈克下意识以为他指的是酒杯,于是联想到他在家里醉生梦死的场景。但是紧接着意识到汉弗莱是在说那张剧目单子,剧名《合家团聚》几个花体字印在中间。哈克心想合家团聚看起来确实是比醉生梦死好一点。
“所以你现在拥有的最高权限是组织协调配合以及承担家庭职责?”哈克为刚才收到的衣冠楚楚鄙夷做出反击。
“亲爱的哈克先生,我指的是酒杯,戏剧里所谓的‘酒神意志’,脱离秩序的混乱状态,是自我嘲讽的范式”,汉弗莱仿佛知道他的大脑回路,抿起似笑非笑的神色,“以及让我冒昧揣测一下,你并不知道《合家团聚》其实是一个和家庭组织协调配合职责丝毫无关的戏剧。”
“那它讲的什么?”哈克问。
“犯罪与报应。”汉弗莱笑眯眯的回答。
对话终结于此,英国国家剧院经理看见了他们,向这边移动。汉弗莱站起来,风度翩翩风情万种地应对他,把哈克丢在一旁。这时候哈克就知道,这个人刚刚讲的酒神意志都是胡扯,他离开英国政府大楼的墙壁屋檐,还有英国国家剧院的墙壁屋檐,牛津贝利学院的墙壁屋檐,哪里也轮不着把意志放去酒精里。
但是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让哈克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衣冠楚楚并非刀枪不入,汉弗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丝合缝。他们十年来互相拆台,联手拆别人的台,偶尔折损,汉弗莱的精神和肉体就像被撬开的牡蛎————这么联想起来甚至有些色情了————那些时刻他饱含汁水,对触碰格外敏感。
后来他们一起入场,汉弗莱的座位比自己好,他跟哈克错身而过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抚了一下他的手臂,哈克把这个动作理解成一个傲慢的安慰,但汉弗莱的手很柔软,刚才那个联想又不合时宜的浮出水面,哈克被无辜挠了心。
《合家团聚》这剧确实跟家庭组织协调配合职责毫无关系,哈克觉得戏剧都是这样,故意不说清楚,外面挂着政府公文,里面夹着一根英国香肠————和汉弗莱特别般配,他明明是个牡蛎,却活的像只螃蟹,还在钳子上系领结,让人生气。
他中途睡了过去,醒来时候第一幕已经接近尾声,演员们在台上合唱诗句。
我害怕已经发生的和所有将要发生的一切;
害怕那些就在门边,就要来临的事情,仿佛他们本来就在那里。
过去即将发生,而且将来早就尘埃落定。
将来的羽翼遮暗了过去,将来的鸟喙和爪子玷污了
历史。
可耻的。
卧室中的第一声哭叫,育婴室的噪音,
破损的家庭照片,看上去可笑的
房客们的晚餐,荒野上的家庭野餐。
房顶被掀走,或许本来就没有房顶。
哈克在黑暗的剧院里寻找坐在池座前排的汉弗莱,但是只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头,像一堆荒谬的土豆。
(二)
哈克卸任之后被授予伊斯灵顿男爵,人模人样,阳春白雪。但他的爱好始终乏善可陈,无非就是看足球。
伯明翰东区艺术休闲委员会主席布莱恩和哈克算是球友,他们每个赛季都雷打不动去阿斯顿维拉公园球场看比赛,那几年维拉成绩不好,被降到乙级联赛,哈克想起来总要骂,骂完还要看,他在职的时候给汉弗莱当人质,卸任了给足球当人质,两次都当的心甘情愿,必须都是真爱。
但是多给他一千个想象力,他也想象不到有一天布莱恩会领真爱来看真爱。
一个比赛日,哈克按时按点进场,看见布莱恩按照惯例给自己留了空位,空位另一边坐着汉弗莱。哈克这人七情上脸,一瞬间仿佛见了鬼。
汉弗莱看足球,就好比瓦格纳复活为滚石站街,特别魔幻现实主义。
哈克蹑手蹑脚走过来,汉弗莱冲他点点头,哈克只好一边点头一边盘算,足球好歹也是艺术的一种,配得上汉弗莱优雅的领带。可他一屁股刚坐下,就听见后排有人高声叫骂让球队教练去给隔壁大象洗屁股,哈克瞥了一眼汉弗莱,看到对方脸上果然摆开痛心疾首的“不列颠文明要亡了”的神色,真是一场难忘的足球比赛。
维拉那天踢的格外烂,前线萎,腰线软,后防像筛子,骂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哈克越听越怂,觉得在汉弗莱这里掉了好几斤面子,他只能跟对方解释,说阿斯顿维拉是贵族球队,历史悠久,有底蕴有内涵,哪怕输掉底裤,里面也矗立着贵族的灵魂。
而汉弗莱反常的安静,竟然安静出温柔的意思了。他除了一开始端了一点嘲讽表情,竟然对哈克的无耻辩解不置一词。哈克揣摩着他的安静,慢慢的有些心虚。
哈克只能转头质问布莱恩:“你为什么带他来?”
布莱恩皱着脸,“我怎么不能带他来,何况是他自己要来。”
“这地方不适合他!”
“怎么不适合了?他不是英国人?他不是人?”
哈克差点就要接口“对他不是人”,他非常愤怒,倒不是汉弗莱不能看球,而是哈克不能接受汉弗莱跟自己一起看球。哈克觉得汉弗莱已经看他如看猴了,如果再让汉弗莱看他如看球......
比赛结束之后,汉弗莱去会议室喝了一杯酒,他跟布莱恩推杯换盏,说了几句话,哈克在旁边徘徊,听出来布莱恩大概要去伯明翰大学戏剧学院挂职,怪不得凑上了汉弗莱。
这种缘故让哈克觉得没劲,他揣着半天的忐忑,好像全是喂了狗。以前工作的时候他就喂过好几次狗,但是这都功成名就了,再拿真情实感去喂狗就难免心寒。
他准备要走,汉弗莱叫住了他。
汉弗莱穿了一件浅色的西服,系着青花领结,眼窝下面浮着一层阴影,好像扛着什么事。
“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讲的话.....”汉弗莱欲言又止。
哈克冷眼打断他,“无非是一些屈尊纡贵的抱怨,我能想象。”
汉弗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愕然又惶惑,哈克一瞬间感受到侵犯反击的快感,但是对方很快就封闭了壳子,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那么.....”汉弗莱耸耸肩,表示双方可以鸣金收兵了,“我不懂球场礼仪,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哈克以为他在开嘲讽,他也确实开了嘲讽。场面变得令人尴尬焦虑,哈克不想接他的招式,转头便走,没能看到对方最后的眼神。
(三)
几年过去,哈克都没再见到汉弗莱,他时不时会想起他,还是未完待续的那部分在作祟。他揣摩那天汉弗莱的神情,慢慢意识到他应该确实有话要交代。但是愧疚的死灰复燃毕竟不是干柴烈火,没有太大的力量,他也就是想想。偶尔去趟剧院,希望能撞上他,解释两句,但是再也没有,他们失去了片面的联系,就失去了全部联系。
他后来听人讲起,说汉弗莱生了一场反复的大病,甚至都不能胜任皇家歌剧院董事会的闲散职务。讲这消息的人讳莫如深,哈克心惊肉跳,竟然没能追问下去。
但这心惊肉跳也没能让他行动起来,他甚至连去剧院撞人这样的事都不敢再做了。衰老带来了惰性,它拖着藕断丝连的侥幸念想,过着行将就木的日子。
1990年新年刚过,哈克拿到一张电影票,是女儿随手送给他打发时间的。电影名字叫《罗森克兰茨和吉尔登斯特恩已死》,他吃过午饭,百无聊赖,坐车去电影院。
伦敦还是那个伦敦,世间的稳定性很大程度依赖于城市建筑和结构的稳定性。哲学家们抨击结构,但是结构提供生离死别的幕布和戏台。
哈克从排队检票的人群里认出了汉弗莱,他正站在队伍最前面,有些局促的摸着口袋。
“唔,我记得它应当在口袋里.......”他很小声的嗫喏着,慢慢吞吞从队伍里退出来。
汉弗莱瘦了很多,几乎瘦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他的肩臂还是挺拔的,维持着头颅的旧日姿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哈克感到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冲撞,手脚冰凉头皮发麻,他几乎都不敢认他了。
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哈克还是走过去,走近了,隔着一个虚拟办公桌的距离,惊心动魄的看着汉弗莱。
他绝不会把重逢设计成这种模样,他们应该在一个更舒适的得体的空间里见面,彼此端出最好看的姿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汉弗莱此时此刻是个丢了电影票的窘迫老人,他本应当衣冠楚楚,他从来都衣冠楚楚。但是这又是特别亲近的时刻,哈克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跟汉弗莱如此亲近,他能看到这个人的肌肤血液,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在伦敦的街头孤立无援,像个孩子。壁垒离他们远去了,他在对方不知所措的眼睛里看见同样衰老的自己。
“汉菲....”哈克叫他的昵称,然后哽住了。这个遥远的名字从记忆力复苏,连带着情感也变得摧枯拉朽,他几乎都要落泪了,最后只能说“你看看你......”
汉弗莱惊了一下,他端详着哈克,惴惴不安的样子————他面部苍白,但是眼睛很亮,和过去一模一样。
然后他慢慢的,露出了一个自嘲一样的笑容。
检票员最终还是放了汉弗莱入场。他们头一次在一起看一部电影,却已经身处人生的末端。他们并肩坐在最后一排,四面空荡,衣服也空荡,血肉都死掉一半,但是关系还在,他们摸到了它。
电影晦涩又荒谬,如果可以选择,哈克更愿意跟汉弗莱去看风月俏佳人,但这是没得挑的,就好像汉弗莱也是没得挑的。他在哈克的人生里横空出世,给他使了一千万个绊子,绑他做人质,末了还要跟他一起看这样的一部电影,可哈克还是觉得自己爱他。电影里吉尔登斯特恩和罗森克兰茨抛了一百五十六次硬币,每一次结果都一样。那个时刻,哈克感觉旁边的汉弗莱稍微挪动了一下,这让他分散了精神,在黑暗里,有什么超越这一切的东西平地而生,他几乎都要去握汉弗莱的手。
但是他始终都没能伸出去。
散场的时候,人流拥挤,哈克丢失了汉弗莱。他在人群中焦虑的转圈,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失去这个人,伦敦便在他身后碎成片,只能听见威斯敏斯特的钟声。他意识到,这不是平日的钟声,是属于某个神秘角落的钟声,每当黑夜降临,他都会听见钟声响起。
End
注:文里《合家团聚》的剧本原文来自上海译文出版社的艾略特文集《大教堂凶杀案》
【y(p)m/hp】是,部长(六·下)
*阅读须知见合集“编者序”部分
1996年12月15日
食死徒的袭击范围从霍格莫德村逐渐扩大到了霍格沃茨外围,大有对霍格沃茨进行蚕食之势。阿兹卡班的食死徒们也蠢蠢欲动,每隔几天,汉弗莱便会带回一些“囚犯试图越狱”之类的消息回来。食死徒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摄魂怪乖乖听了他们的话,因此短短几天时间里,阿兹卡班塔楼被炸了好几个洞。傲罗们紧急驰援,布设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术阵。尽管术阵们都坚固又可靠,但魔法部接下来只能祈祷囚犯中没有术阵大师了。
按《预言家日报》的说法,这次逃出的尽是食死徒的精干成员,包括德拉科·马尔福和贝拉特里克斯·...
*阅读须知见合集“编者序”部分
1996年12月15日
食死徒的袭击范围从霍格莫德村逐渐扩大到了霍格沃茨外围,大有对霍格沃茨进行蚕食之势。阿兹卡班的食死徒们也蠢蠢欲动,每隔几天,汉弗莱便会带回一些“囚犯试图越狱”之类的消息回来。食死徒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摄魂怪乖乖听了他们的话,因此短短几天时间里,阿兹卡班塔楼被炸了好几个洞。傲罗们紧急驰援,布设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术阵。尽管术阵们都坚固又可靠,但魔法部接下来只能祈祷囚犯中没有术阵大师了。
按《预言家日报》的说法,这次逃出的尽是食死徒的精干成员,包括德拉科·马尔福和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在内。我猜这是真实消息,因为《预言家日报》报道负面事件从未出过错——只会夸大其辞,所以恐怕真实情况只会比这更糟糕。
汉弗莱告诉我,魔法法律执行司正在尽力弄清食死徒的驻地——甚至是伏地魔的位置。我对此表示怀疑,因为自从斯克林杰失踪、辛克尼斯调任后,魔法法律执行司事实上正处于群龙无首之中。
“不可否认的是,傲罗们确实做出了一番成绩。”汉弗莱说,“事实上,这两个职位的空缺反而让傲罗们积极了许多,工作效率也提高了。”
“执行司司长和办公室主任很碍事吗?”我问。
“不,”汉弗莱回答,“显然,傲罗们都希望升职。”
我又问他关于辛克尼斯的事。我提出,凡是人,就经不起细查。特别是辛克尼斯有一个前妻,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说不定能引发不小的轰动,从而让我——也许——可能——重回魔法部。
汉弗莱微微一笑:“哦,您想知道关于辛克尼斯的黑料。我不知道他实际上身中夺魂咒,正在被食死徒操纵的事儿够不够黑……”
“什么?”我一下坐直了身子。
“一些推论而已,”汉弗莱说,“他表现得很不正常,与他的身份和往昔的形象表现得相去甚远。恐怕因为他曾经在魔法部不是个那么显眼的角色,性格也很难扮演。”
“夺魂咒可不好证明。继有那么多食死徒都用中了夺魂咒逃脱惩罚以后,人们对夺魂咒的怀疑越来越深了。”我说。
“是的,并且考虑到背后的食死徒,当面拆穿很危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证明他精神失常,然后把他送进圣芒戈。”汉弗莱回答。我的大脑随即开始转动,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这个计划来:“在召开媒体发布会的时候给他一点吐真剂怎样?”
汉弗莱眼睛一下瞪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您是说在媒体面前公布魔法部正在被一个食死徒控制吗?”
“严格来说,并不是,”伯纳德插嘴道,“至少代代部长这个职位并不是授予食死徒的……”
他注意到了我们的眼神,闭上了嘴。
“您得确保辛克尼斯下台后威森加摩不会再抬出一个‘代代代部长’出来,部长。”汉弗莱说——他仍然叫我部长。
“那要看罗尼争不争气了,”我说,“他要是不争气,你们就尽管向新上任的履行部长职责的那位施夺魂咒好了。”
【以下为伯纳德·伍利的记录】:
针对夺魂咒的调查很快就迅速发展起来。汉弗莱爵士和我努力想弄清如何防止其他高级官员中夺魂咒,以及如何进一步限制辛克尼斯的行动。后一项其实已经完美地实现了,我们确保他上班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被红盒子包围着,审批一些魔药申请表和经费支出报告(我们把所有古灵阁懒得看的财务报表都要了过来)之类的东西,同时不让他接触到人员档案——汉弗莱爵士意识到他在调查并谋杀麻瓜出身的人员后,让人力资源部的贝克借新一轮的监察工作将要启动为由收回了辛克尼斯手里的名单。事实上,魔法部压根没有负责监察工作的人员,但监察工作倒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由威森加摩和媒体负责。
我们询问了神秘事务司的专业人员关于夺魂咒的事,他们告诉我们,夺魂咒作为不可饶恕咒之一,几乎是无法用反咒逆转的。目前,应对夺魂咒唯一有效的方法是用强力的一忘皆空,同时消除原体记忆和宿主记忆,逼迫宿主结束夺魂咒,再让原体一步步重塑记忆。
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不适用于预防,不过倒是挺适合辛克尼斯。我向汉弗莱爵士提出,我们可以用认知方面的咒语——比如让辛克尼斯认为自己是个青蛙——一举两得地消灭辛克尼斯和一个食死徒。
汉弗莱爵士同时用看天才和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可行是可行,”他看上去像被迫回答我似的,“但是……这需要一个计划。”
“这需要一个计划。”我同意,“我们可以安排他先开一些会,面见记者——当然,是经过挑选的记者——然后一点点放出‘代代部长精神状态欠佳’的消息来。”
汉弗莱爵士点了点头:“那我们需要一个较为刁钻的会议。”
“食死徒最不擅长什么?”我问。
“食死徒什么都不擅长,”汉弗莱爵士说,“尤其是一个被垃圾文件持续轰炸很久了的食死徒。不过,这样刁钻且无用的会议可以找出一箩筐来,”他拿起一支羽毛笔,“你听说欧洲猫头鹰联合保护协会谴责英国一部分文具制造商用猫头鹰羽毛做羽毛笔的事儿吗?这事儿来得不太凑巧,欧洲魔法合作联盟的几个成员发现他们的领导用的羽毛笔不大对劲——或许违反了《神奇动物保护条例》,于是进行了举报。不凑巧的是,那批猫头鹰羽毛制的羽毛笔都是英国货。”
我摇摇头——我听都没听说过。
“我们在两个月后可以就这件事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让我们亲爱的代代部长出面发言。”汉弗莱说,“不出意外的话,场面应该会很有意思。”
“我去找几份用过的发言稿让他看着改。”我说。
“拿哈克自己写的那些,不要拿秘书代笔的。”汉弗莱嘱咐道。
【以下为魔法部答欧洲猫头鹰联合保护协会新闻发布会上某记者所作的记录的摘要】:
记者:您怎么看待英国文具制造商使用猫头鹰毛制作羽毛笔的行为?
皮尔斯·辛克尼斯:啊,呃……事实上,大部分的制造商都使用鹅毛……猫头鹰毛一般只用于高端定制的羽毛笔上。
记者:怎么保证这些都是按照符合《神奇动物保护条例》有关规定取得的羽毛呢?
皮尔斯·辛克尼斯:我认为……猫头鹰并不算神奇动物,对吧?
记者:恰恰相反,巫师使用的信使猫头鹰是神奇动物,它们具有自我意识和很高的智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英国魔法部对这一国际条例并没有必要的了解?
皮尔斯·辛克尼斯:不,其实我们对羽毛笔都进行了……呃……是的,不……
记者:您刚才称使用猫头鹰羽毛制成的羽毛笔仅限于高端定制的羽毛笔上。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有钱人能够随意对受保护的神奇动物进行非法迫害?
皮尔斯·辛克尼斯:当然不是,这是完全合法的……哦,我是说,制羽毛笔这一项活动。从信使猫头鹰上拔羽毛,当然是不合法的……呃,我是说……
记者:英国魔法部有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来阻止这一违法行为的泛滥?
皮尔斯·辛克尼斯:不,啊不对,是的,哦不,不是……
……
1997年1月16日
那个无聊的羽毛笔发布会一定是汉弗莱和伯纳德联手给辛克尼斯下的绊子。这一下可好,点燃了半个欧洲魔法界的专注于“为正义发声”的媒体。现在或许欧洲人人皆知英国魔法部纵容有钱人对勤恳送信的猫头鹰施以拔毛之刑了。欧洲文具商们以此为借口开始抵制起英国货,虽然小小的羽毛笔不能拿我们怎样,但到底有失体面。
英国的巫师们(没用过猫头鹰羽毛笔的那些)对此并不买账,然而他们没有过多责怪欧洲人,而是开始谴责起辛克尼斯的糟糕应对来。
皮尔斯·辛克尼斯的风评很快在威森加摩里一落千丈。由于威森加摩没有严防死守外人进入的习惯,所以我会时不时地去那儿转转。(即使这意味着要经过魔法部),结识了不少人。他们未必对我这个被停职的人高看几眼,却不约而同地在聊起辛克尼斯时露出傲慢的鄙夷之情。我趁机散播起“辛克尼斯可能在工作重压下精神失常”的谣言来,没人信我。但我觉得只要他们对此表示惊讶,就可以称作效果斐然了。
汉弗莱和伯纳德对猫头鹰发布会很得意,又开始策划起各种各样的公开活动来。比如说让辛克尼斯赴埃及参加金字塔与巨石阵魔法遗迹保护交流会和赴爱尔兰爱尔兰妖精保护交流会之类的会议。这两个地方都不怎么待见英国人,应该更不待见英国魔法部代代部长了。我提出,要激发英国魔法界根本上的不满,必须从立场问题上下手。
“让他在食死徒和麻瓜问题上发言。”我说,突然有了一个新点子,“让他参加一场反对食死徒的集会,和他们的领袖对谈怎样?现在谁是最具影响力的群众意见领袖?”
伯纳德油盐不进:“邓布利多?”
“我!”我高兴地说。伯纳德打量着我,一副怀疑的神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好吧,是您,部长。”
“你要知道,政界和魔法领域是不一样的。”我语重心长地告诉伯纳德,但他明显没听进去——或许在他心里,这是一回事。
“我不得不诚恳地提醒您,部长,”汉弗莱说,“公开集会太危险了——鉴于辛克尼斯实际上是个食死徒,很多食死徒可能会得到风声混进人群中。我认为,比较合适的方式是安排在会议室中,并叫上记者和安保人员。”
我表示赞同,《预言家日报》和《巫师周刊》肯定都会对此颇感兴趣的——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时事热点。
“给他两滴吐真剂,”我高兴地说,“这下所有人都会在猫头鹰的事情上原谅英国魔法部了。他不会突然中止对辛克尼斯施的夺魂咒吧?”
伯纳德抢在汉弗莱前面开口:“难度越高的夺魂咒,想要中断链接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就越多。这个食死徒已经保持和辛克尼斯身体的高度链接这么久了,不是一时半会能脱身得了的。”
1997年2月4日
罗尼告诉我,威森加摩压根没对我进行什么调查——意料之中。他们只是随便草拟一份通知,然后把它扔进柜子深处再也不动了。罗尼告诉我,他最近升职了(因为威森加摩需要一个看上去对麻瓜很友善的人)。没准能在辛克尼斯卸任之后,努努力让这张文件重现天日。
“前提是斯克林杰不会半路跳出来,”罗尼说,“虽然威森加摩内部认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没准他被食死徒逮住,施了夺魂咒又放了回来……”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被食死徒施了夺魂咒又放回魔法部的另有其人。但我赞同了罗尼的看法,并祝他仕途顺利。
1997年2月14日
谈话在今天举行。我故意姗姗来迟,晾了辛克尼斯和记者一会儿,好让他们预先谈谈。我到了后,先和两个记者和一个摄影师握了握手,再和辛克尼斯握手。他显得很憔悴,眉宇间有一股工作过度的气息,说话也焉巴巴的。
我们先谈了几个不那么尖锐的种族问题,例如不同出身的学生在学校里被区别对待和校园霸凌。他看上去很为难,有些含糊其辞。这时,汉弗莱端来一杯水,恰如其分地劝辛克尼斯保护下嗓子。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他喝了几口,然后面色由白变青再转白。他用袖子抹抹嘴,示意我们继续。汉弗莱不会做无用的事儿,我意识到,这杯水一定被动了什么手脚——估计是吐真剂。
下半场,所有人都在期待一些真刀实枪的观点对撞。于是我问:“辛克尼斯先生,麻瓜和巫师一直以来的划分标准是什么?”
“会魔法的称作巫师,不会魔法的称作麻瓜。”他有些轻蔑地回答,“这是常识。”
“那么,辛克尼斯先生,麻瓜出身的巫师也会魔法,不是吗?”我问,“他们是否应该在黑魔王肆虐期间,同其他巫师一样,得到魔法部合理的关怀与庇护?但我听闻,最近魔法部并未采取什么有效手段抵御黑魔王。”
其实是有的,但我认为这应当归功于汉弗莱,而非魔法部的代代部长。
辛克尼斯的脸上的肌肉开始以一种陌生的方式运动起来,眨眼之间,他的五官就变得不属于他似的,神情好像换了一个人——或者说,这个人脸上名为“辛克尼斯”的面具被摘掉了。由于被吐真剂操控的缘故,他说起话来语气干干巴巴,像学生朗读课文。
“泥巴种不值得得到尊重,”他说——记者们的嘴齐刷刷长大了,“他们本不该会魔法,不配得到这种恩赐。如果说哑炮——另一种肮脏的人群——只是不幸的可怜虫,那么他们可以称得上卑劣。至于你,吉姆·哈克——”
他的肢体慌乱地动起来,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无济于事。随即右手又探向衣襟里,试图掏出魔杖,但掏了个空。这个手无寸铁的可怜食死徒开始害怕起来,但他还在继续说话。那张脸上神色冷漠,和颤抖的身体仿佛属于两个人。
“你也是个伪善、卑劣的人,你捏造了自己的出身,背弃了自己的血统——”
我感到不得不说些什么了,于是我站起身来:“女士们,先生们,我想这场谈话就到此为止。辛克尼斯先生状态不太好,不是吗?”
老练的记者们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奋笔疾书了一番,然后抬起头问:“哈克先生,‘捏造出身’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我说,“显然,我是麻瓜出身。没有巫师后裔会降生在孤儿院里。现在位于伯明翰的圣玛格丽特福利院里应该还保存着我的档案呢,感兴趣的话,烦请各位自行查询。”
(编者注:显然,哈克的这番话已经被证伪——因为人尽皆知,伏地魔正是降生于孤儿院里的巫师后裔。一些学者认为,詹姆斯·哈克是一名混血巫师,有一个巫师父亲。这种说法的来源是纯血统家族中秘密流传的一桩丑闻——埃弗里家族公子与一个麻瓜女孩私通,生下一个孩子后被愤怒的埃弗里家族中人抛弃,其年份恰好与詹姆斯·哈克出生年份相同。恐怕食死徒内部因为认同这桩丑闻的真实性,而将詹姆斯·哈克看作混血巫师。而哈克本人认为自己是麻瓜出身,也是理所当然的。按照圣玛格丽特福利院和霍格沃茨的档案记载,他直到十一岁生日的前两个月才出现魔力波动。并且,他本人一直坚信自己的父母死于船只失事。)
“——帮助那些下贱的麻瓜,忤逆黑魔王的权威——”辛克尼斯的嘴还在动着,但他背后的食死徒显然陷入了绝望,因为他的两条胳膊都耷拉下来了。
汉弗莱拍了拍伯纳德的肩膀,后者向辛克尼斯施了个束缚咒,附上一个噤声咒,接着我们齐心协力地赶起记者来。记者们悬浮在空中的速记羽毛笔奋战到最后一刻,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它们捉住,对所记内容进行“必要的审查”。
由此,辛克尼斯的政治生命和操控他的食死徒生理意义上的生命一起进入了倒计时。汉弗莱在记者走后几乎立刻对辛克尼斯用了摄神取念,然而食死徒的反应比我们想象中更快——那个操控辛克尼斯的食死徒被杀了,或者他的夺魂咒被中断了,总之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很倒霉的是,辛克尼斯显然被预先施过一忘皆空,所以我们甚至没能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1997年2月6日
登有这场“小小的意外”的报纸们席卷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表达对代代部长仇恨言论的愤怒。《预言家日报》在头版刊登了一篇社论,直指威森加摩任命辛克尼斯时的失策,并尖锐地质疑威森加摩是否与黑魔法势力相勾结——后来,伯纳德又在媒体的见证下陪辛克尼斯去圣芒戈作检查,记者们拍下了他胳膊上的黑魔标记。
我跑去找了邓肯,告诉他,罗尼向我提供了他勾结麻瓜倒卖货币的罪证。其实罗尼只向我说了一句醉话:“邓肯说他要收手不干了”,但虚张声势也是我曾经作为媒体人必备的基本功之一。
邓肯掩饰得很好,也就是说,我看出了他的慌乱。很快,在我高超的口才下,他同意与我暂时达成合作,在这个威森加摩需要焦头烂额地再推选一个代代代部长的时刻提出终止对我的调查,让我官复原职。
我写信给罗尼让他全力配合邓肯,也就是在威森加摩的高贵老混蛋们面前极力唱衰我,好让他们认为我的能力烂到足以担任魔法部部长。
我买了一点福灵剂,打算接下来每天喝几滴,直到结果出来为止,希望这有用。
1997年2月13日
经年累月的混乱容易让人们产生错觉,即他们过曾经的好日子时我在担任部长,那么他们的好日子是因为我担任部长带来的。所以,人们就如我所料的那样——“想把我抬回魔法部”——围堵了魔法部的几个出口(丝毫没有在意路过的麻瓜),要求让我官复原职。很快,食死徒就袭击了聚集的人群,在混战之中酿成了2死13伤的局面。
我出席了死者的追悼会,并作了悼词。这样一来,怀念我、要求我复职的呼声越来越响亮了。
1997年2月14日
威森加摩开始就部长问题展开讨论,我希望一切顺利。
1997年2月16日
两天过去了,罗尼和邓肯都告诉我,威森加摩内部要好久后才能达成共识。我愿意等待。
1997年2月20日
从威森加摩内部流露的风声来看,代代代部长看来是不会出现了。因为这无疑会引发民众更大的不满,并且谁坐上部长的办公椅,谁就会成为食死徒的靶子——这对威森加摩一点好处都没有。显然,他们没和黑魔王商量好。
撤换部长需要进行公投,竞选新部长也要进行公投,这也对威森加摩不利,因为我毫无疑问会赢下投票。
1997年3月1日
我在等待我的好消息,看起来我胜利在望。
1997年3月7日
威森加摩用壁炉给我送来了调查结果和通告,我官复原职了。
1997年3月10日
经过难以想象的推诿、扯皮、私相授受、斗争和妥协,我终于回到了部长办公室里。
也许是因为威森加摩认为局势已经混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部长是谁几乎无所谓了——于是我得到了放逐一般的官复原职,但这其实客观上是好事。
看着像往昔一样站在我办公桌前的汉弗莱和伯纳德,我高兴极了。随后,我签了委任令,任命金斯莱·沙克尔担任傲罗办公室主任,而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则在汉弗莱的建议下由全魔法部最没主意的乔治·彼得斯担任。按我的理解,汉弗莱口中的“没主意”或者“驯服”的人一般都有些把柄在文官手里。
如今的境况到底已经今非昔比,傲罗的人数大幅缩减、每天都有人被害、并且有消息称,邓布利多身体抱恙。战争还在继续,而现在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是我。
汉弗莱严肃地嘱咐我除了伍利老宅和魔法部,哪都不许去。他自己和伯纳德也都在严格地遵守这一禁足要求,只在周日下午出门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但我向他争辩说我是个政治家,政治家就是要抛头露面的。更何况,现在正是民众情绪高涨,可以趁热打铁,为我自己争取名声的好时候。
“您确定吗,部长?”汉弗莱问,“民众要是都真的这么乐观,为什么食死徒的人数还在增加?”
“当然是夺魂咒!”我没有丝毫犹豫。
汉弗莱挑起了一边眉毛:“真的吗,部长?夺魂咒只能是一对一的,也就是说,增长人数必定小于食死徒的原有人数——而目前食死徒的增长数量已经翻了一番,甚至还多于这个数。看来人们正在失去信心啊,部长。”
“汉弗莱,”我说,“‘失去信心’和‘恐慌’到底是不一样的。更何况,食死徒的队伍中也并不全是巫师——你得先把哑炮、狼人和巨人去掉。”
“不管怎样,您不能乱跑了,部长。”汉弗莱说,“食死徒必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杀您。”
他说得很诚恳。鉴于纯血统家族的成员们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网络,我想我还是听一下为好。
【以下为伯纳德·伍利的记录】:
复职的部长过着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的日子,但不管怎样,他的存在确实稳住了民心。民众们在他的号召下开始尝试对黑魔法势力进行反击,他们砸了几间翻倒巷的店,还逮住了一个食死徒——虽然他很快就挣脱束缚咒逃跑了。
大概三月初,汉弗莱爵士和我与卢修斯·马尔福会过一次面。这次会面是由汉弗莱爵士和马尔福先生安排的,因为有些风险且事关重大,所以把我也带上了。那时将近凌晨一点,我们三个像偷偷违反校规的学生一样在霍格莫德的栈桥上见了一面。马尔福先生看上去很憔悴,看来侍奉一个脾气暴戾的主公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次会晤相当简短且直接,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没有。马尔福先生只是草草扫了我们一眼,便开门见山地说:“哈克阁下复职后,黑魔王相当气愤。他把你们两个都列为了‘纯血统的叛徒’,也就是说,汉弗莱爵士,伍利先生——你们两个都将成为食死徒的攻击目标。”
“为什么?”我莽撞地问道,“他不能称我们为‘叛徒’。只有追随过他的人才能背叛他,从而成为他的叛徒。然而我们没有认同过他的任何观点,也没有为他服务过。更何况文官向来奉行‘政治中立’原则,不会认同任何一种政治立场,所以称我们为‘叛徒’是相当不恰当的。况且,血统认定问题我认为还有待商榷……抱歉。”
透过浓重的夜色,我也能察觉到汉弗莱爵士狠狠瞪了我一眼。
“谢谢你,伯纳德。”他说,“请继续,马尔福先生。”
“我此番还想拜托你们一件事,”马尔福先生有些苦涩地说,“必要的时候,我会向你们提供我儿子德拉科·马尔福的位置信息,届时希望你们能尽快逮捕他,并移交威森加摩。”
汉弗莱爵士点了点头。我猜想此举是对马尔福少爷的保护,毕竟对于名门家主来说,威森加摩只是略散点钱就能控制的小玩意。而一旦一夕失误,沦落到黑魔王面前,只会有被杀死这一种下场。
但我对部长复职后,黑魔王为什么记恨我和汉弗莱爵士始终抱有困惑。汉弗莱爵士摇摇头,告诉我:“不是谁都知道魔法部是如何运行的,伯纳德。”
1997年5月8日
我开始觉得我们一直过着某种担惊受怕到有些神经过敏的日子。房子里渐渐地只有那些挂在走廊上的画像还时不时有些欢声笑语。但是伯纳德突然意识到了这些画像可能带来的隐患,不惜背上来自列祖列宗的骂名,将它们统统搬进了仓库。
上班的时候,魔法部里也是一片死气。不知哪儿来的传言说邓布利多中了黑魔法诅咒,已经命悬一线。这消息在魔法界流传甚广,搞得人心惶惶。更过分的是,赫伯特和阿诺德突然来了封信,说他们已在欧洲大陆安顿下来,听闻我官复原职,特此祝贺。
这两个对付过伏地魔的有丰富作战经验的高人就这么溜走了,在海峡对岸和法国人一起看着我们的笑话——有什么比这更可恶的事吗?
但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以下为汉弗莱爵士的记录】:
阿诺德爵士搬到欧洲后,只剩我和巨人在魔法部里面面相觑。巨人是个聪明人,他从不找傲罗办公室麻烦,而是放任金斯莱自己安排傲罗的行动。据我所知,食死徒没找过他麻烦,可能因为他是有四分之一麻瓜血统的混血,也可能因为食死徒过分看轻了“秘书”这类人在魔法部中的地位。
傲罗们几乎是堵上了所有的身家性命在和食死徒战斗。食死徒的骚动日渐频繁,并且越来越逼近霍格沃茨了。我们一致认为黑魔王肯定对哈利·波特有所打算,鉴于魔法部在霍格沃茨没有部署多少防御力量——霍格沃茨内部还有前食死徒和食死徒的儿女们在活动——这一情形无疑是非常危险的。部长向邓布利多去过几回信讨论此事,却未得到过回信。
很快,我们发现我们谁都打听不到邓布利多的消息。虽然霍格沃茨向来遗世独立、密不透风,但是作为一名知名度极高的德高望重的伟大巫师,关于他的一点儿情况也探听不到肯定是相当奇怪的。部长基于他新闻从业者的视角,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邓布利多已经病重到生命垂危了。
这话相当不吉利,部长随后撤回了这条预测。
1997年6月30日
我刚下班回到住处,就被喊回了魔法部,在办公室看见了大惊失色的汉弗莱、巨人和伯纳德。能将三个大惊失色的秘书凑在一起的事不必说,一定是灭顶之灾。
“部长,”汉弗莱对我说,“驻守霍格沃茨的傲罗来讯,食死徒袭击了霍格沃茨。”
“迟早的事,”我有些烦躁,“他们有内应,不是吗?那个斯内普,还有马尔福……情况怎么样?”
三个秘书对视了一眼。
“非常糟,”汉弗莱神色凝重地回答,“邓布利多去世了。”
晴天霹雳这种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我听闻这个消息时心中的震撼。
“食死徒杀了他?”我问——我的嘴唇应该在颤抖。
“是,也不是,”汉弗莱说,“是斯内普。”
食死徒转变了目标——我意识到——他们知道魔法部没法儿被推翻,就调转重心去攻取霍格沃茨。邓布利多死了,霍格沃茨不再安全。鉴于部分校董和斯内普的食死徒身份,霍格沃茨甚至可能成为黑魔王的又一个据点。到那时,魔法部将别无他法,只能诉诸武力了。而傲罗也好、打击手也好,一直处在特别紧缺的状态。即使扩大招募,也要通过严格的选拔与训练才能正式投入战场。并且,与其认为魔法部有能力指挥军队打败食死徒,还不如向梅林祈祷某颗幸运的陨石能从天而降砸死伏地魔。
从个人安全上来说,出席公共活动不是个好主意。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又想回一趟霍格沃茨。于是我让伯纳德把“出席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追悼会”加到日程表上。
1997年6月31日
我经历了这辈子参加过的最哀伤的一次要人的葬礼,没有社交、没有交头接耳、没有私下洽谈,和博恩斯女士的葬礼差不多。我认为这是因为出席葬礼的大多是普通人和学生。为了纪念邓布利多,我本想把我的格兰芬多学院领带找出来戴上,但遗憾地发现这条领带也许和我的房子一起变成了碎片。
令人意外的是,我在葬礼上看见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她来做什么?汉弗莱认为她大概率是来看看有没有重要人士出席葬礼——来碰碰运气的。
“还好我回到了魔法部,不是吗?”我说。
“是,部长。”汉弗莱和伯纳德答道。
tbc.
【李涯】置之死地(八)
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空气轻巧又黏稠,像露珠一样滚进肺里,却闻不到应有的霉湿的臭味。
康泽的蜜蜂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一只,围着玻璃打转,振翅时发出响亮的嗡嗡声,我盯着它半透明的翅膀和毛茸茸的腹部,它在搜寻些什么,趴伏在窗格上微微颤抖。原来冬天已经过去了。
桌上那叠笔墨新鲜的纸张浓缩了我的一生。其中一张写起来最为艰难,落笔时我意识到我的人生已然追上李涯的步伐。我还能往前走,他却永远停在了原地。少时我站在河边挑选石头,自以为不会是倒霉蛋中的一员。幽深的河水不曾注视我,也没有诱惑我,是我自己走进去。鞭子抽在身上,我却追着疼痛自投罗网。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我才慢...
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空气轻巧又黏稠,像露珠一样滚进肺里,却闻不到应有的霉湿的臭味。
康泽的蜜蜂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一只,围着玻璃打转,振翅时发出响亮的嗡嗡声,我盯着它半透明的翅膀和毛茸茸的腹部,它在搜寻些什么,趴伏在窗格上微微颤抖。原来冬天已经过去了。
桌上那叠笔墨新鲜的纸张浓缩了我的一生。其中一张写起来最为艰难,落笔时我意识到我的人生已然追上李涯的步伐。我还能往前走,他却永远停在了原地。少时我站在河边挑选石头,自以为不会是倒霉蛋中的一员。幽深的河水不曾注视我,也没有诱惑我,是我自己走进去。鞭子抽在身上,我却追着疼痛自投罗网。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我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警备司令部执法队的廖三民是地下党,回程路上,他和负责带队抓捕的人都死了。
关于这点,你在材料里交代过相关情况,我需要更详细的内容。
这就是全部。
他摇摇头,这是你的材料,但是。他抖一抖纸张,发出簌簌的脆响,你又在哪里?
我哑口无言。
我不得不承认,那些曾经我以为遗忘的一切其实一直潜伏在河底,等待着我跳下去与之重逢。
时间是一坨凝固的猪油,我投入其中,充作驱虫防腐的一颗香料。效果出奇的好,八年来不曾改变丝毫,腥的咸的苦的,一股绝望的铁锈味。日子怎么过都一样,而活着只是活着。我被迫改掉了遗忘的坏习惯,每个夜晚都在过去的梦境中游荡,食用这三十多年的人生,细细咀嚼再吐出来供人审阅。
1948年12月29日,这天在我的生命中被独立出来,不再和我活着的任何一天放在一起。从这天起,天空永远凝滞成铅白色,抬头看不见云,也没有太阳,只有一颗心被映成黑白的图像,在被冻结的时间里跳动着,永不停歇。
砰。砰。砰。
砰——嗡——!
每个人都下意识做出半蹲的动作。李涯迅速反应过来,站直身体,在他开口前,紫云寺住持先一步惨叫出声:我的钟!或许是不知哪方地界的口音作祟,这三个字听起来更像是:我的钱!住持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矮壮敦实,粗脖子肉方脸,即使头顶端端正正点了两排戒疤,也常有人问他在哪条街出摊,猪是不是现杀。他以不符合体型的敏捷动作窜出去,三两步消失在回廊上。我赶到时只看见他在空中飘摇的袈裟一角。李涯有些傻眼地站在原地,我走过去说,这和尚挺适合做暗线。李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清清嗓子说,人不可貌相,走,看看去。
几乎一人高的铜钟,因麻绳腐朽而砸到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一群光头围着倒地的铜钟,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搅和在一起,汇成了钟声的余音。
我轻轻扯住李涯的袖子,他递过来一个眼神,我凑过去说,瞧,和尚送钟了。李涯动动眉毛,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这狗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话虽如此,他转过头时却笑了。
住持站在边上,并不去看李涯,兀自对着钟阿弥陀佛个不停,脸上的肉挤在一起,显出让人恶心的可怜模样。李涯示意手下人打发走那几个念经的和尚,住持不念经了,戳在铜钟旁,眼神哀戚地看过来,李队长,您看……
看什么看?看你给钟送终?李涯心里颇有些厌烦。他清楚知道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点丧气:旗子上那一轮太阳似乎黯淡了。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其实他也知道,旗上的白日是个死物,怎么会真的发光呢?可李涯还是不住想起在延安的两年。衣服是土黄布,饭食里常夹着洗不净的沙石。他怀疑那时候自己比抽条的少年时期还要瘦一些。黄沙,红日,做不完的事。夜里睡在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一躺下肩胛骨就和床板打架。他对着土墙侧卧,头枕着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边回忆白天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一边琢磨明天课堂上要讲的昆虫要去哪里抓。刚来不久,其余八名特务就被一网打尽,李涯在红色腹地孤军作战,本该提心吊胆,可名为冯剑的面具戴久了,他似乎真成了个应付起孩子来得心应手的热心肠老师。他如鱼得水,甚至被借调到边委宣传科帮忙。李涯在心里暗笑这些人的愚蠢,对那些暴露的同党更是不屑。
在天津方面暴露以前,没有人怀疑他。他是绝对忠诚的战士——对另一种信仰;他真心实意地渴望救国——用另一种方法。回到天津后他甚至有些不习惯,总感觉伸不开拳脚。在延安他戴着镣铐在山坡上跑步,丢下镣铐回到天津,他又钻进了没有窗和门的铁屋。李涯自认和其他特务不一样,他真上过战场,也真为这片土地流过血。那面旗帜上诸多荣光合该有他的一份。给庞秘书打完电话的那天夜里,李涯是真想余则成死。他有私心又怎样?人都有私心,他想救国,更想功成名就,在这些面前,钱算什么东西?这时候李涯就有点想念延安了。至少那群“同事”不常在他做事时给他使绊子。
对于余则成,李涯始终没有放下怀疑。他有预感,自己会抓到他的狐狸尾巴,总有一天。
路还很长,而时间不多,能达到目的就是好事。他懒得同和尚纠缠,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钱不是问题。住持不再求佛了,答话时脸上流露出属于俗世的欢欣,他笑着接下任务,发誓对党国的忠诚绝不输于对佛祖的信仰。
等我们接到情报匆匆离开时,李涯带来的东西已经在后院仓房安了家,铜钟仍横倒在地上,目送我们离去。它大张着黑洞洞的嘴,看着黑铁做成的怪物吞下几个凡人后扬长而去,越来越小,直到冲进最深处的黑暗中,再也不见踪迹。这时仍悬在梁上的半根绳结终于掉下来,溅起几不可闻的嗡鸣,向四周溢出,消失在空气里。它引起的涟漪却向更远的地方荡去,直到在某处得到回应。
据监视人员所说,暴露的报务员当场服毒自杀。毒药向来是安全又便捷的,不必考虑走火或哑弹,但比起子弹,就有些折磨人了。
不论如何,死亡的决心是相同的。
此刻他被枪口指着脸,却镇定自若地微笑,无论李涯问什么,只说不知道。电话响了,李涯掏出枪上膛,抵住廖三民的太阳穴,拿起分接筒凑到耳边,示意他接听。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谁,李涯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却不见惊讶。廖三民问,灭虫的事是不是越快越好?他的声音漂浮着,偏偏显得格外镇定,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他说,再见。
我对这副神态感到熟悉,许多人脸在我眼前晃过一圈,很快又消失不见。
电话挂断了。李涯放下听筒,有些得意地理了理袖口,多么熟悉的声音呀,廖队长,这些年我就忙了这么一件事,总算有点眉目了。他又问:灭虫是什么意思? 有个模糊的猜测划过我心底,不是猜测,我几乎能肯定对面是谁。
我的枪依然指在廖三民的脖颈,但他仰着头,一直注视着李涯,根本不在乎这随时会带走他生命的凶器。我不能说。他的声音平静如初。
那位报务员死前是否同样如此,讥讽地微笑,以示自己对信仰的忠诚。于是我知道,这又是一架即将投入火焰中的薪柴。
李涯若有所思地整整领口,现在证据确凿,他的动作又变得轻松写意起,主动拿起椅靠上的大衣,扔到廖三民怀里。他一抬手,很有居高临下的绅士风度。请吧,廖队长,咱们审讯室说话。
李涯很会扮笑,他在钱思明家门口哄堵门的学生时笑意盈盈,下垂的眼角和微翘的嘴唇凑在一起,看着就是个老好人。我还记得去年钱思明莫名其妙被救走后,李涯怀疑站里有内鬼,最后查出来是档案股的股长,进到审讯室里我站在后面做记录,看他跷着脚听收音机里唱的小曲,面前是正被大刑伺候的盛乡。刑讯室里没有开灯,灯光从外边射进来时似乎被吸走了所有颜色,变得惨白而冰冷,这光把那张怡然自得的脸割成两半,他弯着嘴角,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像金鱼尾摆动时荡开的涟漪。
在他愿意的时候,这些天生的优势让他能轻易哄得别人的信任。当他转过去,那张脸不能再为他增添粉饰,连肩膀的起伏和手臂的摆动都写满傲慢。一如此时他走在最前方,微仰着下巴,观察周遭的环境。
廖三民拎着被搜过的外套走在我们中间。这场面有些好笑,说是押送,他坦然自若的样子好像前来视察工作的上级,我们则充作护卫,拥着他往前走。我注意到他一直盯着李涯的背影。几张人脸再一次冒出来,慢慢从我眼前走过去:审讯室里试图咬舌自尽的秋掌柜;微笑着倒下的女共党;甚至是李涯。
李涯很像那些人,他们都迫不及待投入那火焰中,直到被烧成灰烬。
实在修不动了,选择拆章……
【是大臣/首相×神探夏洛克】伦敦公寓 20
第三案堂堂归来!
本案破案情节较少,总的来讲是个情景喜剧,整点老头儿们和年轻人们爱情故事什么的,案情为了乐子服务。约等于右转极品基老伴剧组。
“昨日凌晨,策划对议会大厦进行袭击的恐怖分子越狱,伦敦警方正在全力追查,望广大市民做好防护。知情人士透露,顾问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也参与了这次追查行动,请民众切莫惊慌。”
“首相宣布新的经济政策,英镑汇率再创新低。政府支持率再度跳水,本届首相是否将刷新最短任期?”
“受国际局势影响,油气价格持续上涨。政府已做好应急预案,同时呼吁民众节约能源,共度时艰。”
“由于丑闻缠身,内政部长引咎辞职。最高法院已对他提出指控,相关调查工...
第三案堂堂归来!
本案破案情节较少,总的来讲是个情景喜剧,整点老头儿们和年轻人们爱情故事什么的,案情为了乐子服务。约等于右转极品基老伴剧组。
“昨日凌晨,策划对议会大厦进行袭击的恐怖分子越狱,伦敦警方正在全力追查,望广大市民做好防护。知情人士透露,顾问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也参与了这次追查行动,请民众切莫惊慌。”
“首相宣布新的经济政策,英镑汇率再创新低。政府支持率再度跳水,本届首相是否将刷新最短任期?”
“受国际局势影响,油气价格持续上涨。政府已做好应急预案,同时呼吁民众节约能源,共度时艰。”
“由于丑闻缠身,内政部长引咎辞职。最高法院已对他提出指控,相关调查工作正在进行中。每日邮报提出质疑,为何没有针对在此事件中渎职官员的处理措施,截至目前,唐宁街并未做出官方回应。”
“由于在此前的强奸案与连环杀人案中对政府的检举与揭发,前首相吉姆·哈克重回公众视野。民调显示,61.3%的英国民众希望他复出。对此,哈克先生表示,尽管已淡出政坛,但倘若国家需要,他将毫不犹豫地为人民献身。”
汉弗莱“啪”地一声关了电视。
“别啊汉弗莱!”哈克正乐呵呵地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脸,突如其来的黑屏使得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马上要播到我的采访了!”
“正因如此。那是整个早间新闻最无聊的部分了。”
哈克的脸耷拉了下去。
汉弗莱说:“比起这个,我希望你能看一看上个月的账单,如果你真的能看得懂的话。”
“怎么啦?”
“我们正在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对于任何一个独立的经济体而言,任何针对物质交换而进行的经济上的开支都应该事先对各种必要的情况以及不可预见的紧急事件做出充分而合理的提前规划,而在此项必要措施缺失、独立经济体进行联合重组、新的经济形势尚且不清晰的背景之下,由于部分经济主体缺乏对现有市场环境的确切认知,背离了经济行为的一贯准则,因此,我不得不遗憾地告知您,在现有经济局势与市场环境下,我们的上一期物资消耗与能源储备已经超出了现阶段的应有水平,从长远来看,将会对本经济联合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哈克眨了眨眼。“你是说我们上个月超支了?”
“这得看您如何定义超支。”汉弗莱慢条斯理地把账单递给哈克,上面已经做了各种各样的批注,看得哈克头晕眼花,“以我们现有的退休金水平以及消费预期来看,是的。但是,”他话锋一转,“如果将您上个月所受采访的金额以及其他酬劳计入其中,并对我们的经济资源进行整合、消费行为做出合理预算的话,这项财政赤字非但会消失,我们还能大有盈余。”
哈克试图从汉弗莱密密麻麻的笔迹中找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一如既往地失败了,他的首相生涯已经证明了他是个彻底失败的经济学家,这一点不需要汉弗莱额外论述。“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他问,知道汉弗莱压根不希望他仔细思考什么。鉴于目前没有什么事实上需要他决策的政治事件,哈克一向愿意在小事上信任汉弗莱——至少在过去,他的秘书们把他照顾得还算很好。
汉弗莱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我们已经构成事实上的同居关系了,对吧?”
尽管这话有点奇怪,哈克确实没法否认。
汉弗莱又说:“那我们在此期间所有的开支,全部应该计为共同开支,对吧?”
“没错。”
“那么在此前提下,收入也应视作共同收入。”
“确实。”
“因此理应从我们之中选出一个人,来统筹管理我们的共同收入,换句话说,我们之中需要一个财务。鉴于您最近事务缠身,也许这项工作对于您来说只能徒增负担。作为与您共同生活的人,”他特意强调了下这句话,把哈克勾得嘴角直翘,“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承担此项责任了。”
“等等......”前首相这时候在咂摸出点不对劲来,“你的意思是,你要拿走我的钱?”
“并非拿走,dear Jim。”汉弗莱露出一个完美的笑,他一这么笑,哈克就浑身难受,“只是在我们的共同账户下做共同管理而已。从今往后,我会负责我们的各项开支,您再也不需要为此费任何心思了。相应的,如果我们再度超支,这项亏空也会由我来补齐。”
“况且楼下那对就是这么做的。华生医生来负责他们的所有开支,你看他们的生活如今井井有条。”
哈克想起昨天在楼下看到的人体组织标本,不确定地往地板上瞟了一眼。
“我不记得你在财政部干过。”他狐疑地说。
话虽如此,汉弗莱爵士最终还是成功地得到了哈克的银行卡,因为他答应如果这么做,他保证他们每天都有香槟或者雪莉。
哈克很快就为他的决定后悔了。第一天他的确得到了一瓶好酒,因此他不加节制地放纵自己,喝得七荤八素,摔了哈德森太太好几个花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花瓶恰好就放在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汉弗莱就在旁边但对此置之不理。据汉弗莱所说,他甚至跑到楼下去邀请夏洛克一起抽烟,被华生忍无可忍地赶了出去。等到第二天他清醒过来,汉弗莱微笑着看着他,把账单往他疼得厉害的脑门上拍。
“您瞧。”他不疾不徐地说,“您的个人行为带来了这一系列的额外开支,如果从公共账目上支出恐怕不太公平。”
“好吧。”哈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着账单上的数字,觉得头更疼了,“那我们怎么办?”
“既然是醉酒带来了这一系列后果,这些预算恐怕得从您的酒里扣了。”
哈克承认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汉弗莱从他的房间里搜刮走了所有他的私人窖藏,包括当初离开唐宁街时顺走的好些好酒。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白厅还是有好东西的。”
“你不能这样,汉弗莱!”哈克愁眉苦脸地说,“总得给我留点儿。”
“真的吗?或者你想让其他人知道你从十号带走了许多不该带走的东西吗?”
汉弗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留下哈克对着空荡荡的箱子欲哭无泪。他开始后悔自己同意的每一个决定,从1980年的透明政府运动回忆起,直到两天前的财政大权之争。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在白厅时汉弗莱会给他处处使绊子,不知道即使搬到了贝克街,此人还是这么的死性不改。他怎么就糊涂到心甘情愿将银行卡拱手上交了呢?
挂失重新办?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办事效率。况且他与汉弗莱远没有到誓不罢休的境地。汉弗莱说得对,他是绝对看不懂那些账单的,安妮去世之后他的生活就一团糟,直到和汉弗莱搬到一起。他需要他。
好在手上还有些零钱,哈克决定偷偷去便利店买点。然而他刚准备动身,就被自己那尽职尽责的邻居叫住了:“你要去哪,哈克先生?”
华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汉弗莱爵士嘱咐过我,如果看到您一个人形迹可疑鬼鬼祟祟地准备出门,一定要告诉他。我们都一致认为,您不管是从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而言,都绝不应该再酗酒了。”
哈克灰溜溜地回到了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