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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庭20岁脱离家庭自己创立了广告公司，之后和沈未清生活一段时间后互生情愫，两人交换了对彼此的心意，顾庭承诺等他上大学后两人就在一起。
（为后面想写的文做铺垫，可以不看，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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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后面想写的文做铺垫，可以不看，对剧情无影响。）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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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顾庭的公司这几年发展迅速，恰好沈未清也上了高三。
由于住校原因，沈未清只有周末才回家。顾庭公司在上海，离他们在杭州的家只有百来公里，顾庭干脆就住在了公司，周末坐高铁回家给沈未清做些好吃的。
沈未清初升高上的晚，是因为初中打架被退了学，直到17岁才被顾庭送进了私立学校。
沈未清向来听话，学习成绩也好，从没有让顾庭操心过，初中那会儿顾庭每次去家长会，沈未清都会被老师连口夸赞，其他学生家长向他投来羡慕的眼光，搞得他脸上也沾了光。所以顾庭一直不解，为什么那么听话的小孩会跟别人打起来？还将人打至重伤，连老师从中周旋了几次也没能把他保住。
他曾问过几次原因，可小孩儿闭口不谈，只是委屈的看着他说：“是他先欺负我的……”
顾庭赶紧替人顺了顺毛，心道他家小孩儿怕是真的被欺负的很了，不然沈未清这样的乖乖牌好学生怎么至于动手打人呢？于是他向沈未清保证，给他换一个更好的学校，在那里一定不会有人欺负他。
沈未清就这样被送到了杭州的嘉立中学，离他原本的居住的上海也不算远，但如此一来他就完全脱离了顾庭的掌控。
顾庭在学校旁买了间小房子给他，原本顾庭每到周末就会坐趟高铁或者飞机来杭州陪沈未清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顺便给他做些饭调理一下伙食。但自从沈未清上高中以后，顾庭的公司愈发忙碌，事业也到了瓶颈期，周末他基本把自己泡在公司里，去杭州的频率也渐渐减少。
光阴似箭，转眼间小孩儿就上了高三。
2.
阳光落进教室里，把白银似的柔光铺满了教室的各个角落，透过洁净的玻璃可以看到同学们认真学习的侧脸，除了一个特例——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角落，靠着窗户，嘴里叼着根中性笔假寐的那位少年。
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着，也不管他在干嘛。毕竟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他们都会给予最大的宽容。
下课铃声响过了几分钟后，老师才收了本子厉声道：“后天的家长会大家都不能缺席，知道吗？”
当然，除了沈未清。
他从一开始进校就四处宣扬自己父母双亡，没人管教，老师觉得他可怜，又看他成绩好，对他颇多照顾，家长会向来是他自己开的。
不过顾庭倒是也没有注意过，沈未清三年都没叫他开过一次家长会。
每个学校都有好学生，也会有每天颠三倒四的小混混。
所以沈未清是个孤儿的传言传进这帮混混的耳朵时，他们的欺凌对象就来了。
只不过那几个至今都不明白，一个老师见了就夸的好学生，原本应该手无缚鸡之力才是，怎么会穿的吊儿郎当的在小商店门口蹲着抽烟，还把他们几个人当球一样打了一顿。
沈未清原本还沉浸在与顾叔叔卿卿我我的画面里，突如其来的通知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心情也随之低落下去。
他已经几个月没见过顾庭了。
自从上了高三后，一周只有半天假期，但顾叔叔说他接到了一个很大的合作，如果做得好，可以让公司进入一个全新的层次。
所以仅仅连那半天，都没有时间陪他。
可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那半天为动力，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因为他不想让顾庭看到他的时候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情绪，影响了顾叔叔的工作。一直以来，他都是顾庭眼中的乖孩子，估计他对顾庭做过叛逆的事，就是告诉他“我喜欢你”。
他一直很乖的，每次顾庭回来，都能看见他在书房里学习的身影，如果见到顾庭，他一定会高兴的蹦起来，搂着顾庭的脖子，软软糯糯的朝他撒娇：“顾叔叔，你回来啦！”
顾庭往往会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小清有好好上学，好好照顾自己吗？”
“当然！”
“好，那我去做饭了，一会儿叫你。”
“好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
……
沈未清只觉得那双手温暖而有力量，那温流透过皮肤传进心脏里，于是他总会悄悄起身躲在厨房门后看顾叔叔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等着他一会儿弄好了，就会用围裙擦擦手叫他过来吃饭。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在学区房这边请个保姆，但顾庭更愿意亲手做饭给他的心肝宝贝。
可这样一顿简单温馨的晚餐，沈未清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了，他真的想顾庭想得发疯，甚至怕顾庭不等他了，在外面耍了朋友。
上上周他打电话问了顾叔叔，可电话那头的回答很是敷衍：“小清，我有点忙……”
紧接着，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在吗？”
“在。”顾庭回了一句，又拿起电话道，“就这样小清，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不知为何，沈未清总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但更可恶的是，他又得自己熬过这漫长的半天。
上周他再次给顾庭打了电话，顾庭没接。
沈未清怕他忙，也没敢一直骚扰他工作，憋了一个星期，终于还是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
这次他接的很快：“小清？什么事啊？”
“顾叔叔～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找我啊，我好想你啊。”沈未清委屈死了。
顾庭听得心软的不行，但无奈真的很忙，只能招招手示意助理先下去：“我也想小清了，但是这几周在谈项目，怕是过不去了。”
“哦……”
“对了，我让小周送过去的吃的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那就好，乖乖吃饭，等你快高考了我就搬来这边住，陪你冲刺，好吗？”顾庭说完便火急火燎地掐了电话，甚至没等对方回答一句。
“好……”沈未清的回答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进了地面。
此刻的他正半倚着沙发，一只手轻轻搭在胃腹上，冷冷地看着桌上周秘书送来的热菜无动于衷。
沈未清固执地又打了个电话过去，从前他没有在顾庭挂了他电话之后打过第二个回去，他知道顾庭很忙，可还是忍不住想见他。
“小清？怎么了？”顾庭接到电话后无奈地扶额，朝助理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想你，顾叔叔，你什么时候过来。”
“过段时间吧，小清，我真的很忙。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顾叔叔带你去吃。”
那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过段时间是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顾庭失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好吧。”沈未清恢复了正常，用充满遗憾的语气朝顾庭软声道，“顾叔叔再见，呜呜…好想你，顾叔叔也要记得想我。”
“我会的。”
3.
顾庭从未想过，沈未清正值18岁，正是叛逆的时候，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听话，何况他是沈未清，那个14岁就要和亲人决断离家出走的小孩儿。
其实他早就在学校犯了事被取消了住校资格，但学校不知道他有监护人，走读也是他自己办的，他也一直瞒着顾庭，连家长会都没跟他说。
他选择隐瞒，顾庭也从不过问。
沈未清小时候就是个浑身带刺的刺猬，母亲去世之后，他认定了父亲没有全力救治母亲，更是处处要和沈岳对着干。
本是他的母亲受不了剧痛，自愿放弃治疗，可小沈未清哪里懂沈岳同意撤管时的心痛，他只知道母亲明明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那时母亲一天的治疗费就要上万，他说是沈岳舍不得拿钱给母亲治疗，沈岳的公司开的到处都是，明明有那么多钱的。于是他格外痛恨父亲的财富，为了不花那脏手的钱，他才自己跑了出去。
胃病大概是在那段时间作出来的，他来到中国，身上带的钱本不多，小小年纪的他听过借酒消愁，便把钱全都拿来买了酒，拿酒当饭吃了。
后来顾庭收养了他，他也每天食欲不振，顾庭每天都变着法儿逗他开心，足足半年，他才从失去母亲的阴影里走出来。
顾庭知道他肠胃不算好，对他的饮食要求一向严格，他从不允许他喝酒吃冰的辣的。好在沈未清也很听话，从来都不会忤逆他。
不过，自从沈未清取消了住校资格后，抽烟喝酒那是一样没落，期间犯过一次急性肠炎，胃溃疡也严重了一些。
他自己去过一次医院，出来之后怕纸包不住火，还真收敛了不少。
意料之中，这个周末顾庭也没有过来看他。
直到周一放学回到家后，沈未清就趴在了床上，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对一个人的思念真的可以强到这种地步。
他背不进书吃不下饭，胃里还时不时地刺痛一下，似乎在警告他不吃饭的下场。
晚上他也睡不着，到了凌晨从床上爬了起来，下了一个天大的决心，买了凌晨的高铁票。
他要去上海看看顾庭。
就看一眼，他想着。
等他风尘仆仆到了上海，却被满脸褶子的保安大叔拦在了门外：“顾总出差了，得等他回来你预约好才能见他。”
沈未清恶狠狠地低声道：“你新来的吧，知道我是谁吗？顾庭我认识，让我进去。”
“顾总和祁兴集团在商议合作，真的不在公司。”保安大叔的语气不容商量，“非常抱歉，真的不行，您也别为难我。”
“……”沈未清虽然看着白白净净，但一八五的个子也不是摆设，走近几步压迫感还是很足，他放冷冷地看着保安，“如果我偏要为难你呢？”
“小朋友，我看你也是个学生，不与你计较，但规矩就是规矩，你如果执迷不悟，我就只能叫安保部队了。”
还真是顾庭聘用的员工，说话做事都跟他一个调调，沈未清笑了笑：“我就开个玩笑，您别放在心上。”
好在顾庭公司的前面有一个小型的公园，只有一个街道的距离，沈未清在公园里找了一个长凳，抱着腿坐了下去。大概是晚饭没有吃的缘故，胃里也开始难受起来，沈未清一只手随意地按在上腹，心情跌至谷底。
顾庭出差了，但没跟他说过。
和祁兴集团合作吗？
祁兴集团的执行董事长祁尧，在沈未清刚到中国的时候就追求过顾庭，为了讨顾庭开心，还给他买过许多玩具和零食。
难怪那天电话里的声音那么熟悉，其实他都记得的，那时候他本来也不小，顾庭也不大，却偏偏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
他记得，祁尧被顾庭拒绝以后，就再也没来打扰过，可顾庭为什么会和他合作？又为什么在他面前对这个事只字不提？
有鬼。肯定有鬼。
响了许久，他拨通了顾庭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些有所准备的难过的话语便溢出听筒：“顾叔叔～我好难受，你在哪儿啊？”
那边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未清思索了一秒，压了压嗓音，“我感冒了。”
“发烧没？”
“没有。”小孩儿拖着沙哑的嗓音撒娇道，“顾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陪着我。”
以前生病时顾庭都在身边照顾自己的，那样温柔深致的一个人，也会为了自己着急，沈未清想想都觉得幸福。
“那就好。”那边显然是松了口气，“我要出差几天，先让小周给你送点药过去好吗？”
沈未清忽然有点儿后悔说自己没发烧了，他心里难过的要死，听着顾庭的话竟梗咽起来：“你就不能回来陪陪我嘛？”
何况他真的很难受，夜里的凉风让他的胃脘不停地抽动，连呼吸都要放缓，他已经好久没这样疼过了，可顾叔叔一点都不知道。
“小清，我在出差啊，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
明明是他自己作的，也是他自己要瞒的，可他听着电话里的字眼就是委屈的要死。他的一举一动在顾庭眼里都是幼稚，可是他出差没有告诉自己，也不关心自己的情况，现在连句敷衍的解释和承诺都没有了。
哪怕他顾庭随便说一句我忙完了就来陪你也好，可他只是说，你还这么幼稚。
空气凝固了两秒，沈未清固执地问：“你喜欢我吗顾叔叔？”
这句话他常常问，以往顾庭都会耐心着回答很多遍，他不是不在乎沈未清，可他也得工作，工作压力本就不小，还要分出精力去哄小孩儿，他实在太累了。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顾庭在那边说道，“小清，懂事一点好吗？工作不是儿戏，记得吃药，早些睡吧。”
可是在沈未清心里，是他连“喜欢”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不愿意回答了。其实只要顾庭说，他就会信的。
“……好。”沈未清等顾庭挂了电话，才狠狠地在胃脘上掐了一把。
果然，顾叔叔又嫌他不懂事了。可他还要多懂事呢，至少他在顾庭面前从来都是乖巧顺从的，他从不忤逆顾庭，什么都听他的，可顾庭还是觉得他幼稚。
况且……一句喜欢又能浪费他多少时间？他只想确认一遍又一遍，顾庭是否在意他。
白桦树下的少年眼眶发红。
凌晨四点半的月亮撒出灰白色的光晕，铺在沥青马路上，铺在窸窸窣窣晃动的白桦叶上，铺在了公园里唯一坐着的少年的身上……
4.
他真的就呆在顾庭公司门前不走了，一年几天跟个小混混似的，叼着根烟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保安看着只觉得无奈，问他道，“小兄弟，顾总是你叔叔的话，你要不就给他打个电话，也好过在这儿等着。”
沈未清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我叔叔。”
“诶，小兄弟，这可是你上回自己说的啊。”
“乱说的行吗？”
“那顾总是你什么人啊，你就这么想见他吗？”保安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浑身都是一股子带刺儿的气质，可他在各大公司都有过当保安的经历，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大人物，眼前的少年莫名也有几分矜贵和傲气。
“他是我的爱人。”
保安大叔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阵，便进了保安室，只当是有人陪自己值班好了。
不过他的视线却常常停留在了这少年的身上。年轻人的烟瘾还不小，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有时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脸色一白，朝公司里看了一眼便缩着肩走了，过了几分钟就会回来，脸上还挂着淅淅沥沥的水珠。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大叔便开始习惯了这小年轻的存在。
沈未清做好了等他的准备，却独独没有料到顾庭会回来的这么突然。
纯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公司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男士，手上拿着公文包，还夹着一摞文件袋，脚还没站稳就去拉后车门。
后座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下了车，走近一点便能看清顾庭的脸。
明明按公司里的人的说法，他应当是后天才回来。所以直到顾庭朝他走来的时候，他才手足无措地掐灭了烟头，下一秒，便看见了站在顾庭身后的祁尧。
祁尧比顾庭略微高一点，两人都穿着V领衬衫，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那一刻沈未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庭总是说他幼稚，因为比起这样的他们，沈未清吊儿郎当蹲在门口抽烟的形象实在算不上成熟。
顾庭这两天很担心沈未清的情况，所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完成了合作的商谈才赶回来，想着来公司交代两句就去看看他的小清，毕竟一段时间没见到小孩儿了。
可他一下车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公司门口，在云烟里吞吐。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希望自己看错了，可当他走过去，直视这张熟的不能再熟的脸时，他白色衬衣上的烟味冲入鼻子时，顾庭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一言不发凝视着这个人。
“顾叔叔……”
沈未清一时间既生气又害怕，他不想看到顾叔叔和祁尧在一起，但同时他又很畏惧顾庭现在浑身释放的低压。
“我错了……”沈未清偏了偏头，尽量不去看顾庭的眼睛，他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像不良少年一样抽烟，他不知道顾庭会怎么惩罚他。
是会打他，骂他，还是干脆不要他了。
“小清，你没上学吗？”顾庭只是很平静甚至温柔地问道。
“没…没有，我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嗯。”顾庭拉开门，“跟我进来吧。”
沈未清太害怕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了，他不敢说什么，只是狠狠的剜了一眼祁尧便悻悻地跟着顾庭进去了。
到了顾庭的办公室，一下子陷入了无声的环境，像是与世隔绝的山洞里找不到出口。沈未清缩了缩肩：“顾叔叔……”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沈未清听见上方有一个轻轻的声音传来。
“去年。”
顾庭没有批评沈未清，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责任说他一直以来没有多花时间陪伴他，可人无完人，他确实做不到两者兼顾。
“坐吧，站着怪累的。”
沈未清固执地站在顾庭的办公桌前：“我错了……”
“不用道歉的，小清。”顾庭看着沈未清发红的眼眶，第一次没有伸手去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而是告诉他，“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完成学业，我在等你长大，知道吗？”
“那要多成熟？”沈未清忽然抬起头来，“像祁尧一样成熟吗？”
“这和祁尧有什么关系？”
“和他没关系，是我小肚鸡肠了。”
“沈未清，你看看你自己。”顾庭总算明白了这人在这怄什么气，可他只觉得沈未清不信任他，这只是工作，就算祁尧确实对他还有想法，他也会为了他拒绝。
他已经够累了，可沈未清却莫名其妙翘课跑到这里来，还在他公司门口叼着根烟，现在又在这里阴阳怪气地吃醋，顾庭没忍住提高了音量，“你冲动，无理取闹，你翘课在我公司门口抽烟，现在来质疑我的合作伙伴，你自己觉得你很有道理吗？”
“你让我等你长大，我等了，你呢？你就是打算这样对这段感情负责么？还是说我要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谈恋爱？”
“……对不起，我错了顾叔叔。”沈未清被顾庭吓得不轻，双手背在身后捏着衣角，除了乖乖认错，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抖，顾庭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他，哪怕他打架被辍学的那次，也没有这样吼他。
他在顾庭面前明明很少叛逆，这次运气不好被抓了个正着而已，而这唯一的变数就是祁尧。
他们走在一起是那么般配，顾叔叔肯定是对祁尧有些感觉的，因为顾庭和他离多于聚，那就意味着他与祁尧在一起的时间很多，顾庭能与他日久生情，那他跟祁尧也可以。
祁尧身上的特质又和顾叔叔所说的一模一样，连他都能感觉到，祁尧就是他的敌人，可这次的胜算，好像不大。
这几天胃痛来得频繁，沈未清实在是被吓怕了，哆哆嗦嗦地没注意到胃里闷闷的痛意，直到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要失去顾庭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胃脘跟着跳动了一下，牵扯着疼痛蔓延全身。
沈未清忍了又忍才没去按它，伸手撑着顾庭的办公桌，语无伦次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乱想的，顾叔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讨厌我……”沈未清说得委屈极了，眼泪配合着他一颗一颗落了下来，砸在桌子上，看得顾庭心里一惊。
真的哭了啊……
偏偏顾庭最见不得他哭，累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他只好抱了抱眼前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小孩儿，开口安慰道：“别哭了，我安排小周送你回去，乖乖的好吗？”
“你又想赶我走…是想和祁尧待在一起吧？”
“沈未清！你乱说什么？”顾庭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怀疑我是吗？”
“我……”沈未清红着双眼，余下的眼泪将滴未滴地挂在睫毛上。
“行了，我不想跟小孩儿吵什么，你回去吧，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谈谈。”顾庭扶额坐下了，“我叫小周过来。”
沈未清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可他一点都不想离开顾庭，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个祁尧。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沈未清没什么音调地回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祁尧就在办公室门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根烟，看到他出来，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进去了。
沈未清看到了。
走廊的光线并不算好，沈未清侧着脸扯出一个冷笑，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门“嘭”的一声关上，他缓缓蹲了下去，两只手胡乱按着腹腔，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你可以接受他在你办公室门口抽烟，却对我百般苛刻？
保安大叔正在保安室里追抗战大片，没想到看着看着门被人推开了，来的人正是这几天陪自己值班的小兄弟。
小兄弟的步伐有些飘忽，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像刚从水池里捞出来似的。
“请问…厕所，在哪里？”沈未清一句话断了几次，声音哑得像卡了根刺在喉咙里。
“那儿。”保安大叔指了指方向，关心道，“小兄弟，没事儿吧？”
沈未清摆了摆手便跌跌撞撞朝厕所奔去。
水声哗啦啦流着，沈未清单手撑洗手台上艰难地干呕着，其实他根本吐不出什么，只是强烈的反胃感不停逼迫着他。剧烈的呕吐反倒带来火烧一般的痛楚，沈未清干脆把两只手狠狠插了进去，管他什么后果，能减轻疼痛就好了。
尽管那颗器官像一条烂抹布一样拧得厉害，但沈未清只是抹了把水在脸上，靠着墙坐在地上。
他浑浑噩噩地在想顾庭，顾叔叔为什么对祁尧那么宽容？
好像他对所有人都很大度，除了自己。
祁尧……祁尧，这个人轻而易举抢走了顾庭对自己的爱，顾庭为了陪他，让自己在杭州自生自灭了一个月；顾庭每次与自己说话都充满了不耐烦，一字一句间都显示着他累了，可却与祁尧有说有笑地回了公司，眉眼间净是愉悦；顾庭为了他第一次吼自己，哪怕他们一个月没有见面，哪怕他明明头一天还告诉顾庭他难受，可顾庭还是吼了他。
都是祁尧这个人的出现。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厕所的门被人推开。
沈未清睁开眼，发现厕所漆黑一片，像深不见底的井底，连门外的光都黯淡了下来。他艰难的起身，却撞到了一个人。
“是我。”祁尧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小未清，怎么还没走？”
“祁尧？”沈未清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怎么还没走。”
祁尧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扶着他的手，用着懒洋洋的声调：“我当然没走，你的顾庭宝贝儿可舍不得我走，我手里还有他梦寐以求的资源呢。”
“是么？”
沈未清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却有一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味道，连祁尧都觉得脊背一凉。
可祁尧还来不及思考这句话里的意味，下一秒他自诩帅气的脸庞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骨节和颧骨的碰撞发出沉闷的重响。
＿祁尧嘴里似乎有了点血味儿。
他下意识地挥拳抵抗突如其来的攻击，不知道挥中了哪儿，上方的人忽然闷哼了一声，随即停止了攻势。
“你丫的……”
祁尧从小在祁兴集团摸爬滚打才坐到了这个家族最高的位置，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会儿被人先手打了一拳，他肯定是不吃这亏的。
“你个小屁孩儿发什么疯？”看在对方是个孩子的份上，祁尧下手轻了些，随手打在了这人的胸腹间。
没成想沈未清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祁尧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锐器刺入皮肤的声音。
是一把精致的小刀。
“我当然没事。”沈未清冷笑道，“有事的是你。”
“……”祁尧非常想看看这小屁孩脑浆里装的什么，可惜他此刻浑身发冷，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感受不到疼痛，却摸了一手粘腻。
沈未清看着祁尧渐渐失去了意识。
——
顾庭和祁尧在办公室谈合作项目的开发权，本来谈的好好的，却忽然停电了，两人不得不终止谈话一起下了楼，又约好明天再详谈开发板块和内容。
祁尧到了一楼，忽然想上厕所，顾庭笑着给他指了路，问他需不需要陪同。
“我认得路。”祁尧撇撇嘴。
大厅里漆黑一片，连针线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顾庭有些疑惑地走进厕所找人，喊了半天也没动静，之好打开手电筒。
刺眼的灯光下，他瞟到了自己脚下的一摊红色。
血？
顺着血的方向一抬头，就看见了祁尧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小腹上插着一把小刀。而沈未清一直靠墙坐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他，深邃的瞳孔像一堵深渊，令人毛骨悚然。
顾庭忽然觉得后背一阵恶寒。
“……你干的？”
沈未清的睫毛颤了颤，“我错了”几乎本能地就要说出口，可他看着顾庭愤怒的表情，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顾庭不喜欢他，他说什么都没用。
“顾叔叔。”声音开口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意，哑得像一块荒废的锈铁，“我疼。”
顾庭还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没缓过神来，他盯了沈未清足足一分钟才把祁尧扶起来打了120，忽略了旁边脸色比祁尧还要白上几分的少年。
“好得很，沈未清。”顾庭搂着祁尧上救护车前看了一眼沈未清，“哪怕你在我面前装累了，也没必要一天之内就让我认清你是什么人。”
所谓一叶落而天下知秋，睹杯中之水而知岁之将暮。顾庭在这一刻终于发现了，沈未清一直都不是他眼里的乖小孩儿，原来他暴力无理，满身戾气，原来他从来没有把两人的约定放在心上，原来他在他面前如此会伪装。
沈未清看着顾庭愠怒的表情叹口气，竟然笑了出来：“顾叔叔，你要再不走，你家祁尧可就快死了。”
其实沈未清不想顾庭走，他知道顾庭得去为他的冲动买单，可他也很疼，他需要顾庭陪。
但顾庭没有，最终他决绝地和祁尧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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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浅川正扶着门框低头脱鞋，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成…什么成了？哦对了，我现在确实在黎哥的公司哦~”
“啊？你在谈黎公司上班？” 章斐尹瞪大了眼睛。
谁不知道谈黎是他们人中间混得最好的。连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注册了自己的公司，从最初的小团队一步步做起来的，目前在业界算得上小有规模，他实在不能不惊讶。
“真的假的？你不是说毕业之后想去广告行业的吗？”
祝浅川摊了摊手，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那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遇到更合适的了。而且面试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公司啊，结果被录用了才发现…”
他对着谈黎扬眉，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公司超棒，环境好，人也靠谱。”
谈黎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笑弯的眼睛上，听见这奉承话无奈地笑：“对，浅川的业务能力很出色。”
“哟，你俩一唱一和挺默契的。”唐洲打趣道，“你俩怎么听着，比我和我前女友还搭。”
祝浅川啧了一声，“那你可太不争气了。”
居酒屋的榻榻米房间温暖舒适，灯光昏黄，映在地板上泛着光，一圈人围着矮桌坐着。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酒香和蒸汽混在一起，仿佛把少年们的回忆都蒸软了。
话题跑得很快，最开始从“谁作弊被抓”到“当年谁偷偷写情书”，中间夹杂着谁谁还没毕业就结婚了，谁又离了，谁混得风生水起，谁还一脸学生气，到最后又回到了现在的生活上来。
祝浅川的酒量一般，但老板娘自酿的杨梅酒微甜顺口，他尝了一杯又忍不住续了，两杯下去脸颊悄悄泛了红。
谈黎坐在他左边，余光注意到他红得发亮的耳尖，抬手夹了一筷子刚煮好的和牛放进他碗里，声音压低：“多吃一点，一会儿要醉了。”
祝浅川偏头看他，眼角泛着带着醉意的笑。
气氛热络，他一向话不多，除了被cue的时候回答几句，就是安静的坐着喝酒吃东西。倒是祝浅川跟林曜、唐洲他们闹得起劲，话多得像翻开了话匣子，小动作也多了起来，手舞足蹈间把筷子“哐当”一声挥到了地上。
他嘀咕了一句“哇去”歪身就去捡，谈黎也下意识地跟着探身，两个人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贴到一起，他停了动作，还是把手慢慢收了回来。
祝浅川没注意，只是笑了笑：“我是不是有点喝多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语调也比平时软了很多。
“有点。”谈黎轻声说，眼神眷恋的扫过他殷红的唇。
唐洲将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挑了挑眉，笑着啧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饭后大家聚在院子里，篝火正好升了起来。干燥的木柴噼啪作响，火星偶尔窜起，在夜色中飞成一点点光，落在地上，像极了某个遥远年少的夏天。虽然气温渐凉，却因为一圈人围坐着说笑打闹，连风都带着热气，烘得人心头暖融融的。
祝浅川笑着接了句林曜的话，转头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谈黎送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背影上不知为何有些出神。
趁这这功夫唐洲凑过来。
“你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把人拿下啊？” 他问得直白，甚至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地意味，“不能吧，谈黎，你又不是没机会。”
谈黎没看他，只是低头伸手拨了拨篝火边散落着的木棍，把七扭八歪的柴火理了理，像是在理自己心中燃着的那团火。
“…他应该是直的。”
“真的假的？”唐洲抬眉，“他大学谈女朋友了？”
谈黎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凭什么觉得他是直的？”
谈黎沉默了半晌，相隔不远处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大家闹作一团。他却仿佛被那些热烈地声音隔开了，陷在自己的沉思里。
“感觉吧…又或许不是我觉得他是直的。”他开口，声音低而缓，像在自言自语，“只是我一直没敢试。”
“我怕试了，就连现在这样都留不住了。”
唐洲看着他，忽然没了话。那些本来挂在嘴边的调侃，都因为那句“怕连现在都留不住”堵住了。
谈黎抿了一口蜂蜜水，喉结微微滚动，甜味将心底的苦和酸意压在舌根。
他低头笑笑，神情却是空出来的温柔：“其实这样也挺好。能一起共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和他说话，偶尔还能听他抱怨生活上的小事，挺好的。”
唐洲闻言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挺好的？等哪天祝浅川真牵个女生来跟你说“这是我对象”，你谈黎还能说得出这话？
转念想了想，又觉得要是按照谈黎这样闷葫芦的性格，多半还能点头微笑地送上祝福，说不准真行。
他皱眉刚要开口，祝浅川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什么挺好的？”
谈黎下意识抬起头，眼神愣愣。他看见祝浅川站在火光边，脸上还挂着没散去的笑。
“你们聊什么呢？”祝浅川走近，“是不是我一走，就开始背地里说我坏话了？”
谈黎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把手里的蜂蜜水递过去，语气温和：“这个还不错，甜度刚好。要不要试试？”
“好啊。”祝浅川接过来抿了一口，眉眼弯了起来，“哎，果然好甜，好喝。”
这一瞬间的画面仿佛静止，火光映在他唇角亮晶晶的。谈黎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眼里压抑的爱意在风里化开了边。
夜色渐深，山风微凉，大家陆续回房休息。
谈黎和祝浅川一起回房，走廊灯光从木格栅顶上洒下来，落在两人的肩上。祝浅川站在门口转过身来，眼角还挂着一点酒后的红晕，声音轻飘飘的：“晚安啦，黎哥～我先回去睡了。”
他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进了房间，背影带着几分不设防的轻快。门关上之前，他还回头冲谈黎眨了下眼。
“晚安。”谈黎站在原地望着祝浅川关上的门半晌，才垂下眼回过神来，去握隔壁房门的把手。
晚风绕过走廊尽头吹来，他低头把那口热气压进肺里，才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静悄悄的，冷白色的炽光顶灯格外幽凉。他换了鞋脱下外套，后知后觉地发现胃里像是拧住了，隐隐作痛。
其实刚刚在院子里就有点不舒服了，只是当时在餐桌上喝了点酒又被篝火烘着，他一时没放在心上。
现在安静下来，酒劲退去，反而疼痛愈发清晰。
谈黎下意识地快步走向床边，掀开被子那一刻，一股潮冷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褥子发着股淡淡的霉气，像是受了夜里的湿气，被子摸上去也是冰的，湿黏得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一样。
他甚至能看到床单边缘未干透的水印。谈黎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床头柜的座机打电话问了前台。
对方语气抱歉：“真的不好意思，先生，这两天人太多，所有房间早就订满了。我们现在实在调不出新房间……”
没有办法，他还是试着躺了下去，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找最不冷的角落，又从行李箱里翻了几件衣服铺在枕头下，但是没用。
疼痛冒出的汗已经把他后背浸湿了，胃里磨人的厉害，像是被缓慢而倔强地拽着。每一下都不剧烈，却持续得让人难以忽视。
他再次昏沉地撑着坐起来，手扶着疼到眩晕的额头，却摸到了一手的汗。
不过凌晨三点。
夜风还在吹，山间的草木香透着股潮湿。谈黎勉强坐起来，只觉得这张床是半点也睡不得了，他盯着房间里的那张沙发，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这个选择总比躺在地上好点。
沙发不长，他只能侧着蜷着，颈椎靠着扶手，动一下就酸得厉害。软塌塌的沙发提供不了支撑点，腰椎立马陷了进去，像压在一团旧棉花上软塌又不透气。
谈黎半睁着眼睛盯着矮茶几揉了揉腹部，才慢慢阖上眼。
意识沉浮间，谈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祝浅川坐在篝火边，一边咬着羊肉串一边回头冲他笑，风吹过他鬓角，耳朵红得像被晚霞染过。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晨光细细斜斜地落在地板上，像极了针尖，扎在眼皮上疼得发干。
布料因汗黏在在皮肤上发冷，像是有什么温吞却固执的东西一直在往身体里钻。他试图动一下，却只换来胃脘处一阵绞痛，他使劲把手掌掐进去用力揉了揉，才觉得好了一点。
等到那股天旋地转过去一点，谈黎站起来走进洗手间，他想洗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也不想在难得的重聚里扫兴。
冷水从头顶砸下来时，下意识绷直了身子，背肌因为抽痛而微微颤着。谈黎没吭声，只是抬手撑在瓷砖墙面上，任水顺着肩膀往下冲。
水声盖过了他的呼吸，也盖住了他在水雾中那一点点几乎听不见的喘息。
谈黎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很久。镜子里的人神色清冷，唇角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看上去没有半点狼狈。除了脸色白得不太正常，几乎挑不出错。
他确认自己没有问题之后才伸手推开门。隔壁的门也刚好“咔哒”一声开了。
祝浅川踩着拖鞋走出来，眼尾还挂着没散尽的困意。脚步拖沓：“黎哥，你起这么早啊？”
他的头发还胡乱翘着，一看就是刚洗漱完就出来，宽松的领口歪向一边，像只还没完全睁眼的小动物，语气又软又慢，带着点梦游似的呆。
谈黎看着他，只觉得身上的疼都缓了些：“嗯，醒得早。”
“你也真自律。”祝浅川揉揉眼，“我昨晚喝太多了，现在脑袋都还晕着。”
“你昨晚脸红得像烤番茄。”谈黎轻声说，眉眼里带着点笑意，嗓音却哑得不大像平常。
“我哪有…”祝浅川反应过来，“你嗓子怎么了？听上去有点哑。”
“没事。”谈黎不动声色地抬手揉了揉喉咙，神色从容，“可能是昨晚喝了点酒，有点上火。”
祝浅川似乎还想再问点什么，谈黎却先一步开口：“你回去多拿件外套，山里早晚温差大，别穿这么少。”
他语气温淡自然， 祝浅川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薄薄的长袖，挠了挠后脑勺：“那我再去拿件卫衣。”
“嗯。”谈黎点头。
祝浅川回身走进房间的背影刚一消失，谈黎脸上的神情便微不可察地缓了缓。他站在那里，指尖藏在身后微微发颤，却还是强撑着没捂住胃的位置。
-
大家终于在午饭过后凑齐了整装准备爬山，祝浅川边系鞋带边打哈欠，他觉得午饭好像不小心吃多了，两碗饭下去有点晕碳：“真太久没爬山了吧……哪里还爬的动。”
“动一动对身体好，而且山里空气也好。”谈黎在一旁淡淡地说，等他起身后弯腰帮他调背包背带，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中午的时候他没吃进去多少，胃里像被什么堵着，连咽下去都费劲。
回房拿东西时更是将那点勉强咽下的饭菜就全吐了出来，吐到最后是酸水。现在光是站在阳光底下，他就觉得眼前发黑，连视线都开始晃。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沙发上睡的着凉了，浑身从骨头缝里蒸出来的热。他起身时有那么一瞬脚底虚软，撑着桌子才勉强稳住。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上走去。
路程不算难，但一直在坡上。祝浅川走在谈黎前面，偶尔回头丢个玩笑：“黎哥你是不是平时坐办公室坐久了啊？怎么这么喘？”
谈黎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嗓音嘶哑：“是啊，真是太久没运动了。”
祝浅川皱了皱眉，没再接话，只是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悄悄往他身边靠了点。
谈黎沉默着迈步，不声不响地跟着前面叽叽喳喳的同学们，但背后的衬衫已经被汗浸透了，颜色深了一块。分明大家都在出汗，他却出得格外多，一路风吹下来，凉意顺着脊背钻进去，带着一丝钝钝的寒意。
他呼吸不快，但不稳，像是每一口都要花点力气。额头上细汗一层接一层，手臂也开始发沉，连抬手擦汗的时候都透着点勉强。
“你没事吧？”祝浅川眼底是压不住的担心，伸手想去扶却被不留痕迹的躲开了。
谈黎看他的眼神还算清醒，只是眼下的青色被阳光拉得更深。他嘴角勾着笑：“没事，山上风大，你小心点脚下。”
他的声音轻得像从喉咙深处带出来的热气，可他的眼睛却还是笑着的。
祝浅川盯着他看了两秒，总觉得哪儿不对。
他不是没见过谈黎累的样子，可今天这副状态显然不太对劲，眼神有点空不说，动作慢了半拍，声音也轻得过分。但他忍着没说什么，他知道谈黎不喜欢被人围着问来问去，尤其当着别人的面。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总算折返下山。
刚回到民宿的营地，大家伙七七八八的都瘫坐在椅子上叫苦连天，林曜几个人嚷嚷要马上开始烧烤，也不知道谁还叫着应该安排个边吃边泡脚的环节。
祝浅川才刚给谈黎倒了杯水就被林曜喊走了，他一步三回头，带着点放不下心的意思。
谈黎站在原地好笑地朝他挥了挥手，才轻轻地对旁边的唐洲说：“我先回房躺一下，有点累，晚饭别等我了。”
“你行不行啊？”唐洲笑着拍了他一下，“别是昨晚喝那点酒伤着元气了吧？”
谈黎笑着摇摇头，摆摆手走远。
没有人注意他转身那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胳膊上的衣料，脚步踉跄了一下。
回到房间的那一刻，整个人几乎是靠意志力在支撑。他关上门才想起昨晚的湿冷，这床根本不能睡。
他站着没动，烧得脑子发懵，耳朵里嗡嗡作响，总觉得整间屋子都开始晃。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沙发，脚下发软地挪过去，重重地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额头烫得厉害，像有团火在里面烧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胀，由内而外的炙热感让谈黎的眼皮发沉、喉咙发涩。
他喘了两口气，勉强解开外套的扣子，手臂一垂，就再也不想动了。
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傍晚的橘褪成灰蓝，夜色像潮水漫进屋里，把他慢慢浸没。谈黎在昏昏沉沉中闭上眼，连同桌上还没关掉的手机，和未关上的窗，通通都没力气去管了。
外面传来的阵阵笑骂声、火光、喧嚣在窗外远远地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谈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连梦都烧不清晰。
-
夜风起了，草地边上摆着几个烧烤架，赤色的碳块时不时在里面噼啪作响，上头整齐的码着一排的烤串，香气在空气中飘荡。
祝浅川拿着竹签在人群里帮忙翻着炉子，眼睛却不时往人群外扫，没看到人，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们有谁看见谈黎了吗？”
“好像回房了，洗澡去了吧？”另一个同学回头说，“谁刚刚说好像累了。”
“也是，今天走一下午山路，不累才怪。”另一个人应和道。
他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烤串，小声嘀咕：“洗澡……那应该还好吧。”
语气轻松，但尾音收得有点慢。
祝浅川继续翻着烤串，像是没放在心上，可刚才还打闹得热火朝天的人，忽然就安静了几分。炭火的热气扑在脸上，蒸的眼睛眯了一下，不自觉地偏头看了眼民宿那边的灯光。
他一边嘬着手指头，把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凳上，勉强放下心又跟人插科打诨起来，看起来依旧兴致勃勃，但心思早就飘神了。
肉翻得不均匀，有的那头都糊了也没察觉。被人提醒才“哎哎哎”地反应过来，赶紧将糊掉的一面翻个身，又笑着：“今天手艺不在线，大家凑合吃啊。”
说完又忍不住侧头往民宿那边望了一眼，窗子被窗帘挡住，看不到人影。
他吸了口气，想起下午谈黎冷汗涔涔的样子，不忍有些多想，谈黎说的是去洗澡，肯定只是累了。
……应该没事的吧？
唐洲举着两串烤翅坐在椅子上，低头扫了一眼边上的手机，刚想问这是谁的，没想到屏幕亮起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黎哥：浅川，可以帮我问问前台有退烧药吗】
他啃鸡翅的动作慢了下来，咬了一半的翅膀停在唇边，抬眼看向火堆边那个还在跟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身影。
“祝浅川！”他高喊了一声，“能不能帮我拿一串过来？”
祝浅川应了一声：“好。”随手拿了串跑过去递过去，“给你，欸不是？你手上不还有呢吗？”
“来，你也坐会儿。”
唐洲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椅子，把他拉下来按着坐下，啃着鸡翅装作随口问，“你知道谈黎去哪了吗？”
“不是说去洗澡了吗？”祝浅川也跟着咬了一口。
“哦，那没事了。”唐洲笑了一下，语气松懈下来，像是随口一提，“我就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的时候，你收情书那事儿？”
“我？”祝浅川咬鸡翅的动作明显慢了些，满口辣味模糊了声音，“没有吧？高二之后我哪有收过情书……我记得好像没有。”
他说完又舔了舔指尖，笑得有点敷衍，“倒是谈黎，他那时候抽屉里全是情书吧？我记得他老拿去扔，说怕被老师发现。”
唐洲轻轻“啧”了一声，把嘴里的骨头扔进垃圾桶：“他扔的那些，是你的。”
祝浅川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签，仿佛没听懂：“……啊？”
“你那时候不是不想谈恋爱，收到的都不拆。”
唐洲慢悠悠说着，“他们都知道你跟谈黎关系好，就把情书给他拜托他转交，他一张没留，全扔了。”
“他不想让你知道。”
祝浅川瞪圆了眼睛：“啊？不是吧？他都没说过啊。”
“你还记不记得高二下学期有次放学，你说你没带伞，结果从抽屉里摸出一把？”
他咬唇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印象那么深呢？是因为那天广播台在下午忽然反复播报台风预警，说A市要迎来十年来最强的风雨天气，学校难得良心发现，提前宣布放假两天，整栋教学楼都沸腾了。
他还记得当时正在上生物课，一个个都还在实验室看细胞切片呢，完全没跟上热议话题。趁课间回班收拾东西，他嘴里说：“什么台风啊？完全都没关注这事儿。”
而后又嘀嘀咕咕的小声和谈黎埋怨说怕不是要淋雨了，可下一秒就从桌桶里摸出一把黑色的伞。
祝浅川想到这怔住了，嘴角动了动：“……我以为是我之前落下的，被谁捡回来的。”
“不是。”唐洲看着他，语气没什么情绪，“是谈黎放进去的。那天放学他借口有事儿让你先走，结果自己淋了一身雨回去的。”
难怪。难怪第二天跟谈黎打电话发现他感冒了。
祝浅川没说话，握着竹签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
他脑海里忽然涌上很多片段——那些突如其来的好意、习以为常的照顾、包括上大学和在公司任职时和谈黎的种种，他没太在意的一句句“刚好”。
难道全都不是“刚好”，而是谈黎在没让他知道的情况下悄悄给他的？
“你知不知道，”唐洲轻声给他最后一击，“谈黎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
祝浅川手上的鸡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水面，在他心中的湖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不自觉的摩挲自己油腻的指尖，像是在确认自己还坐在这里。嘴里还残留着烤串的辣味，耳边是火堆噼啪作响的声音，可他只觉得脑子里空了一下。
……喜欢他？
谈黎喜欢他祝浅川？
这怎么可能。
他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笑，想要说点什么来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慌张：“哈哈，怎么可能啊？谈黎欸！他学习那么好，以前是学霸，现在事业又这么优秀，哈哈哈……人又高又帅，他喜欢我什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连带着自己也说不动了。
“你手机刚才亮了。”唐洲没再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朝他抬了抬下巴。
祝浅川下意识伸手去摸，看见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消息安静地躺着，谈黎发来的。
待看清消息的内容后，他猛地站了起来：“我，我去看看他。”
-
祝浅川站在谈黎房间门口，手里攥着刚从前台拿回来的退烧药，手指微凉，掌心却有点出汗。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左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却好像恍恍惚惚做了一场漫长的梦，还没醒透。
“你知不知道，谈黎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
那句话像在脑子里重复播放，一遍一遍，吵得他心里发乱。
他不敢信，他真的不敢信。祝浅川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有点懵。
他一直都觉得，谈黎是那种和他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安静、沉稳、有分寸，连微笑都是得体的，优秀到让人望而生畏，什么事经他的手都做得漂漂亮亮。
他不是没注意过谈黎，也不是没心动过。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高一上学期在多功能厅里和别的班的人起了点小争执，是谈黎从后排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说：“他是我们班的。”
那时候他心里“咯噔”一声，很轻，却很真。但那种感觉来得太快，也消散得太快。像冷水落在热铁上，咝地一下，除了冒出的白烟能证明短暂存在过的痕迹，等散去后也别无他了。
他立刻告诉了自己，不可能的。就算他喜欢，谈黎也不会喜欢他。一个爱迟到、头发乱糟糟、数学题看两遍还写不出解的人。一个连自己将来要去哪、能干嘛都没想清楚的、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他。
所以那点悸动被他自己压了下去，藏得很深。他不再往那个方向多想，把谈黎当成敬仰的对象，当成不可多得的朋友。
就像山顶有风，明知道吹不到自己，也还是愿意往那边张望的朋友。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那阵风一直是为他吹的。
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祝浅川再顾不得多想，直接抬手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声轻响，房间里面漆黑一片，窗帘堪堪拉上一半，风顺着窗户的缝隙灌进来，透着浅浅的凉。
“谈黎？”他低声唤了一句。
这人没有应他，但是咳嗽声却还在，断断续续的传到耳朵里来。他伸手摸索了下墙上的开关，灯亮起的一瞬铺满房间，也照亮了蜷缩在沙发里的人。
谈黎缩在外套下，半张脸埋在沙发里，平日高高瘦瘦的人现下蜷缩着，像是被高烧榨干了最后一点力气。
额头和颈侧更是咳得是一片潮红，喉咙微微起伏，呼吸带着细碎的喘意。
“黎哥？”祝浅川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去拉他的胳膊，却被温度烫的一激灵，“你怎么躺在沙发上？”
沙发上的人像是被高热困住了思绪，意识模糊，睁眼时还带着些迷茫。
“浅川？”他喃喃唤了一声，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抬手握住祝浅川的手，掌心发烫，却忍不住轻轻捏着着他的指尖，“这间房位置不太好，咳咳，发潮…也没有房间好换了，我不想吵到别人，就躺这了。”
祝浅川看着他苍白的嘴唇，抿着下唇也觉得难受。
“怎么不早说？”他皱眉，“你昨晚就睡这儿？早说一声去我房里我们一起睡，哪儿用得着你这么撑着。”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想起唐洲的话，忽然觉得自己脸颊有点烧：“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窝在沙发上睡觉得多难受啊。”
“你要不……”他摸了摸鼻尖，小声补了一句，“今晚去我房间睡一晚吧？再说后天就回去了，挤一下也不碍事。
谈黎咳了两声，像是还没缓过劲儿来，“……好。”
祝浅川对上那双眼睛，才发现谈黎看着自己的目光变了，不再是平时那种浅淡的含笑，而是一种几乎赤裸的、温柔得让人不敢躲开的注视。
祝浅川耳根悄悄红了起来，嗓子发紧，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我，我扶你过去。”
谈黎握着他手指的动作却没松开，只是轻轻地攥了攥。
“谢谢浅川。”他语气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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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起身子来眼前就忽明忽暗，祝浅川的声音在耳边隐隐传来，却像隔着一层雾，听不真切。他脚步虚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抑太久的缘故，胃部又开始抽着疼，像有一根细线缠在那里，一紧一紧地绞着扯着。
祝浅川扶着他低声问：“你还行吗？头晕吗。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
谈黎费力的分辨出他说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努力维持住那点温和的语调：“还好……能走。”
他不太习惯在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在祝浅川面前。不是逞强，也不是死要面子，他只是不敢轻易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不太体面的样子。
他不想让祝浅川记住一个虚弱、不可靠的他。
明明两步路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回到房间，祝浅川把他扶在床边坐下，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般地蜷起了背，额头低低垂着，指尖悄悄抵在小腹前。
胃又抽了一下。他面色有些发白，克制地滚动喉咙，想要把疼默默的咽回肚子里去。
“你靠着别动，我去倒水。”祝浅川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动作利索地拆着药包装，把药塞进他手心，又转身去倒水。
谈黎握着药，指节在微微发抖。他努力让自己背贴着床头靠枕，强迫自己别弯下腰。可那股胃里的疼像是偏不肯放过他，炙热感渐渐从胃部蔓延到背脊，烧的难受。
祝浅川走回来，蹲下身把水杯递到他手上。
“来，慢点喝。”
他手一松，水杯差点没端稳。祝浅川眼疾手快扶住他手腕，小声说：“我来。”
入口水温刚好，他勉强吞下药，手臂支着床沿，稍一松力气便险些侧倒下去。
祝浅川赶忙扶住他，把人往床里塞：“哎哟，别傻坐着了，先躺会儿。”
谈黎靠进了干爽的被褥里，终于散了力气，额头上那层细汗却依旧没散，胃里的抽痛也还在，只是因为太累，力气已经不足以再皱一下眉。
祝浅川把他安顿好，轻轻帮他盖好被子，又替他擦了擦额间密密的汗。
他本来打算等几分钟看他睡着没，好去洗漱，可目光一落在此刻谈黎的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那张脸依旧是他熟悉的，干净、沉静，是他早已刻进记忆里的轮廓。只是此刻，那层强撑下的稳重，被高烧一点点蚀穿了。
谈黎闭着眼没睡，只是因为太疼太累不想睁开。他的呼吸浅而急促，手还搭在小腹前，被子下面轻轻蜷着，仿佛那样能抵住胃里那一阵阵翻涌的痛。
祝浅川看着他，心一点点软下来疼起来，也乱起来。
……真的喜欢我吗？
他蹲在床边，像是在确认这人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摸上谈黎被冷汗浸湿的鬓发，指腹轻轻顺着额角划过，动作小心又温柔。
“怎么可能啊……喜欢我什么？”
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那张安静的脸上，谈黎闭着眼，睫毛落下淡淡的影子，脸颊因为高烧泛着薄红，失去了平日里那种从容与分寸感，卸下防备的样子脆弱不堪。
“是不是唐洲在骗我啊。”他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搞不好是他哪根神经抽了，还打了个赌，看我会不会信……”
他眼神不自觉落在那张烧的发白的嘴唇上，嗓子干涩。
“谈黎。”祝浅川轻声唤他。
“我知道，高中后门那只被赶走的小灰猫是你一直在喂，”他目光落在谈黎的侧脸上，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想起高中傍晚，谈黎时常一个人绕到后门小树林。
他蹲着，衣袖挽起一点，捧着不知道哪带来的小饭盒，把猫粮慢慢倒在墙边。就这么静静看着灰扑扑的流浪猫小心靠近，还伸手拂开了小猫身上的杂草。
“你说你，长的好看也就算了，读书的时候成绩也好，毕业了还事业有成，人还、这么善良……”
“你真的很完美啊，谈黎。”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
话没说完，他手腕忽然被一只微烫的手轻轻攥住了。
祝浅川猛地一惊，被吓得蹲不稳只得往后一坐，“咚”地一声屁股着地。
“你你你你你醒着？！！！” 他有些惊慌失措。
那些藏在心里的话、没想让别人听见的小心思此刻全部赤条条地暴露在主人公面前，翻涌上来的的羞耻心将他钉在了原地。
谈黎缓缓睁开眼，目光还带着点混沌，却清楚地落在他脸上。
“我有那么好吗？”他声音喑哑，轻轻地砸在某人的心上。
祝浅川还在原地结巴着，刚想解释点什么，就被谈黎抬手用力一拽，整个人失重地落在他身边。
床本身就不大，两个人也就是勉强凑合地的程度。他坐在床头能感受到谈黎的身体带着热度贴了上来，动作不重，却有种说不出的倔强。
谈黎一手搂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腿边，带着点不稳的喘息。
“……唐洲没骗你。”
他声音低得像是一句梦呓，语气却意外地清晰， “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那“很久”两个字说得太轻，却像一道被风吹开的门缝，里面藏着他太多年没说出口的心意。
祝浅川怔住了。
一瞬间他的大脑像是被静音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咚咚”作响。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察觉到身边的人忽然蜷了一下。
谈黎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唇边的线绷得很紧，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你、你怎么了？”祝浅川回神，手忙脚乱地想安抚他，“是不是很难受？”
谈黎闭了闭眼，额头抵在他膝边，嗓音哑得像是含着火，“有点。”
他说到一半没再继续。松开还握着祝浅川的手，指尖缓缓滑下去。
这一瞬间，他其实是清醒的。
只是身体的疼让他头脑发热，情绪也发涨。他知道自己一向克制，也知道自己从不该逾越。
可今晚他实在撑不住了。烧得混沌，疼得发昏，明明胃疼却还是吃下了退烧药，觉得自己终于有理由放纵一回。
谈黎难堪地想，就算被拒绝了，就算明天清醒了后悔了，也可以把自己生病烧糊涂了当作借口，当作退路。
“你怎么想？”谈黎强撑着笑了一下，“要拒绝我吗？”
他没指望得到答案。
只是病了，实在想靠近一点，哪怕只是是一瞬间。
床头的灯影静静晃着，像有人在屏息等一个回应。那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却比他体温还烫。
祝浅川心里一揪，指节不自觉收紧，被这句话击中了心脏。他一瞬间没能开口，只是缓缓地、重新握住谈黎的手。
那只手依旧发热发颤。祝浅川用力地握住，仿佛这样才能把自己的话传递进去。
“不是的。”他用力摇头，“我也对你……我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我…”
他嗓子发涩，眼神轻轻一闪，像是用了点力气才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
他把谈黎当成很远很远的存在，太优秀、太稳重、太完美了。
就像是星星，你可以把它当成前进的方向，可以在仰头望的时候觉得很亮，可从没想过它会落下来，照在你肩上。
所以当那束光真的靠近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不可置信，不停地问自己这是真的吗？
谈黎听完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那笑声软极了，也虚弱极了。他确认了什么，轻轻喘了两口气才哑声开口：
“浅川，我好疼啊。”
祝浅川几乎立刻紧张地问：“严重吗？你别吓我，要不我现在开车带你去医院？”
谈黎没回答，只是抬手掀开了一点被子，嗓音里带着点病的喑哑，却莫名有种小小的撒娇意味：“我现在爬不起来…但，有点想抱抱你。”
那句话落下时，他眼里的疲惫和渴望交叠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刚好地让祝浅川看呆了。
他心重重一跳，脸“唰”地红了半边。
……他没拒绝。犹豫不过半秒，祝浅川还是咬咬牙，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子。
谈黎几乎是立刻伸手把他搂了过来。贴上来的身体发热，祝浅川能感觉到谈黎的胃还在隐隐抽着，头顶上方的呼吸凌乱。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贴这人不安分的器官上，试探着打圈揉着。
谈黎倒抽了一口气，反而把脸埋在他的颈侧抱得更紧了。
祝浅川能感受到他胸口的心跳。他的手依旧没停，一圈又一圈，动作笨拙却小心。
感受到手底下的器官似是安分了许多，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在一个被窝里。呼吸贴得那么近，心跳交错着跳，他甚至能感觉到谈黎额前几缕发丝扫在他脖颈上，痒得厉害。
他的脸已经红透了，被身边人的体温烫的耳根发红。他咬着牙，好半天才小声开口。
“那……黎哥，我们、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说完又有些后悔，他怎么这么着急？祝浅川懊恼地咬唇，这人分明还病着呢。
谈黎没马上回答，只咳了一声，靠得更近了点，低低笑了一下。
“...不算。”
满腔赤诚热意像是被泼了点冷水，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委屈，连眉毛都来不及皱，他就感觉额头上落下了一点温润的触感。
谈黎吻了他一下，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额角低喃，
“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表白。”
“…得是个好天气，我一定要买束花送给你。”
…
祝浅川不知道，高一初见他拍了拍谈黎的肩随口问路，少年稚嫩的眉眼在艳阳下闪着光，风吹过校道两畔的梧桐瑟瑟，谈黎的心也因此泛起柔软的涟漪。
end.
赶due疯魔，不太好吃致歉，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捡手机】一杯咖啡1
又名 和死对头莫名其妙通感之后
方子岳✖️岳嘉
嘴硬病弱隐忍暗恋攻✖️嘴贱开朗别扭小狗受
文案：莫名其妙和死对头互相通感后发现对方对我有意思！？
方子岳：你不疼我就没事
岳嘉：再不爱惜你的身体就给老子4️⃣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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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 和死对头莫名其妙通感之后
方子岳✖️岳嘉
嘴硬病弱隐忍暗恋攻✖️嘴贱开朗别扭小狗受
文案：莫名其妙和死对头互相通感后发现对方对我有意思！？
方子岳：你不疼我就没事
岳嘉：再不爱惜你的身体就给老子4️⃣
【虐攻】爱神说她想听
假冰山x假正经
梁述x程誉阳
阅读愉快，虐身不虐心
相关情节无医理，一个平淡的恋爱小故事，有点无聊hhh
1.9w＋阅读愉快！
“日落西山前，爱在黄昏后。”
_
“带走带走——”
还是傍晚，际城中心医院一楼大堂围起警戒线，线外站着的，无论是病患家属还是路人，无不低声议论着。
“听说没，这男的把女朋友打进医院了，没治好就来大闹了一场。”
...
假冰山x假正经
梁述x程誉阳
阅读愉快，虐身不虐心
相关情节无医理，一个平淡的恋爱小故事，有点无聊hhh
1.9w＋阅读愉快！
“日落西山前，爱在黄昏后。”
_
“带走带走——”
还是傍晚，际城中心医院一楼大堂围起警戒线，线外站着的，无论是病患家属还是路人，无不低声议论着。
“听说没，这男的把女朋友打进医院了，没治好就来大闹了一场。”
“情人节怎么出这种事情？”
“说是女生提了分手，男的没同意。”
“我今天上午拿药的时候看他抱着个女的冲进来，对着急诊护士一顿吼，合着是家暴啊……”
“听说是黄体破裂，那小姑娘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
“我去，他刚才打的那个女医生，不会是做手术的医生吧？”
“就是啊，听说是手术不太成功，下了病危通知！”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吓死人，走走走，别凑热闹了。”
警戒线里，杨书河往本子上记了些东西，转头听那边人说：
“老杨，现场证据都收集完了。”
杨书河点头，收起笔记：“小闻和誉阳，你们两个留在现场疏散群众，其他人，跟我回队。”
周围几声应和，人群也很快随着警车鸣笛声散去。
闻渠把警戒线一排排收回来，看着那边失魂许久的程誉阳，内心纠结，走上前去拍了拍他。
“那男的不敢大闹，你姐姐刚倒地他就被人拉开了，也及时拉进手术室了，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程誉阳叹了声，“我姐肯定没事啊，一脚能把人踹出银河系，要那男的没拿刀，被拉进手术室的还指不定是谁…”
“亏我心疼你半天，合着你不是担心你姐啊？”闻渠纳闷地瞧着他：“你怎么从出警到现在都苦着个脸？怎么了，心里有别的事？”
程誉阳摸着手机锁屏键开了又关，看着时间从17：51跳到52，不愿意说似的，磨蹭到最后小声说了句：“我分手了，两个小时前。”
“我去，哎！今年情人节你们怎么都跟撞邪了似的？”闻渠抓了抓头发。
程誉阳：“怎么？”
“老杨，跟嫂子吵架被赶出来了，非说自己是气的不想回家，要跟老肖挤值班室睡，”闻渠掰着手指，眼皮翻了翻，“还有小云，都快结婚了发现男朋友出轨，你知道多好玩，他俩刚分手，那男的就因为打架斗殴进咱局里了。”
“我说你…一天天火力旺的跟个小地雷似的，怎么着，吵架把人气跑了？”
程誉阳深深地盯了他一眼。
“滚滚滚…你才地雷，我还原子弹呢。木头一个我跟他吵什么吵……真的是，”程誉阳知道跟他说也得不到什么安慰，干脆把警车钥匙扔给他。
“回去值班吧，我去看我姐，帮我跟老杨说一声，我请假两天。”
闻渠应了声，转头往外面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问他：“欸，假条怎么写，失恋啊？”
“……” 程誉阳无语，“痛失双亲行吗？”
“呸呸呸！怎么说话呢，不吉利，”闻渠笑了声，边倒着走边说，“我就和老杨说你以他为荣致敬楷模效仿先辈了吭。”
“我致敬你妹啊闻渠！”
闻渠跑的飞快，挥了挥手：“回头补上班就行，不用谢我妹！”
程誉阳：“……”
外面天已经黑了，程誉阳看了眼时间，转身拖着步子朝电梯走。
情人节分手算个丧事，但是按道理讲，他没理由这么沮丧。
因为这个分手是他提的，不等人家回复，就直接把消息置顶取消，并狠狠地把备注前的AAA改为了ZZZ。
就这么没骨气，他连删梁述微信好友的底气都没有。
分手原因很简单。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也是梁述忘记陪他过情人节的第三年。
算起来，他们在一块还挺赚的，用百分之一的概率相遇，凑成了一对二百五的爱情。
……
他和梁述差了四岁。
和小说里那些金玉良缘天造地设都不沾边。
他们之间的关系，别说八竿子打不着，一百根竿子加一块都打不着边。
梁述是他姐读研究生时的同门，那个时候他上大三，梁述在同校读研三。
这段回忆格外抓马，起因是同宿舍一男的狂热追求一个大二学妹，而这个舔狗属性的舍友意外得知学妹暗恋研三一个帅哥学长。
也就是梁述。
同时这舔狗又意外发现程誉阳姐姐和学妹天菜是同门。
程誉阳当然是富贵不能淫。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意外帮助学妹追求梁述，又意外和梁述摩擦出了点感情……
只能说，学会变得世俗圆滑就是成长的代价。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吧……
毕竟，舔狗舍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长廊里病患和家属走动着，人来人往，匆匆忙忙。
程誉阳挑了最边上的椅子坐下，又打开了那个聊天框。
两个小时前发送的分手消息，现在都没回复。
他有些生气地按上熄屏键，看着黑下去的屏幕上现出他自己的脸，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么帅的男人也不懂得珍惜，程誉阳暗暗腹诽。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幼稚。
可翻翻他们这个月寥寥的几条聊天消息，不是告诉他今天加班，就是叫他早点休息，再就是人机一样的早安午安晚安。
消息发的少，面更是没见几次。
回想这三年，他还是觉得这段恋爱谈的真不值。
梁述梁树，活生生一块木头。
不会给他写十二行情诗，不会在初雪时制造蓄谋已久的偶遇，不会吃冰激凌的时候趁机接吻，也不会折五百二十一颗写满I LOVE YOU的星星纸。
就连约会要主动牵手，每天互道早午晚安，重要节日在心中记牢这种恋爱常识，都是程誉阳严格要求要他记住的。
但说梁述完全是块木头，没有一点人情味，那倒也是冤枉他。
单看梁述这个人，985医学系研究生毕业，中心医院主任医师，有钱不乱搞，人帅还脾气好。
不过这些都不应该是恋爱的标准，他这里是非诚勿扰，又不是高材生培优班。
有时候他觉得，梁述就像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盲盒，自己从展柜上把他买下来，沉甸甸的一个抱回了家。
满怀期待的拆开一层又一层，最后发现盲盒里是一颗无聊的盆栽。
当然，盆栽是可以修剪的，想让他变成什么形状都可以。
可是，盆栽并不会爱人。
盆栽好没意思。
灯牌变绿，手术室门还没开，程誉阳先站了起来。
不是木头，那就是木头成精。开花不会就算了，发芽也不会。
手术室大门半开，一个护士跑出来，摘着手套急匆匆往楼道跑去。
程誉阳心里一咯噔，看着两个护士推着病床飞快从眼前走过，病床上的人插着呼吸面罩，薄被单有些挡脸。
再一抬头看手术室走出的人，程誉阳懵了。
梁述从手术室走出来，抬手摘了半边口罩，看到他站在这，还未落下的手一顿。
“你……”
“我姐怎么样，不是没被捅到吗，怎么插呼吸机了，她伤的很严重吗！”程誉阳此刻心里全是他姐，也没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前任，上来就是一顿问。
梁述垂眼静静盯了他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你好像走错楼层了。”
“……”程誉阳也哑了，他看着梁述，半天没说出话。
他心里突然有点堵，明明走楼层碰到前任应该很尴尬的事情。
可是看着梁述有些疲惫的神情，程誉阳心里像突然漏了一块，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是不是又病了。
“那个……”程誉阳开口想打破尴尬，一句话还没说完。
一个护士急匆匆跑过来：“梁医生，二床病人急性心衰！”
“立刻准备手术。”梁述把口罩扯上。
护士应了声好，梁述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淡声说：“你姐的病房在五楼。”
梁述只说了这句，就跟着护士往那边病房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梁述从自己身侧走过时，程誉阳听到他低低叹了口气。
程誉阳保持原姿势石化了，心里却在抱头痛斥：男人可以战死，可以断头死，亦可以流血死— —
但哪有人被活活尬死的？
“程鸢鸢你还笑！我差点就被你吓死了。”
病房里，程鸢鸢听完他这段传奇经历，仰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走错楼层还怪上我了？”
“你就庆幸走出来的是梁述吧，要是别人把你当家属说病人情况，你不得回家抱着咱妈哭啊？”
程誉阳切橙子的手一顿，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来，他嘴角抽抽。
他想说可得了吧，但程鸢鸢又不知道他俩的关系，这么说显得他太不友好。
他能说什么，难不成要他说，是啊幸好是他吗，那他还真说不出口。
橙子切的汁水直流，程誉阳心里纠结着回答，胡乱抽了几张纸，却发现桌上的橙汁怎么也擦不干，越擦越烦躁。
他不免有点焦灼，最后也只是没好气的，从嗓子里哼出两个音调。
呵呵。
程鸢鸢扯了几张抽纸，盖在那一片狼藉上，按住他的手：“呵什么呵，做事毛手毛脚的。”
“得了得了，净在这给我添堵了，”程鸢鸢把他手上的水果刀夺过来，“别一会橙子没切完先自尽了。”
程誉阳举着两只黏了吧唧的手站起来，手机在贴着身体的内兜里嗡嗡响了两下。
他听到程鸢鸢接着说：“不过这事也是……本来那台手术应该是张医生的，前几天病人换到我手里，这下好了，我也倒了，梁述真该成我们科劳模了。”
“以后梁述就是你亲哥。”
程誉阳又呵呵一笑：“那我姐夫怎么办？”
“滚滚滚，不是一回事好吗？”程鸢鸢翻了个白眼。
程誉阳像僵尸一样抬着两只胳膊，坐下来转向程鸢鸢，“我要去洗手。”
程鸢鸢不解：“去卫生间洗，你姐现在没尿。”
“程鸢鸢你会不会好好说话！”程誉阳撇嘴，“帮我挽一下袖子…”
在病房洗手间洗过手，程誉阳出厕所门时，他姐夫刚好开门进来。
他招呼了一声，想着这里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于是跟程鸢鸢道了声，空着两只湿漉漉的手就出了病房。
手机在兜里又嗡了几下。
程誉阳干脆两只手在裤子上一抹，擦干了手拿出内兜的手机，边人脸解锁边上了电梯。
手机上四条消息提醒，程誉阳好了没多久的心情又阴起来。
【zzz木头精】：才看到
【zzz木头精】：你姐姐怎么样了？
【zzz木头精】：加班没看到消息，花收到了吗？
【zzz木头精】：转账5200（备注：情人节快乐）
程誉阳一个大白眼，对着手机键盘一段狂按。
【睡不着就数羊】：都这个时候了，没必要做这些
【睡不着就数羊】：明天我会回去拿我的东西
【睡不着就数羊】：顺便带走王大壮
【睡不着就数羊】：还有我的小比，如果不希望我翻你的家，就帮我找出来
【睡不着就数羊】：谢谢。
王大壮是他俩第一次约会捡到的小橘猫。
程誉阳走出电梯，想起自己大儿子，心情又明媚了不少。
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经历，绝对是程誉阳恍然回想起来，会眉头一皱接着给自己两巴掌求自己别想了的程度。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狼狈不堪。
那时候程誉阳还是个格外注重外在形象的青春男大，加上恋爱这一buff，他每次见梁述恨不能把自己打扮成一只花蝴蝶，并且大量购入了一些他曾经想都没想过的时尚单品。
微微甜且清新不冲的小香水，防水防汗持久度超高超自然垫肩，迷你便携式直卷两用小夹板，一秒蓬松高颅顶男神垫发片，以及各种直男舍友死都想不到的潮流ootd。
他们第一次约会，在一个万物复苏鸟语花香的季节，和一个大风黄色预警暴雨蓝色预警的该死天气。
事实证明，这种鬼天气什么花蝴蝶也没救。
超强大狂风刮来的那一刻，程誉阳的垫肩山体滑坡，程誉阳的假发片极限逃脱，程誉阳本人被狂风猛扇巴掌，雨从头淋到脚，他和梁述躲到一个小小的屋檐下，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夹缝求生。
如果不是碰巧在草丛里听到猫叫声，程誉阳这辈子都跟梁述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拿着两片厚硅胶和一个假发片。
他们刚捡到王大壮那会，它还是只一岁不到的小幼崽，大概是在雨中掉了队，被猫妈妈遗失在草丛。
当时他们就把王大壮送去宠物医院了，小小的大壮肚子鼓鼓的，刚开始叫声惨烈，上车之后却不叫了，在梁述手心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程誉阳以为它半道不行了，眼泪在眼里藏了一路。
结果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摘了手套神情严肃的说了句：“你别哭了，她是饭吃太多撑晕了，身体很健康。”
于是不到两个小时，梁述左手提着一大袋宠物用品，右手拎一个航空箱从宠物店出来，和左手垫肩右手假发片还哭红眼的程誉阳面面相觑。
往事不堪回首……程誉阳心里念叨着，钥匙往门上捅了好几次也没捅进去，他低头一看，梁述家的钥匙能插进去就怪了。
程誉阳拍了拍自己脑袋，家门口的声控灯没开，他低头摸黑翻出另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插进门里，家门和声控灯同时开了，程誉阳偏头，看到地上放了一大捧玫瑰花。
“……”
嚯。
他蹲下去要拿，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闻渠打来的。
程誉阳只好把花拎进去，关上门接起电话。
“有事啊？”程誉阳把手机夹在肩颈，打开玄关灯时，注意到手上的小白兔钥匙扣，扭扭棒做的，梁述送的。
“你到家了吧，看到没？哥们给你的惊喜！”闻渠在那头得意洋洋地说。
程誉阳看了眼这一大捧玫瑰花，笑了声，“你还挺懂浪漫啊，暗恋我？”
闻渠嗤笑一声：“你可得了吧，就说感动没？”
“啊～感动死了小闻哥哥！”程誉阳把小白兔钥匙扣取下来，看了看，顺手扔在玄关垃圾桶里，换了鞋瘫到沙发上，“真不愧哥们一场闻渠，你心里果然还有我。”
“那是！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就出来抽根烟顺便慰问你一句，一会老杨抓我来了。”
“少抽两根。”
“哼哼，挂了。”
电话嘟嘟一串挂断，程誉阳放下手机，闭眼长舒一口气。
第一段恋爱以失败告终。
不管了，结束就是结束。
程誉阳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开电视准备找个纪录片看。
电视开机，在首页闪了一下，跳转到上次未看完的影片《寂静岭》。
拿着遥控器准备调台的程誉阳：“……”
上个月和梁述一起挤在沙发上披着小毛毯看的恐怖片。
程誉阳瞬间没了看纪录片的心情，他想起梁述就心烦，干脆关了电视机。
他打开厨房灯，寻思着大不了用投影仪到房间看，先随便找点吃的。
打开冰箱，程誉阳看到冰箱二层放着两盒没拆封的蛋挞皮，和一个盘子，以及盘子上吃了一半的双层猪柳蛋麦满分。
程誉阳：“……”
上个周梁述买的蛋挞皮，前天梁述给他点的麦当劳早餐。
他周五晚上通常会熬个大夜，第二天基本就放弃早餐。和梁述谈恋爱之后，每个周六早晨程誉阳都是被外卖配送员叫醒，他迫不得已吃过早饭再睡回笼觉。
但他没告诉梁述，他讨厌鸡蛋的所有烹饪方式，然而麦当劳早餐的许多单品里都有煎蛋，他每次都需要把讨厌的煎蛋挑出来再吃，挺麻烦的。
他也没跟梁述讲过，因为这种事情，他睡醒就会忘干净。
程誉阳闷闷不乐地关上冰箱门，冰箱上零零散散贴着许多冰箱贴，旅游打卡的，文创的，还有他当时一时兴起定制的，他和梁述还有王大壮的大头贴。
冰箱正中间是他和梁述的大头贴，他俩中间还夹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爱心下面是王大壮。
他盯着冰箱贴看了会，抬手把卡通梁述推到一边，把王大壮拖上来，放在爱心旁边。
程誉阳托腮观摩了一下冰箱贴的布局，最后把一个“打碎的鸡蛋”形状冰箱贴挪到了卡通梁述头上。
嗯，这下对味了。
程誉阳回了房间，拿着那个投影仪捣鼓了一阵，没捣鼓出个所以然，说明书也没找到，他干脆放弃了。
梁述买的坏东西。
看不成电影，程誉阳拿起床上的睡衣想去洗澡。
他抬脚要出房间，突然想起睡衣是上次和梁述一起买的情侣款。
“……”草。
气不打一处来，他把衣服扔进脏衣篓，找了件新睡衣套上。
程誉阳把脏衣篓里所有衣服倒进洗衣机，放上当时为了在梁述面前香香的而买的香氛洗衣凝珠，启动洗衣机。
他站在洗衣机边，撑着震动的洗衣机，看到洗衣机上贴着的小贴纸，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梁述梁述梁述！怎么家里每个角落都有他？到底为什么啊？分手了还阴魂不散！
他对着洗衣机抱怨了一通，说完一堆话，看着洗衣机上可爱的线条小狗贴纸，程誉阳心里叹了口气。
关他什么事呢……程誉阳你要不要这么阴晴不定……
晾完衣服，程誉阳钻进被窝，打开平时玩的游戏。
总是想梁述干什么，世界又不是围着他转……
游戏首页有两条好友消息，程誉阳点开：
【（备注）闻渠：送给你一套情人节限定皮肤】
【（备注）闻渠：别被我感动死啊。】
程誉阳躺平，还得是哥们，恋爱什么的，全都靠不住！
-
程誉阳本想第二天一大早，趁着梁述还没醒就去把王大壮抱回家。
早上他起床的时候，却接到姐夫的电话，说上午公司有事要处理，叫他过去照顾会程鸢鸢。
这一照顾就是一天。
下午在程鸢鸢病床边，程誉阳抱着一碗炒粉吃到快要睡着。
程鸢鸢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程誉阳！”
程誉阳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惊魂未定地看着程鸢鸢。
“困成狗了，中午睡得呼呼的，这都快六点了，还这么困，昨晚干什么坏事了？”程鸢鸢说。
程誉阳把炒粉放到桌上，打了个哈欠，“你管我。”
“我管不着你，”程鸢鸢在手机上划拉两下，“你别在这守着了，一会你姐夫就下班了。”
“我过两天也该出院了，总不能扭个腰在这耽误半天，老让别人替我的班，整的我怪愧疚的。”
程誉阳搓着脸，“就是啊，人家张医生都一把年纪了，还给你替班，你们医院在这虐待老人呢？”
程鸢鸢皱脸看他一眼，继续划拉手机，“谁让老张替我班了，那么多台手术他做的过来啊？都是梁述和两个实习生在那给我顶着呢。”
听到梁述两个字，程誉阳也不搓脸了，拿起桌上的热美式喝了口，含糊道：“那也是虐待二旬老人。”
不过替班这个事……
“你今晚那台手术也是梁述替你？”程誉阳问。
“不然呢？”
那太好了。
程誉阳本想着今天晚上去找王大壮，要是碰到梁述下班回家，也怪尴尬的。
现在倒是赶巧了，梁述今晚替程鸢鸢的班，他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接王大壮。
这么一想——
“姐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程誉阳端起咖啡拿过外套就火急火燎往外跑。
程鸢鸢拦都没拦住：“这么着急回去睡觉啊……”
医院离梁述家不到三公里，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车都堵在路上，程誉阳估计打车也是堵，干脆就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了梁述家。
上楼到梁述家门口他用了两分钟，拿出钥匙开了门，程誉阳一开门就撞上飞奔出来的王大壮。
“喵喵喵喵喵！”
程誉阳拉上门，把咖啡放到一边，蹲下来蹭了蹭猫脑袋，感慨道：“王大壮，你怎么跟个煤气罐似的？”
王大壮大概是没听懂，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手心顶了好几下，有话跟他说似的，喵喵叫了好几声。
“说什么？”程誉阳一头雾水，看王大壮往里走，也跟着进去。
他看到王大壮走到饭盆前，小爪子指了指空空的饭盆，又走到一边，蹭了蹭猫粮袋。
程誉阳恍然大悟：“哎哟，你饿了啊？”
王大壮满意的仰头喵了声。
“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王大壮，”程誉阳打开手机算了算时间，“算了，也不差你这顿，吃完再走。”
他站起来，打开猫粮袋，盛了一大勺猫粮到碗里，又在水碗里倒了点温水。
看王大壮欣喜地开始用餐，程誉阳搓了搓手，转身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宠物监控，听到这边的动静，敏锐地转过头。
程誉阳和宠物监控对视一眼。
下一秒，程誉阳摘下咖啡杯套，套到宠物监控脑袋上。
“明天你也会被拆的小监控。”程誉阳边套“头套”，边跟监控说。
做完坏事，程誉阳拍了拍手，环视了一圈，溜达着走到卧室。
好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在梁述家，他想着，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板正的摆了几本本子，其中一本的封皮上印着一个小蛋糕。
程誉阳拿起来翻了几页，本子里的字迹格外隽秀，布局整齐，一看就是梁述的字。
“两勺生抽，一勺醋……食谱啊，”程誉阳翻了几页，发现这一个本子都写满了菜谱，“闲着就在家研究做饭，真有够无聊的。”
吐槽归吐槽，程誉阳还是老老实实把梁述的食谱摆整齐放回去，目光又挪到桌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像个首饰盒。
他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枚戒指，看样子本来应该是对戒，但是少了一枚。
“这……”
不是吧，分手第一天，转头就和别人买对戒了？
“怎么可能……”除了我谁能受得了他那个木头脑袋。
怎么没可能，他那么帅，指不定多少小姑娘追……当初要不是他天天追人，说不定那个学妹早就暗恋成真了。
管他呢？
程誉阳关上戒指盒，不再去胡思乱想。
都分手了，管他和谁戴对戒呢。
他关上抽屉，目光移到桌上的小白板上。
梁述是典型的j人，做什么事情都规划的有理由条，工作生活处处不是细节，这也就是他的无聊之处。
白板上写的时间是昨天，一共有三条计划。
1.大壮，吃驱虫药，剪指甲，打扫沙发上的毛，洗毯子【√】
2.情人节，订花，送对戒【√】
3.陪他过情人节（重要重要重要）【×】
程誉阳看到第三条的时候，王大壮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没等程誉阳开始思考，大门外叮铃咣啷一阵钥匙晃动的声音，接着钥匙插进大门，转了一下，门开了。
卧槽……
程誉阳来不及看，听到开门声时心里一个激灵，抱起王大壮，三秒划入床底。
他这一下动静不小，关门后，脚步声停留了一会。
“……大壮？”梁述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程誉阳眼珠子乱转，他抓住王大壮两只爪，急切地看着王大壮。
王大壮你给力点行吗？叫一声啊，你叫一声啊！
王大壮望着亲爹，忽然作鸡腿形状，舔起了自己的屁股。
没听到猫叫，外面的脚步声又近了些。
“王大壮？”梁述又叫了声。
程誉阳恨铁不成钢，而梁述的脚步声又近了些。
小程，危！！！
“……喵。”紧急关头，程誉阳夹着嗓子，用尽毕生所学，喵了出来。
脚步声停了。
小程，解除危险！
程誉阳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紧紧抱着王大壮，翻过身松了口气。
不对……他昨天不都跟梁述讲过要来接王大壮吗？现在躲人家床底做贼一样是干什么？
程誉阳想着，抱着大肥猫从床底滑了出来，他爬起来，刚想站起。
还是不对……梁述不是替程鸢鸢的手术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一分里面有十万分不对劲。
程誉阳眼疾手快地按住要跑出去的王大壮，对着猫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掩在门边做贼似的听门外动静。
梁述似乎是走回了客厅，好像翻了会柜子。
程誉阳敏锐地察觉到硬塑料被碰到发出的哗啦声，是医院病例袋和药袋会用到的材质。
在翻装药的柜子吗？
可是这个柜子旁边好像是放重要证件的柜子。
刚才梁述叫王大壮那两声，好像真有点中气不足，难道昨天真是生病了，胃病犯了？还是天冷腰又疼了？他这工作狂也能放下工作？不会真是病的撑不住了才请假吧……他要是突然晕倒了，我要出去救他然后和他解释自己是来找王大壮的吗？真的是，王大壮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就让王大壮跟他解释，说她想吃我家猫粮了，那里面的小冻干比你家的tree。
什么跟什么啊？
程誉阳拍了拍自己的脸。
别想了别想了，可能就是凑巧有什么证件忘带了，临时赶回来而已，再说，抛去前任的身份，梁述顶多算是他姐同学，一没身份二没立场，他晕倒了自己打个120都是发善心了，还操心个什么劲？
谁心疼前男友谁没出息。
心里瞎想了一通，程誉阳听见梁述手机铃声响了，梁述接了起来。
对面似乎是梁述同事，打电话来寒暄关心了两句，梁述依旧在翻柜子，随口应了几声，声是一声比一声低。
程誉阳真有点听不下去，一边想着这个同事电话打了也太久了吧，他要是生病了让他好好休息得了呗，有本事过来照顾他啊，问能问出个好歹吗？一边又想着，梁述是不是病傻了，翻箱倒柜半天还没找到药吗？
过了没一会，电话挂了，梁述把抽屉推回去。
梁述家的药通常放在电视下的矮柜，程誉阳不止一次吐槽他这个习惯，放这么低，真要找什么救急的药物，蹲下去可就起不来了。
梁述好像真没起来。
程誉阳心里紧张了一阵，却听见梁述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
“您好，今天不用上门喂猫了，”梁述对电话里的人说，“没事，按一个月算就行，明天？到明天看情况我再联系您吧，嗯好，打扰了。”
挂了电话，梁述打开猫粮袋，盛了几勺放进猫碗里。
大事不妙，只见王大壮耳朵一动，屁股一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射飞出了房门，程誉阳猛地被她往前一带，站起来想抓她，结果没注意脚下，紧急避开甩过来的房门，左脚直接踩在了右脚上——
程誉阳直直地把自己摔出了梁述房间，脑子里闪过一万个最坏的结果后，他咬着牙抬起头，和站在客厅的梁述打了个照面。
“……”果然，现实只会比想象更坏。
空气在奇怪的氛围中凝固了有五秒，程誉阳撑着地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鼻子，超不经意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朝梁述笑了下。
“哈哈……你回来了啊，好巧哈哈……”巧个屁！
梁述看上去丝毫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波澜不惊甚至称得上平静无比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程誉阳大脑一片空白，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执行代码的机器，代码要执行的主要任务是带走王大壮，次要任务是装的比梁述更冷静。
但显然，程誉阳现在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两个任务无法同时执行，于是他宕机了。
这个时候玩什么你问我答没话找话这一套，只会让气氛越来越尴尬。
程誉阳完全清楚自己现在最想说的是什么，他盯着梁述，吞咽了一下，说：“你呢？”
问完这句，程誉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梁述这个人一直这样。
就像现在，明明一张脸白的不成样子，说话气都飘还是面不改色的回了他一句：“我没事。”
程誉阳抿了抿唇，没再说话，梁述反过来问他：“你今天提前下班？”
“啊？”程誉阳没想到这种时候，梁述为什么会突然关心他下不下班，这有点不合逻辑了。
“我来找王大壮的，”程誉阳绕开下班话题，直奔主题，“我好像和你说过了吧。”
梁述看着他，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正在埋头干饭的王大壮，说：“让她吃完这顿再走，先来坐会吧。”
程誉阳噢了声，跟着他走到客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喂过王大壮了，虽然知道王大壮多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他明明可以和梁述说明，然后立刻带王大壮走的，可他就是没说。
走到客厅，程誉阳在茶几和电视桌上扫了一圈，空空如也和刚才一样。
不是在找药吗，药呢？
他看梁述走到餐桌边，打开刚烧好的一壶水，和冷水兑了下，把水杯端过来，一杯放在他面前，然后端着一杯冒烟的开水，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捧着杯热水，看着杯口冒出来的白气发呆。
其实是家里没药了打算硬撑过去吧。
又是这样，生病了，不吃药，也不找人寻求帮助，只是一味的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再借机驱逐唯一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
程誉阳有点违心，毕竟他两个小时前还在发誓，说谁关心前男友谁没出息。
算了，没出息没出息吧，堂堂公务人员怎么说也是人民公仆，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一下，这叫做一心为民。
没错，人道主义。
程誉阳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问：“你不是替程鸢鸢的班吗？怎么……”
“我生病了。”没等程誉阳把话说完，梁述先他一句，直白地把程誉阳想套的话讲了出来。
程誉阳愣了一下，“你……生病了？”
今天是木头开花，还是他刚才摔的那一下把自己脑袋摔开花了？梁述的代码设定里，还有坦诚交代这四个字么？
可是梁述这么诚实交代，他还怎么坚定的走人道主义？接下来说什么做什么不都成关心前任了？
么的，刚才可是自己说心疼前男友就是没出息的。程誉阳你这次硬气点行吗？
“嗯，我请假了，”梁述看他一眼，淡声说：“不过并不严重，只是想调整一下工作状态，长时间保持精神紧张还是有些累的，我……”
“你吃过晚饭了吗？”没出息的程誉阳实在看不下去了。
梁述怔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放下杯子想站起来：“你很饿吗，我记得……”
“你不要动了！”程誉阳简直操碎了心，本来梁述的坦白就让他够心烦的，刚才看梁述直站着身形都打晃，他一个箭步就飞上去把人按回去，生怕再有什么闪失，“不严重什么啊？死不了就是不严重吗？”
程誉阳一手按着梁述的肩，一手去碰他的额头，“烫得要死，你管发高烧叫不严重吗？你要是顶着这个状态上手术台，打算给回光返照的病人关灯是吗？”
“所以我请假了不是吗…”
“……”那倒也没问题，程誉阳意识到自己刚才气昏了头，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双手搭在梁述肩上，看着他说，“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梁述，你不应该反问我。”
或许是语气上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神情严肃，程誉阳猜自己现在应该有点凶，但他其实没打算凶梁述，只是作为前任，这样冷酷的方式讲话会更体面一些。
梁述摇摇头：“不会。”
他是在回答会不会给病人关灯这个问题。
“没让你回答这个问题，”程誉阳转过头，“算了，我不跟病号计较。”
他抱起手，接着说：“不过我也没有吃晚饭，我现在回去时间也不早了，一起解决算了。”
程誉阳说完，还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补充了句：“虽然你确实会耽误我一些时间，不过我也不会计较这一点得失，毕竟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梁述静默片刻：“但是— —”
程誉阳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我说真的，我不是为了照顾你才留下来，只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等我带着王大壮回家都几点了，一方面，你是病号，作为优秀青年，我不可能放任你不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他说完就要往厨房走，“你什么也别说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在医院多照顾我姐就是了，做个饭而已，这都没什么……”
梁述等他走到厨房，看着他拉开冰箱沉默一阵，才道：“我是想说，厨房今早被我清空了。”
程誉阳扒着冰箱门，看着干净的冰箱，“……不儿。”
你的计划上好像没写清理冰箱吧。
他把冰箱门拍上，目光挪到另一边的柜台上，镇定道：“没事，你现在也吃不了重口味的，这不还有包挂面吗，凑合一顿得了。”
程誉阳说完，熟练地加水开火，等水烧开还要一些时间，他在厨房又搜罗了一圈，从柜台旁的框里搜出三个生鸡蛋。
冰箱收拾的一点冰碴子都没有，灶台也不像开过火的样子，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程誉阳纳闷了，梁述确实是个爱干净的人，但把厨房收拾这么干净，不知道的以为要搬家呢。
他一只手端个空碗，右手拿了俩鸡蛋，魂不守舍地想着。
刚才去梁述房间的时候，好像也是比之前整洁不少，衣柜好像只在一半放了衣服，抽屉和书柜也是……
梁述要搬家吗，没听他说过啊……
程誉阳思绪又远了些，想起来上上周随口跟他提的同居……怎么可能啊。
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远，程誉阳把魂拉回来，单手在碗边敲开一个鸡蛋打进去，又拿着空蛋壳敲开另一个。
“要我帮你吗？”梁述的声音倏然出现在耳后。
程誉阳吓得往后退一步，直直看着他，“什么时候来的你，吓死我了。”
他还端着那个蛋碗，转头时，程誉阳发现梁述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那个碗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誉阳竟然从梁述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惊讶和一丝崇拜。
“不需要，”他把蛋壳扔进垃圾桶，手上沾了蛋液，反手用手背推他，“别添乱别添乱，现在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应该遵从医嘱，回去坐好。”
程誉阳指着客厅，端出一副主人的架子，把梁述推回沙发上，“坐好了啊。”
梁述看他一眼，低头点了点头。
程誉阳的厨艺也就停留于西红柿炒鸡蛋，但是煮个面还是不在话下的。
五分钟后，程誉阳端着两碗面上桌。
他放下碗，顺便拍走王大壮的脑袋。
分出两双筷子，顺便拍走王大壮的脑袋。
坐下来给梁述筷子，顺便又拍走王大壮的脑袋。
“王大壮你吃两顿还不够是吧。”程誉阳拽住王大壮的后脖颈，掐断了她上桌吃饭的念头，抱起王大壮把她放到电视边，拉开装猫零食的柜子，“谁家好小猫跟你一样馋，也就你爹疼你。”
程誉阳开了个零食罐头给王大壮，视线瞥到电视柜，他又走过去拉开下面那个装药的柜子，寻思先把退烧药和胃药找出来。
翻了一分钟，胃药没找到，程誉阳看着那盒还差一个月过期的布洛芬陷入了沉默。
“难怪你刚才翻半天，”程誉阳站起来，“合着压根没找到胃药啊？”
梁述抬头看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找胃药？”
“……”程誉阳反应过来，随机应变道：“我还能不知道你，之前哪次生病不会胃痛…”
他把布洛芬往餐桌上一放，坐下来端起自己那碗面，埋头吃了一口。
哇！不愧是我精心料理的白水煮挂面。
真难吃。
程誉阳沉默着放下筷子，看对面还在慢吞吞咬荷包蛋的梁述，暗自叹了口气。
算了。
他静静起身，蹲在王大壮身边，心情低落的摸了两下猫头，接着站起来拢了拢外套，走到玄关，低声嘱咐道：“吃完饭就吃退烧药，然后到床上躺着，你是医生，自己心里有数。”
他一边换鞋一边说的飞快，梁述都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屋子里只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梁述出神地望了玄关许久，最后也只是安静地放下筷子。
还是走了。
桌上的面还冒着热气，程誉阳走了，他也不用强撑着吃下去。他走到卫生间，压着胃把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全吐了出来，水流声哗哗掩过一阵低低的咳嗽声。
梁述关了水，抬手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冷汗，而后抵进上腹，他刻意压低了喘息声，另一只撑在台边的指节泛着白。
这阵胃疼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只是隐隐地阵痛着，像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擦伤，专注地工作起来就能暂且不管，像许多次那样任由它痛着。
可忙了一上午终于放松下来后，梁述发现那个平时会时不时发来消息的聊天框没有收到一条消息，翻来翻去，好像只剩下那条他试图忽略的“我们分手吧”。
反复默读了许多遍，这五个字的消息没有变，只告诉他一个事实：他们的感情要结束了。
想到这个，胃里的隐痛就会变得尖锐起来，像有一把开了刃的刀，一次又一次蹂躏那个脆弱的器官，用疼痛来惩罚他，警告他忽略的代价。
疼痛忽略不掉的，既然总有一天要揭开伤疤，还念着回忆的假象自欺欺人什么呢。
没意义。
他强撑着身体，按着胃里的跳痛，缓过这阵痉挛时，身上都快被冷汗湿透，只觉得稍微动一下都会倒下去。
晕过去也好，失去意识就不会痛，也不会难过了。可是真的倒在这里谁会发现他呢，程誉阳不会再回来，邻居也不会进来，能救他的只有王大壮…一只小猫。
梁述头晕的厉害，耳边嗡鸣不断，脑子里却不受控似的胡思乱想。
“我去我的祖宗啊…吓死我了。”程誉阳的声音。
程誉阳回来的相当及时。
刚进门的时候，程誉阳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愣了一阵，接着把药袋放下就开始全屋找人，然后在卫生间找到一个半死不活的梁述，刚找到还惊魂未定呢，一口气还没喘匀，人直接软趴趴地倒他身上了。
程誉阳拖着梁述把他扔到床上，扯了被角给他盖上，然后蹲在床边心急如焚：“梁述梁述，你现在什么症状啊？头晕？还是别的？”
结果梁述没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先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程誉阳气的跳脚：“什么叫我怎么回来了，我就出去买个药又不是把你扔家里不管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不仁不义心狠手辣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大坏蛋吗？”
程誉阳急得要死，一句话说的飞快还不忘多加几个形容词，梁述没忍住偏头笑了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得得得，说的轻飘飘的，还你没事，”程誉阳听他讲完，转身就去厨房搞了杯超浓蜂蜜水，顺带把喝咖啡没用的那根吸管插上，送到他嘴边。
看着梁述喝完，程誉阳把杯子放到床头柜，嘀咕道：“没有我看你怎么办。”
“是啊，”梁述轻声重复了一遍，“没你怎么办……”
程誉阳正低头拆着药盒，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问了句：“你说什么？”
梁述轻声叹息：“没什么。”
他不说程誉阳也没心思追究，把药放在瓶盖里连水一块递给他，“我说，你再洁癖也不用把家里收拾这么干净吧，明天不活了？冰箱里没东西就算了，常备的药也没有。”
梁述没说话，程誉阳又叫了他一声，“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以后注意，”梁述应了声，问他，“你不走吗？”
程誉阳没想到他这么忘恩负义，“我刚救了你，你现在赶我走，有没有点感恩之心啊你？”
梁述看着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盯半天说了句：“谢谢。”
“……还以为你想半天能说什么好话，”程誉阳说，“我起码等你退烧了再走，我才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我昨天不是让你帮我找下小比吗，你怎么没找？”
小比是程誉阳的一个比格犬外形玩偶，但不记得哪次放在梁述家，后来就没带回去，一直拖到分手他才想起来。
梁述看着有些疑惑：“你有和我说过吗？”
“怎么没说？”程誉阳翻出手机，想找聊天记录给他看，“就是我说要来接王大壮那天，我给你发……”
程誉阳那天给梁述发完，就在显示栏里删除了和梁述的聊天，他从通讯录里找到梁述，点开，五个红色感叹号赫然出现在眼前。
程誉阳睁大了眼，“消息未发送？”
他猛地回想起来，这些消息是他在医院电梯里编辑发送的，电梯会屏蔽信号，所以梁述压根就不知道他要来找王大壮。
程誉阳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事情，他看向梁述：“那我从你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淡定啊？”
梁述轻微皱了眉：“你从我房间出来？”
“就是几个小时前，你刚回来的时候，我从你房间摔…出来的时候啊。”程誉阳抬手在门那比划了一圈。
梁述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知道他在说什么，反问一句：“那我应该什么样？”
程誉阳不可置信：“你难道不应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往后退八米，然后一边拿起扫把防身，一边警惕地问你怎么进来的吗？”
说完一通，程誉阳自己都觉得夸张，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好吧，那样确实有点崩你人设。”
梁述没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梁述你不说话显得我很傻……”程誉阳突然觉得自己表演欲有点太强了，在前男友面前这样实在太丢脸了。
他说完这句就看到梁述掩唇低下头笑了，一笑起来就没完了，程誉阳都没见他别的事这么开心过，嘲笑他竟然嘲笑地这么高兴。
程誉阳也懒得喷他，只把被子拉到他下巴尖，强行止笑，咬牙切齿道：“睡，觉！”
梁述乖乖听话，不笑了，闭着眼装作要睡觉的样子，其实刚才笑的太欢连带着胃也跟着难受，他面上闭眼假寐，手在被子底下小心地按着胃。
没一会，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到他手背，梁述睁开眼，见程誉阳面色不善的看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使了点劲把他手掰开，自己的手覆上去轻轻揉起来。
梁述又安心地闭上眼。
今夜很安静，两个已经决定分开的人共处一室，谁也没提起那不可言说的关系，但谁心里都清楚，过了今夜他们就会分开，像两个在话剧里饰演夫妻的演员，共同演好最后的戏份。
但谁也没睡成这个安稳觉，半夜十二点，程誉阳蹑手蹑脚地关了卧室门，收拾好王大壮的家当要出门，刚关了门，他想起来桌上吃剩的那两碗面还没收拾，善心大发的又折回来开了门。
一进门却看见梁述房间的灯开着，梁述靠在门框边弓身捂着胃，抬眸和他对视上。
程誉阳鞋带都没来得及拆开，忙把王大壮原封不动搬回来，拉着梁述就去了医院。
得，老天爷就不想他俩把戏演完。
程誉阳陪梁述在医院跑了一大圈，最后才拿了各种检查结果，安稳地在输液大厅扎上针。
本想着守他一晚上算了，结果程誉阳在旁边刷手机越刷越困，再睁开眼已经将近七点，身边的人也早没影了。
他只请了两天的假，看了眼时间还不晚，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门打了辆车就赶去派出所上班。
两天假没休息好，上班上的也魂不守舍。
他这两天都干什么了，去当义工了吗，前脚照顾程鸢鸢后脚照顾梁述，也是莫名其妙，他昨天明明是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和带走王大壮的，结果昨晚东西也没拿，王大壮也没带走，提着梁述就往医院跑，眼一闭一睁天就亮了，整半天什么也没干。
今天下班还得去梁述家一趟。
程誉阳实在佩服自己的毅力。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界面显示七天未打卡。
程誉阳好奇，以为是自己的健身软件，结果打开发现是当时和梁述一起种的幸运树。
这是两年前风靡全网的一款情侣打卡游戏，两个人共同注册账号领养一颗幸运树，每天打卡浇水，等到1314天的时候，幸运树就会结果，会送给他们一份神秘礼物。
当时是程誉阳拉着梁述要玩这个游戏的，这三年他们也一直坚持打卡，倒是没落下几天。
游戏里有个机制，购买一个小太阳，可以抵一个周的打卡，太阳可以保证幸运树的成长。
几天前梁述要加班，所以买了这个小太阳维持幸运树的生命，这个太阳使用了七天，还有四个小时的使用时间。
一旦太阳落下还没有按时打卡，小树就会枯萎。
程誉阳看着app右上角的天数，还有一个月，他们就在一起正好1314天了，马上就要拿到幸运礼物了。
程誉阳百无聊赖地戳了戳小树，小树摇晃一下，落下几片叶子来。
他注意到小树头顶的小太阳，这个小太阳每天地表情不一样，现在只剩下几小时的使用时长，小太阳的表情颓叽叽的，看起来快没电了。
程誉阳觉得有些可惜，坚持了三年就这么功亏一篑了。但分手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
程誉阳把手机反扣过来，叹了口气趴在桌上。
闻渠一张大脸就这么突然凑过来，程誉阳吓了一跳，坐直了身，笑骂道：“有病吧你？”
“哎呦喂，某个人放两天假回来怎么还这么不在状态，”闻渠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还想着前男友呢？”
程誉阳捂脸，摆摆手，“得了，想他干什么。”
“欸，你买那花看着挺贵的，还送我限定皮肤，费不少钱吧？要不我把花钱转你吧，那玩意我也没用。”程誉阳打开手机说道。
“啊？什么花？”闻渠听他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不就送了你套皮肤？程誉阳，我怎么感觉你没休息好呢，你要不回家再休息两天？”
程誉阳也蒙了，“我家门口那捧玫瑰花……不是你送我的？”
闻渠拍拍胸：“想啥呢，我送你花干嘛，哥们铁打的直男。”
“我去……”见鬼了，程誉阳着实没想到那花不是闻渠送的。
可不是闻渠送的能是谁送的，他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了。
大脑飞速运转，程誉阳把脑袋里每个家人朋友都想了个遍，发现没一个能对的上号时，他脑袋里突然闪过梁述白板上的那几个计划。
送花，对戒，过情人节。
程誉阳再次宕机了，这件事怎么会又和梁述扯上关系。
闻渠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回神回神！你别想了，指不定是你哪个损友搞恶作剧呢，别打开花里面弹出什么惊吓装置。”
“我看你分手之后状态也太差了，一会也下班了，我请你吃饭？那边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咱叫上小张一块去喝点？”
程誉阳没说话，他此刻整个人是懵掉的，医闹，情人节，花，对戒。
这几件事情，好像毫无关联，又巧妙地制造了一场大误会。
医闹发生的时候，程鸢鸢受了伤，梁述刚好在即将下班时替了程鸢鸢的班，紧急的手术，梁述没时间看消息，所以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却早早订好了花寄到他家，而自己却以为梁述忘了情人节，草率的提了分手。
那对戒呢……
程誉阳正推理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他前几天预定的保洁。
“程先生，我在今天下午三点钟时进行了清洁工作，现在清洁工作已完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对面清洁工说。
程誉阳想到他扔掉的钥匙扣，急忙道：“您好，麻烦您把清理的垃圾留在屋里吧。”
“全部垃圾吗？”清洁员问道。
“对，不要动。”
“好的。”
程誉阳挂了电话，和一脸不知情的闻渠对视上，没等闻渠说话，急匆匆穿了外衣，站起来道：“你和小张去吃吧，我还有点急事，老杨来就说我家里着火，我先走了。”
程誉阳匆匆赶回家里，因为着急，钥匙孔插了半天，才终于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大捧玫瑰和地上几袋子分类装好的垃圾。
程誉阳翻开玫瑰花，抽出花中间夹着的那张空白贺卡，贺卡下面贴着一条银链，往上一拽，一枚戒指悬在链上，白炽灯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格外扎眼。
程誉阳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本来应该是情人节，梁述也买了花和对戒，只是因为临时加班耽误了时间而已，明明可以事后再问的，明明没必要闹到要分手这个地步……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非要在梁述事无巨细的关心里吹毛求疵，说他无聊不会制造惊喜，非要造作地找什么恋爱激情，硬要从鸡蛋里挑出根骨头出来。
程誉阳将那枚戒指握在手里，垂眼看到干净的垃圾袋里，白色的兔子耳朵露出来。
他俯身捡起那个钥匙扣，小兔子的脸上沾了点泥土，歪歪扭扭的嘴巴勾出一抹可爱的笑容，塑料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梁述明明没什么手工天赋的，折个星星都捏不饱满，但还是一点一点把这个小兔子做好送给他，不知道做坏了多少个，不知道要花多久才学会，明明工作忙的饭都顾不上吃……
梁述真的像棵树似的，静谧无声地抽芽生长，把他好好地保护在下面，遮风又挡雨，可是他呢，只一味的说树是多么无聊，不给小树浇水也不给他晒太阳，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全部，再冤他不会开花。
程誉阳用力捏了捏小兔耳朵，叹了口气。
他把这棵小树养的很不好。
这个时候，贴在内兜的手机响起来，程誉阳拿出来一看，梁述打来的。
他很快接通，放在耳边。
“喂。”
“喂，你现在有时间吗？”
程誉阳握着手机：“怎么了？”
那边静默了一会，说：“你昨天忘记带猫走了，要来接她吗？”
程誉阳顿了顿，问他：“你在家么？”
“在。”
程誉阳没多犹豫，应下来：“好，我一会过去。”
最后一次机会了，别一错再错。
程誉阳难得开了次车，其实他和梁述家差了不到两公里，但他就是想更快一点到梁述家，越快越好。
车开进小区，直接停在梁述家楼下，程誉阳三步并两步上了楼，急匆匆跑上来站在梁述家门前，程誉阳缓了口气，突然不明白自己在急什么。
进去又要说什么呢……难道说王大壮不能没有爸爸吗？
程誉阳正在门口犹豫着，突然听里面一声炸了毛的猫叫声，脑子也不转了，开了门就进去。
他看到王大壮缩在纸盒子里，只死死盯着厨房的方向，程誉阳看过去，看到梁述面前正对的锅里，火苗窜了快两米，而梁述正提着一个灭火器，试图打开灭火器灭火。
程誉阳赶忙上去，拿起桌上的锅盖按了上去，然后反手关了灶台的燃气，火灭了，留下他和拿着灭火器的梁述面面相觑。
“……”程誉阳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面对梁述，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只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用锅盖就可以灭火，不用这么专业…”
梁述此刻有点凌乱，心里还乱着嘴上却淡定地哦了声，转身想放灭火器，结果回身的瞬间碰到了岛台上靠边的盘子，几个盘子顿时落下来，碎了一地。
他俯身想捡碎掉的盘子，程誉阳拿过扫把，及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起来。
“别用手捡，扫起来就可以了。”程誉阳把地上的玻璃渣扫起来，举着扫帚找厨房垃圾桶，正要把玻璃渣倒进垃圾桶，却发现垃圾桶里一堆空的鸡蛋壳。
“那个……”梁述在他身后略显局促，没话找话似的说了句，“我就是今天比较闲，想自己做晚饭，但是一不小心就…”
程誉阳放下扫把，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到他面前。
梁述以为他会说自己没常识或者劝他放弃做饭这项活动，结果程誉阳抓过他的手就问：“什么时候烫到的，都要起泡了怎么不包扎一下再继续做啊。”
程誉阳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焦急，“梁述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
梁述还没反应过来，程誉阳就拉着他的手到水槽前冲水，一边还念叨着：“你不是做事挺细的吗，怎么做个饭把自己搞得像去二战战场打仗一样，厨房也弄得乱七八糟，到底怎么想的啊你？”
梁述蒙蒙地扬了下眉，接着收到了程誉阳的追问：“你怎么搞的啊？”
梁述抿了抿唇。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告诉程誉阳，其实是那天看到他单手能打两个鸡蛋，觉得厉害的不得了想偷着学习一下，结果废了两盒鸡蛋。手烫伤是因为本想煮两根玉米，但是玉米出锅后又突发奇想和大米燕麦煮成粥，一时兴起徒手拿熟玉米被烫到，又因为要连炒一锅鸡蛋，放了过多的油操作不当起了火。
但是程誉阳突然这样问，似乎很担心他出危险的样子，梁述就忍不住把实情全招了，除了对他单手打俩蛋很崇拜这件事。
而程誉阳听完，反应却很简单。
“啧。”程誉阳关上水，转过头来看他，“学人精。”
冲完水，程誉阳还是拉着他手腕，把他带到客厅来，好像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昨天买的烫伤药，撕开软膜，挤出一点抹在他手上。
“幸好我昨天留了一手，买了各种药放在你家，看吧，今天就派上用场了，”程誉阳自顾自地嘀咕着，“现在倒是听话想起来填冰箱了，你说你也是，没事清空家里做什么……”
梁述看他认真的抓着自己的手涂药，一边严肃的皱着眉，一边小嘴叭叭个没完，像个刚上了发条的小玩具一样。
程誉阳再次提了他收拾家里的事情，梁述喉结动了动，垂眸道：“你不久前和我说，想搬来我家，和我同居，所以我就收拾了家里，等你来再重新置备一些东西。”
程誉阳忙着涂药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他，僵硬地开口，问：“你…你真是因为这个啊……”
梁述点头，抽回手，像是有点无措但竭力冷静着，说：“我……我平时很忙，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认真听，能改的我尽力都在改，那天医院出事故，我临时去加了班，没来得及和你讲，没有一起过情人节，对不起。我知道我可能……不太会说什么漂亮话，做事也没能事事周道，但这些年，我自以为把这段关系维持的足够好了，但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我……”
“行了，谈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过这么多真心话，”程誉阳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总是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把什么都做了，每天发生什么也不和我分享，看起来精明无比其实只有工作上聪明，连做饭这种事情都能搞砸，真够笨的。”
“我……”梁述还想说些什么，被程誉阳一双泛红的眼睛打断。
“你什么你啊？以为自己偷偷学习就是做的很好吗，以为悄悄记住我随口说的话就会让我很感动吗，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其实我比你更笨，你不说我根本看不出来你到底付出了多少。
知不知道不能只让我给你倒苦水，你生病的时候却强撑着不说
知不知道爱不能只有行动还要靠表达。
知不知道……其实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也更想见你。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却一句话也讲不出，好老套太肉麻。
程誉阳顿了一会，伸手去拽梁述的衣角，明明已经快藏不住泪了，还是忍着哽咽，赌气似的说：“你知不知道双层猪柳蛋麦满分有多难吃啊？”
梁述被他一句话打回了问号状态，想了半天，最后只疑惑地说了声：“啊？”
“你观察的那么细，但是却从来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鸡蛋吧？”程誉阳追问下去，“知道为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就像你从来都不和我讲你的事情一样。”
“我不想什么事情都靠我自己后知后觉，后知后觉问题在我，后知后觉其实你好的不能再好，后知后觉我还是非常非常喜欢你但是我们之间少了对彼此坦诚的这部分而造成了太大误解。”
程誉阳说的认真，眼泪也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他抬手抹了下脸，说道：“梁述，我们都还有机会吧？”
梁述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轻声道：“有的。”
得到预料中的答案，程誉阳其实是想把头埋在梁述肩上哭的，但他一转头看到桌子下偷窥他们一举一动的王大壮，胖橘猫微微张着嘴，像个人似的叉腿坐在那，举着个爪子像要跟谁打招呼，程誉阳就忍不住想笑。
人怎么能同时想哭又想笑啊……
程誉阳硬是把眼泪憋回去，蹲下去把王大壮从桌底拖出来，然后疯狂地rua王大壮软乎乎的小肚子，怨道：“王大壮！你能不能不要在小情侣复合这种煽情的桥段里出现，真的很好笑知道吗？！”
王大壮被按在地上狂rua，但是又逃不掉，满脸都写满了绝望，四肢摊开躺平在地上。
程誉阳rua完王大壮，出了口恶气似的起身，好像刚才哭的眼泪不值钱的不是自己似的，跟梁述说：“好了，首要任务，还是打扫一下厨房吧。”
梁述笑了笑，刚想说好，就见程誉阳拿出手机，点开幸运树app，然后小小声咕哝了句：“要没时间了。”
“在看什么？”梁述问。
程誉阳翻过手机给他看：“这个，你还记得吧？快快快，拿出手机打卡一下。”
梁述照他说的做，按了每日打卡，刚巧在小太阳消失前给幸运树浇了水。
“七天没打卡了，”梁述道，“看来要好好照顾这棵小树了。”
程誉阳看看他，低头关了手机。
“是啊。”
要好好照顾这棵小树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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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啦，一个有点平淡的爱情小故事。
感觉越长大越喜欢一些不那么狗血相对平淡的日常故事，前几年上初中的时候还特别爱码那种他逃他追的疯狂爱情……可能到了喜欢安逸的年纪了吧（疯了）
好像一直在写内心os，显得我和乘与羊都很中二……对不起，我们还有机会对吧？（回家吧飘柔回家吧
其实本来标题想叫爱要大声说出来，但太不浪漫了，绞尽脑汁改了个别的，又纠结了半天是用他还是她（已被自己蠢晕
最近流感好严重，本大王嗓子已经发炎三天了……求放过
这个短篇合集以后就扔一些小梗，但是说不定哪对写爽了会出单独合集。
其实能猜到这篇又臭又长虐身又少可能没多少人看……但还是带着十足的勇气端上桌了，求评论。
好吧不想评论也没关系，我也没有很难过（假的
老样子，欢迎捉虫。
【陈方】听你指挥
金主宝子的约稿
——————正文——————
“北京进近，晚上好，国航7493，高度5500，听你指挥了。”
在频道里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方皓音调语速一如往常，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与方才出现了极细微的差别，陈嘉予听得出，那是对方心情不错的表现。
“国航7493，北京，雷达识别，AW点03号进场，跑道……17左，下标压4000保持。”
陈嘉予将指令重复一遍，方皓听见他轻轻笑了声，低沉的声音略微沙哑，隔着频道，有些失真，但确确实实地让人心动，“koza等你，喝杯咖啡。”
方皓舔了舔牙尖，笑道：“你请，大杯冷萃。”
“成交。”
两人只聊了两句，便将公共频道还给...
金主宝子的约稿
——————正文——————
“北京进近，晚上好，国航7493，高度5500，听你指挥了。”
在频道里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方皓音调语速一如往常，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与方才出现了极细微的差别，陈嘉予听得出，那是对方心情不错的表现。
“国航7493，北京，雷达识别，AW点03号进场，跑道……17左，下标压4000保持。”
陈嘉予将指令重复一遍，方皓听见他轻轻笑了声，低沉的声音略微沙哑，隔着频道，有些失真，但确确实实地让人心动，“koza等你，喝杯咖啡。”
方皓舔了舔牙尖，笑道：“你请，大杯冷萃。”
“成交。”
两人只聊了两句，便将公共频道还给了进近指挥。
陈嘉予这一趟到北京时已经是清晨了，他下了飞机，与徐桁川道了别，便径直去了koza。
方皓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他先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试图激活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疲惫而有些昏沉的大脑。
北京的冬天寒冷刺骨，陈嘉予制服外套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手指在刚刚不长的一段路里冻的僵硬，正在缓慢地活动着。
一般情况下，这种天气，加上已经差不多七八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本来不该点冰咖啡的，可一想到一会儿需要对方皓坦白的事，他还是做了个并不合适的选择。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又点了大杯冷萃咖啡，咖啡刚刚放到吧台上，koza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几步走到男朋友身边坐下，姿态放松，用一种调侃的语气道：“怎么，谢我给你的跑道吗？”
“算是吧，不过就算不是17左……”陈嘉予跟他碰了碰杯，又抿了口咖啡，“我请我男朋友喝杯咖啡好像也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熬了一晚上不回家睡觉，请我喝咖啡？不想睡了吗？”方皓眯着眼看他，koza暖色的灯光勾勒出陈嘉予侧脸的剪影，线条清晰凌厉，眉眼柔和了些许冷硬，几分笑意间压着沉沉倦意。
深冬天亮的晚，此刻室外还是一片朦胧的黑，大部分的人还在睡梦中，而熬过一晚的两人都有些疲倦，又因着咖啡因的刺激，大脑非常清醒。
“好不容易一起放假，不能全浪费在睡觉上。”陈嘉予倾身，唇角噙着笑，凑近方皓耳边，“去你家？”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有些痒，方皓微微往后躲了躲，明知故问：“为什么是我家？”
陈嘉予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你真的不知道吗”几个大字。
方皓轻咳一声，想起上一次两人在陈嘉予家里时，弄的满是狼藉的卧室、浴室和客厅。
也好，确实是得换个地糟蹋。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方皓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目光落在旁边人眼底的青色上。
陈嘉予闭着眼捏了捏鼻梁，“还好。”
他语气略微停顿，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方皓松松圈着咖啡杯的手指上，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我爸前两天摔了一跤，这几天一直往医院跑来着。”
方皓动作一顿，指尖倏然收紧，原本轻松的眉眼沉凝下来，目光严肃地看向陈嘉予，“我怎么不知道？”
陈嘉予明显心虚地咳了一声，偏头避开了身边散发着低气压的男朋友投来的犀利目光，“我看你前几天排班也忙，想着不要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了，就没告诉你，我请了护工，再加上我一个也照看的来。”
解释的话越说越没底气，陈大机长最终叹了口气，“抱歉，下次不会了。”
方皓手指紧紧捏着杯壁，指尖微微泛白，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睛，喝了两口所剩不多的咖啡。
“陈嘉予，你还是这样，总是这样，不自己扛能怎么样？告诉我会……”
他话音一顿，终究没把那个晦气的字说出口。
陈嘉予眼睫颤了颤，“抱歉。”
他看着手中见了底的咖啡杯，似乎是觉得此刻多余的解释都像是狡辩，便没说什么。
方皓也没再说话，自顾自喝完了杯里剩下的咖啡，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吧。”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略显紧张的沉默，方皓没再跟他商量，让他上了自己的车，径直回了自己的公寓。
车窗外深冬夜晚萧索的景色一闪而过，因为时间尚早，并没有平日里的拥堵，一路除了红绿灯之外，都格外顺畅。
陈嘉予侧头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样子，余光里是方皓紧绷的下颌轮廓。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里，陈嘉予大概明白方皓生气时的反应，也很清楚，在对方生气时，是不能用转移话题模糊重点之类的方式含糊过去的，他叹了口气，在决定瞒着方皓时，他就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局面。
一周前本想告诉方皓这件事的，可两人好不容易凑出时间吃一顿饭，看着方皓小麦色皮肤都遮不住的眼下乌青，已经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时陈嘉予只是问：“最近怎么这么忙？”
方皓轻笑了声，“你不也是？攒攒假期，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去冰岛看极光，趁着这阵忙完之后的假期和年假，我们去一趟吧？”
陈嘉予默了默，最终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说实话，他也是真的很想和方皓出去旅游，和爱的人一起去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看极光，何尝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只是他也一直知道，隐瞒终究会带来不那么如人意的后果。
跟在方皓身后走进他的公寓时，还没来得及开灯，陈嘉予便被人按着肩膀抵在了合上的门板上。
猛烈的吻来得猝不及防，他没有像从前一样争夺主动权，只带着讨好意味地迎合着对方侵略性很强的吻，任凭他掠夺城池，攫取所剩不多的氧气。
方皓睁着眼睛，眸色暗沉地盯着陈嘉予已经略显迷蒙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什么，对方眼角泛起一层不明显的水光。
接吻时对视，观察对方的反应，总是让人难免更加激动。
果然，无论再怎么生这人知情不报的气，看到他这幅样子的自己，还是会让心软占了上风。
在即将窒息之前，方皓松开了他，目光落在那被破皮红肿的嘴唇。
从方才见面开始，陈嘉予比平日更加浅淡的唇色此时一片鲜红，微微翕动，即便有意控制，呼吸还是乱了节拍，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
逐渐明亮的朦胧天光将陈嘉予似笑非笑的脸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角，挑眉道：“消气了吗，小方总？”
方皓搂着他的脖子，目光在对方的硬朗的五官上流连，“还没有。”
几乎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陈嘉予轻笑一声，反客为主，堵住了他的唇。
让方皓消气的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往往都很粗暴，陈嘉予还记得之前险些出事的那一次，对方按着他不管不顾的那晚。
不过这一次没有那次汹涌的后怕与庆幸，因而也不需要那样剧烈的痛感来缓解。
亲吻着倒进床上时，两人的衣服已经在短短几步路上扔了一地，窗帘被空闲的那只手拉上，良好的遮光效用让人一时分不清时间。
交杂的呼吸声与水声从虚掩着的门缝漏出，一直持续到屋外日上三竿。
方皓动作间多少带着几分怒气，因而从爱人怀抱中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对方白皙皮肤上自己留下的痕迹。
牙印有些已经红肿淤紫，种下的草莓在十分显眼的锁骨位置，像是一道标记。
他没叫醒熟睡的陈嘉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对方的身体看，漂亮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凌厉的眉眼轮廓，和淡色的薄唇。
在他的审美里，陈嘉予无疑是性感又锋利的，原本对方身上的强势和冷硬让他感到并不舒服，直到那人主动或被动流露出的脆弱，让他彻底对这个男人沦陷。
他喜欢陈嘉予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部分柔软和脆弱，那让这人于他而言更具吸引力。
只是，陈嘉予似乎逞强习惯了，要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一次两次的问题。
或许是一周以来实在太忙，也可能是两人今天有些过火，陈嘉予仍然沉沉睡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方皓从床上起身，觉得胃里空落落的，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他这一天除了喝咖啡前垫的一块三明治外，什么都没吃，也不知道陈嘉予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
他一路把两人扔在地上的衣服拾起，丢进了脏衣篓，自己从衣柜里翻出家居服穿好，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
冰箱里食材不多，现在也不是很想出去采购，于是便将就着下了一锅面。
直到青菜鸡蛋面煮熟，卧室里也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方皓原本还准备吃完饭后好好跟陈嘉予谈谈，但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看见裹着被子睡的很沉的爱人时，还是心软地想，其实也不是那么急，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只是怕陈嘉予这么饿着胃里不舒服，他还是轻轻拍了拍人肩膀，“嘉哥，嘉哥？醒醒，起来吃点东西。”
本就微微蹙着眉的人眉心痕迹更深，陈嘉予隔了几秒，才颤着睫毛睁开眼。
“唔……”
随着意识一起醒来的，还有浑身的不舒坦，陈嘉予下意识按了按眉心，等待初醒时的昏沉晕眩好转一点才起身。
一室昏暗的光线中，他还来不及醒神，便感觉微凉的触感落在额头上，紧接着是方皓略显焦躁的声音：“啧，嘉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陈嘉予反应慢了两秒，将脸埋进掌心，哑着嗓子应了声：“嗯，好像有一点，应该是低烧，没关系。”
方皓微微蹙眉，抿着唇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先起来吃点东西，我给你煮了面。”
他将先前陈嘉予留在他家的换洗衣服找出来，递给床上看上去精神不济的人。
“吃了东西再吃点药。”
陈嘉予应下，接过了衣服，休闲的卫衣和运动裤一改他平日正式成熟的装扮，倒是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不少。
方皓将筷子搭在碗沿上，一抬眼，便见穿好衣服的人抱臂靠在墙边，正带着笑意看他。
陈嘉予的衣服比他大一码，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人最近瘦了些，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落。
方皓目光落在松垮领口处露出的几道痕迹上，盯着看了几秒才挪开视线，有些庆幸于肤色的遮挡让脸颊的绯红没那么明显。
他拉开椅子坐下，对陈嘉予道：“吃点面。”
煮的软烂的面条浸在鲜香温热的面汤里，只是闻着就很有食欲，方皓挑了一筷子面，还算满意地眯了眯眼。
陈嘉予抿了抿唇，在方皓对面坐下，左手在桌下按着上腹，有些犹豫地拿起筷子，早上空腹喝冰咖啡的报应来势汹汹，眼下不知是否有发烧的缘故，胃里隐隐抽痛，虽不是很严重，但他担心自己会吐。
然而原本就理亏的他，此时实在不好拒绝爱人的心意，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吃面。
只吃下去小半碗，隐约感到有些恶心便停了下来，只好带着歉意笑着对方皓解释：“有点吃不下了。”
方皓盯着他看了两秒，若有实质的目光让对面的人莫名其妙心虚起来。
“……胃不舒服？”
“……有一点，不严重。”
方皓倏然冷笑一声，从他面前端走了碗，转身进了厨房。
陈嘉予钝痛昏沉的大脑费了一番功夫，才解读出爱人好像更生气了的信息。
他很确定方皓原本是想吃过饭后跟他谈谈的，然而那人冷着一张脸从厨房出来，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未停，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电视里开始播放他们之前一直想找时间一起看的电影。
电影音量不高，客厅里的灯光也不亮，没有任何刺激感官的因素存在，舒适的像是一个雨天的下午，两人依偎着，随时都可以昏睡过去的静谧。
然而越是这样，陈嘉予便越是没底。
他自觉地找到药箱，找出退烧药、感冒药和胃药，就着桌上的温水吃了药，在与方皓一人之隔的沙发上坐下。
时钟秒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声音被电影的声音盖过，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陈嘉予并不喜欢冷战，眼前这样沉默的氛围让本就因身体不适而萎靡的情绪更加烦躁。
他们似乎总是这样，总能因为各种理由，在短时间内情绪从峰值跌落谷底。
每次交//…合时反复确认过的爱意，总在针尖对麦芒的锋利中被划伤。
似乎每一次，都是自己在妥协退让，对方皓的喜欢，让他身上原本的尖刺被磨平了一些，这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更多时候，方皓确实是对的。
可这人似乎执意选择最直接而不留情面的方式，每一次生硬的寸步不让，都会在让陈嘉予自我反省的同时觉出不适。
气氛默默僵持了片刻，陈嘉予轻轻叹气，他将脑海中对伴侣的负面情绪通通清空，决定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主动认错。
他的爱人本就是如此的行事风格，他从来都知道，也就不必勉强着在这方面别扭，总归他还爱他。
“抱歉……”一开口，沙哑的嗓音让陈嘉予不由微微皱眉，清了清嗓子才续上话音，“这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没给你足够的信赖和知情权，自作主张，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方皓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Q版飞机形状的抱枕，直直盯着电视屏幕的目光终于收回，落在一旁窝在单人沙发里的陈嘉予身上。
“还有呢？”
闻言，对方微妙地顿了顿，微微蹙起的眉心表达着主人真心实意的疑惑。
方皓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重新回过头继续看电影。
陈嘉予在脑海中仔细从今天的见面开始回想自己还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奈何大脑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且不说明明内容不多的记忆，有些已经变的模糊，而他在思考的同时，自太阳穴散发开的胀痛愈发明显。
陈嘉予手肘撑着扶手，指骨缓慢地揉按着太阳穴，一向很好的视力此时出现了一两秒的模糊。
方皓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在这人状态不对的刹那便直起了身，往他的方向看过来，手指微微蜷缩一下，似是想走过去，可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没有动作。
正好是这个时候，电影中的主角忽然惊呼一声，紧接着，熟悉的噩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Mayday！Mayday！”
陈嘉予倏然呼吸一滞，原本放松的脊背变得紧绷，耳鸣来的猝不及防，他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眼前便浮现出了模糊而熟悉的机舱。
陈嘉予咬破了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些，那种所有感官仿佛都隔了层塑料膜的不真实感才慢慢消退，继而他听到了方皓的声音。
“嘉哥！陈嘉予！你听的清我说话吗？”
陈嘉予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方皓正蹲在他面前，焦急而担忧地望着他。
陈嘉予下意识想说“没事”，可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于是遵从着内心的想法，俯身抱住了方皓，将脸埋在对方肩窝。
长期锻炼而紧实有力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热度，带着与自己同款的沐浴露香气，包裹着陈嘉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想缓一缓，可以吗？”
陈嘉予的声音还在无意识地发抖，方皓此刻完全没办法冷下脸拒绝他，只能借着这个并不舒服的别扭姿势，慢慢抱紧对方宽阔却薄了些的后背。
原本轻微的ptsd已经不会再影响他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可大概是此刻身体太过不舒服，也或许是因为方皓不冷不热的态度，片刻的失神后，陈嘉予额上一层冷汗，体温似乎更高了，吃下去的退烧药没能发挥效用，反而让胃里一阵阵的翻搅。
他皱着眉松开了方皓，踉跄着起身进了洗手间，将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爱人关在了门外。
屋里的水声掩盖不住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方皓焦急地按了几次门把手，都没能把门推开，洗手间的灯光将陈嘉予弯着脊背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席卷了他。
方皓退后两步，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着急，在收拾好自己之前，陈嘉予都不会开门。
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以至于成了习惯，难以改变，最终成为争吵的导火索，哪怕各自退让一步，也无法真的完全改变。
也许，是他总是在逼陈嘉予改变，因为他害怕事情的突然失控。
他总是害怕哪一天，哪一面，哪一句话，就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印象。
陈嘉予其实一直习惯独自扛事，他不应该怪他，毕竟在他们相遇以前，陈嘉予身边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都没法跟他感同身受，也没法跟他一同承担压力或痛苦，哪怕已经遇见了自己，哪怕知道他们可以一起承担，陈嘉予还是改变不了一些下意识的习惯。
方皓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不该这么强硬地逼陈嘉予改变的，那人已经反复道过歉了，哪怕一时半刻改不过来，他也不该这样咄咄逼人的。
他在门外站了十分钟，才等到爱人推门出来。
陈嘉予额前的头发被水打湿，唇色发白，脸上却泛着病态的潮红，单手撑着门框才站稳，另一只手攥着拳抵在胃部。
“不吵架了好不好？”他见到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人，提出了眼下最想解决掉问题，“或者，先等我缓一缓再说，行吗？”
方皓被他掺杂着疲惫的两句话刺的心口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上前扶住了陈嘉予的胳膊，搂着他的腰往卧室走去。
体温枪上明晃晃的38度7昭示着眼下陈嘉予的状态有多糟糕，退烧药什么的已经吃过，又在刚刚被原封不动地吐了出去，方皓不敢再让他吃药，让人喝了一杯热水后卷着被子躺好，拿来毛巾和水给他物理降温。
“再等几个小时，烧不退的话就去医院。”
陈嘉予没什么异议，困倦地半阖着眼皮瞥他。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因为刚刚的呕吐，陈嘉予声音沙哑的厉害，即使清嗓子也无济于事，更显的人病气重。
方皓拧毛巾的手一顿，苦笑着道：“我敢吗？我要是说我还生气，你还要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洗手间吗？”
陈嘉予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伸出手握住对方刚浸过冷水的手，“抱歉，我会尽量改的，不会瞒着你了。”
方皓将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搭好，低头吻了吻他的唇，“我也道歉，不该随随便便跟你生气的，我只是……有点害怕。”
陈嘉予艰难地抬起眼睛，哪怕眼眶干涩，眼皮沉重，也执着地盯着方皓垂下的眼睫。
方皓下颌绷紧，与他交握的那只手明显地用力，甚至让陈嘉予的指骨泛起些微刺痛。
“我怕……像上次那样，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哪个地方，会突然出什么事。”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松开了陈嘉予的手，将对方的手拢在掌心，慢慢按揉着那泛红的瘦长指骨。
陈嘉予的手指节修长分明，因为皮肤白的缘故，手背上青色的筋络比其他人的更明显，指甲常年修剪的圆润，比方皓的手大一圈，但手掌很薄，有些地方还覆着茧。
方皓像是逃避一般，目光一直落在那只很漂亮的手上，不去看陈嘉予，仿佛害怕对方会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倒显得矫情。
可陈嘉予什么都没说，没有对他缺乏安全感而稍显应激的行为作什么评价，也没有承诺什么“我一直都会在”之类的话，他只是侧过身，闭上了眼睛，将半张脸埋进枕头。
“我想睡一会。”
其实他才刚醒不久，可昏沉的大脑似乎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在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时，又有强制关机的意图。
“嗯。”
方皓抬起头，想要起身去关灯，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了手腕。
他顺着力道看向陈嘉予那双深邃而漂亮的眼睛，此时暖光落进瞳孔，让他恍了一瞬间的神。
“陪我睡会？”
其实刚刚睡醒不久，方皓并不困，但陈嘉予嗓音沙哑，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带着几分莫名的委屈，让他难以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温暖的卧室里只剩下床头一盏夜灯，方皓后背贴着陈嘉予的胸膛，而对方以觉得冷为由，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方皓习惯性地握着他的手，听着陈嘉予比往常更重的呼吸声。
他睡不着，也不敢睡，定了四个小时后的闹钟，如果陈嘉予的体温还是降不下来，他就只能把人带去医院。
床边的加湿器兢兢业业工作着，在细微的声响中不断地喷出白色的水雾，又慢慢消散，润湿北方略显干燥的空气，方皓就盯着那一片小小的白色水雾出神。
陈嘉予从来不是喜欢被禁锢的人，作为机长，他无疑是喜欢自由的感觉的，哪怕遇到了不止一次极其凶险的情况，甚至产生了一些ptsd，但他还是喜欢这份工作的。
无论如何，他仍然面临着爱人可能随时会离开的风险，但他也知道，其实无论做什么都有风险，有人随意走在路上，会被掉落的花盆砸碎脑袋，有人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落下一辈子的残疾，有人一直身体都很健康，却突发猝死而终。
其实飞机失事的概率和这些比起来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哪怕飞过上千个班次，再熟练的机长，只要有一次出了问题，死亡率就可能达到百分之百。
风险，概率，都是人们在面对未知时的担忧，他从前不会想这些根本没发生的事，像杞人忧天，只是陈嘉予于他而言实在是不可失去的存在，他这才懂了，“不经生死，不信鬼神”是何种滋味。
时至今日，他仍然能记起从频道里听到陈嘉予说出“mayday”时的浑身冰凉，飞机平稳落地后的劫后余生，后怕，庆幸，简直让他走路都困难。
那时，他是发自肺腑地感谢了诸路神仙。
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陈嘉予在距离他不过几百米的地方坠落，他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他不顾病号临睡前的嘱咐，翻过身，和陈嘉予面对着面，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脸。
陈嘉予微微皱着眉头，唇瓣微张，吐息滚烫，脸颊绯红，头发乱糟糟地落下几缕额发，眼尾也带着不明显的薄红。
手掌慢慢贴到对方滚烫的脸颊，陈嘉予迷糊之中感觉到凉意，往他掌心拱了拱，鼻息略过掌根，像是羽毛挠过般，有些痒。
方皓眨了眨眼，眼见着这人握住自己的手，贴在胸口处，松开眉头，睡的更沉了。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楚怡柔对着他抱怨时吐槽陈嘉予的那句——
“塔台，地面积水呀。”
楚怡柔那时略带嫌弃地吐槽：“他还'呀'，还'积水呀'……”
如今两人已经非常熟悉，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时陈嘉予的语气，尾音带着点愉快的上扬，故意慢了些语速，再配上他这样低沉的嗓音……
好像……有点可爱啊……
如果陈嘉予听到了他这句发自内心的调侃，多半会挑起眉瞥他一眼，带着那种惯常的轻松悠闲的姿态。
仍然有些可爱，就像他刚刚蹭他掌心那样。
不知为什么，只是看着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小事，方才烦乱的心绪倏然平静了下来。
方皓及时止住了思绪，缓慢地挪开一只手，捞过一旁的体温计，又给人测了一次体温，体温有所下降，可还是很高。
索性睡不着，他注意着没吵醒陈嘉予，起身靠坐在床头，拿被子把旁边的大型火炉裹成了蚕蛹，又将已经被陈嘉予体温蒸的热乎的毛巾重新过了遍水，敷在他额头上。
这么一通折腾，往日浅眠的人早该醒了，可今天，陈嘉予仍然陷在睡梦中，无知无觉。
这样虚弱、乖巧、安静的爱人，就算是他也没见过几次，方皓托腮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强迫自己去想些正事。
他拿着手机看了看自己和陈嘉予的排班表，确定两人之后会有大概十天的假期，便从网上搜索了冰岛看极光的攻略。
他们都是喜欢提前做计划的人，也许陈嘉予早就看过了，方皓翻了翻，比照着地图大致定了路线和安排。
既然是休假为主，也没必要排的很满，只要不错过最近的那次极光就好，其他的到时候做些调整也没关系。
做好了大致的攻略，方皓放下手机，又帮陈嘉予换了毛巾，期间再测体温时，已经不到38度了，他松了口气，总算是慢慢在退烧了。
陈嘉予不久前才吐过，胃里空了太久，醒来多半会胃疼，方皓算着时间，下床去厨房煮粥。
旅游计划或许还要缓上两天，他们俩都需要休息休息，至少要等陈嘉予身体彻底恢复才行。
瘦肉粥煮的粘稠软糯，香气萦绕鼻尖，又带着热气一点点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在手机订好的闹钟响起的同时，方皓关了火，盛了小半碗粥，放在一旁晾着，转身走回卧室。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时，陈嘉予已经醒了，不过看上去仍然不太清醒，眉心紧锁，眼睛也没睁开，正缓慢揉按着太阳穴。
“头疼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嘉予勉强睁开眼睛，然而视野明晰的瞬间，难以压抑的眩晕瞬间袭来，他忍不住吞咽两下，压下忽然升腾的恶心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作为回应。
方皓皱起眉，用手背试了试额温，确认这人没有再烧回去，可还是不太放心地俯身，凑近陈嘉予道：“难受的很厉害么？要不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不用……”陈嘉予温热的手掌握住他腕间，带着他在床上坐下，而后极为自然地枕在他腿上，“帮我按一下好吗？”
方皓当然不会拒绝，从前陈嘉予做噩梦时，偶尔他也会像这样躺在自己腿上，久而久之，方皓也逐渐熟悉了按摩的手法。
微凉的指尖从眉骨按揉到太阳穴，熟悉的沐浴露的气味很好地安抚了跳痛的脑袋和翻涌的胃部，陈嘉予慢慢舒展了眉心，侧身将脸埋进了方皓腹部的衣料里，手臂圈住对方因常年锻炼而劲瘦的腰身，毫不保留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方皓没忍住笑了，“嘉哥，你偶尔生病还真是粘人啊。”
人都说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来不容易好，而且会露出几分平常见不到的样子，譬如陈嘉予现在这种极类似于大型宠物的样子。
怀里的人动了动脑袋，抬起眼睛看他，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喜欢吗？”
方皓笑意更甚，“喜欢，太喜欢了，喜欢你再多依赖我一点。”
他说着，揉了揉陈嘉予的头发，俯身在人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给你煮了粥，好一点了吗？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胃不好受吧？”
其实从几个小时前吐完了开始，陈嘉予胃里便一直不太舒服，那因为发烧和轻微的应激引起的呕吐和胃疼已经并不剧烈，可丝丝缕缕的痛意却一直没好，陈嘉予其实有些后悔喝那杯冰咖啡，他胃一向没什么问题，也因此才总有恃无恐，但空腹喝咖啡加上工作忙碌而饮食不规律，还是太伤胃了。
方皓扶着他起身，忍不住叹道：“别再仗着自己身体好胡作非为了。”
陈嘉予知道这是在隐晦地怪他隐瞒身体不适的行径，但也证明方皓没有再生气了，他松了口气，也笑了，“不能再仗着自己身体好胡作非为，我复述的对吗，北京？”
方皓抱着臂，点了点头，“正确，请陈嘉予机长务必严格执行。”
“遵命。”
陈嘉予站起身，借着身高优势把人整个拢在怀里。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方皓下巴搁在他肩上，双手用力圈紧了他后背，“你的保证总是没什么说服力呢陈机长。”
“那就劳烦小方总监督执行了，请务必不徇私情，秉公执法。”
方皓松开了他，看人精神还不错才放下心来，打消了要带着他去医院的念头。
“放心吧，我会的。”
休假的第一天在浑浑噩噩中过去，温热的粥落进胃里时，陈嘉予才恍惚间发现，已经是深夜了，方皓厨艺说不上多好，但煮粥下面之类的已经很熟练，味道也不错，对于发着烧没什么胃口的人来说，算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高烧退去后，全身关节酸痛，疲软无力，再加上他烧也没完全退下去，此刻仍然在低烧，陈嘉予有些无奈地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身体好的人似乎一向难以熟悉这种不大不小却磨人的病症，大抵是前几日北京下了雪，温度又降了好几度，而他没来得及添衣，又因为过度劳累免疫力下降，才会因为感冒而发烧。
陈嘉予慢吞吞喝完了碗里的粥，托着下巴看方皓把碗扔进洗碗机里，又转回身来。
“还要睡一会儿吗？”
“其实不用一直这么不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方皓噤了声，站在陈嘉予面前，垂着头看他，陈嘉予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虽然是很严肃的问题，但病号此刻极其贪恋他身上的味道，便放任自己身体前倾，搂住了方皓的腰，脸埋在对方怀里。
这动作带着不太明显的撒娇意味，方皓自然地将胳膊搭在他后背上，等着他的后文。
“你知道的，飞机失事的概率是几十万分之一，甚至上百万分之一，而我已经经历过差点出事的情况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不是死神来了，总不会那么倒霉地再遇上了，那样我可该去买彩票了。”
他语气轻松，甚至开了个玩笑，可方皓没什么反应，陈嘉予有些紧张地抬头去看他，却被人按着脑袋重新按进怀里。
“我知道的，嘉哥，”方皓深吸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想尽办法安慰我，我只需要你坦诚。”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只要你没有隐瞒，我都不会害怕。”
陈嘉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声音隔着衣料，显得有些闷。
“好～听你指挥。”
——————end——————
郭文韬有了超能力
郭文韬有了超能力。这是某天录节目从凌乱的房间里醒过来天音告诉他的。
不是节目组那个天音，是天上的天音，内容是，恭喜宿主，您觉醒了超能力，超能力种类未知，待您解密。
郭文韬的眼罩还在手腕上挂着，他莫名其妙的抬手挠头，就被眼罩来了个大毕兜，还好还好，他想，这下总该醒了。
下一秒天音又说话了，宿主，您不兴奋吗？
……郭文韬想翻白眼，下意识开口，有什么代价，你总不能白给我吧？
代价就是失去安静。
失去安静？什么意思？郭文韬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能不能别当谜语人？
...
郭文韬有了超能力。这是某天录节目从凌乱的房间里醒过来天音告诉他的。
不是节目组那个天音，是天上的天音，内容是，恭喜宿主，您觉醒了超能力，超能力种类未知，待您解密。
郭文韬的眼罩还在手腕上挂着，他莫名其妙的抬手挠头，就被眼罩来了个大毕兜，还好还好，他想，这下总该醒了。
下一秒天音又说话了，宿主，您不兴奋吗？
……郭文韬想翻白眼，下意识开口，有什么代价，你总不能白给我吧？
代价就是失去安静。
失去安静？什么意思？郭文韬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能不能别当谜语人？
他边问边试着看了看放在不远处的胡萝卜包，试图通过布料看到里面的芒果券，失败。看来不是透视眼，失望。
系统这时候不说话了，齐思钧说话了，韬哥，你一大早自言自语什么呢？
郭文韬抓到救命稻草，齐，你看我。他在床上以屁股为圆心转了两圈，最后转到正面对着齐思钧，我身上有没有长尾巴耳朵什么的？
齐思钧：？
齐思钧：你是黄子弘凡吗？你为什么要长耳朵尾巴什么的？
郭文韬来不及说话，房门一声巨响，黄子弘凡聒噪登场。
当当当，看我今天的妆造，他用舌尖抵住上颚发出脆响，夹杂着频率极快的开屏式发言，我对我今天的造型太满意了，显得我，欸，特别的男人，仔细看还有点少年感，属于是一种成熟与青春的结合……
很吵。
齐思钧很捧场，还真是，今天格外帅啊黄子。
黄子弘凡话比平时密，问完帅不帅，又把枪口调转郭文韬。
头发像海胆一样，哈哈，好玩儿。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帅到了？
哦，在揉眼睛，原来是还没醒。
要戴眼镜了，干嘛，想看清我帅气的容颜？
郭文韬的确在揉眼睛，他揉完眼睛又戴上眼镜，才确定刚才这些吐槽黄子弘凡没张嘴，他疑惑是自己幻听，刚想开口说能不能别乱闯别人房间，你快给我出去的时候，黄子弘凡又说话了，他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被我迷倒了？
……
郭文韬沉默了。
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床头，自己又倒回被窝里。
这是什么他喵的神经超能力。哪有超能力只针对某个人的。他刚才没听到齐思钧的心理活动，也没听到石凯的心理活动，黄子弘凡的嘴皮子活动加心理活动倒是听得一字不落。
造了孽了。
失去安静。好可怕的惩罚。
惩罚还在继续，哎呀，怎么又睡了，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吵到他了？
他们房间好乱。比我们房间好点儿。
外面景色好漂亮。小齐要是能跟我换房间就好了。
小齐怎么还不出去。
石凯怎么还不出去。
文韬怎么还不……
郭文韬快气笑了，他扑棱一下状若癫狂的坐起来，我们都出去，留你独享至尊山景大套房你觉得怎么样？
黄子弘凡啊了一声，嘴巴大张着看他。
郭文韬这下听完了——理我。
他卡壳半秒，尴尬的挠了挠头，外面，风景挺漂亮吧？哈哈？
对对对对，黄子弘凡点头如捣蒜，坐到他床脚看起风景来，这些山可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啊！你看那个我感觉有点儿像青蛙！
齐思钧也哇一声，欸，还真是像青蛙！
黄子弘凡不说话了，像是为窗户外面的青蛙山着迷了。
实际上他的话语省略了声带这个媒介，变得更加绚烂多姿天马行空鬼斧神工乱七八糟。
嗯嗯，有文化。
当一个人不仅有迷人的外表，还有丰富的灵魂，那么他的魅力就会成倍增长，他会在crush眼里发光。
好饿。想吃鸡腿。
我侧脸，侧脸45度，这样是最帅的，欸对，一个好的不得了与完美的姿态，正好对着文韬。
小齐怎么还不走。
屁股坐麻了。有点矜持了，半个屁股没坐上床。
石凯怎么还不走。
好饿，待会儿吃俩荷包蛋。芒果券是不是在我包里？还要吃个三明治。
文韬怎么还不……
黄子弘凡。郭文韬痛苦的捂住脑袋，我头疼。
啊？黄子弘凡噌的转过头来，声音柔了八度，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他眼睛眨巴眨巴，笑嘻嘻道，是不是感受到我过来揍你了？
他心里想，怎么会头疼了？是不是我刚推门进来灌风了？头疼吃什么药？喝豆浆能喝好吗？头疼也没跟小齐说，就跟我说了，还指名道姓的告诉我他头疼，那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儿暧昧了？
……真的好吵。
郭文韬闭了闭眼睛，咬着牙道，吃饭去，你再说话我头都要炸了。
哦哦哦。黄子弘凡噌的站起来，我先下去给你拿饭！
总算安静了。
郭文韬无助的召唤系统，你确定这是对我的奖励？
我觉得这让我很痛苦。能不能换一个啊，比如透视眼什么的。
……系统好像死了。郭文韬无助的学上了黄子弘凡最近总挂在嘴上的流行梗，老师，我们家子涵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嗝儿屁了啊？
也有可能这是一种策略。系统的说话份额让给了黄子弘凡的内心os，郭文韬用快爆炸的大脑粗略统计了黄子弘凡心理活动的关键词，早餐时间暧昧说了八次，吃他早餐暧昧，掰手腕也暧昧，甚至坐一起都暧昧。
出去说了五次，分别是火树出去小齐出去石凯出去小何出去man哥出去。
丢脸说了一次崩溃说了一次，连起来是呜呜呜呜我崩溃了好丢脸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郭文韬忍不住笑了。
黄子弘凡像个应声虫，就连他笑一下都要跟上，大声道，哈哈哈哈哈。
郭文韬受不了了，他起身招呼大家去划船，快点儿的吧咱们，早点结束早点睡觉。
——这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因为他发现这个破烂超能力有距离限制，超过五米就不生效了，他跟黄子弘凡分两辆车开，距离怎么不得有个十米？
出去森林漂流不分一队，距离怎么不得有个十米？
回来睡觉不在一个房间，距离怎么不得有个十米？
保不准明天醒过来这个超能力就消失了。
他兴致勃勃蠢蠢欲动，快走快走！
黄子弘凡咧开嘴嘎嘎乐，你这么想玩儿漂流？
郭文韬为自己的完美计划所动容，激动的点点头，嗯嗯！
黄子弘凡也点头，我也想我也想！
黄子弘凡心里想，我也想我也想！
郭文韬又笑了。
准确的说是又气又笑。
好笑的的是黄子弘凡这样的确很好笑。
好气是他居然觉得黄子弘凡这样很萌。
好愤怒。
他麻溜的出门上车，车上成员小何小曹，多么完美的搭配，非常安逸的一程，如沐春风。
——如果没有时隐时现的，啊怎么开那么快。冲啊，还想甩掉我！完美的转弯技术，桂林车神！诸如此类的中二语言越过man哥连的蓝牙播放的音乐传到他耳朵里的话就更好了。
所幸漂流地到达，郭文韬兴奋狂喜跃跃欲试，这一次，我要把属于我的安静世界夺回来！
黄子弘凡头被裹在雨衣里噔噔噔跑过来，韬韬你帮我把头从这个雨衣里拿出来。
……很血腥的请求。郭文韬忍气吞声的接受，把黄子弘凡的头拿出来以后强迫症发作，忍不住抬手顺了顺他的刘海。
这下完了。
黄子弘凡面上不显，脑子里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暧昧说了三次。
………
带队老师噼里啪啦说一堆他根本没听清，就最后咱们组队啊，一漂两人。
选我选我选我！火树出去小齐出去石凯出去小何出去man哥出去！选我选我选我选我！不选我吗我崩溃了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选我选我选我！
最忠诚的伙伴！最勇敢的探险者！最有冒险精神的大帅哥！
选我选我选我！
………
郭文韬不想跟命运抗争了，黄子可以吗，我们一队。
黄子弘凡内心的爆鸣终于停止，来来来。
没了？
郭文韬疑惑的看他，又侧耳听了听，还真没了？
这破超能力，感情还是假冒伪劣产品。他甩甩脑袋，这样也行，不用躲着黄子弘凡了。
下一秒黄子弘凡又开始暧昧了，除了暧昧还开始唱歌儿了。
不是节目组那个歌，是新白娘子那个歌。
很该死。
郭文韬又被自己气到了。
居然又被黄子弘凡萌到了。
但绩优生后天修炼的超能力是迅速举一反三。
郭文韬发现了，只要黄子弘凡一遇到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情况内心os就会卡壳五分钟。
那只要多创造这种机会不就行了吗？
黄子弘凡唱第五遍十年修得同船渡的时候郭文韬有点头痛了，他当机立断实验，黄子，你今天的造型，感觉比之前帅很多啊。
黄子弘凡：哈哈哈哈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
我觉得下次一起组队，咱俩还可以一起，你觉得呢？
黄子弘凡：那当然了！必须的！
………
黄子，你昨天大半夜来找我干什么？
黄子弘凡：没什么呀！就揍你！
该次实验样本失效，黄子弘凡就连心理活动都要小狗样哼唧两下，哼哼，看看你嘛。
郭文韬又被自己气笑了。
【虐攻】易碎品
装病成真/全色盲/有抑yu自can情节/年下
1.5w一发完
约稿产物 无医理 勿上升
病弱美人攻*温柔迟钝受
谢时泽*余清嘉
/
余清嘉在医院正式实习的那几个月，时常不在状态。
正式在编的精神科主任负责带他，几天下来，总是夸他聪明灵活，学习能力很强。余清嘉在夸赞声中工作态度也积极，可直到二人熟悉了，他师傅才语重心长的问了一句。
“小余啊，你有心事？”
余清嘉干笑了两声，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也怕对方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于是换了种回答方式。
“家里有弟弟，我刚开始工作，不太放心他。”
老医师笑...
装病成真/全色盲/有抑yu自can情节/年下
1.5w一发完
约稿产物 无医理 勿上升
病弱美人攻*温柔迟钝受
谢时泽*余清嘉
/
余清嘉在医院正式实习的那几个月，时常不在状态。
正式在编的精神科主任负责带他，几天下来，总是夸他聪明灵活，学习能力很强。余清嘉在夸赞声中工作态度也积极，可直到二人熟悉了，他师傅才语重心长的问了一句。
“小余啊，你有心事？”
余清嘉干笑了两声，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也怕对方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于是换了种回答方式。
“家里有弟弟，我刚开始工作，不太放心他。”
老医师笑了笑，便嘱咐他早点回去。为人兄长，有责任心是好事，不用觉得说不出口。
余清嘉坐车从医院回到近郊的别墅区要整整九十分钟。谢时泽前段时间在院子里种了几株腊梅，初冬的温度下只结了一个黄豆大的淡红色花苞。明明是一片生机的画面，落在余清嘉眼里，他却只觉得厌倦。
厌倦的究竟是那个没日没夜等他回来的人，还是这株无辜的腊梅，余清嘉自己也说不清楚。
进屋之后，谢时泽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画画。最近刚刚入冬，偌大的别墅一向冷清，更别说这间宽敞的客厅。谢时泽不喜喧哗，平时晚饭后就会让管家和阿姨们先回去，自己则安安静静的画画，等余清嘉下班。
这样的习惯已经维持了整整三个月。
余清嘉轻手轻脚的绕到谢时泽身后，看着画布上实在称得上毫无美感的作品，越来越想不通谢时泽对绘画的热衷究竟是为了什么。除了底色大面积的亮蓝，其余各种颜色混合着毫无规则的堆叠起来，是个人看了都觉得两眼发晕。
“吃饭了吗？”余清嘉轻声问。
谢时泽这才发觉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后，他很乖顺的点了点头。随即抬手蹭蹭余清嘉的衣角，深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眼球毫无征兆的颤了一下。
“余哥今天穿的蓝色外套，很好看。”
余清嘉这才发现谢时泽脸色不太好，他习惯性的抬手试了试对方额间的温度，结果发现这个人居然又发烧了。
“你发着烧也不知道添件衣服，客厅温度低，我教了你多少次，怎么还是傻成这样。”余清嘉不免有些焦急，他从一旁的躺椅上扯过一条小绒毯，细心的盖在谢时泽身上，随后将人稳稳的打横抱起。
谢时泽柔软的发丝垂在颈间，他将侧脸乖乖贴在余清嘉肩头，一小缕头发蹭在对方锁骨处。
这样乖顺而自然的动作仿佛已经形成习惯，这一年来余清嘉始终想不明白谢时泽身体怎么能差成这样，一米八多的个子身形匀称，形销骨立这个词和他沾不上边。
可他心肺功能极差，但凡感冒，八成要烧成肺炎，严重的时候能咳出血沫。
把人安置在楼上的卧室，余清嘉才准备去找退烧药。谢时泽一年到头吞药早成了习惯，花花绿绿的药片被他毫不犹豫的咽下，随即就开始迷迷糊糊犯困。
余清嘉在床边守了他很久，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他在医院的工作，下个月就该转正了。
余清嘉算是象牙塔里长大的，从大学到读研，跟临床心理学耗了整整六年。
他原打算毕业后直接进三甲医院。结果现实却无比惨淡，毕业后的半年里，唯一向余清嘉发出聘用邀请的，只有他家几百米之外的私立小学心理咨询室老师岗位。
余清嘉不愿意在师范心理学的岗位上将就，一时间，便成了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无业游民。
后来他姐打听到一个活，照顾一个有抑yu病史的男孩子。包吃包住的话术听起来像极了在找住家保姆，余清嘉想着自己倒也没落魄到如此程度。
可谢家开价日薪千元。
在金钱面前，余清嘉可丝毫不会挑剔，毕竟挂在身上最没用的，就是所谓孔乙己的长衫。
正式上岗那天余清嘉一直坐车到了近郊，联排别墅整齐划一。他被管家带到一栋三层别墅门前，院子里雕刻精致的喷泉冒着水花，在阳光照射下宛若发光的精灵，映出一片生机勃勃的亮色。
院子里种了大片的绣球花，在温暖的环境中开得繁盛。余清嘉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地方，明明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生机，却让人觉得无端多了几分苍凉和死寂。
后来余清嘉被管家带上二楼，他敏锐的观察着房子里的一切。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小孩子居住过的痕迹。装修风格简约雅致，物品收拾摆放得井井有条。纯白色的木门简约大气，他被领到主卧门口，管家轻轻敲了敲房门，低声喊了一句：“少爷。”
无人回应，管家过了几秒后推开了房门。主卧连着一个宽敞的阳台，房间采光极好，初冬温暖和煦的日光铺满整个房间。卧室收拾的很干净，以纯白色为基调的装修风格处处透露着简约而温馨的气氛。余清嘉看向阳台，隔着一道干净透亮的落地玻璃门，他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轮椅上，手里握着一支沾着颜料的画笔，正对着眼前的画架微微出神。
余清嘉显然没想到，自己要照顾的“小男孩”居然已经成年了。他亲眼看着对方听见门声后回过头，那双温柔而精致的桃花眼敛着暖阳的温度，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余清嘉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在谢时泽身边待了一年，陪这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车祸恢复期。当时看似凶险的腿伤好歹没留下什么病根，只是在阴雨天会痛。“抑yu症病史”对这个人没多少影响，在相处的过程中，余清嘉并未发现对方的心理问题。
三个月前他拿到了医院的工作邀请，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余清嘉是医学生，救死扶伤才是他的本职工作，一个二十七岁正值盛年的高学历人才，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待在谢家。
余清嘉主动跟谢时泽提出了离开的想法，那时还是秋末。谢时泽在餐桌上计划着要去爬山看红枫，余清嘉给他剥了一只白灼虾，思虑良久，还是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好兴致。
“小泽，我可能，不在这边待了。”
他亲眼看着谢时泽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陨灭，眸中的情绪从疑惑不解转换成不舍和委屈。
“哥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谢时泽依旧强撑着笑意。
“我前段时间收到了市立医院的聘请，可能近期就要去那边实习。”余清嘉耐心解释道，“你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我待在这里没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谢时泽有些激动的反驳道。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染着一层朦胧的水光，微微泛红的眼尾昭示着情绪的变化。余清嘉还没见过谢时泽委屈成这样，他终究不忍心，还是选择了退让。
“那我们说好，我只有晚上能来这边。工资就算了，让你爸爸替我报销路费吧。”
余清嘉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他一直知道谢时泽不过是自己的雇主。现在自己没时间照顾人家，自然没理由多领这份工资。
那天饭后谢时泽又闹着腿疼，余清嘉耐心的蹲下身按了按对方微微有些肿胀的膝盖，问：“是不是这里疼？”
谢时泽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垂着腿。余清嘉翻找着中药喷剂，却听见谢时泽在身后轻声叫他。
散场的时候谢时泽都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他觉得胃里难受，等谢珉的司机把车开走，便开始一个人蹲在路边花坛旁吐酒。胃里翻江倒海，酒液灼得他嗓子干哑。谢时泽开始喘不上气，头也昏昏涨涨，每一次呼吸肺里都会扯出一声难听的哮音。酒精的麻痹作用下熟悉的痛感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他勉强打起精神，叫来了谢家的司机。
谢时泽没体会过醉酒的滋味，灯红酒绿的生活离他太过于遥远，从出生起，自己的世界便只有黑白。
全色盲患者一向畏光，大城市中夜间绚丽的灯光在谢时泽这里成了一种无法逃脱的灾难。他喜欢在家里的阳台上画画，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几乎因为昼盲而失去了所有的视力，谢时泽便可以在脑海幻想自己的画作是拥有颜色的，绚烂而美好。
上车后谢时泽给余清嘉发了消息，那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余清嘉说一会儿还有一个病情研讨会，要晚些回去。
他习惯性的问谢时泽是不是有事，那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回了几个字。
胃疼，哥能回来吗？
紧接着谢时泽便开始在车上犯困，酒精的威力远比他想象中厉害，他痛苦的皱着眉，原本从不晕车的人也因为醉酒得到了头昏脑胀的体验。
司机见状便将车速降低，原本一小时的路程被无限延长。到家的时候谢时泽才被司机叫醒，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抬头却看见客厅亮着橘黄色的暖光。
是余清嘉回来了，谢时泽下意识低头，才发现自己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他拢紧了大衣，穿过打理整齐的庭院，没什么犹豫便开了指纹锁。发现对方就跟平时的自己一样，背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等人。
余清嘉已经睡着了，他蜷缩着身子，眼底明显的乌青让人看了心疼。谢时泽连忙脱下裹着寒意的外套，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在怀里，生怕惊扰了对方。只是他还没走到楼梯口，余清嘉已经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小余哥...“谢时泽望着他笑了笑。
‘‘你身上什么味道？’’余清嘉面无表情的问。
被谢时泽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余清嘉便闻到了明显的酒气，混杂着烂烟和浓重的香水味，将那人身上一贯清新好闻的柠檬香掩盖的干干净净。
他今晚惦记着谢时泽胃疼，推了院里很重视的一个研讨会。作为新人，这样的表现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很不合格。余清嘉顶着压力一路回到别墅，迎接他的却只有空旷的别墅和石沉大海的消息。他等到的，只是一个醉醺醺带着一身酒气和混乱气味回家的人。
“我...今晚有点事情。”谢时泽盯着余清嘉黑潭一般的瞳孔，自觉理亏。
“你放我下来。”余清嘉的脸色在一瞬间难看的厉害，他自顾挣扎着，胳膊肘不偏不倚顶到了谢时泽本就闷痛的胃部。对方疼得一颤，却还是强撑着力气把人平稳的放下了。
“所以你是出去喝酒，把自己灌成这个样子，知道不舒服了才把我叫回来，是么？”余清嘉脸上愠怒的神色已经很明显，他坐了整整两小时的车回来，恐怕落在别人眼里只像个赶着照顾少爷起居的保姆，狼狈又廉价。
“我是喝了酒，不过是为了工作。”谢时泽怎么忍心看着眼前憔悴成这样的人再火急火燎的生气，又没法坦白自己家里的事，只好想着先找个幌子瞒过去。
“是，你是为了工作。谢小少爷有出息，就能为了自己的事业去戏弄别人工作的心血。”余清嘉甚至在笑，眼底是难掩的失落，‘‘谢时泽，你是长不大吗？’’
余清嘉一步步的逼问总算磨去了谢时泽醉酒后脸上那点血色，他像个失去灵魂的玩偶一般站在原地，攥拳时指甲都深深地捅进了肉里。可他不觉得疼，余清嘉生气了，口不择言说着伤人的话，才让他真正的觉得心疼。
‘‘哥，我很少喝酒，以后不会了。当时真的胃疼，但是吐过就好了很多，我没骗你的。’’他有些慌乱的解释着，紧张时下意识去碰余清嘉的手背，却被对方敏捷的躲了过去。
‘‘没有以后了。’’余清嘉低声说。
他如今站在这儿，跟对方掰扯这点没什么用的小事，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工作而已。照顾谢时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工作。
生气又有什么意义呢？指望一个没吃过一点苦头的小少爷跟病急乱投医找工作的社畜共情吗？
余清嘉拿钱办事，即便时常被谢时泽那张漂亮的脸蛋迷的七荤八素，但远远不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日子里对方旖旎的小心思，偶尔落在额间一个浅浅的吻，谢时泽暗自欣喜以为没人发现，而余清嘉只是懒得拆穿。
他今年二十七了，可谢时泽只有二十岁。余清嘉最该往上爬的年纪不该耗在这个偏僻的大宅子里，毕竟谢时泽含着金汤匙无忧的日子，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是普通人，赚不到钱就会死。而谢时泽的病会好，他会结婚成家。余清嘉照顾不了他一辈子。
‘‘哥，你什么意思？’’谢时泽听得懂，但他不愿意信。
或许没人比谢时泽更摸得透人性，他的母亲是在外的野花。生下他勉强养了十年，平日里几乎是非打即骂，对那个女人来说，谢时泽唯一的用处就是早些认祖归宗，给她自己带来荣华。后来那女人死的凄惨，他终于被生父接回去，可惜他上头有兄长。祖父为了家里的颜面将他好吃好喝的供养在外头，又将他的精神疾病大肆宣扬，对外声称专程找了名牌大学硕士医学生照顾。这场父慈子孝的戏码，为谢家保下了颜面。
谢时泽时常觉得余清嘉是不一样的，他几乎不留余力的对自己好。他和那些管家保姆都不一样，真正走进谢时泽生命里的，只有余清嘉一个。
‘‘你如果真的缺人照顾，我去帮你挑一个靠谱的阿姨过来。’’余清嘉把话说到这份上，意图自然再明显不过了。
‘‘你去哪儿啊？’’谢时泽看对方侧身想要离开，便不管不顾去拦。
“回去工作。”余清嘉头都不回，毫不犹豫的甩开了对方的手。
‘‘哥，你在这里不行吗，你陪着我，我们可以一直都在一起的。’’可谢时泽还是不死心，他不敢再追上去，只站在原地问。他上挑的眼尾微微发红，睫毛在不经意间被泪水打湿，像断翅的蝶。
‘‘你清醒一点吧，谢时泽。你能给我什么，就敢肖想一辈子？’’
那是余清嘉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它成功扼杀了谢时泽最后一丝渴望，抑yu症躯体化的表现久违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谢时泽觉得心脏每一次的搏动都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痛感，手上背上顿时爬满了冷汗。震耳的关门声像是终于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谢时泽缓缓跪下去，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余清嘉最后扔下的那句话。
‘‘你能给我什么？’’
谢时泽这些年所有的忍耐在此刻被抹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依旧一事无成。就连被谢珉强行带出去，也会被当作初出茅庐的毛小子看待，他在那些商人身边，只有被灌酒的份。
可这样的认知，却又让他好受了一些。
如果靠努力就能让余清嘉留在自己身边，谢时泽当然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去换。
____
谢时泽的世界只有一种颜色，明度不同的灰色组成他单调而寂寞的世界。
全色盲患者眼里的红色是明度最低的灰，浓郁的血色落在他的眼里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漆黑一片。
谢时泽在余清嘉面前装了整整一年正常人，将那些绝望而晦暗的心思深深地埋在心底。他喜欢站在阳光下冲余清嘉笑，仿佛这样就能洗净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不堪。
可惜没有用，余清嘉离开的时候，连半分留恋与不舍的情绪也无。
碎玻璃片划破动脉的时候谢时泽什么都没有想，小臂上横竖交叠的疤痕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恍惚。
藏了那么久，他差点就以为曾经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所有鲜血淋漓的回忆，只是他与余清嘉平静生活中做过的一场噩梦。等自己醒了，余清嘉依旧会像从前一样坐在餐桌前，侧脸映在晨曦微光之下，问自己早上想喝牛奶还是橙汁。
短时间内大量的失血让他眼前泛起一团团黑雾，伴着深灰色的血流，映在谢时泽眼底。他艰难的抬起头，远远看见了余清嘉常穿的蓝色休闲外套，那是谢时泽这些年中最留恋的一抹亮色。
他是昼盲患者，在阳光下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摆动性眼球震颤时刻暴露着自己与正常人的差距。可他偏偏喜欢光亮，仿佛只有阳光才能洗去一身的泥泞与尘埃。
医生说他这样的人应该适应黑夜，谢时泽却总是几乎痴迷的注视着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亮色，妄想与对方共同站在阳光之下。
但余清嘉不想。
那句锥心刺骨的话一遍遍在谢时泽耳边回荡，他精神有些混沌，却依然记得余清嘉临走前失望的语气。
“你能给我什么？”
谢时泽曾经无数次尝试过自杀，九岁那年他用母亲不算锋利的修眉刀大力在小臂上划出一道道染血的刀痕，那是他第一次在那个冷漠凉薄的女人脸上看到紧张的神色。
十五岁那年他被祖父关进医院治疗，祖母来探视时心疼的握着自己的手，他在不经意间将妇人的金戒指取下吞进腹中，靠吞金自杀的方式离开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谢时泽从来都不畏惧死亡，他被人厌弃且充满悲剧的一生，似乎只有死亡才是最合拍的旋律。
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活下去。只因为自己舍不得余清嘉。
他在卧室里找出了常备的医用纱布，给右手手腕做了简单的止血。谢时泽在做这些的时候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汩汩的血水透支着生命，他也只是平静着注视着眼前的一片灰暗，拨通了急救电话。
无理取闹没有意义，死亡也得不到余清嘉的心疼和怜悯。谢时泽想给对方的是安定的生活和数不清的财富，而非一纸薄薄的死亡通知书。
/
余清嘉其实并没有离开，从这儿到他自己的家至少一小时车程。到了这个点，他实在懒得折腾。代步车停在别墅区外面，他走的时候外套都没穿，一路上冷的牙齿打颤。
他以为按照谢时泽的性子，这人必然会追出来。余清嘉一路上走得很慢，出了小区身后依然没有动静便也作罢。他在医院忙了一整天，上车开了空调便开始犯困，半梦半醒间，眼前却都是谢时泽的影子。
余清嘉也说不上自己对谢时泽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如今自己负气离开，心里却又是空落落的难受。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眼前似乎闪过一抹红蓝交错的光影。只是那道光消失的太快，余清嘉并没有细想。
上救护车后谢时泽的脸色已经灰败的不成样子，他满身都沾着血色，却还是撑着一口气不肯晕过去。
医生看伤时被那道狰狞的伤口吓得倒吸一口气，手筋生生割断了一根，在难以想象的痛苦之下，谢时泽却始终没什么表情。
“是否有精神类病史？”医生一边做了简单的包扎，一边问。
‘‘没有。’’谢时泽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面前的医生算得上阅人无数，只是时至今日，他还没见过非抑郁症患者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是。’’失血过多带走了一部分体温，谢时泽冷的嘴唇发抖。原本就青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并非有意向医生隐瞒病情，一方面是因为曾经的病情治疗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另一方面，谢时泽也不想在精神科遇见余清嘉。
在彻底陷入黑暗中的前一刻谢时泽甚至在想，余清嘉那么容易心软。如果今天的一切真的被对方知道了，他一定会将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随即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谢时泽不想他这样，也舍不得他承受这些。
谢时泽腕上的刀口缝合了三针，又输了200毫升血。因为对消炎类药物的耐受作用很差，缝合后输液时高浓度消炎药物的注射引起了强烈的副作用反应。
他在输液时感受到了胃部明显的胀痛和恶心，开始心悸，背上逐渐布满了冷汗。因为没有人照顾，谢时泽只能趁着自己还有点力气，扶墙强撑着从走廊的连椅走到了厕所，俯在洗手台前不断干呕着。他细软的发丝沾着汗水黏糊糊的贴在脖子上，微微上扬的眼角一片通红，眼底也蕴着一片生理泪水。漂亮而狼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胃里舒服点之后，谢时泽用凉水抹了把脸。透明的水珠挂在这人瘦削的下巴尖上，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在石台侧面，咬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余清嘉本是被同事叫来急诊这边处理事务，完事儿后顺便打算洗洗手。他被同事指挥着七拐八拐才找到洗手间，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谢时泽此刻正闭着眼睛忍痛，惨白的一张脸被头发遮了大半，带着几分脆弱的美感。被人搀扶的时候，他甚至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小泽，你怎么了？’’余清嘉看到他这副样子一下子便慌了神，那只瘦削的手没有一丝暖意。余清嘉把它紧紧的包裹在自己手心里，随之想去查看谢时泽的情况。
谢时泽一下子就识别出了余清嘉的声音，他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冲对方笑了笑。
‘‘哥，我没事。有点肠胃感冒，来挂个水。’’
他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伤口撕扯出一片剧痛。血色很快染透了厚厚的纱布。可这些都掩在衣袖之下，余清嘉看不到分毫。
“你昨晚，是真的不舒服？”余清嘉突然意识到这点。
他眼睁睁看着谢时泽黯淡的眸子划过一丝不太明显的光亮，却又在一瞬间消逝。对方只是笑了笑，抬手拨开了贴在脸侧的发丝。
“有一点，但不严重。”谢时泽低声答道。
那一刻余清嘉突然觉得谢时泽的反映有些怪异，好像突然间变得格外乖顺听话，娇纵的小脾气藏的彻底。
“那你……”余清嘉刚准备像往常一样嘱咐他照顾好自己，却被谢时泽的话打断了。
“我知道，哥。你去忙吧。”
话说到这份上，余清嘉自然也不会久留。他有些尴尬的松开谢时泽，轻声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洗手间再次恢复了安静，谢时泽抬起头紧紧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橙黄的灯光并没有为这张惨白的脸添几分血色，反倒是他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明显。谢时泽沉默的擦干手，冷着脸离开了这里。
他早该习惯疼痛了。
被余清嘉搀扶过的手背似乎还隐隐留着余温，那是他能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暖意。重新回到连椅上，谢时泽低头轻轻掀开袖口的布料，用指尖摩挲着渗血的纱布。
很疼，晕染的血色令人心惊。可落到全色盲患者眼里，不过是黯淡的深灰色而已。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余清嘉一直以来退却和顾虑的原因被谢时泽剥茧抽丝般层层分析。最终才发现，问题始终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有让余清嘉回头的机会。可事实上，谢时泽失去余清嘉的那些日子，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
冰冷空旷的别墅依旧丝毫没有人情味，从管家到阿姨，那些名义上照顾谢时泽生活起居的人个个都像无关的看客。他们受谢家所托，只需要照看好谢时泽，确保他安安分分的活着而已。
然而即便谢时泽死了，谢家在乎的也不是所谓的亲情，而是不想传出这样的丑闻影响家族名誉。
谢时泽熬不过那些漆黑而漫长的夜，他学会了在酒吧买醉。青年人姣好的容貌纵使放在灯红酒绿之间也毫不艳俗，他表面上醉纸金迷，实际上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角落的卡座里喝闷酒。
劲爆的辣舞与名贵烈酒都抓不住谢时泽的眼球，他拒绝了无数上前求爱的男男女女，哪怕醉了酒，也绝不会在外留宿。
余清嘉彻底淡出了他的生命，别墅阳台的画架也颜料都被清理掉，换成了散乱的酒瓶。谢时泽早已记不清自己没遇见余清嘉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在拥有过后，便不想过回孤独的日子。
他不再碰画笔，曾经最依赖的阳光仿佛成了谢时泽避之不及的恶魔。他一个人在晚上喝闷酒，白天便在昏暗的房间里补眠。
如果没有余清嘉，他便不再需要光明。
谢时泽睡不着，头痛欲裂的时候便会忍不住通过自残的方式转移注意力，血液像枯萎的花瓣一样滴落，他直勾勾看着，突然便觉得头似乎没那么痛了。
这样混乱而消沉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直到谢时泽因为饮酒过度进了医院，才算消停。
他吐了很多血，因为大量失血造成体温急速下降。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谢时泽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整个人止不住的发颤。
护士轻声安慰他放松心态，谢时泽的眼角却逐渐湿润了。打过麻药后剧烈的痛感便已经减轻，他脑子里昏昏沉沉，却还是极力想保持清醒。
他不害怕手术，亦不畏惧死亡。却唯独担心自己没有机会再见到余清嘉。
术后恢复期刀口始终很痛，他身边只有家里的保姆照顾。一日三餐倒是上心，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一向避讳谢时泽这样的，什么年纪轻轻不求上进，半长发显得不男不女，还是个情绪不稳定，会自残的精神病。
谢时泽听多了这些，自然不与他们计较。他在病房里躺了四天才能下床行走，短短几天瘦了一大圈，走起路来像一阵抓不住的微风，瘦削的脊背有着明显突出的蝴蝶骨。
住院部和精神科之间有一段距离，谢时泽当然不会主动过去。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以这副状态出现在余清嘉面前，无论余清嘉是否会可怜自己，他都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出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
可最终，他的理智也抵不过思念的折磨。
出院那天他换下病号服，穿了一件简单的纯色连帽卫衣。头发用皮筋简单的扎了个小揪，显得整个人越发清瘦。凭借记忆一路摸索到精神科，谢时泽注视着来往形形色色的人，突然很庆幸，余清嘉选择了自由。从此往后，那栋华丽的别墅成了谢时泽一个人的牢笼。
谢时泽躲在远处，看见了蹲在连椅前的人。余清嘉面前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小男孩，今年才四岁。这些年因为父母忙于工作，忽视了小朋友的心理健康问题。直到这个孩子身上出现了明显的感情淡漠，自我封闭等问题时，年轻的夫妻才后知后觉般的带孩子来了医院。
余清嘉温柔的笑了笑，伸手跟对面皮肤白皙娇嫩的小男孩拉了勾，嘴上也是百般哄着：“等小星想跟叔叔讲话了，一定要告诉妈妈。叔叔这里有甜甜的奶油蛋黄仔。”
眼前的小孩也只是点了点头，眸光依旧沉静淡，活像一个历经千帆的小大人。
谢时泽就这样远远的站着，将余清嘉温柔耐心的神色尽收眼底，宛若一个偷窥旁人幸福生活的小偷。他的世界一片灰暗，但仍然向往幸福。
他最终也没有上前打扰，只觉得这样看一眼便够了。谢时泽曾经有幸拥有过余清嘉片刻的温柔，只需这些，便足够他用一生去回味。命运与生活一向吝啬，他没尝过甜的滋味，自然也不会贪心奢望更多。
余清嘉起身的时候看到了玻璃门边的一片衣角，他觉得那抹灰色很是熟悉。可科室的工作实在太繁重，刚送走自闭症的小男孩，眼下，他实在没时间追上去瞧瞧，便也作罢。
可命运似乎总是残忍的，即便是很多年后，余清嘉也同样会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及时追上去。如果他知道谢时泽离开自己后会活成那样，那么即便磋磨去自己一身骨血，他也不舍得让谢时泽离开。
/
一年后。
余清嘉被院长授意参加医疗器械公司新品发布会这件事，似乎纯属意外。
他们科室主任的太太这几天刚生完二胎，正是最需要人看护的时候。精神科一批新诊疗机器的购入已经和合作公司联系了很久，新品发布会本该科室主任亲自参与选品，可因为时间冲突，对方最后把这份差事交到了余清嘉身上。
理由大约是余清嘉尚且年轻，是科室少有的青年才俊。为人又踏实礼貌。参加这样的活动一来为长见识扩人脉，二来也很给一路带他的科室主任长脸。听到此，余清嘉便不再推脱。
余清嘉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商人们推杯换盏商业互夸，余清嘉作为医院的代表，实在没必要同他们寒暄。自顾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静静的品一杯热红酒，浓郁的酒香与混合果味在舌尖绽开，令人心情极佳。
主持人宣布公司总裁上台致辞的时候余清嘉只是礼貌性的跟随大家一同鼓掌，注意力并没放在所谓的“年轻总裁”身上，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才恍若梦醒。
站在灯光之下的，是自己已经一年没见的谢时泽。
【原创/虐攻】十恶不赦（3k一发完）
（❶卧底X嫌疑人（假的）❷虐肩❸江甚X陆景生）
“尉诚是我毕业进警队之后的第一个搭档，也是唯一一个。他是……因为一起走私案，到东江港出任务的时候殉职的。”
办公室里此刻只有他跟江甚两个人，陆景生随意扯了扯领带，慢慢把身子陷进了沙发里，眼睛像是盯着江甚的背影，又像是没有聚焦，随意地落在某处。
“所有能找到的有价值的线索都被一一否决了，除了尸体上的弹孔，最后就剩了港口停靠船舶的出入记录。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只有你名下的一艘私人游艇。但由于硬盘里的证据不足以提审，警局又没人愿意蹚您江氏集团三少爷这趟浑水，所以……”
“所以你就自己上我这儿演卧底归来了？”
屏幕里对局正激烈，...
（❶卧底X嫌疑人（假的）❷虐肩❸江甚X陆景生）
“尉诚是我毕业进警队之后的第一个搭档，也是唯一一个。他是……因为一起走私案，到东江港出任务的时候殉职的。”
办公室里此刻只有他跟江甚两个人，陆景生随意扯了扯领带，慢慢把身子陷进了沙发里，眼睛像是盯着江甚的背影，又像是没有聚焦，随意地落在某处。
“所有能找到的有价值的线索都被一一否决了，除了尸体上的弹孔，最后就剩了港口停靠船舶的出入记录。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只有你名下的一艘私人游艇。但由于硬盘里的证据不足以提审，警局又没人愿意蹚您江氏集团三少爷这趟浑水，所以……”
“所以你就自己上我这儿演卧底归来了？”
屏幕里对局正激烈，江甚笑着接了话茬，却始终握着游戏手柄没回头。
陆景生听了江甚的话也略显生硬地笑了一声，没否认。
他当初大概也想不到，能跟这个他认定的犯罪嫌疑人把这种事摊开来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陆景生问。
“没有。”
“那……有什么想说的？”
江甚搭在按键上的拇指顿了一下。
“也没有。”
江甚从一开始就知道陆景生是警察，从他在酒吧接近他的时候就知道。
江家的人，刀尖多少都是染上过颜色的，不过做没做过亏心事江甚自己最清楚不过，至于为什么乐意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大概是陆警官腰太细腿太长，惹得三少揣了什么不明不白的龌龊心思。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只剩游戏里噼里啪啦的音效，通关音乐盖过了陆景生那声稍显沉重的呼吸，跟他气息中几不可查的颤抖，落进江甚耳朵里的便只剩冷冰冰的质问。
“走私的事三少不想说，那那个被毁掉的硬盘，三少总该解释解释吧？”
江甚脸上挂着笑，仍了手柄，似是不以为意地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到了陆景生跟前。
江甚此时仍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陆警官，如果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就不必这么礼貌地多此一举了吧？”
江甚倒的水温度刚好，但陆景生没接。
“虽然你平常用左手比较多，甚至一些本该用右手的动作你都有意识地用左手去完成，如果我猜得没错，大概近些年你都在强迫自己使用左手，但是，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你是右利手。”陆景生说着从腰后掏出一支枪扔到桌上，那是他今天特意带在身上的，“二十三枪，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江甚，你是怎么……怎么下得去手的……”
陆景生有些激动，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要豁出个口子释放。
江甚用手里的杯子换起了桌上的那支枪，饶有兴致地把玩。
“右手……二十三枪……”说着颇为赞赏般地撇着嘴点了点头，江甚拿枪拍了拍掌心，口中却满是戏谑，“助理没有白做啊，陆景生，作为老板问你一句，你这算不算吃里扒外啊？嗯？”
“江甚！”陆景生怒不可遏地踹了下桌子腿，“我在跟你谈人命，你他妈能不能像个人一点！”
“我不能！”江甚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眼眶激动得泛着红，他用右手死死地攥着枪，手腕上的青筋都在隐约地颤抖。
陆景生说了这么多话，江甚只听懂了一句。
他不信他。
“右手？二十三枪？是吗？”江甚右手握着枪，又向陆景生反问了一遍。
正当陆景生被问得不明所以的时候，江甚突然举起枪“砰”得一声打碎了一个玻璃杯，一时间碎片飞溅，开枪的人紧抿着唇，脸色肉眼可见地惨败下来。
江甚小的时候被他后妈锁在屋子里几天几夜，他为了逃出去用肩膀去撞门，后来因为肩膀长时间脱臼造成了骨膜感染，前些年又被对家设计出过一次车祸，也是伤在肩膀，埋了钉子进去也不怎么灵便，大概是骨头里烙下了病根，三天两头发炎积水，阴天下雨的时候，他连觉都没得睡。
喉咙里的那声闷哼被枪声掩盖，痛感却根本无处遁形，冷汗瞬间洇湿了江甚的衣领，右手也无从掩饰地微微颤抖着。
江甚不管不顾地又连着开了两枪，后坐力直接撞在右肩的骨头上，扯得他半边身子都发麻。
握在手里的枪好像变成了一把刀子，刺破皮肤和筋膜，割裂肌肉和神经，仿佛连同骨头也要一起搅碎。
江甚执拗地撑了几秒，枪还是脱了手，和他脸上的冷汗一起砸到了地上。
陆景生在江甚开出第一枪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人在做什么。
陆景生承认自己今天的孤注一掷，虽然不太合时宜，但他此刻确实如释重负。
陆景生刚要起身，江甚却突然俯下身子，冰凉颤抖的那只手握上陆景生的左手，另一只手攥着陆景生的右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手上施力的一瞬间，江甚痛得神情都有些扭曲。
因为枪的后坐力已经让钢钉移位，陆景生很容易便摸到了江甚肩膀上一处坚硬又诡异的凸起，他的掌心能感觉到江甚的手在抖，神经杂乱的跳动着，甚至整条手臂的肌肉都有些痉挛，他下意识想收回手，江甚却自虐一般地不肯松手。
“江甚你又发什么疯！”陆景生吼着，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江甚看着陆景生的样子，浅浅地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上平添上一个弧度，怎么看都有些别扭，因为忍痛时太用力，嗓音都嘶哑起来，江甚红着眼，说出的话像威胁又像乞求。
他说：“陆警官，别心软啊。”
钢钉复位手术的创口并不算大，但江甚还是被生生痛醒的。
好在这滋味儿江甚熟得很，甚至清醒之后还在病床上反思了一下自己先前的恶劣行径。
江甚不是第一次事后恼自己意气用事，但江甚这人狗就狗在，他时时自省，绝不悔改。
江甚在医院呆了两天之后才知道，陆景生为了修复那个存着港口记录的硬盘一个人去了岩城，于是当天下午就换了病号服溜出了医院。
江甚也没想太多，他就是记起来，岩城是尉诚出事的地方，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那人应该挺不好受的。
再说，岩城怪冷的。
快到年底，根本买不到临近航班的机票，高铁也没什么好的班次，最后江甚是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二等座到的岩城。
江甚坐了一路，他的肩膀这一路便一直被迫受力，虽然戴着固定带，依旧扯得半边身子神经痛，一路上扣了三次止疼片，刚下车的时候走路都不太稳当，几乎没有办法保持平衡，进了陆景生入住的酒店，暖风吹在身上，江甚才发觉自己好像发烧了。
不知道是因为痛感引起的发热还是伤口发炎，江甚烧得整个人都有些迟钝，在酒店七楼绕了三圈才找到陆景生的房间，但敲门之前还不忘把固定带扔到了一边的地上。
“疯狗！江甚你他妈就是条疯狗！……”陆景生一边把江甚拖进屋子一边扯着嗓子骂，声音大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江甚进了屋便挣开了陆景生，动作太大牵扯到右肩，他扶着肩膀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
“就算进了医院就手术，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两天，不把自己作成残废你不死心是吧！”陆景生想扶江甚先坐下，却不知道该碰哪里，只好揪住了他一角袖子。
江甚看见忍不住笑了一下：“前天不是还恨不得把我绳之以法吗，陆警官？”
陆景生知道江甚是故意戏弄他，撒开手兀自去行李箱里翻退烧药。
刚才扶人进屋的时候碰着这人的脖子，烫得很。
“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能把你那些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收敛收敛……”
陆景生拿着水和药回来，就看见江甚窝在椅子里，手肘以一个看上去就不怎么舒服的姿势架在扶手上，上衣口袋里露出一角浅蓝色的纸。
陆景生伸手抽出来，看见那张十个小时的动车票，眉心边皱到了一起，他想再骂这疯狗两句，抬起头看见江甚惨兮兮的脸色，又突然有点骂不出口了。
江甚一错不错地盯着陆景生看，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肩膀疼得厉害吗？”陆景生说着蹲到了江甚跟前，摸了摸他冰凉的手。
江甚摇摇头，眼睛眨得很慢，胸口轻浅地起伏着：“我就看看你。”
陆景生被气得想笑，心里又实在有些涩得慌：“你不要命地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看看我？”
椅子里的人又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在岩城，我怕你难受。”江甚眼神已经有些混沌，但还是抬起左手，拿拇指轻轻搓了搓陆景生的脸，“也怕你冷。”
三少活了二十几年，难得讲了一回人话。
TBC.
【后续】当你的狗故意站在窗外淋雨 （非典型苦肉计 淋雨 发烧 虐肩）
（走过路过点点红❤蓝手盖盖评论 评论是第一生产力！白嫖是小狗儿！！📢）
〖回礼彩蛋不定期更换 本篇为回礼2. 邵淮西X宋之誉 （第2期彩蛋有1.5k嗷）〗
【原创】归林
沈之檐×周术
_“让我站在你身边。”
p.s.这一期沈老师生气 周大夫吓如死
冬春换季，脆皮沈老师照例被倒春寒一拳打倒，因为高烧不退准时到医院报道。
生病是会病出经验的，到了医院发现周术还在忙，熟练工沈之檐就拎着吊瓶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他的办公室，毕竟有男朋友洗衣液味的折叠床比输液区的冷板凳舒服多了。
但好巧不巧，办公室的窗子其实有点漏风，平时没感觉，发烧的人却更敏感。
想起周术平时会在抽屉里备暖宝宝，沈之檐就自己艰难地挪到桌前拉开了抽屉。
一开还开出彩蛋了。
里面除了暖宝宝，赫然躺着一张前往南岛地震灾区的申请表，填了周术的名字......
沈之檐×周术
_“让我站在你身边。”
p.s.这一期沈老师生气 周大夫吓如死
冬春换季，脆皮沈老师照例被倒春寒一拳打倒，因为高烧不退准时到医院报道。
生病是会病出经验的，到了医院发现周术还在忙，熟练工沈之檐就拎着吊瓶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他的办公室，毕竟有男朋友洗衣液味的折叠床比输液区的冷板凳舒服多了。
但好巧不巧，办公室的窗子其实有点漏风，平时没感觉，发烧的人却更敏感。
想起周术平时会在抽屉里备暖宝宝，沈之檐就自己艰难地挪到桌前拉开了抽屉。
一开还开出彩蛋了。
里面除了暖宝宝，赫然躺着一张前往南岛地震灾区的申请表，填了周术的名字，还盖了章，盖章的时间就是两天前。
南岛是公认地震最多发的地带，且由于地形复杂，每次发生地震都会出现多次余震的情况，因而受灾情况极其严重，支援也就更危险，每年都有新闻报道消防员或者随行的医疗人员在救助过程中遭遇意外。
但周术签了名字，在至少两天之前，而且半个字也没跟他提起过。
这个认知几乎要把沈之檐堪堪控制住的体温一路送回三十九度。
沈之檐还没来得及放下那张表格，办公室的门就被下班来找他的周术推开了。
无措和愤怒两双眼睛相对，周术一时间忘了人类的声带要如何使用。
“沈之檐我……”
沈之檐别开眼神，轻轻把手里那张纸放回原位，压在暖宝宝下面，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术，我头疼，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沈之檐说这话的时候肩膀都在打颤，脸色苍白的过分，周术根本不敢逆着他来，忙点点头，“你快躺下，我不说。”
沈之檐倒是没反抗，乖乖在折叠床上躺下来，一直等到吊瓶里最后一滴水打完，才自己叫护士拔了针，没让周术碰他。
一旁的大夫全程观察男朋友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沈之檐被他气出个好歹来，试图帮忙拔针的时候还被猫爪子狠狠地打了一下手背。
护士出去以后沈之檐才站起身，皱着眉沉默地把周术拉起来走出医院，径直去停车场开车，过程中的动作简直能用粗暴两个字来形容。
周术？
周术吓懵了，这他真没见过。
“沈之檐？沈之檐你听我说，我可以不去，真的，你别这样……”
“闭嘴。”沈之檐打了吊瓶烧也没退完，这会儿估计还是低烧，人晕晕乎乎的，听周术的声音就来气。
沈之檐这次说叫他闭嘴就是真的闭嘴，一直到进了家门都没说一句话。
周术真的受不了这个，没忍住还是先叫了他一声。
“沈之檐，你……”
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沈之檐一改往日温水煮青蛙的风格，亲得又深又凶，一路把周术推进卧室，还是缄口不言。
周术被甩到床上的时候甚至因为缺氧有些发愣，他没见过这样的沈之檐。
男朋友平时在他面前展现的一贯是包容的，可爱的，孩子气的一面，从未摆出过此刻一般称得上强硬的姿态。
沈之檐倾身压上来，周术迷离之际惊觉不对，赶紧用力抵住沈之檐的胸口。
“现在别……你烧还没退。”
于是沈之檐说了回家以来第一句话。
“不用你管。”
好嘛，在医院是闭嘴，回家了是不用你管，男朋友真气大发了，周术毫无经验，束手无策。
紧接着并不温柔的吻又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沈之檐的体温也就三十七度半出头，却烫得人想哭。
沈之檐的动作明显带着情绪，周术从来没觉得干这事这么痛过，几次小声呼唤求饶都无果，真要推开还舍不得。
他知道沈之檐没有在拿他泄愤，男朋友这样做，委屈和伤心更多一些。
好在这场闹剧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周术被沈之檐越来越烫的体温吓哭了，紧紧抱住沈之檐哑着声音叫他无论如何都不许再动。
沈之檐在感受到脖子上的泪滴以后温顺下来，闭着眼把下巴搁在周术的肩膀。
“去洗澡，”沈之檐缓缓推开周术，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就是嗓子有点沙沙的，“我抱你去？”
周术哪里忍心，“不用，我自己去，你还在发抖，自己没感觉吗？”
沈之檐摇摇头，眼尾渐渐染上的一抹红很显眼，“你去吧，回来我们聊聊。”
“好。”
周术再回来的时候卧室的大灯已经熄了，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小的台灯，灯光是暖调的，还是中和不了沈之檐苍白的脸色。
“洗好了？”沈之檐从被子里爬起来坐直，是很认真的谈话坐姿。
“嗯。”
“那过来坐。”
周术乖乖坐了过去，却还是免不了忧心忡忡。
“……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你不难受么？”
沈之檐还是坚持，“不用，现在说……你是怎么想的？”
到了这份上周术哪还敢再有半点隐瞒，交代完认错，认完错哄人，哄好了赶紧把这个烫得冒烟的病号摁倒休息才是正事。
“当时院里有需求，找到我了，我就同意了，我知道很危险，这事没跟你商量就决定确实太草率了，南岛灾区每年死那么多人，换我我也不想你去……总之这事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我回家路上说的话不是哄你，那张表格只是初步意向，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不去。”
一语落地，房间里半晌无话。
“……周术，”沈之檐过了很久才出声，气极反笑，“要不是现在没有力气，我真想打你一顿。”
周术感觉大脑主板在燃烧，都答应不去了，也有……这么生气？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值得脾气那么好的沈之檐气成这样，但总归是他做错在先，就只悻悻地低下头，坐着没动弹。
“粥粥，”沈之檐到底是一个情绪管理能力很强的人，再开口时已经不是愠怒的语气，而是带着浓浓的无奈，“你觉得我会不让你去？”
“我……不知道。”他们都很爱对方，在做好事和保护爱人之间，周术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也就更不知道沈之檐会怎么选。
沈之檐闻言叹了今晚第不知道多少口气。
“周术，我也是个老师。”
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我在学校工作也有五年，总是在跟孩子说要奉献，有担当，每一句都不是诱哄。舍己为人虽然危险，但总有人要做，我希望我是领路人。”
“我是人民教师，只要还有人叫我一声沈老师，我就有为教育事业献上一切的觉悟，是这份担当让我有了价值。我相信你也一样……周大夫。”
周术瞳孔一颤，抬起头望向沈之檐的眼睛，撞进一片温柔的海。
别人不清楚，但朝夕相伴的周术最明白，沈之檐这个身体不好的小脆皮是怎么感着冒备课的，是怎么忍着胃痛去上课的，沉浸在恋爱滤镜里太久，他差点就忘了，性格柔软的这个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传道授业，为人师表。
“周术，你是我爱人，我爱你，欣赏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珍惜你，但你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你自己选择的社会责任和使命，我永远支持你，也为你骄傲。”
“宝贝，别把我当成胆小鬼。”
周术一直到刚刚还在想要怎么说点漂亮话把这篇揭过去，这一刹却只想流泪。
“哭什么？”沈之檐拿他没办法，“你先瞒我，不信我，现在掉眼泪是什么意思？嗯？道德绑架呀粥粥？”
周术听了这话猛猛摇头，伸手抱住沈之檐，使劲把眼泪往回忍，“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爱你。”
沈之檐这会儿不气了，低头看他一眼，摸摸周术的头发，“知错要改。”
周术鼻音重到声音都变调，很快地“嗯”了一声。
沈之檐笑了，拍拍他后背，“行了行了哭吧别忍了，小心把自己憋死了。”
周术现在乖的要命，让哭就哭，没一会儿沈之檐肩膀就湿透了。
哭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沈之檐，“你头还疼不疼了？胃没不舒服？”
沈之檐看他泪痕交错的脸有点想笑，“一点点吧。”
周术这下顾不上哭了，“一点点是什么意思？好好说。”
沈之檐又叹气，“头疼胃疼都一点点。”
“果然烧还没退，”周术摸他额头，摇身一变又成了家庭医生，“你今天吃太多药了，我给你揉揉，你试着睡一觉，实在难受再吃药，行不行？”
“嗯，”沈之檐本来精神就不好，回家又干体力活又谈心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抱。”
“抱抱抱，我在呢，你睡。”
沈之檐安心地揽住周术的腰，呢喃着讲出意识远去前最后一句话。
“粥粥，我会等你回来。”
周术呆了一秒，旋即笑了笑，心里在想，茫茫人海里遇到这么一个人，究竟是何其有幸。
这一刻对未知的南岛灾区的恐惧尽数消散，周术明白了爱人共同承担风险的意义。
沈之檐承诺他一个怀抱，所以山高路远，他也一定会再回到他身边。
【全员向】关于胃痛这件事
食用须知：
🌹全员温馨向，微劳约
🌹简单来说温馨就是🍬吧
🌹又名《我是个不坦率的妻管严》
🌹 不坦率的黄昏有，阿妮亚助攻有
🌹短篇完结
🌹我喜欢看你们的评论🥺🥺
🌹想看什么题材可以评论区留言！是说下一篇大家想看🔪还是🍬
————————————————————
黄昏经常胃痛。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天工作时长二十二小时，支撑他行政高效率的就是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自己在一天内到底喝了多少咖啡；黄昏自认知道胃痛的缘由，也就没有多加留心，顶多在发作到真的受不了时吞几粒胃药。
一直到有一天痛到蜷缩在沙发上起不了...
食用须知：
🌹全员温馨向，微劳约
🌹简单来说温馨就是🍬吧
🌹又名《我是个不坦率的妻管严》
🌹 不坦率的黄昏有，阿妮亚助攻有
🌹短篇完结
🌹我喜欢看你们的评论🥺🥺
🌹想看什么题材可以评论区留言！是说下一篇大家想看🔪还是🍬
————————————————————
黄昏经常胃痛。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天工作时长二十二小时，支撑他行政高效率的就是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自己在一天内到底喝了多少咖啡；黄昏自认知道胃痛的缘由，也就没有多加留心，顶多在发作到真的受不了时吞几粒胃药。
一直到有一天痛到蜷缩在沙发上起不了身时，他才发现这个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
起因是他发作的时候，不巧约尔跟阿妮亚都在家。
这个临时的家庭刚刚拼凑起来，母女俩看着在沙发上痛到脸色发白直冒冷汗的丈夫（父亲）简直吓得够呛。
“父亲要死掉了！父亲快死掉了！”阿妮亚泪眼汪汪的在旁边原地转圈子，“父亲死掉阿妮亚会很伤心呜啊啊！父亲不可以死掉呜呜呜！”
约尔在另一边翻箱倒柜。
“劳、劳埃尔先生您还好吗？！怎么办药放在哪里劳埃尔先生您以前这样过吗我是不是该打给富兰克林先生⋯⋯”
不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跟小孩什么的。
“呜啊父亲！！”阿妮亚扑到他身上。
黄昏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胃比较痛还是头比较痛。
具体的情形他后来也不太记得，只知道富兰克林好像来过。
当黄昏有一丝意识恢复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谁压着，多年来的训练反射让他抬手差点就往身侧的人劈下去。
只是差点，还好没有。
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身上有件毯子；而约尔坐在地上，上身趴在沙发侧睡得很熟。
她枕着单边的手臂，一只手握在他的腕上。
黄昏突然庆幸自己即时停下动作。
乌亮的发丝散在约尔面前，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他顿了顿，忍不住伸手将那几缕黑发勾到她的耳后。
她睡着的样子不知为何带给他恬静的感觉。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低喃，空闲的手忍不住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
“劳⋯⋯埃德先生？”身侧的妻子突然出声，黄昏微微一惊，“抱歉，吵醒妳了。”
“没什么，您好些了吗？”约尔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她⋯⋯哭了？
仅仅是一瞬的想法，他便抚上了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微紅腫的眼角。
两人同时僵住。
“抱、抱歉。”黄昏缩回手，别过头不敢看身旁的女子。
“没、没事那⋯⋯我先去收拾一下桌子，富兰克林先生有买一些外卖过来给我们，我留了一份浓汤跟面包⋯⋯劳埃德先生您要现在吃吗？”
显然她也很紧张。
“⋯⋯好，麻烦妳了。”他小声道。
阿妮亚从房间探出头来，看到自家父母的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为什么母亲要害怕自己哭的事情被父亲发现呢，父亲为什么要一直想母亲脸颊的触感？
要告诉父亲，母亲希望他再摸摸她的脸吗？
阿妮亚对于大人的世界感到复杂。
***
自从那一次被他吓着后，加上富兰克林加油添醋的给自家妻女上了一场恫吓式居家照护讲堂，黄昏灌咖啡和熬夜工作的日子正式结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阿妮亚总会在固定饭点喊饿，而且央求一家三口必须一起吃饭，晚上还跑到他的房间要他念故事书给她听，然后⋯⋯自己总是比这小丫头还更快睡着，甚至是一觉到天亮的那种。
对于一个一天只睡两小时的短眠者来说，堪称奇迹；他还为此跟组织申请减少任务发派。
喔对了，他甚至被限制到一天只能喝一杯咖啡。
“劳埃德先生，为了阿妮亚小姐您不能再喝那么多咖啡了。”约尔守在厨房前，坚持不让他再碰咖啡壶。
也是，为了她们母女还真是不能再牛饮咖啡了，如果又发生上次那样的状况会让她们担心⋯⋯
黄昏，停下，走偏了。
这个家庭只是任务所需，他何须在意这些枝微末节。
实在太荒谬了，黄昏心想，一边把今天唯一的一杯咖啡喝完，然后老实的把杯子洗起来。
就全当是为了任务好了，他必须扮演好丈夫跟父亲的角色。（妻管严真的不需要那么多借口
一天一咖啡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他竟然真的不那么常胃痛了。
难道真的有用？黄昏心里很怀疑，因为他并不是第一次被胃痛所困扰，短期戒断咖啡因的方法也试过，但效果并不如这次那么显著。
不过他无暇对于这件事追根究柢，阿妮亚最近又提出了想要自带午饭去学校吃的要求，还絮絮叨叨地说其他走读生的妈妈都有为他们准备午餐。
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他目送阿妮亚欢快的拎着餐袋一蹦一跳地上了校车，约尔小姐面色微红地接过他递去的同款餐袋。
“上班加油。”包括完美人夫的形象，也必须好好营造才行。
“前辈，最近开始带午餐了？”一位后辈在他去做任务回报时，指着他身侧的小袋问道。
“我女儿最近说想自己带午餐去学校，所以就顺便带了。”黄昏的声音冷冷清清。
这样能更好的营造出温馨家庭形象，是必要的操作。
“对了前辈，我们刚刚煮了一些咖啡，您要不要喝一杯再走？”“不用，在家喝过了。”
医院里的同事们也对于他在饭点时间老老实实的在座位上吃饭啧啧称奇。
“福杰，最近还胃痛吗？”一个他先前讨教过如何舒缓胃痛的老医生走过来问道。
“最近还好，谢谢您的关心。”劳埃德微微一笑，“减少咖啡好像真的很有用。”
今天准备的是全家人都很喜欢的肉汁浇土豆泥，老医生看着桌上的饭盒眸光微深。
“依我看，是家庭生活医好你了。”长者呵呵笑着，“你知道吗，其实咖啡跟胃痛没有绝对的关系。”
“三餐作息正常，其实身体大部分的病痛就会好了。”
“单身的时候没少糟蹋自己的身体吧？”苍老的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我明白，有老婆孩子后就开始觉得自己该好好休息了，必须为了他们保重身子，不然让他们担心的话就太糟糕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对漂亮的赤色眼眸，以及那晚她微红的眼角。
劳埃德尴尬地笑了笑，小聊了几句后又继续解决午餐。
正常的家庭生活，他能拥有这种东西吗？
但或许他真的需要，即便这具身体再强壮，他也知道依据自己压榨的程度有很高的机率会英年早逝。
“父亲——！”
傍晚时分，黄昏刚推开家门就有一个粉色小团子扑到他的脚上。
然后，他闻到一股浓浓的烧焦味；循着味道的方向，他一转就看到从厨房探出头来的约尔。
“劳埃德先生回来啦？”她笑得尴尬，脸上熏了不少痕迹，“抱歉，我原本想说要帮忙做晚餐⋯⋯”
“没伤到自己吧？”他快步走向她，握住她的手仔细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遍。
还好，看起来只是比较狼狈而已。
“没、没有，啊锅子⋯⋯！”“没事，交给我吧，约尔小姐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等就能吃饭了。”
虽然偶有小意外，但整体还称得上温馨，至少是他想要的家庭生活。
这样的生活，或许能够不只是属于劳埃德·福杰。
“父亲，今天的菜特别好吃！”“劳埃德先生真的特别会做饭呢。”
他看着她细心地擦拭阿妮亚沾到酱汁的嘴角，的确颇有为人母的样子。
或许等到任务结束后，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健康，让这一切成真也挺不错。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继调整作息后，阿妮亚的学校成绩也会让他胃疼就是了。
医院里的老医生表示：为人父嘛，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呵呵。
————————————————————
阿妮亚：为老父亲的健康和不坦率的父母真是操碎了一颗稚嫩的心。
其他走读生：好想要妈妈准备的午餐。
赠礼区【彩蛋】发🍬，从阿妮亚视角卖一波父母爱情，微甜，标题：〈母亲的饭盒里有雕花萝卜〉
喜欢的话留下一颗小红心或小蓝手，祝大家食用愉快！
【原创/虐攻】总裁，你养的金丝雀不是好鸟(一)
🌿年下杀手攻✖️富二代总裁受
🌿真病装病/伪替身/误会
剧情老套，狗血拉满，作者精神状态堪忧，慎入慎入
攻从杀手组织中逃跑后被受捡走了，平时在受面前装柔弱，实际武力值超强嘎嘎乱杀，俩人都有点疯。
——正文——
江准从梦魇中挣脱开，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识去抱身边的人，触手却是早已经凉掉的被子，身旁空无一身，衡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愣了愣，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灰蒙。太阳穴尖锐的跳痛着，仿佛有一根钢针在脆弱的神经里搅动，耳畔凄厉的尖叫跟痛苦的呻吟交织，哪怕屏住呼吸不敢喘息，浓郁的血腥味却还是直往鼻腔里钻。
从前他从梦魇里惊醒，衡越就会把他拥在怀中安抚，...
🌿年下杀手攻✖️富二代总裁受
🌿真病装病/伪替身/误会
剧情老套，狗血拉满，作者精神状态堪忧，慎入慎入
攻从杀手组织中逃跑后被受捡走了，平时在受面前装柔弱，实际武力值超强嘎嘎乱杀，俩人都有点疯。
——正文——
江准从梦魇中挣脱开，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识去抱身边的人，触手却是早已经凉掉的被子，身旁空无一身，衡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愣了愣，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灰蒙。太阳穴尖锐的跳痛着，仿佛有一根钢针在脆弱的神经里搅动，耳畔凄厉的尖叫跟痛苦的呻吟交织，哪怕屏住呼吸不敢喘息，浓郁的血腥味却还是直往鼻腔里钻。
从前他从梦魇里惊醒，衡越就会把他拥在怀中安抚，又亲又抱，哄小孩一般替他顺毛。
但今年衡越的公司刚刚起步，他忙的脚不沾地，最近两个月公司又遭遇危机，他没日没夜的耗在公司，偶尔回来也是像今天一样，草草睡一觉就离开了。
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说一句话了，他仿佛成了衡越家里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江准身体颤抖的厉害，他恍惚又想起了自己在M岛的日子，他同许多年龄相仿的孩子关在同一座笼子里，彼此间算计、杀戮，只有活到最后的，才会成为M岛的一把刀。
他如同一只原始的小兽，靠着本能去求生，最后他杀光了笼子里的其他人，成为了M岛最漂亮的一把刀。
不过这些衡越都是不知道的，他捡到江准的时候，他正在为了几百块钱在拳击馆给人当沙袋。衡越看他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却懵懂的不知还手，只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眸子盯着自己，后来衡越带走了他，他成了小衡总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江准抱紧膝盖，将身子团成一个球，残忍血腥的回忆接踵而至，他一时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只觉得自己还被关在铁笼子里，在无数或恐惧或恶毒的注视中，机械的挥舞手中的匕首。
无数人倒了下去，而他站到了最后。
那时他刚满十岁。
江准从臂弯中抬起头，黑色的发丝零散遮在眼前，那双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密布血丝，黑色瞳仁深不见底，如同丛林里的捕猎者，射出让人心悸的眸光。
哪怕厌恶杀戮，但做惯了饮血的刀，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锋芒——特别是衡越不在身边的时候。
家居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湿哒哒黏在身上，头还在尖锐的刺痛着，他摸到浴室，作死的冲了个凉水澡，顶着滴水的头发去厨房觅食。
冰箱里空空如也，冷冻层躺着几块不知冻了多久的古董牛排，江准在厨房上蹿下跳，最后在夹缝中找到了一包过期一个月的泡面。
他思索着挠了挠滴水的头发，最后还是烧了一壶水把面泡上了。
衡越是个活的很精致的人，但江准不是，没有衡越的投喂，他的生存标准就是:喘气就好。
胡乱吞了几口泡面，手机突然催命似的响个不停，江准以为是衡越终于想起他了，叼着叉子屁颠颠接电话。熟悉的备注并没有出现，手机屏幕上空荡荡躺着四个大字“未知号码”。
江准眸色沉了沉，他随手划开接听键，冷笑一声:“还没死透呢？”
“好歹从小住你隔壁笼子，也算是多年的邻居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一零一？”听筒那边传来一道懒散的男声，背景音嘈杂，大约是在酒吧一类的地方，人声音乐声混成一片。
“别叫我一零一，”江准厌恶的皱眉，“不然下次见面我肯定扭断你的脖子。”
对面装作害怕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传出几声没心没肺的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你家小衡总的最新消息了。”
衡越？江准愣了愣。
当年M岛遭袭，几乎被夷为平地，岛上的杀手基本都死在了那场袭击中，除了极个别例外。这其中就包括一零一号江准，和电话那头的四三八号周纵。
不过二者不同的是，江准隶属杀手组，学习的是如何杀人，而周纵隶属情报组，主攻各类黑客与侦查技术。
往常江准想从他嘴里翘点消息比登天都难，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来找他，那只有一种可能，衡越遇到麻烦了，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江准心脏不安的跳动起来，他知道衡越最近因为公司的事伤神，但他向来都是尽职的扮演一个乖顺的金丝雀，从来不会插手这些事，衡越也不会主动跟他提及，所以两个月来，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云里雾里。
他面色沉了下来：“衡越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如果再卖关子，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
“祖宗!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吗？”周纵哀嚎一声，却收了嬉笑一本正经起来。
“你家小衡总的公司今年本来大有起色，几个月前却频繁遭遇危机，我暗中调查了一下，发现是衡家那个现任掌家人衡楚做的，也就是你家小衡总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江准知道衡楚，哪怕是他这个惯于刀尖舔血的人，也得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衡家纵横S市黑白两道，家族庞大，产业繁多，上一任家主急病去世时，衡楚才只有十九岁。当时族中众人心怀叵测，手下几个盘口也暴动频发，衡楚硬是靠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才坐稳了这个家主的位置。
不过他与衡越一向不对付，衡越后来义无反顾离开家族自己成立公司，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江准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而后把自己缩进沙发里:“衡楚再怎样也是他亲哥，就算不顾念亲情，也要顾着衡家那么多双眼睛，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
“是啊，衡楚只是想架空他的公司，并不会把他人怎么样。但是你家小衡总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能乖乖让衡楚拿捏吗？他玩了把大的，去找云帮合作去了。”周纵道。
江准拧瓶盖的手一顿，眉头拧在一起：“云帮？”
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场景，音乐声渐消，转而被引擎的轰鸣声覆盖。风打在听筒上，传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周纵的声音在粗粝的风声中显得有些刺耳：“云帮那群人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恨衡家人恨的要死，怎么会真心跟衡楚合作。他们约在今天十点谈判，但从昨天开始，云帮总舵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补充了一批枪支弹药。这谈判八成是一场鸿门宴，你最好想办法拦住衡越。”
“我知道了，”江准面沉如水，“你这人情我记下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出来。”
周纵闻言，放肆的笑起来，带着一丝目的得逞的快意。
江准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他胡乱擦了下头发，从衣柜里找出一身风衣裹在身上，准备出门。
站在玄关口换鞋，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点开衡越的聊天界面。聊天框里孤零零的几条消息都是江准给衡越道晚安，且并没有收到回复。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
「你能回来吗？我身体不舒服。」
点击发送键，江准目不转睛的盯着聊天框。背景图是他跟衡越的合照，在游乐场拍的，那是他第一次去游乐场，衡越很有耐心的陪他把所有项目玩了一个遍，最后俩人顶着在过山车上吹成鸡毛的头发拍了一张合照。
衡越觉得丑，他却喜欢的紧，非得给俩人设成聊天背景，衡越也就由着他折腾了。
江准盯着这张图片看了许久，一直到双眼泛酸，聊天框安安静静，并没有消息传送回来。
他像是死心一般，作势把手机塞回口袋。一声清晰提示音响起，江准的心也跟着跃动了一下。
他飞快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看着那人的消息。
「怎么了，严重吗？」
「头疼」
他飞快敲击下两个字发送出去，而后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
「疼死了」
聊天界面短暂的沉寂了一下，然后弹出一条消息。
「在家乖乖等我，我马上回去。」
计谋得逞，江准打开药箱，翻出一板止痛药。这是衡越备下的，为了他头疼应急用，不过他不喜欢用药物抵抗痛楚，所以很少吃。
他随手扣出两粒扔进垃圾桶，然后将剩余的药片摆在显眼的位置。
做好这一切，他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衡越的大衣裹住自己，然后病殃殃的躺在了沙发上。
刚才还在扬言扭断别人脖子的杀手，顷刻已变成了一朵病弱娇花。
大衣柔软温暖，带着衡越独有的气息，江准把脸埋进衣服里，仿佛置身于那人的怀抱中，让人沉溺不可自拔。
他紧绷的精神终于得到片刻松懈，一直跳痛的脑部神经也略微消停下去，一时困顿不堪，昏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玄关响起了开门声，一双手把他捞进了怀中，脸颊蹭到那人带着寒意的外套，他刹那清醒过来。
许久未曾好好见面了，江准贪婪的盯着眼前人，衡越有一张非常好看的皮囊，剑眉星目，轮廓线条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不过此刻，这人漂亮的眸子下集聚了一层青黑，透着浓重的疲惫。
衡越抬手试了试江准的额温，确认正常后，打横将人抱起来往卧室里走。
“去卧室睡，不舒服还睡沙发。”
江准乖顺的窝在他怀里，手指紧抓着他的袖口：“想你回来就能一眼看见你。”
声音轻缓，还带了几分委屈。
衡越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动作多了几分轻柔。
江准埋在他的衣领里，吮吸着他身上木质香水的味道，不易察觉的勾起唇角。
衡越把他放到床上，缱绻的蹭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江准脸颊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的追着他的身影，轻轻应了一声。
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眼角圆钝，眼尾微微上挑，一双褐色瞳仁似被水洗过，清澈明净。微微放大瞳孔盯着人看，像只被雨水淋透的小兽，湿漉漉的惹人心怜。
三年前被捡回来时江准就发现了，衡越对这个眼神没有抵抗力，只要这样盯着他看一会儿，他保准要心软，江准屡试不爽。
果然，只消片刻，衡越便一败涂地，他把江准从被子里刨出来，脑袋安稳放在枕头上，轻声道:“不许闷在被子里，乖乖等我，马上就好。”
衡越起身离开，江准动作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拿出手机给周纵发消息。
「云帮那边怎么样？」
周纵回的很快。
「听说衡越收到一条消息，突然走了，放了他们鸽子，云帮的几个当家正气得跳脚呢。行啊你，把小衡总迷的团团转，这男妲己也是让你当上了。」
江准没理会他的胡侃，直奔主题。
「云帮的地形图给我一份。」
「？」
「大哥你要这个干什么，不会是想自己杀过去吧，那可是云帮啊，你小心刚进门就变成灰了。」
「地图。」
周纵甩了他一个链接，江准打开仔细看着，是一张卫星地形图，做的非常细致，兵力部署跟武器分布也标注的很详细。
「谢了。」
周纵还在叨叨个不停，大意是危险勿去，江准没有理会他。他把手机熄屏扔到一边，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准备缩回被窝里继续当“病美人”。
然而懒腰刚伸到一半，余光对上了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的衡越，江准这才发现，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关卧室门。
他麻利的跌回床上，一边捂着额头小声吸气，一边偷偷觑着衡越的神色。
可惜衡越并不吃这一套，他沉着脸走到床边，将一板少了两粒的止痛药扔在床头桌上:“吃过药了？”
江准瞟了一眼那板药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吃过了，现在好多了。”
一声冷笑从头顶上传来，衡越一扫先前的温柔，语气冷硬，像被寒冰淬过的刀子:“吃到垃圾桶里去了对吗？”
修长的手指扣在江准的下巴上，迫使他抬起来头，那板止痛药正放在他眼前，一行日期映入眼帘。
保质期？江准一愣，原来这药的保质期已经过了半年了。
“都是骗我的对吗？你从来没有头疼这些毛病对吗？”
他抬头对上那双满含愠怒的眼睛，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呆呆看着。
“江准，”衡越微微阖眸，仿佛在隐忍着巨大失望与怒意，“你知道我今天放弃了多么重要的行程回来见你吗？”
他手指力道收紧，掐的江准下巴生疼，顷刻便留下两道红痕:“是不是我对你太纵容，让你忘了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身份？江准心下苦笑。
他哪里敢忘，小衡总养的金丝雀，就应该乖乖呆在笼子里，收敛锋芒，维持着乖顺漂亮，需要的时候叽叽喳喳讨人欢心，不需要的时候沉默的当个装饰品，不应该有过多的奢求，也不应该有任何逾越雷池之举。
他敛目轻笑了一声，眼中闪过几分癫狂的光，仿佛有什么浓烈的情感在那双漂亮眸子燃烧起来，像一场沉寂已久的黑色风暴，刹那间病态肆虐。
江准就这样直直盯着衡越，像是要剥开他的皮肉筋骨直视他的灵魂。
我不想当你的金丝雀，他想。
他恨不得现在将他禁锢在身边，撕去所有柔顺的伪装，把自己的一切，血腥的癫狂的丑恶的……赤裸裸摆在他的眼前，驯化他接受，强求他付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感情。
鬼使神差，他骤然开口:“我在骗你。”
“你很失望对吧，”他涌生出一种难言的快感，“我并不是你想要的听话的玩具。”
他擒住衡越的手，骤然使力，将人拉的踉跄几步。衡越还未来得及发作，一只手突然环上自己的脖颈，刹那间上下颠倒，他被人紧紧箍在了床上。
灼热的气息打在脸颊上，江准那双漂亮又癫狂的眸子近在咫尺。
“衡越……”他将头埋在眼前人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传来，“我不想当你的金丝雀，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喜欢我，好吗？
——未完——
被冷落的小狗会哭唧唧吗
现背年上 小情侣冷战梗 5k＋
温柔清醒桃×忠诚小狗元
summary : 会。
a
3080车队的群聊名起初叫“电子竞技没有爱情”，石凯取的。酒桌上叫嚣着好哥哥们守护好弟弟的梦想，半杯酒下肚就查岗的查岗报告的报告，石凯里外找不到个人陪自己唱分手快乐。
通常这种场合是黄子弘凡第一个蔫了睡倒，然后郭文韬把人往怀里带着扯皮几句啊呀真是对不住，在满桌阴阳怪气里低调离席，期间笑得一脸完蛋。
提起这出石凯就痛苦面具，人...
现背年上 小情侣冷战梗 5k＋
温柔清醒桃×忠诚小狗元
summary : 会。
a
3080车队的群聊名起初叫“电子竞技没有爱情”，石凯取的。酒桌上叫嚣着好哥哥们守护好弟弟的梦想，半杯酒下肚就查岗的查岗报告的报告，石凯里外找不到个人陪自己唱分手快乐。
通常这种场合是黄子弘凡第一个蔫了睡倒，然后郭文韬把人往怀里带着扯皮几句啊呀真是对不住，在满桌阴阳怪气里低调离席，期间笑得一脸完蛋。
提起这出石凯就痛苦面具，人是他牵线认识的，现在小情侣录个节目成天眉来眼去拉拉扯扯，受到伤害的归根到底还是他石凯。
更要命的是他怀疑郭文韬恋爱脑。
说着很奇怪，郭文韬谁啊，什么青海省理科状元年轻金融从业者，上个密室谜题粉碎机来趟学院智性恋天花板，妥妥初代仙子生人勿近，结果黄子弘凡被拐来3080的头一天某位就旁敲侧击地把人微信拿下，密室乌漆嘛黑各种扶腰拉衣服身体接触，石凯卡在嗓子里的尖叫能愣生生变成无语的白眼。
黄子这人他认识的时间挺长了，年纪比他大上半年，可估计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头，一直是副长不大的样子，十九岁和二十四岁几乎没有区别。被郭文韬吃死了也浑然不知，天天“文韬”长“文韬”短，恨不得化身蓝牙音箱把郭文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至于一向喜静的郭文韬除了偶尔开玩笑地调侃几句，大部分状态是眯起眼睛热热闹闹地听他叭叭个没完没了。
虽然不该对别人指指点点，但石凯有时候没有来地产生这样的想法:“好像文韬更爱黄子一点。”
而每次这种想法占据脑海，他总要恨铁不成钢地心想恋爱还是别谈的好，连郭文韬八万个心眼子也要步入恋爱脑的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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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和黄子弘凡谈恋爱有一半的时间像是在带小朋友。其实也不能这么说，黄子不哭不闹最多也就爱玩点极限运动，可能是由于郭文韬一尘不变地沉稳了二十九年，还是不太习惯年轻爱人永动机一样上蹿下跳。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黄子弘凡怎么做到前一天晚上熬个通宵次日粘着他去蹦极，让他疑心这孩子怕不是直接进化掉了睡眠。可是闹腾够了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脖子，乖得不像话，使他想起困了的小狗。
首个狗塑黄子的人绝对是天才，郭文韬深表赞同。
小狗会对路过的人摇尾巴，小狗平等的喜欢所有人。黄子弘凡也贯彻了小狗的脾气，嘻嘻哈哈间不让任何一句话落空，敏锐地察觉到朋友微小的情绪变化。印象里有很多很多人半带逗趣意味地说文韬真不好聊天，伴随着很多很多人评价黄子情商高性格好相处。
郭文韬希望黄子弘凡被认可接纳，又常常觉得围在他身边的人太多了。
小狗喜欢他，只比其他的喜欢多一点点。
大概擅长计算与推演的人都下意识地会把题目归为拿分或不拿分的两类，而郭文韬则把黄子弘凡归为自己握在手里的那部分。在他初次得以彻底让黄子属于自己的那夜过后，素来视一切花哨饰品如草芥的郭文韬大费周章地挑了根红绳，邮寄给跑通告的爱人。
当晚收到礼物的小朋友急吼吼地打了视频过来，圆溜溜的狗狗眼隔着屏幕望向他时，笑意都要流出来了。黄子彼时洗完澡随便套着件浴袍，露出来的锁骨窝上一个殷红的咬//痕，如果不是他眼神单纯得堪称无辜，郭文韬差点以为这是小朋友学坏了在勾引。
一定要坦白的话，他想用红绳把小狗套牢了。哪料到录陶寨风云强度过大，下播后黄子垂着脑袋揪过他的衣摆，磕磕绊绊地道歉说红绳不知道掉在哪里，找不到了。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郭文韬自然不会怪他，最多是借此机会把害臊的小狗留下来过夜，然后寻个由头再买一条。要是琢磨着黄子不爱戴这些暧昧意味太明显的东西，他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宣誓主权。
实际情况大相径庭，热恋期的情侣第一次冷战，准确而言是郭文韬一声令下的。
原因无他，密室里跳脱莽撞的黄子弘凡不知怎的碰了一身伤，郭文韬却对此一无所知。直到突然袭击探班时撞见黄子龇牙咧嘴地给伤口上药。回忆起来当时郭文韬捡起一地的跌打损伤药，一声不吭地站在他面前听完了长串的解释，等黄子弘凡噤了声后摸索出手机准备联系导演问问什么情况。
黄子劝他与节目组无关都是他自己的问题，那时郭文韬难得有些上火，怒极反笑地回道:“你是不是对全世界都这么没有原则的好？”
然后委屈自己，让我这么心疼你。
他还是把这话咽下去，担心这太掉价了。这种言论一点也不像是出自郭文韬之口。
到底他舍不得让黄子用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上药，他不容置喙地扯过缩在一边打量着他脸色的黄子弘凡，手中的动作放轻涂抹药膏，确认完工之后把他自己留在了休息室。郭文韬突然不怎么想要待在爱人身边了，尽管来的时候交付过餐厅的预约金，也预定了一大束粉红色的香水玫瑰。
窗前靠在竹架上的吊兰被空调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场冷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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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小狗被他唬住亦或小孩子心气地开始闹脾气，总之两天里郭文韬连黄子弘凡的一条信息也没有收到。
冷战是他提的，况且说一不二如郭文韬，绝对不会拉下脸主动求和，加上瞒了一身伤痕的小狗的确应该得到惩罚。如此想法让郭文韬自暴自弃地过了两天，其间不得不将日程排满，否则很难克制地思念毫无联系的爱人。
在公司拥挤的靠背椅上凑合了两夜，郭文韬选择放过自己。他仍然不准备回两人共同的住所，而是驱车驶向某间闲置很久的公寓。
等摔进沙发，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他们初夜来的地方。
我真的没救了。郭文韬暗骂，认命地回温他们走过的曾经。
是森林进化论下播之后吧，刚历经冗长的算计交手，郭文韬不负众望地拿下冠军席位。搅局成功打出漂亮一击的小狗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挡在他前面，不让走，又吭哧吭哧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换做其他人郭文韬大抵是要端出体面话趁早脱身，面对黄子他大可以有不可思议的耐心，所以等了又等。他盯着小狗烧熟的脸看，自顾自地寻思着这怕不是酝酿了一个大招，意料之外的，大招是吼出来的“我喜欢你”。
男高音果然不是盖的，平时就清亮的嗓音又用了十成的劲儿，再叠加着焉知生死的决心——郭文韬隐约觉得耳朵嗡嗡响，响完被无休无止的心跳吵个不停。
为了逗小狗吧，他坏心思地把人载来这里。动身洗澡了又全然平复下来，他冷静地剖析计算了他们的适配性，加了二十分给心动。接着头疼地苦恼他们怕不是要柏拉图，毕竟像是两个撞号的1。
估计磨蹭了有一段时间，推开浴室门望向床铺，黄子早已卧倒，朝着天花板发呆，看上去在神游。听到他的动静才骤然回过头，迷迷糊糊的，扬起暖烘烘的莫名其妙的笑容。他反常地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仰着脖子身体前倾，郭文韬看出这是在索吻。
笨笨的小狗，脖颈弯着的弧度好比天鹅，换气的时候却只敢吸一小口。郭文韬醉鬼似的情难自禁，在他锁骨上咬了重重的一道红痕。黄子疼痛不耐受，双腿蜷缩着战栗，依旧乖顺地对他笑。
黄子弘凡亲吻从来不闭眼睛，他总是睁着圆盈的狗狗眼直勾勾地撞进他的目光里，水光潋滟的瞳孔中只有他郭文韬。纵然郭文韬自诩阅人无数，偶尔也遭不住被他目不转睛地注视，于是频频成为先别开眼的那个。
假如给不知何处的红绳做一个了断，郭文韬曾感觉是自己一厢情愿画地为牢，可是黄子似乎甘愿上钩。陶寨风云尚且打板，小狗就遛没了影，站在出口旁边和工作人员商量道歉。郭文韬赶到时人已经钻进员工通道不见踪影，徒留一条不带标点的短信宽慰他先去聚餐。
他其实记不起来在外头到底漫无目的地看了多久微博，21年之前黄子约莫是把微博当朋友圈，一周四五条的发，分享的内容无厘头而极具生活气，包括上课看手机晚上吃火锅云云。时间线往后推进，这些孩子气的片段锐减，替代它们的是例行公事的商务条。他背靠玻璃门无所事事，考古半天堪堪拦下路过的负责人问问小狗的下落。
“黄子说他丢了重要的东西，现在怎么劝都不听，一间一间密室地往回找呢……”女孩状若无奈，语速飞快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隐隐预感到，郭文韬息了屏，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他有点儿想叹息了。
黄子弘凡出来的时候一直朝两边鞠躬，人走近了郭文韬听清他念叨的是“抱歉给大家添麻烦，改天我请客”，随即他就把人一把揪过。
忙着表达歉意的小狗肯定不知道自己眼圈红红，看到他的刹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轻轻勾住郭文韬的衣摆，耸拉着脑袋，说话的声音像是被风吹得枯萎:“我找不到红绳了……”
“韬韬，对不起呀。”
很难用言辞形容那种感受了，白炽灯光芒过于刺眼，让郭文韬怔忪凝视着它的眼睛感到灼痛。他好笑地想，小狗怎么可能不爱他。
初夜事到尾声，精疲力竭的黄子用气音低语“亲爱的Joker”，困顿地支撑不住，还是沉沉睡去。那会儿郭文韬自己半斤八两困得不行，甚至没精力疑惑，后来清醒了自然而然地忘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所以从来没有追问过。
郭文韬忽得有些好奇黄子弘凡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了。他素来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头脑洞悉他人的想法，但似乎推敲黄子的次数少之又少。以前是觉得小狗心思全写在脸上犯不着他推理，现在郭文韬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算不清黄子的每一个落脚点，也揭不开那句未尽情话的谜底。
就好比黄子老是不明白弯弯绕绕，只是顺从真心指引闯进他的全世界；而郭文韬老是放不下犹疑防备，竖起高耸的城墙，理所应当地认为可以随时抽身离去，却让狂奔的小狗碰了一鼻子灰，从此学会小心翼翼。
郭文韬一瞬间顿悟了他为什么无法预判黄子弘凡。或许是因为黄子倚靠的唯一武器是不计代价的真诚以赴，而郭文韬走一步算一步，说是不会意气用事，偏偏也忘记了怎么遵从内心。
给小狗打个电话。
明天下了班，再重新买一束香水玫瑰吧。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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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黄子弘凡。
看清来电显示，郭文韬谈得上无意识地望了望窗户，外头大雨瓢泼。
他划开接听键，房间很安静，因此郭文韬得以听见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嘈杂喧嚣，让黄子弘凡的声音有些失真。对方在另一头的语气粘上不可忽视的疲惫，“文韬，在下雨诶，可以开门吗？”
冷白的灯光是不是太晃了，郭文韬低头看向地板，“不愧是欧皇啊，被你猜到我在哪儿了。”他这么说着，借了床榻的力直起身，趿着拖鞋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玄关。
“这次不是猜的，我一直在找你，运气特别不好，现在才找到。”
郭文韬意识到自己呼吸一滞，他摸着玄关的鞋架，试图放松一些，却无济于事。心跳吵得他缓不过来，难得地生出手足无措之感。
“文韬，你以后别再说我欧皇了。”
门终于是大敞开，两天未见的小狗浑身湿透，碎发贴在额前半遮住了眼睛，郭文韬上下打量，沉默间意识到他穿了初夜那天的蓝色棒球服。
空气闷热凝滞，郭文韬喘不过气。
黄子弘凡大可以说些俏皮话把气氛调剂得缓和一点，他不明所以的喉咙有些疼痛，于是终究一言不发。
归根到底，他是在害怕的。
黄子弘凡的无忧无虑勇锐大胆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的敏感怯懦，胆小鬼一样的依赖鲜为人知，纵使八万个心眼子的郭文韬也无从知晓。
看着因循守旧的老古董往往渴望另辟蹊径，看着不顾后果扑向郭文韬的黄子弘凡常常恐惧爱人同他形同陌路。他表面越是肆意洒脱，心里越是患得患失。要告白的前一天晚上一宿没有合眼，初夜过后又悄悄复盘怀疑自己是不是腰不够软，叫得不够好听。
坠入爱河前他在各大平台的定位都是纯1，聪明如郭文韬怎么可能看错这个。黄子弘凡本来想着他恃宠而骄地求求，郭文韬什么都会答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爱人落下腰伤胃疼各种毛病，他就笃定当被动也无可厚非。
一定要坦白的话，黄子弘凡喜欢郭文韬咬的血痕，系上的红绳，喜欢得要命，流浪了二十四年的小狗希望被圈养与占有。他丢了红绳一边翻翻找找一边被自己气得偷偷哭了一通，哭完忐忑地盘算怎么跟郭文韬认错。要面子的年轻男孩，不敢想象年长爱人一走了之的生活。
打小在爱里长大的黄子弘凡怕疼又娇气，碰了一身零零碎碎好不干净的伤，总想扭头和爱人撒娇耍宝。结果郭文韬耐着性子听完他大段大段的碎碎念，要露出心疼得不像话的眼神，黄子弘凡看过几次就学着隐瞒了。比起这种表情，他还是更期望郭文韬面无表情地端着脸，再一抬头就冲他笑。
他的爱人真的很温柔很温柔，把温柔刻在骨子里，气急了只会问他是不是对全世界都好。黄子弘凡就想啊他的爱是不是比起郭文韬来太廉价了。郭文韬有一个非黑即白的天平，当一面无条件偏向他时黄子弘凡便格外荣幸。但是反观他习惯了把所有人都照顾好，因此他的爱意显得那么无足轻重，那么没有说服力。
所以不敢联系郭文韬了，只敢自说自话无头苍蝇似的寻觅，到处碰壁，列举了好多种求和的方法。黄子弘凡心说他果真是很笨，此情此景下竟然全忘得一干二净。
他把手上最后一张底牌摊在两人面前，几近跌进尘埃里乞求:“文韬。”
“哥哥，你疼疼我吧。”
被掀翻在沙发上，铺天盖地的吻席卷向他。黄子弘凡变成茫茫湖面上飘忽不定的船只，郭文韬捧起他湿漉漉的脸颊，落力亲吻时把他揉进怀里，小船就此靠了岸。温热的触感迫使郭文韬从喷涌而出的情感中稍微抽离，惊觉小狗这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颤动，大滴的眼泪一顺儿地连成线，淌下去，砸进不知道是谁的衣领，砸得郭文韬心脏凹陷出柔软的小坑。
他自知言语的苍白，干脆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俯下身吃掉了小狗流不完的眼泪，一下一下顺着背哄，又哑然地觉着这还真是哄小狗了。
黄子自他臂弯里闷闷地嘟哝，音量低低的，依旧被听得一清二楚，“拜托拜托，不要丢掉小狗。”
郭文韬就告诉他，像是宣誓:“永远不抛弃小狗。”
黄子弘凡是爱情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嫌犯，灵魂躁动不安。
好在郭文韬愿意将他的罪名一锤定音。
0.0
郭文韬在收拾汤汤的猫窝时从窝下面找到了一个几经猫爪蹂躏的纸团。他难得好脾气地在茶几上铺平展开，张牙舞爪的字迹一打眼就领会了是谁的手笔。
“亲爱的Joker，我能否做你的不二臣。”
他想，自己再去买一条红绳吧。
不用担心是不是过于唐突，小狗会很喜欢的。
【桃元】一切好事都会发生
桃元不逆 本文无差
痛苦复健
ooc 乱写 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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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可能发生在春日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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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二十三岁，在把从不打扫卫生还偷他东西的傻逼室友扫地出门的第二天清晨，发现宝贝代步车的后视镜断了。
他当然有理由怀疑，正常人正常思维都会这么想！想着立刻就给那个垃圾人拨了个电话，横竖要讨个说法。没接，他在一阵忙音里比较迟缓地反应过来大概率已经被拉黑。WTF！什么狗人！黄子弘凡猛锤两下车座，除了触发警报并吓到...
桃元不逆 本文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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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可能发生在春日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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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二十三岁，在把从不打扫卫生还偷他东西的傻逼室友扫地出门的第二天清晨，发现宝贝代步车的后视镜断了。
他当然有理由怀疑，正常人正常思维都会这么想！想着立刻就给那个垃圾人拨了个电话，横竖要讨个说法。没接，他在一阵忙音里比较迟缓地反应过来大概率已经被拉黑。WTF！什么狗人！黄子弘凡猛锤两下车座，除了触发警报并吓到一个小孩，只是把自己手打痛了。
好痛。黄子弘凡捂着手蹲到地上，没来由的一阵鼻酸，不想…不想工作。
如果他给人打工，可以请假可以旷工可以辞职，但他自己是老板，罢工就没饭吃，更不要说他前一晚才收到房东的涨店租通知。
破财，涨租，意外支出……人总不能这么倒霉！乐观小黄不信邪，很有气势地站起来双手叉腰深呼吸，掏出手机对着断掉的后视镜连拍九张，再很有气势地抬腿跨上独眼，啊不，独镜车，顺手把照片统一发给了张超。
到这里应该有人要问了，张超是谁，为什么发给张超，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三四句话也很模糊，简单概括就是张超是他黄子弘凡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等红灯的间隙，黄子收到张超简短的文字回复，[报保险啊。]
四个字还带句号，看着就冰冷！敷衍！没有感情！再说谁给八百买来的杂牌二手电动车上保险啊！黄子咬牙切齿按下语音键，“你给我报差不多！”
身后喇叭响成一片，信号灯已经红转绿，黄子弘凡赶忙把手机揣回口袋，右手一拧提速上路。街景掠过，早春湿冷的风也灌进领口衣袖，冷归冷的，也把他沮丧吹散一些，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关关难过关关……黄子瞧着醒目的红色，再次压线急停，得，过不去了。
也不能算是一路红灯，黄子弘凡掐着倒数冲过最后一个路口。他单手握着车把兜了个小弯拐到副街，离自家小店还十来米，远远就瞧见店门口杵了个人。呃，这么说好像不太准确，边上还有老大一个行李箱，人就支着条腿，半靠半坐在那箱子上，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清逆着光的小半张侧脸。
时间还早，街上无人，黄子弘凡腿一撑停下车，左右看看，再次确认，同时脑子飞速运转，仔细回忆自己应该没欠网贷裸贷高利贷。
黄子脚下两步一蹭地往店门靠近，那张脸也逐渐清晰——
挺白一张脸，刀削斧凿的眉目深刻，不用平心而论都是个无法否认的帅哥，就是，穿的一身乌漆麻黑……近期沉浸看重案解说的小黄脑海里迅速切换了一百八十种被害场景，又迅速晃晃脑袋一键清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至于不至于。
原本低着头玩手机的人，像是听到动静，朝他的方向直直看过来。黄子下意识想躲，右脚脚尖刚往右转了十五度就被叫住——
“那个……”
帅哥的行李箱丢了。除去这个箱子还有一个，和双肩包一起放出租车后座，他盖上后备箱给朋友回了条消息，车就一溜烟开走了。
两句话说清楚的事情，配上那双眼那张脸就显得蛊惑人心，也可能是时间还早没吃早饭血糖太低不太清醒，黄子弘凡空了半拍才想起掏钥匙开门。蹲下去开锁时候还想，那报警啊，干嘛在这儿等，车难道还会开回来吗。
脑子里是这样，说出口的又是另外的，他听见自己嚎了一晚带毛边的声音，“那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吗？”
帅哥抬手指指右边角落，“想查个车号。”
黄子弘凡在这段礼貌又拘谨的对话中仰起头，看了眼那个自己装来吓唬人根本没通过几天电就被自己遗忘的摄像头。
闭上眼深吸气，猛地拉起卷闸门，“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开场白是这样的，把人领进门又不知道怎么办了，摄像头没通电这种事怎么也不太好直接说出口吧，而且店里也没什么坐的地方。黄子弘凡在各式娃娃机中间狭窄的通道上手足无措地转了圈，回头正迎上那人打量的视线。
黄子弘凡不擅长沉默，沉默让他尴尬，尴尬让他紧张，紧张让他话多，可是……可是现在说什么啊！陌生的帅哥见他看过来还冲他笑，这一笑就很完蛋，原本空白的脑袋变得更加空白。
“呃、不是手机订单都有那个车号吗。”社恐小黄努力打破沉默，在店里绕了圈又回到入口处的装饰性长椅，费力地搬开了上面一米七的玩具熊，拍两下椅面，“你先坐。”
帅哥摇摇头，没坐也没走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条斯理地同他解释，不是网约车，是机场候车处直接拦的出租车。
啊，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的……脑子一向很快的黄子再一次卡壳。
手机提示音适时响起，黄子急忙抓住救命稻草。是张超。黄子点开之前备注了[买个新的]的八百块钱的转账信息，犹豫了三秒，单击“立即退还”，再倒出来看新的绿条条，[今天是老样子还是给你做个特调？]
[什么特调]，黄子弘凡很用力地敲字回他。
眼睛一转就记起斜对角张超的咖啡店门口也装了个摄像头。说起来自己这个还是顺带的，张超给店里装监控时候他就坐在人店里，张超盯完电工转头看见他，随口一提让他店里也装一个。
眼前圆脑袋的热心店主脸上表情在短短一分钟之内迅速变换，郭文韬正感慨怎么有人表情这么丰富，有点什么全挂在脸上，并开始怀疑店主是否成年，是不是非法雇佣的童工的时候，那双很黑很亮的圆眼睛就转了一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拉住了手臂。
“走走走，我带你去我哥店里。”
事情发生的太急太快，现年二十八岁，已经工作六年的郭文韬多少有些警惕心，即刻就站住了往反向使劲。怎么就要去别的店里，怕是什么强制消费的新型消费陷阱。
“等等！”紧急叫停。
于是又观看了一段手舞足蹈的讲解，语速太快，郭文韬缓了一会儿才跟上，他的手臂还在他的手心，线衫薄，那点热度就跟贴在皮肤上一样。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热源很快撤走，郭文韬看他紧张地背过手，视线左右乱飘，不敢落到实处，一下乐了——
“你多大了？”一个下意识的问题，问出口就后悔了，多冒犯啊对刚见面的陌生人。
陌生人突然瞪大眼，神情严肃，“二十、二十四了！”
说完还自我肯定一样地点了下头。那绝对，绝对没有二十四。
“要不你在这儿等我吧？我过去问问。”
虽然是个问句，但也不是真的问，郭文韬嘴还没张开，小孩就已经自作主张地扭头跑到了街对面。
对，小孩，他好像上大学后就没见过这种……呃，该怎么形容，活力四射？郭文韬想了一下才在心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给这个初见的陌生人下一个比较中性的定义。
郭文韬目送他消失在原木色装修的咖啡店玻璃门后，转过身打量这间色彩明快夸张跟店主一个风格的娃娃机店。他没怎么玩过这个，上次抓娃娃还要追溯到学生时代的一次约会，前面说过啦，他已经毕业六年。
小孩回来时候右手端着杯咖啡左手拎了个纸袋，“他外卖爆单，”边向他走近边解释，“要等他一下半小时吧到时候会发微信给我会帮我们查……”
尽管是一串没有标点符号的话，郭文韬依旧算是快速地发觉了，他被归为了“我们”。
他本来应该在之前就说的，说不用麻烦了，说他自己会再另想办法，可被麻烦的人已经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揽到了身上，分掉了一半的重量，也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他，“请你喝咖啡。”
是冰拿铁，郭文韬接过杯子时候，杯壁外凝的水珠沾了他一手，“抱歉我不能喝冰的。”
圆眼睛一下睁大了，眨两下后有些慌乱地退后两步，“抱歉抱歉，我不知道。”
怎么就归为自己的错？道歉的样子太真诚把郭文韬吓了一跳，正想说些安抚的话，前一秒还懊恼的人就朝他晃晃手里的纸袋，“现烤的可颂，这个可以吗？”
在说“可以”之前，郭文韬认为自己应当先道谢，再说些“不用了”之类的客气话，可一整个纸袋都被塞到他怀里，带着加热后的温度和小麦黄油的香气。热的烫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让他话到嘴边最后也只说出“谢谢”。
“还有……”小孩从工装裤的侧袋里掏出一包包装花哨的……小熊软糖？
郭文韬实在没忍住，笑了。
黄子弘凡宕机的两秒中里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人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一个十分没出息、没前因的感慨，但他还是有想要一些后果的，和好看的人成为朋友之类的。
于是黄子弘凡撕开塑料包装把糖果递出去，“你吃这个吗？”
他想眼前这个好看的人应当是个太容易被人喜欢的人，从小到大都被很多人爱，去自习室有人送小零食，打球赛也不用自己买水。
这个突如其来、看上去毫无根据实际又很有根据的认知一下让黄子言辞谨慎起来，“我喜欢苹果味的。”
说完停下来认真想了，要不要接着问“你喜欢什么口味”，又觉得不合适，这个问题像是预设了他会喜欢小熊软糖，也许人家就不喜欢呢。想来想去话就落到地上。
但是帅哥不介意，眼睛还笑得眯起来。黄子不知道他笑是因为他有偏爱的口味，还是因为这个口味是苹果味，不管哪个都让他从尴尬中解脱一点。让他能够捏出一颗绿色小熊丢进嘴里，再问一遍，“吃吗？”
“我叫郭文韬。”
“黄子弘凡。”
在交换小熊软糖之前，交换了名字。
黄子愣了一瞬，直觉当下是个好的时机，立刻就抓住机会，追问了之前不甘心放弃的问题，“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不知道，我没吃过。黄子弘凡？四个字？”郭文韬把问句丢回去，在那张刷成粉色的长椅上挨着黄子坐下。
分享食物的时候人都会自然地靠近，是很正常的事，郭文韬看一眼黄子手里五颜六色的小熊，再抬眼先看到的是黄子弘凡的下巴尖，咧开的嘴角，和毫不掩饰兴奋的一双眼。
“嗯对！厉害吧，叫我黄子就行了。”黄子嚼着果汁味的软糖，说话都是一股甜味，“我推荐绿色。”
“那我要个黄色。”郭文韬向糖果袋子伸出手。
“诶！”
分食两个可颂的时间足够分享很多事，这间店和断了后视镜的小电驴，讨人厌的前室友和快要负担不起的房租，一路上九个红灯一个绿灯也算是super lucky，和今早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刺到了他的眼睛，还有张超每个早上都很忙，啊，张超就是他哥，虽然异父异母……
郭文韬不是全听得懂，也尽量接收这些现在来看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细枝末节。
头顶云层很厚，只在远处有一丝未褪尽的橙色，黄子吃完面包很放松地伸直了双腿靠到椅背上，毫无形象可言地打了个呵欠，又摆弄两下手机，像是在等一个消息，又像浑不在意。换在平时，换一个人，郭文韬可能都会着急了，都要跟问一句，此刻却意外地能够闭上眼，放任自己被裹进这个城市洁净湿润的风里。
“你是、来这儿玩？”黄子仰着头，在漂浮的云层上找到一个能落脚的话题。
“搬家。”郭文韬扯开嘴角。
“你这也太早了吧，你原来住哪儿啊，很远吗？”黄子猜他可能是想避开早高峰。
“北京。”郭文韬扭头接住黄子震惊的视线，没来由的心情明朗。
若三天前的生活延续，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挤早高峰的地铁，而不是同一个刚认识的人并肩坐在娃娃机店的粉色长椅上。
“从北京？到这儿?”
郭文韬点头，隐去一份让人身心疲累的枯燥工作，一段糟心的已成过去式的感情，和一个说不上好但也没有特别坏的体检结果，“嗯，想换一个新的生活方式。”
黄子咬着吸管盯着那张帅脸看，直觉在这个结果之前有很多故事可以追问。他的直觉一向很好，可是人活到二十几岁不可能什么都凭直觉决定，而且他又不是鲁豫，于是什么都没问，移开了视线也转开了话题——
“也挺好的，北京又干又冷，空气还差。”
郭文韬目光落在自己随手搭在行李箱上的外套上，“嗯，北京气候太差了。”
“那你在这里有熟人吗？亲戚？同学？”黄子见他摇头抬手挠了挠头谨慎开口，“那、那你有事可以找我。”
话是放出去了，郭文韬转头看过来时候，黄子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说不好自己期待一个怎样的回复，抿了下唇嘴就比脑子快地试图给自己找一些余地，“虽然我可能、也没什么用，”半句话刚落地，余光就瞥见郭文韬眼里的笑意，一颗刚瘪下去的心又鼓胀起来，“出门在外嘛，有朋友能帮衬总是好一点。”
“朋友？”郭文韬捕捉关键词。
眼前那张肤色较深的脸迅速涨红，“啊，我不是，那个、你如果——”眼睛先是瞪圆了，接着抱住头闭紧了嘴。
郭文韬一时没忍住乐出了声。
他自认没有那种讨喜的性格，熟悉的人说他慢热，交朋友于他而言可能需要三次以上的交谈，五次以上的饭局。总之不会是一个预期外的相遇，也不会是凑合的一顿早餐，但他看向身边人慌乱无措又暗含期待的神色，躲闪又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突然领悟，他也不排斥这种。
在可能让人难过的回应出现之前，黄子弘凡一个弹射起身，两步跨到一台娃娃机前，拍拍玻璃，“玩过吗？我请你。”
话题转得太生硬了，郭文韬没打算让他得逞，走到他身边接他的上上上句话，“那我以后有事可都来找你啦。”
圆眼睛唰地亮起来。
“到时候你就该嫌我烦了。”
“不会的！”黄子立刻用力摇头，表明诚意和决心。又觉得不够，干脆蹲下去打开面前机子的币舱，全数倒在一个塑料筐内，递过去，“我请你。”
郭文韬没伸手接，“不了，我运气一直不太好。”见黄子皱眉，有些无奈地摊开手，“你看我搬个家把一半家当都丢了。”
什么呀，黄子弘凡撇撇嘴没接话，扭过头自顾自拣出两枚游戏币塞进投币口，三两下就抓出一个娃娃。
郭文韬接过递到眼前的毛绒小狗，拍两下小狗脑袋，乐了，“你运气真好。”
“也不全是运气的。”黄子手指拨着筐里的游戏币，发出哗哗的声响。
“啊，都有概率的是吗。”郭文韬回忆起好像是有听过，娃娃机的爪子松紧都是能调的，抓了多少次后会有一次能把娃娃死死抓住的保底。
“嗯……”黄子在店里兜了小半圈，才站定在一台机子前，“也不全是。”
币投进去，爪子移动，黄子握着摇杆一通猛摇，爪子依着惯性甩动，挂住了边上的链子。郭文韬还在奇怪这个操作，就看到爪子以一个别扭的角度落下，横着卡住了玩偶的脖子，将它带起，稳稳地送到了出货口上方。
是只抱着爱心的棕色小熊，郭文韬低头看一眼被塞到自己怀里的娃娃，有些不解地抬起眼。
“运气哪有经验和技术可靠。”黄子咧出一个百分百开朗的笑，“还是要相信科学。你要不要试试？”
郭文韬其实想说概率论也是科学，但依旧从善如流地摊开手掌，两枚硬币随后落入掌心，带着另一个人的热的体温。
黄子弘凡替他挑了新的机台，他有样学样，真就吊出一个娃娃。夸张的惊叹声比娃娃更早一步到达，“哇ōōōōō——牛啊！你一次就成功了！”
黄子垂下眼，有些局促地摸了下鼻尖，“我当初练了五？六次吧。”
郭文韬被逗乐，把手里这个新的打了腮红的小兔子递给他，“也是有些运气的。”
黄子没有推拒，大方接过抱在怀里，“对啊，你看嘛，你也会有好运气。”
运气吗？
郭文韬愣了下，低头看向身侧虚握的右手，已经投出的两枚硬币又好像还在手心，温热的，跳动的，合着脉搏，合上心跳。
云层被风吹散，太阳把整条街都拢进暖融融的金色，黄子小声欢呼着跳到店前的人行道上。
“出太阳了！”阳光下黄子仰着头双手叉腰，深吸气，朝店里咧开一个笑脸，“今天也是好天气！”
等郭文韬带着毛绒小狗和小熊走出来时候，黄子已经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狗吸引了注意，边摸着小狗的后颈毛，边同它说早上好，还嘟囔着吃没吃早饭饿不饿之类的话。
一个很简单的，好像也随处可见的画面，让郭文韬突然觉得东西丢了也不要紧。
新的城市，新的生活，不就是要重新开始。
这样想开的时刻，一辆蓝白相间的车在路边稳稳停下，在两人一狗反应之前，车窗降下，“帅哥，你箱子是不是忘啦。”
END
>一点点补充
黄子弘凡先一步跳起来，欢呼一声，替他拉开车门。摆脱了人类钳制的小狗迈着步子哒哒地离开。在拎箱子之前，郭文韬忽然念头一闪，转过身，揉了把看着比他还高兴的黄子的头发。
“谢谢。”
“欸？”
谢谢一个刚出炉的现烤面包，一颗黄色的小熊软糖，两只来自娃娃机的毛绒玩具，两枚带来好运的游戏币，还有最重要的，谢谢人类超——友好型的你呀。
你就是我好的可能。
>>>
「一切好事都会发生」
「你就是我今天觉得好的可能」
麦麸是一种态度
Summary：麦麸麦不下去之后，二位准备摆脱官配凑成一对
☞灵感来源于一些奇怪的东西
晚点儿会二更......憋不出来就明天
发疯之作
本文与现实无关，请分辨现实与同人文的区别
正文：
“你得去找个新的卖腐对象。”
>>>>>>>>>>>>>>
这是研究了一天一夜后黄子弘凡的工作团队给出的结论。
经纪人肃着脸，跟他说工作室已经接洽了一个综艺，准备打包把黄子弘凡扔过去当半常驻。黄子弘凡问什么综艺，经纪人和他...
Summary：麦麸麦不下去之后，二位准备摆脱官配凑成一对
☞灵感来源于一些奇怪的东西
晚点儿会二更......憋不出来就明天
发疯之作
本文与现实无关，请分辨现实与同人文的区别
正文：
“你得去找个新的卖腐对象。”
>>>>>>>>>>>>>>
这是研究了一天一夜后黄子弘凡的工作团队给出的结论。
经纪人肃着脸，跟他说工作室已经接洽了一个综艺，准备打包把黄子弘凡扔过去当半常驻。黄子弘凡问什么综艺，经纪人和他说，南波万男团的团综。
黄子弘凡满脸问号。
一个男团，内部的cp关系就已经乱的像在包里颠簸一周的耳机线，团综这玩意儿受众也都是粉丝，对空降兵这种人物啐一口都算善良包容。黄子弘凡不想趟浑水，苦着脸说姐，你别害我啊。
“我能害你？他们团有官配，都美帝了，公司卖粉丝买账的，没你操作的空间。”
经纪人的长美甲戳戳屏幕上的一个人：“这个看见没，和谁的cp都没起来，粉丝急得连狗和蚊子都要拉出来配平，这才是你的卖腐对象。”
黄子弘凡凑过去看，发现居然是前同事。
虽然不熟。
刚和一位前同事的cp风光be，现在又要和一位前同事同台演戏，黄子弘凡有点ptsd了，鼻子眼睛皱成一团。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点他脑袋，说你管呢，卖就是了。
黄子弘凡倒是有很丰富的卖腐经验，但之前的卖腐同事是高岭之花来着，演直球小狗勇敢摘月亮他超爱就行。他指着屏幕上的石凯问，这怎么卖——“你让我对着他当快乐小狗勇敢追爱吗，不是吧，我之前人设还是颜控呢，这算不算人设崩塌啊。”
经纪人说人设这东西和衣服一样，脱了换一套就是，我们现在初步准备营销天降竹马。
黄子弘凡瞪大眼睛：哪来的竹马。
经纪人说你俩之前不是认识吗！你少管，交给粉丝就行。
先天降竹马堂堂出世，然后前世今生bgm起往事流转在你眼中，你遗忘没事会有人替你拼凑。等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就再营销一个救赎文学。
黄子弘凡张开嘴，凑到屏幕跟前仔细看，觉得石凯比当年他俩认识的时候厚实了不少。
他指着屏幕，不是，等会儿，他看起来比我壮吧，谁救谁啊。
经纪人说你少管，交给粉丝就行。
卖腐人卖腐魂，卖腐才能当人上人。黄子弘凡被塞了一沓人设纸，兢兢业业背的两眼发黑。南波万那边还挺好说话的，说哎呀你来就行，我们这边没什么要求的。
“但粉丝有要求。”经纪人幽幽说。
她拉了个表格给黄子弘凡看，之前想进这团综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认真玩游戏的是抢镜头，不认真玩游戏的是摆烂死人上什么脑综；话多的是抢镜，话少的是摆烂死人上什么脑综；胜负欲强的是太有野心不讨喜，胜负欲弱的是摆烂死人上什么脑综；耍心眼的是恶毒背刺心机鬼，不耍心眼的是摆烂死人上什么脑综。
黄子弘凡看得快不认识字，满脑子都是摆烂死人上什么脑综。
但你去凑cp。
经纪人一推眼镜。
满足了她们的配平心理，应该不会太难融。
总体而言这是个还不错的饼，曝光稳定，还能搭上大电视台这条线成为芒果公务员，当个跳板已经够格。黄子弘凡背累了摊椅子上发呆，说知道啦，我会好好演的。
经纪人瞟他一眼。
黄子弘凡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手有一搭没一搭在把手上打节奏。看见经纪人瞥过来的眼神，他从椅子上弹起来坐直，一瞬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卖腐嘛，卖腐嘛。“黄子弘凡笑嘻嘻。
“这我还是挺熟的。”
>>>>>>>>>>>
各路粉丝吵得不可开交，其架势之激烈简直恨不得线下真人快打。破防脱坑的cp粉，还在坑里的cp粉，两路唯粉，追群像的团粉和路人间诸神之战打的昏天黑地，超话豆瓣路过一只狗都要被拽过来踢两脚。
整个工作团队舆情监控挺久，分析来分析去，没有什么好对策。粉圈的战争只属于她们自己，磕rps到了一定地步正主算个屁。
但新欢旧爱永远是真理，再深刻的东西过个几年也一样没踪影，飞升的跳板很多，炒cp算是其中捷径，只要最后不轰轰烈烈的不体面，也算是给粉丝编了一场美好梦境，不算缺德。
大环境如此嘛：爱麦麸，会发财，不麦麸，就抓起来。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一期玩密室，他全程想着如何表现，上蹿下跳殷勤备至，自认不算太出风头太抢镜，更不算是摆烂死人上什么脑综。
只是这新腐，多少有点难卖。
他的人设稿告诉他应该如何温柔体贴细腻真诚阳光开朗深情，但对面这位好像不太配合。黄子弘凡自认细腻真诚地和他说话，被石凯很怪异地瞥一眼；黄子弘凡特阳光开朗给他抛梗，石凯溜达到一边没听见；黄子弘凡在开路间隙抽空投去深情温柔眼神，石凯……石凯转身看郭文韬。
黄子弘凡气结，吃饭时坐到石凯旁边想最后努力一把，还没张口右边胳膊在和人打架。他转头一看，郭文韬坐在他左边，繁复的领口上露出纤细的脖颈，线条优美的如同水中天鹅。
黄子弘凡晃神了一下。
“不好意思。”郭文韬说。
黄子弘凡这才注意到他是左撇子。
郭文韬说了一句就闭嘴专心低头干饭，只是往外挪挪，没再和他胳膊打架过。黄子弘凡收回视线，苦着脸和石凯说，大哥啊，你没收到通知吗。
石凯说啊？什么？
卖腐啊。
哦，卖腐。石凯恍然大悟，嚼两口意面：不好意思啊，没卖过不太熟。
“主要你的眼神有点恶心。”石凯诚恳道，“你别用那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我行吗，我起鸡皮疙瘩只想给你一拳。”
他说着说着拿起水往黄子弘凡那边放，又把薯条鸡翅蛋挞都往那边移。黄子弘凡有点感动地想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努力白努力，就听见石凯说，你帮忙挪一下——韬韬喜欢吃这个。
……彳亍。
>>>>>>>>>>>>>
后半段黄子弘凡也有点烦，懒得卖了，正常该干什么干什么拉倒。他们这群人密室分工还挺明确，气氛组口播组坦开路脑解题，过密室和推土机一样。黄子弘凡不是没脑子，但他知道这里不再需要一个解题者，干脆在一边左碰右碰地打野。
他抽空往题目那边瞟了一眼，郭文韬抓着笔却不用，只眉眼沉静盯着题目。蒲熠星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心不在焉不知道干什么，俩人之间好像有无形的楚河汉界。
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的cp才是热度最高的来着。现在这是干什么，要避嫌？还是要解绑？
黄子弘凡饶有兴趣地看，脑子里飞快闪过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他爱他一万种麦麸be案例。就在他第五个剧本落幕完结时，刚在脑海里谢幕的男主角本人突然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密室里灯光不清晰，郭文韬在一盏小灯下面，被照亮半张漂亮脸蛋。那双形状柔和的眼睛轻轻转过来，流转出一点莫名的动人意味。
黄子弘凡一愣。
而郭文韬已经转过头喊小齐——题我解出来了。
>>>>>>>>>>>
之前我们就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但真没必要变化这么大吧！
黄子弘凡看着眼前坐的端端正正的人，满脑子都是你谁我谁谁是谁啊。
这么说可能稍微有点过了，毕竟大家也才刚见过不久，但黄子弘凡确实这么想。毕竟，虽然这张脸看着确实赏心悦目，但这个人和他在这对坐也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经纪人比他自在太多，笑的特热情让郭文韬快坐，果汁汽水咖啡茶您要点什么。郭文韬也冲她一笑，说出口的话却不那么委婉。
“我们就直说吧。”郭文韬说，“我这次过来，是想和您这边商量一个事情。”
经纪人眸光一闪，闪出几分精明算计，出口的话却亲亲热热：“文韬这么客气干什么呀，你和我们黄子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事儿让助理什么的说一声就是了，你这么忙呢。”
郭文韬冲她一笑：“我没有单独的经纪人和助理。”
对哦。黄子弘凡在一边听，想起这个团里唯一的个人练习生就是郭文韬。
经纪人笑容不变，眼睛却微微眯起来，语气稍微平静一点：那也是辛苦......
所以文韬啊——
你想来聊什么？
郭文韬一个人在这里，明明形单影只，但镇定自若，把屁股底下的小沙发也坐出王座气势。他一推眼镜，轻声道：“我是想来谈合作的。”
关于CP。
此话一出现场先静了两秒，成年人习惯弯弯绕绕，有些潜在规则从不说出口免得落口舌。但郭文韬似乎毫不在意，单刀直入说，我这边目前有想和你炒CP的意愿，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
黄子弘凡想。
我觉得总不可能比那谁差。
但显然如何麦麸大部分时候都不是艺人本人该决定的事情，经纪人先一步捂着嘴笑，说哦呵呵啊哈哈文韬说笑了——我们黄子从来不炒CP啊。
“大家都是兄弟，关系好嘛，有时候开开玩笑也正常。”
至于粉丝怎么理解，那是粉丝的事，不是吗？
郭文韬没反驳，只笑了笑，然后从随身的包掏出一沓纸。他翻开前三张铺在茶几上，黄子弘凡很隐晦地努力伸脖子往那边看，看到一群群密密麻麻的字趴在纸上。
“我整理了一些资料。”郭文韬整个人的气势这时候倒软下来，“黄子弘凡，男，183cm，66kg，出生于1999年4月21日......”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金牛座。之前参加过音乐节目声入人心，在里面的CP是......”
等一会，等一会。
黄子弘凡听的尴尬症大作——能把e人逼到这个程度也是一种本事。他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前大喊求求了求求了，你们能不能别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些啊。
经纪人在旁边凌乱想我带黄子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咱也不用装了吧。”黄子弘凡转头看经纪人，“人都这样了。”
郭文韬疑惑抬头：怎么了吗？
他解释：“我只是为了提前了解一下你。毕竟研究过你的CP史之后，根据你的CP热度推断，我比其他人更符合你的CP调性。就比如你之前的标签里有个‘颜控’，我觉得我比石凯更适合一点。”
黄子弘凡颤颤巍巍问你这都是怎么研究的。
“其实一开始是去看你的节目啦。”郭文韬把那几张带给黄子弘凡极大震撼的纸收起来，“弹幕会提到很多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你开弹幕看节目？！
有什么问题吗？郭文韬很疑惑。
我看自己的节目也开弹幕啊。
这团粉圈出了名的庙小妖风大，各路属性的粉丝撕的昏天黑地打到大道湮灭，弹幕时常乌烟瘴气。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能开弹幕看节目还心如止水，狠人，绝对的狠人。
但是......
黄子弘凡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仔细打量郭文韬。
郭文韬在和经纪人说话，留给他半张线条流畅的美人面。黄子弘凡用很挑剔的目光扫过他的每一寸皮肤，得出“确实无可指摘”的结论，仿佛打上合格章。
他多少知道一点郭文韬，北大毕业，脑子好使，铁门面的脸，在自家粉丝眼里是可爱兔子零票凶手此团智商天花板，在队友粉丝眼里呈现恶毒心机女情感淡漠与绿茶公主玩弄男人心的二象性。
这团没有ace，郭文韬有个黑称是废ace简称face——嘲讽他是个唱跳拉普全废的爱豆，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
黄子弘凡上节目前看到这个黑称乐了两分钟，觉得此圈粉丝有点幽默在身上。然后去看这face是个什么级别，又细细端详照片两分钟，觉得作为一个爱豆，有这张脸其实也足够了令人溺爱了。
何况也都不是什么正经爱豆。
他只一会儿没听对话，郭文韬居然已经逐渐说动经纪人。经纪人看起来比之前放松很多，甚至带了点欣赏笑容，说文韬，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前cp怎么办？
“你的前cp热度很高，粉丝很多，而且大多洁癖。”经纪人一推眼镜，“突然插进来的话，粉丝的剧烈反扑对我们来说是得不偿失。”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他比我还希望我能和黄子炒。”郭文韬语气很平静。在场几个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蒲熠星老早就想解绑，他有太多事情要忙，忙着写书忙着开店，忙着出各种除了和乒乓球有关的外务来扩充自己的斜杠。说实话让郭文韬有点佩服，想给他送一瓶霸王生发洗发水。
虽然他的努力好像没什么成效，去外面了好多人见到还是一句：哦，他是不是有个cp叫南北来着。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cp这东西不仅是同人女的赛博案底，也是正主身上甩不掉的东西。就算其本人忘记了最初是什么样，整个世界也会一遍遍告诉他你是如何发家。
虽然本人是不是真的忘了有待商榷。
总之夫妻到最后都能成怨偶，卖到卖不下去的cp只能成为男同性恨。郭文韬不想和蒲熠星谈恋爱更不想和他成仇人——没必要，大家其实都是工作，何必弄成那种难看模样。
所以。
郭文韬扯回话题。
蒲熠星那边应该也会配合的。
嗯.......应该配合吧。
他在心里想。
虽然蒲熠星很希望我不和他卖，但我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万一蒲熠星也想和黄子卖怎么办。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已经说过很多遍。郭文韬在心里耸肩膀，愉快地让自己放弃思考这个话题。
结果黄子弘凡居然说话：“那如果大家更想看我和蒲熠星在一块怎么办？”
郭文韬看过去，黄子弘凡睁着一双黑亮的像小狗的眼睛，看不出一点坏心思。但郭文韬就是莫名能感觉到，这小孩心里正有个小恶魔窃窃笑得开心。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毫无恶意却又有点恶劣的小心思，一时间竟然觉得好笑，也起了点逗小孩心思。
郭文韬把手抵在嘴前，微微抬头，眼珠左右一扫，流转间似乎带钩子，整个人立马散发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柔情意味。
“这个嘛......”
他的动作顿住，整个头定在某个自下而上的角度，从镜片后含笑瞥了一眼黄子弘凡。
“更想看你和谁在一块......不是得靠你表现吗？”
加油哦。
——♠——
看个乐子就好这种文的ooc是不可避免的......别骂我plz
【原创/虐攻】鲜花
压力性急性肠胃炎，低钾血症，受伤
兢兢业业轻伤不下火线的刑警队长攻 x 成熟稳重善解人意的法援律师受
秦未雨 x 斯拂年
*情节完全瞎编，逻辑不通处勿骂
*文名取自回春丹乐队同名歌曲，题文无关
*全文1.9w+，一发完
--------------------------------
临近年关，律所里也忙得不行，斯拂年桌子上的案子文件一摞一摞又一摞，一天到晚电话响不停，他抬个脑袋的时间都没有，中午都是边吃面包边看文件。好几天没回家，连和秦未雨的聊天信息都只有寥寥的几句问候。
家里那位比起他，焦头烂额的程度只高不低。
秦未......
压力性急性肠胃炎，低钾血症，受伤
兢兢业业轻伤不下火线的刑警队长攻 x 成熟稳重善解人意的法援律师受
秦未雨 x 斯拂年
*情节完全瞎编，逻辑不通处勿骂
*文名取自回春丹乐队同名歌曲，题文无关
*全文1.9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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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律所里也忙得不行，斯拂年桌子上的案子文件一摞一摞又一摞，一天到晚电话响不停，他抬个脑袋的时间都没有，中午都是边吃面包边看文件。好几天没回家，连和秦未雨的聊天信息都只有寥寥的几句问候。
家里那位比起他，焦头烂额的程度只高不低。
秦未雨是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有案子的时候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和斯拂年结婚这些年，实际两个人在一起过春节的年份屈指可数。
斯拂年除了接刑事诉讼的案子，也做法援，和市局这些警察接触得频繁，和秦未雨也是通过案子认识的。
他理解秦未雨的工作。干刑警和干刑事律师，很多时候其实都是求一个结果。他明白秦未雨的坚持，所以这么多年没抱怨过什么，逢年过节的就把家里的老人都接到一起，平时有时间也会替秦未雨照顾他的双亲。
其实也挺习惯的。
就是这两年秦未雨忙起来的时候，斯拂年总是惦念他的身体。
送走一位委托人，他摘下无框眼镜捏了捏山根，暼了一眼手表。
又到饭点了，也不知道家里那位忙得怎么样了。斯拂年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接起来了，声音却不是秦未雨的。
“……嫂、额斯律…队长在忙呢，您找他有事儿？”
“有事，小王，麻烦你把手机给你们秦队。”斯拂年常年的工作习惯让他对一切细节都很敏感，对面说话间不时传来杂音把那人的境况暴露了个彻底。
“不是…斯律，我们队长真忙，有什么事您和我说也一样，保证一字不差传达给他！”小王警官看了一眼身后病床上还沉沉睡着的人，后背冷汗涔涔。
队长倒下前千交代万交代绝对不能让嫂子知道这事儿，可偏偏对面那位实在不是个能糊弄的茬。
“行，”斯拂年的语气冷下来，“麻烦你转告他，云市的医院我会一家一家找过去。”
“！”小王警官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斯拂年哪来的神通，不到五分钟的通话时间就猜到队长这是进了医院。想来想去还是得识时务，在被骂和被骂中间无奈选择了拉自家队长当垫背的。
“……斯、斯律，队长他在市中心医院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斯拂年没多问，合了电脑站起身，拿上了大衣推开办公室的门。
“Elisa，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工作，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情不能来律所，有什么情况我会线上处理。另外，年前工作多，辛苦大家！”
-
斯拂年匆匆赶到医院，创伤外科病房人满为患，他走到最里面一间七人病房，一眼看到角落里的那张病床。
有种回到三年前的恍惚错觉。
好在这次不是在抢救室门口。
说不上是应该为他没什么大事而庆幸，还是因为又折腾进医院感到揪心。
斯拂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抬脚进了病房。
人醒着，安安静静地靠着输液。旁边站一个缩着脖子鹌鹑样的小王警官。
斯拂年忍不住想笑，东西往他小桌板上一放，拍了拍小王警官的肩膀。
“抱歉，下次请你吃饭。先回去吧，你们秦队这儿我看着就行。”
小王警官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招呼一打，提脚开溜。
“……”秦未雨扫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由得眼前一黑。
——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你没话跟我说？”斯拂年看他闭上眼睛撇过头，有点被气到想笑，把大衣脱下来，搭在椅子背上坐到病床边，“这回又是受了什么伤瞒着我？”
唔。完蛋。忘了他家大律师是来兴师问罪的了。秦未雨的脑子终于调回到正确的频道上，半睁开眼睛偷偷看斯拂年一眼，抿了下嘴唇，讪讪笑了笑，“…没事儿，小伤，划了道口子，不严重。”说着又试探着去够斯拂年的腕子，“拂年，我就是不想让你跟着着急。”
“嗯，”斯拂年反握住他没什么热气的手指，拿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还有点低烧，又蹭蹭他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不想让我跟着着急，不想耽误我工作。……就是没想过我会心疼。”
斯拂年低下头，眉心不自觉皱起，一贯无懈可击的脸上显出一点挫败来，“……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可是秦哥，我们是伴侣啊。”
斯拂年难得皱眉，秦未雨一点都看不得，抬手给抚平了，保证道，“对不起拂年，是我错了…再没下次。”
斯拂年没答话，只拍了拍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有胃口吗，给你带了最喜欢的青菜肉沫粥和炖梨。”
秦未雨眨眨眼，“……就知道阿年最好了~”
……
晚上，斯拂年没回家，留在医院陪床。
他有同学在医院，给换了个没人的两人间，清净很多。
顾忌秦未雨的伤，他本打算租个陪护床。可架不住秦未雨的软磨硬泡，最后两个人还是挤挤挨挨地躺在了一张床上。
秦未雨出任务的时候腰上被划了道口子，比起前几年那次差点交代过去的经历确实是大巫见小巫，不过是因为这两天太忙没时间去管伤口，感染发炎才引起发热晕厥。输了一下午消炎药，里面又有些镇痛的成分，这会儿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秦未雨晚上吃得舒服，又让斯拂年帮着擦了身子，现在浑身通畅，侧着身子贴着斯拂年，脸埋在他颈间，连轴转的疲惫在爱人柔软的怀抱里尽数消散。
别看秦大队长平时在队里是绝对的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私底下其实是个粘人精——离开他家斯律五步远就活不了的那种。
夸张是夸张了点，不过他手下那帮小崽子要是见到日日凶神恶煞的队长现在把自己的“双开门冰箱”缩巴缩巴躲进爱人臂弯里作“大鸟依人状”，估计十个有十个得惊掉下巴。
嗐。这世界上总有一物降一物么。
当年斯拂年还是个新人律师的时候，第一次接法援的案子，就是来的城中派出所。
一个家//暴的案子。负责的正是当年也刚从公大毕业，被市局派到基层锻炼的小秦警官。
斯拂年那时虽然青涩，却已有一份超出年龄的沉稳。他足够专业，又冷静，即使是第一次办案，还是这种举证难度极高的案子，却完全不见新人的局促，举手投足间已经很有大将之风。
他长相偏清冷，五官说不上精致，组合在一起却总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个子高高的，体型看上去属于单薄的那一类，会给人弱不禁风的错觉。
倒是挺适合做一个无用的“花瓶”。可就是这样经常让人误解的外形，在城中派出所办的第一件案子，就让“新来的法援律师牛X！”成了那段时间所里每个人聊起来最后的结束语。
还愣是把顶着江省公安系统历年招考最高分的头衔，过分自信、心高气傲到连顶头上司都敢怼的愣头青年小秦同志迷得七荤八素，每每见到都要走不动道。
于是小秦同志从此与“智者”say goodbye，就这样开启了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追爱之路。
秦未雨对斯拂年是一见钟情，斯拂年对秦未雨却不然。
从小到大被追逐的时候有太多，可惜斯拂年对大多数人都缺乏好感。
他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特别夸张，一个同校的和一个外校的同一天给他送情书，被围观的人起哄，当着他的面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斯拂年劝解无效，被迫看完全程后，从书包里翻出来一包纸巾，给两人道了个歉，说情书不收了，伤口严重的话最好去医院看看，然后转身到另一条小巷子里去投喂流浪小狗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但其实他只是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完全没有开窍而已。
面对秦未雨猛烈的追求攻势，斯拂年照样“一视同仁”，明确地拒绝过很多次。
可怜的小秦警官在追求斯律师的道路上可谓是屡战屡败，把前二十几年没吃过的苦都给补上了。
直到一年后。一起防卫过当的案子。斯拂年当被告的辩护律师，原本形势对他的当事人绝对有利，甚至在法庭之上只差法官的一记定论之槌。
却最终因为秦未雨带人宵衣旰食鏖战一周，踩着判决线向法院提交的新证据而前功尽弃。
那是斯拂年第一次在辩护席上吃败仗。
事后，他仔仔细细地做了一次复盘，发现自己确实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当事人而忽略了案卷中一处很小的细节，而这一点，正是秦未雨抓住的突破口。
后来秦未雨厚着脸皮又来约他吃饭，他难得的没有拒绝。在饭桌上，斯拂年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一个小姑娘会杀//人，秦未雨笑了笑，说，“有的时候找答案光靠理性是不够的，情感也能帮上很多忙。”
斯拂年不解，追问他是什么意思。秦未雨眨了眨眼睛，说光靠说的说不明白，得实践。斯拂年又问他如何实践，秦未雨笑得很坏，说，要不然你和我谈个恋爱吧，谈了你就懂了。
斯拂年无语凝噎，看了他一眼，默默低下头吃饭。
答应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不过秦未雨的话还是让斯拂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
慢慢的，他发现秦未雨和自己几乎是两个极端——他像团火焰，时时刻刻燃烧着，情感充沛，精力旺盛，正义感爆棚，却也有一颗总是能够捕捉到微末之处的柔软的心。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认识一年后，斯拂年终于用这个新词把秦未雨“奇怪的傻大个”形象从自己心里替换了下来。
后来两人走得越来越近，相处得越多，斯拂年对他的欣赏也越垒越多。
在一起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在秦未雨要调回市局的前夕，斯拂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秦未雨有好感，在吃饭的时候向他表了白。
追了快两年的人终于到手，可把小秦同志美坏了。就是斯拂年猝不及防的告白让他脑子一下子烧到卡带，晕晕乎乎地就把那天过过去了。秦未雨为此后悔不已，以至于此后他每每想起自己当天的“白痴行径”，都想以头抢地，试图营造一次失忆重来。
斯拂年觉得他幼稚，却还是愿意配合他，每次都会重新说一遍，只不过台词从“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改成，“我爱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吧。”
然后上演传统节目——亲亲抱抱。
其实斯拂年对感情的敏感性比较低，表达欲也很低，如果没有秦未雨，他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陷入爱情。所以在一起之后，秦未雨有时爱找他撒一些早已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显得很无厘头的娇，他都会全盘接收，把这些当成是学习情感反馈的机会。
他学习能力强，对大多数事情都很有自信，唯独在感情上，或者说是在秦未雨身上，也碰过一些壁。
比如三年前，他在手术室里生死一线的时候，斯拂年是在他同事万般无奈不得不叫家属去签字的时候才知道。
比如现在，他真的受了伤躺在医院里的时候，还是不愿意告诉斯拂年。这回是被他发现了，那没被他发现的次数又有多少呢？
斯拂年有的时候设身处地想想，觉得自己能理解。可理解是一回事，作为伴侣，失落也是无可避免的。
秦未雨的体温本就偏高，就算是退了烧，还是比斯拂年要热一些。此刻两人肌肤相贴，属于秦未雨的心跳频率通过皮肤传递过来，不由得让斯拂年眼眶一酸。
是一种很莫名的、很复杂的情绪。
他下意识把环抱着秦未雨肩背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属于爱人的气息在呼吸之间变得更强烈，秦未雨忍不住蹭了蹭斯拂年的锁骨，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阿年宝宝好香啊~”
要是放在往常，斯拂年定要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眼神警告他不准说这些奇怪的话，秦未雨就有机会欣赏他家大律师难得的害羞时刻。
可今天斯拂年却格外沉默。
甚至连手上都没有一点动作。
坏了。秦大队长的神经拉起警报。这是真把人惹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看看人，说上两句讨饶的话。一对上斯拂年那张脸，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平日的斯拂年摘了眼镜总是会变得很柔软。别人都说他高冷，只有秦未雨在心里对此嗤之以鼻——真实的斯拂年成熟、温润、善良，还特别心软，是一块新鲜出炉的草莓鲜奶油夹心舒芙蕾。
自从他们认识起，他从来都是冷静大方的，就连三年前自己在手术室里抢救，后来又住了几天ICU，他都没露过怯。律所里要忙，医院里要顾，家里老人要安抚，多少压力都落在他肩上，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扛过来。这么多年过来，他的心里素质，秦未雨都要自愧不如。
但是现在，秦未雨明明白白的在他眼睛里看到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似乎是……一种深重的无助？
“…阿、阿年，怎么了呀…？”秦未雨心里发慌，抬起手去摸斯拂年的眼眶。
斯拂年捉住他的手放在脸侧，摇了摇头，又稍微朝他靠近一点，和他额头抵额头，闭上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没事，就是有点心疼你。今天累了吧，身上又难受，早点休息。”
“不行！”秦未雨的字典里没有让问题“过夜”这两个字，他两只手都捧上斯拂年的脸，强迫他睁开眼睛，压着嗓子语气很急，“有什么事我们现在说清楚！”
斯拂年睁开眼，视线朝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换成平躺的姿势，继续头顶的小小一方天花板，呼出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我觉得，有点难过。”
第一次从爱人口中听到“难过”两个字，饶是平日里最有办法哄人的秦队也怔了一下，心口处蔓延上来一股酥酥麻麻的酸劲。他胳膊一伸把人重新揽回怀里，在他鬓角处亲了一下，恳切而郑重的，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拂年，我知道错了。以后真的不敢了…别难过了好不好？宝宝别难过了…”
“我也…我不是不信任你，不想依赖你，就是有的时候还是改不掉大男子主义的思维嘛…大律师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行不行？我保证，真的没有下次了！……”
斯拂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抬手摸摸他的脸，“算啦算啦，你受伤了这么可怜，我要是还跟你置气，岂不是太冷漠了。”
“确实是，有点难过。我也…不是非要你大事小事都和我报备，就是…以后你受伤了、生病了，至少不要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秦未雨整个抱紧了。
嘭嘭嘭的心跳声隔着衣服传过来，像是很有力的回答。
“……好的宝宝。”
半晌，斯拂年感受到紧贴着他额角的那处器官震动一瞬，终于划破了今夜滞涩的空气。
-
秦未雨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言行信果。
第二天斯拂年就收获了一个“大惊喜”。
上午换过药，医生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斯拂年就给秦未雨办了出院。
秦未雨破天荒的没直奔单位而去，反倒乖乖跟着斯拂年回了家。
一到家，没等斯拂年问起，他自己先乖乖交代了。
这两天休息除了因为他自己身体的问题，上头给批了假，还是由于他们全组人正在等上面的通知。
一则批准他们跨市协助追捕犯罪团伙的正式通知。
“……阿年，7.18案的那伙犯罪嫌疑人有动静了。在溪市，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子，省里派了专家组，我们和当地警方一起研究以后，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伙人干的。我们研究了他们三年，没人比我们更了解他们，省里和市里决定抽调我们到溪市协助搜捕……”
听到这个消息，斯拂年有一瞬间的愣神。
7.18案。三年前发生在云市的特大系列持//枪抢//劫/杀//人案。
那个搭上了市刑侦大队两位同志，差点也夺走秦未雨生命的案子。
那群丧心病狂的歹徒，自从围剿行动失败后就销声匿迹，竟然又再度出现，犯下新的残暴行径……
眼前再次浮现三年前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耳边响起ICU里不间断响起的各种仪器的声音。
斯拂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紧张。紧张到手心不受控地冒出冷汗。斯拂年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发抖，就连牙齿忍不住也想打架。
那种即将要失去的恐惧太强烈，即使早已不是往日的情境，却还是叫他无法忍受。
他睁开眼，抬手抱住了爱人。
“……阿年，我……”
被爱人的情绪感染，秦未雨也变得有些无措。可是。
他也有自己未尽的责任，有太多太多的懊悔和遗憾。
有不得不参与行动的理由。
除了“要求”斯拂年的理解和支持，他别无他法。
连一句安慰都做不到。
只能抱着他沉默。
好一会儿，斯拂年终于吐出一口气，拍了拍秦未雨宽厚的脊背，说了一句，“去吧，一切要小心。”
他没办法阻止秦未雨的。斯拂年知道。
七条人命，几百万的财产损失。在这些血淋淋的罪行中，有两桩夺去了秦未雨身边最亲近的战友的生命。
——一个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年轻，与那时他与斯拂年相遇时相仿的年纪。一个……是还有一年就能光荣退休的，前刑侦队队长，亦是秦未雨的老师，李松乘警官。
斯拂年记得的。
三年前，秦未雨从ICU里出来，醒来之后，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过于沉重的悲痛和无法宣泄的愤懑，无法接受行动失败的结果而自我封闭。只有斯拂年在那双永远鲜活、永远炽热的眼睛里看到很深很深的自厌。
那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一个黑洞，几乎要把秦未雨身上全部的光和热都吞噬掉。
斯拂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段时间他的压力不是来自于陡然而生的变故和事业上升期疲于奔命的双重负担，而是一种难言的、可怖的错觉——一种秦未雨明明活着，他却下一秒就会失去他的错觉。
秦未雨需要他，他的伙伴们需要他，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能抗过去。可是秦未雨要放弃自己，斯拂年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这不是一件光靠努力就能改变的事情。
斯拂年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请了心理医生介入，陪他散心，鼓励他重新振作起来。可秦未雨的心就像是木质化了的一截枯树桩，日复一日，不见生机。
终于有一天，斯拂年满身疲惫地从律所回到医院，发现病床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原本该躺在那里输液的人却不见踪影。斯拂年转身冲出去跑到护士站询问，得到一个“今天下午输完液比较早，科室里有点忙没注意到他”的回答。他心急如焚，强压着心神给秦未雨的副队打了电话，又联系到院方调取了监控录像。
事态紧急，医院也很配合，一群人围在几块电视屏幕前盯着，几分钟后斯拂年就发现了他的身影。
秦未雨前一天才刚能下地走两步，路还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随时都要倒的样子。一堆眼睛盯着他慢腾腾的挪到楼下花店买了一束花，又一步一顿地进了住院部的电梯，最后在顶层的步梯间里出现。
再上去就是天台了。
脑子里一闪而过那种可怕的可能性。在场的人都提着一口气。斯拂年抬脚就走。
“你们医院的顶层上锁了吗？”郑副队长的脸色很难看，一边跟上斯拂年一边吩咐手下的队员联系队里调防护措施来，抽出空隙来问了旁边已经面如土色的保卫科人员一嘴。
“锁、锁的，但是平时可能会有检修……”保卫科的科长声音有点打抖，大冬天的脑门上生生急出了一脑门亮晶晶的汗。
该死。秦未雨这小子最好别出什么事。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天台，结果就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穿着空空荡荡的病号服，呆坐着的秦未雨。
手边放着买的那束花。
人没事就好。一群人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看着斯拂年面沉如冰，大跨步走上前去揪住秦未雨的衣服，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来，花塞回他手里，也不顾他还没好全的身体，几乎是扯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在走。
剩下的人个个目瞪口呆的，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郑言看着自家队长走路都费劲，被斯拂年强硬地拽着，眼见没愈合好的伤口又隐隐渗出血来，看不过去，想上去拦，被斯拂年冷得冰碴子一样的话一口挡了回去，
“他自己都不要这副身子了，别人替他着什么急。”
说完这句话，斯拂年再不发一言，径直带着他下楼，塞进车里，一脚油门开到了墓园。
等到被斯拂年架着带到墓碑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变成小小一张黑白照，嵌在冰冷的石碑上面的时候，秦未雨的表情才终于不再是那副空洞麻木的样子。
“要送花，来这里送。”斯拂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跪趴在恩师和战友面前的爱人，心痛如刀绞，语气却仍然维持着不近人情的冷硬，“秦未雨，你这样，就对得起李老师和小方警官吗？”
“你再看看，小米一家的墓在B区7排，何先生的在B区12排，小商超的付女士，她在C区5排……害死他们的凶手还没抓到，你忘了吗，你能忘吗？！”
“不过是输了一次，你就站不起来了吗？！现在就是用这种行动，告诉你的老师，告诉你的战友，告诉那些相信你的群众，他们是瞎了眼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根本就是一个担不起信任，扛不起压力的窝囊废！是吗？！”
“不是……”秦未雨的眼睛烧得滚烫，有湿润的液体流出来，他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在他身体里沸腾的热血，只知道那些液体一滴一滴地砸在冰冷的花岗岩板上，烫出一圈一圈白色的热汽。
斯拂年的话砸在他心上，比开裂的伤口和未曾愈合的骨缝疼一万倍，却也终于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个活物。
他是秦未雨。是云市刑侦大队的队长。是7.18案专案组的成员之一。是李松乘的学生，是方旭斌的战友。是在穿上警服的那一天起，就宣誓要为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奋斗终身的一名警察。
从喉咙里磨出那两个在吞回的苦水里泡了连他自己也想不起已经过了多少个日夜的字眼，秦未雨的灵魂终于发出那场惨烈的行动失败以后的第一次求救的哀鸣。
“不是，”他咬着牙，双手紧紧扒住李松乘的墓碑，用力到指节泛白，一双眼睛熬得血红，盯着老师那双总是同时带着严肃和仁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在他面前发誓，“我还要报仇。我会亲手抓住那些人，给您，给小方，给所有无辜受难的群众一个交代。”
斯拂年蹲下来，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拢到他身上，拥住他，很紧很紧的。
回医院的路上，秦未雨就发起了高烧。回到病房，秦未雨的主管医生听说他们这一摊子烂事，又得知家属把人找回来以后不但没立刻送回病房，反而带着人到北山陵园去吹了半天冷风，气得指着斯拂年一顿数落。
斯拂年红着眼睛却一句话没有，只是抓着秦未雨的手，在心里憋着一股气。
幸好，他赌赢了。
秦未雨熬过来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主动开口和斯拂年说“饿了，想吃炖梨”，就这一句话，让斯拂年在半空中飘荡许久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终于重新在爱人的眼睛里点起了火把。
他曾亲眼目睹过秦未雨的失意，见过他最狼狈、最痛苦、最消沉的那些日子，所以即使会担心，也决计不该阻止秦未雨去完成他的使命。
况且，只是承受担心，就可以替爱人抗下一些负担，其实还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斯拂年离开秦未雨的怀抱，指尖扫过他的眉眼，最后落在耳廓边，凑上去亲了一下他不过分饱满的唇，“好好的，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秦未雨眼眶有点热，嘴上却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最后还是留给爱人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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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调令很快便下来了，秦未雨在距离小年还有一周的时候动身前往溪市。
这次行动时间紧、任务重，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求专案组必须在年前破案。
秦未雨和郑言一到溪市就投入了高强度的工作，整个专案组昼夜连轴转。
复查现场。分析案情。排查。布控。实时监控犯罪分子与背后势力的关系网。
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偏偏这个时候，侦查工作再次陷入僵局。
仅凭现有的证据，并不足以支撑并案的结论。更糟糕的是，经过二轮复检，许多原本能用的上的线索又一个接一个的被否定了。
继续并案，还是把溪市的案子作为单独的一个案子来调查。成了摆在专案组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而与此同时，犯罪嫌疑人正试图与三年前的那次一样，隐匿踪迹，消失在黑暗中。
秦未雨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溪市发生的这起案子，幕后黑手就是当年的那伙人。而如果这次他们再失手，或许将永远与他们擦肩而过。
可是直觉是干刑侦最无用的本事——哪怕再准，它提供不了线索，更定不了嫌疑人的罪。
溪市不是秦未雨的地盘，要调动人手得经过专案组这道关。他没办法，只能一面在案情分析会上据理力争，坚持并案的主张，一面利用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自己去走访调查。
没日没夜的熬，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嘴角长了一圈的泡。
郑言看在眼里，心里也着急。他们队长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只要一有案子，不管什么时候一定冲在最前面，最早来最后走都是常规操作，要不也不能35岁不到就升了正处。这回这案子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和溪市这边的磨合不算很顺利。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拿命去拼啊…更何况经过三年前那一遭，秦未雨的身体再怎么复健，也达不到二十几岁时候的水平了。
想劝。又实在是开不了口。今天秦未雨六点不到就出门了，郑言话到了嘴边又被他一句“今天再把溪市案发时的监控调出来看一遍”噎了回去，悻悻的领了命滚去市局上班。
视频从早看到晚，还是一无所获。郑言眼睛酸痛得不行，感觉自己再看下去可能有失明的风险。他关了屏幕，和专案组其他人交流了一下案子的进展，准备打个电话给自家老大报告一下情况。
一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郑言觉得奇怪。他家秦队平时从不关机，连半夜手机都不开静音，打电话给他不用响到三声准接。
这是怎么了？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同专案组的另一个负责人说了一声，匆匆往两人住的宿舍赶。
宿舍灯没开，郑言刚准备转身往其他地方去找人，听见秦未雨房间里传来一阵兵兵乓乓的声音，他赶紧脱了鞋，冲过去拧开门把手。
秦未雨半个身子悬在床外边，伸着手好像要去够什么东西，床边一只掉落的水杯，散落各地的白色药片有些泡在水里，有些滚到了隔着好几十厘米的墙角里。
“秦队！秦队，你、你这是怎么了？”郑言避开那一片狼藉，把秦未雨的上半身搬回床上，拍着他的脸问。
秦未雨没发烧，只是早上随便对付了一口之后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一阵胃肠绞着痛，他不得不沿途找商场或是酒店旅馆解决，后来发展成每隔十几分钟就要上吐下泻一回，卫生间的门都走不出去。在一家商场的卫生间里待了快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觉得不行，撑着到旁边的药店买了止泻和止痛的药，混着干咽了下去。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他把车扔在停车场里，打了个车回了宿舍。
一回到宿舍，他就整个人脱了力，倒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本以为就是单纯的吃坏东西，吃了止泻的药就好了。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小腹处的疼痛硬生生把他从沉睡中叫醒，他下意识捂着肚子蜷起腿，想着忍过这一阵就好。然而生理反应却不能遂他的意。
疼痛一浪接着一浪不间断地袭来，感觉整个小肠像被什么东西拧住了一样。他上午已经把这两天进食的东西全排空了，这会儿胃里肠里都没什么东西，只有一阵一阵抽筋一样的疼。
他想直起身子去一趟卫生间，可小腹处一整个抽住了，动都动不了，只能咬着牙硬抗着。
郑言进来的时候是他终于缓过一波激烈的绞痛，寻思着再塞几颗药进去对付一下，结果身上没力气，一下打翻了放在床头的水和药瓶，正欲哭无泪的时候。
看着自己的副队一脸火急火燎的表情，秦未雨无奈提起一点精神，拍了拍他的手，解释道，“没事，早上好像吃坏东西了，有点腹泻。”
“去医院吗？我看你好像有点严重。”郑言听说是吃坏东西，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是看他这架势还是有些担心，便劝他。
秦未雨摇了摇头，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更紧，“现在好一点了，麻烦你帮我烧点热水行吗，我再吃个药，明天应该能好。”
郑言连声应着，把他床边那一摊东西收拾好，出去把水给他烧上了，末了又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分量给他吃了药。
事实证明，郑言的担心确实是空穴来风。
半夜，郑言迷迷糊糊中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冲水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的摸进秦未雨房间，看到他家队长抱着洗手池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简直吓得差点给他一个滑跪。
“不、不是，秦队，你、你不是说只是吃坏肚子吗？”
秦未雨没力气，整个人都快埋进洗手池里，费了半天劲才扶着台面把头撑起来，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下，“老郑…我估计真得去一趟医院了……”
郑言一个激灵，二话没说，从他卧室衣架上拽起一件大衣把人裹住架着就去了医院。
到医院，先在急诊给挂了个号。尽管快过年了，可急诊人照样乌泱泱的，连个临时的床都排不上。郑言扶着秦未雨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了，看他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可怜巴巴地缩在衣服里，因为忍痛和虚弱，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心里直发酸。
他们的号排在后面，郑言伸长了脖子望，电子屏上秦☆雨的名字愣是十几分钟才往前挪了一个位置。他等的焦心，旁边秦未雨的状态在肉眼可见的变差。
忍过第三波急痛，秦未雨开始坐不住了，直往椅子下滑。郑言抱着他也不是，放他自己在那也不是，急得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用一只胳膊充当临时束缚带，挡在他面前。
秦未雨半睁着眼，看了一会儿两个人别扭的姿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帮我打个电话吧。”
“……给谁？”
“给我家阿年。”
-
斯拂年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忙完手头的案子，问了两句秦未雨的状态，挂了电话就驱车启程。
溪市和云市的距离不算近，倒也不算远，开车走高速，大约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斯拂年接到电话就动身，到医院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亮起天光了。
匆匆走进市一院的大门，斯拂年才想起还没问秦未雨被收到哪个病区，于是他一面走一面又给郑言拨去一个电话。
电梯乘到9楼停下，斯拂年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显示的病区名字：精神科病区。
压下这一路消化下来却还是消解不掉的心酸和心疼，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往郑言说的那间病房走去。
精神科的病房都是单人间，斯拂年找到病房也就找到了秦未雨。
推门进去，秦未雨还保持着蜷缩着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手上挂了针。郑言站在床边陪着他。
一见到斯拂年进来，郑言跟见了救星一样，瞬间眼睛就亮了，可亮也就亮了一瞬，马上又愁眉苦脸地耷拉下去。
“怎么了？”斯拂年走过去，拍了拍郑副队的肩膀，俯下身子去看爱人的状态。刚才那人把脸埋在大衣的帽兜里，又盖着被子，他看不清，这一下才真真切切地看出来他状态有多糟糕。
一张脸青白的，唇色早淡了去，眉头处扭结在一块儿，大概因为身上还疼，整个人在无意识地打颤，摸他脸摸到一手的冰凉……
斯拂年也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场，只觉得看不得他受苦，小心地避开输液线把人抱进怀里。
秦未雨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撑着睁开眼皮，却也只勉强朝他笑了笑，就闭上眼把头埋进他颈窝里了。
“医生说是压力性急性肠胃炎，主要是心理方面的问题，急诊室没地方，暂时给收到精神科来了……”郑言在一旁看着，沉重地叹了口气，也心疼他家队长，“案子…不顺利，队长他压力很大，这段时间也是太累了，起早贪黑地干，就是没有一点进展……队长急得不行，前两天上火，嘴巴都一圈的泡，我也跟着着急，又帮不上什么忙，还要队长自己去查，本来他休息时间就不够，这两天全用在私下走访排查上了……”
斯拂年听了，只抬手揉了揉秦未雨的头发。
“案子有压力，你们都辛苦，他有你已经能省不少心力了，你就别再说妄自菲薄的话。生病这事，谁也不想，谁也怪不着，既然发生了，我们就争取早一点把身体养好。……郑队，辛苦了，这次要不是你在这儿，恐怕秦哥没这么好过，他这里我照顾就行了，麻烦你帮他和专案组那边说一声，谢谢了。”
郑言走以后，斯拂年抱着秦未雨待了一会儿，直到感觉掌心下的这副身躯又开始不安稳地反复。
“未雨，未雨？又难受了吗？”
“嗯…”秦未雨艰难的翻过一点身，脸很不舒服地皱着，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死死压住再次开始痉挛的小腹，整个人像只下一样弓起来，“阿年…我疼，好想、好想吐…”说完顾不上还在输液，猛地捂住嘴巴，狠狠干呕起来。
斯拂年赶紧抽了几张纸替代他的手帮他捂着嘴巴，他吐不出什么东西，呕了半天也只是混着胆汁的胃液。
嘴巴里苦得不行，激得秦未雨想吐的欲望更强烈。
压也压不下去，呕又呕不出来。简直比上刑还要难受。秦未雨不安稳地在斯拂年怀里辗转，手指不受控地拽住他的衣服，像抓住一根稻草一样。
斯拂年低头去看，秦未雨的手指抖得不行，带着他衣服的布料也跟着震颤。
那是一双拿枪的手。曾经能枪枪打出十环的手。
“你要什么？宝贝你要什么？”斯拂年把他的手包进自己手心里，说最亲密的称呼哄他，“放松一点，没事的，我在了，要什么你告诉我，嗯？”
“……”秦未雨硬撑着不发声，熬得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终于向他发出求救。
“阿年…我可能…要去一下卫生间……”
斯拂年起身打算抱着他去，一看他手上扎的针又不得不改变主意，一手拿吊瓶一手搀着走两步路都腿脚发软的人，磨蹭半天才进了卫生间。吊瓶挂在挂钩上，斯拂年问他需不需要自己陪着，被拒绝了，他也没坚持，只说有事情别逞强，自己就在门外。
从昨天到今天，秦未雨泻了数不清多少回，和吐不出来一样，他现在只是绞着疼，可实际泻出来的已经全是水。他甚至怀疑输进去的这些液体还没作用于他的器官，已经全交代给了下水道。
坐了一会儿，秦未雨突然感觉眼前暗了暗，又一瞬间眩晕的感觉，怕自己一会儿真脱力晕在卫生间里，他还是挣扎着扶着扶手站起来，把自己收拾好，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斯拂年在门口等他，一见他出来就上去扶住他。
还是阿年在好。秦未雨下意识地笑了笑。然而下一秒脚底一软，整个人瘫在了斯拂年身上。
扎着针的手陡然垂落，针自然还是跑了，带出一串血珠。
“未雨！”
……
再醒来的时候还是被全身叫嚣着的疼痛吵醒的。只不过这次不是集中在胃腹的绞痛，而是蔓延全身的烧起来的痛。
“阿、阿年…”
斯拂年不在身边，秦未雨哑着嗓子唤他的名字。
人过了一会儿才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热水袋，见他醒了，急忙走到床边把热水袋放在他挂着针的那只胳膊旁边。
“有点疼是不是，你上吐下泻的，体液流失太多了，有点缺钾才会晕倒，医生给你开的氯化钾，输液会痛，忍一忍。”
秦未雨望了高高挂着的一大袋透明液体一眼，可怜巴巴地朝斯拂年点了点头，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脸颊边贴了贴，小声说了一句，“想抱。”
他这个时候提任何要求斯拂年都不可能拒绝。
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斯拂年却逐渐琢磨出点不对劲来。医生说这药打下去会挺疼的，要是之前受过内伤，可能痛感会更明显——秦未雨没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把人从怀里剥出来一看，哪里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分明是疼得面无人色，冷汗涔涔，强忍着不让自己看出来罢了。
斯拂年皱了眉，又把他挂着针那边的袖子撩起来看，整条胳膊青筋凸起，靠近手背处甚至已经出现红肿的迹象。
挂到静脉炎了也不出声。斯拂年简直要被他气极。
偏偏又顾忌着他的情绪不能发火。
斯拂年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他摘掉眼镜，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冷静了一会儿，出门去找了医生。
回来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看不出一丝破绽的斯律了。
医生给秦未雨停了氯化钾，改成口服液，虽然效果差一点，但总算能让他不那么受折磨。斯拂年看着他喝了药，消炎的药换了一只手扎，原来的那只胳膊还露在外面。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坐过去捞起那只手，轻柔地按摩起来。
秦未雨从剧痛中缓过来，脑袋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反手拉了拉斯拂年的手腕，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宝宝”。
斯拂年的心立刻就软了，脱了鞋子上床，重新把人揽进怀里。
秦未雨刚才真的痛到爆炸。一点不夸张。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由生理上的疼痛带来的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三年前本来就受过重伤，加上平时办案时不时受些大大小小的伤，早千疮百孔过的身子输氯化钾，他感觉各处都在往外漏液，烧得他浑身都疼，尤其是注射的那条手臂，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管在疯狂的痉挛。
他也想告诉斯拂年。可是脑子不清醒，加之惯常下意识的忍痛成了习惯，他又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喊痛太矫情。
哪知道这个氯化钾这么大一袋，流速还这么慢，挂了半天下去十分之一都不到！
失策。实在是失策。
秦未雨知道现在再解释什么也是无用，不如闭上嘴巴，怂怂的躲进爱人怀里先当一会儿鸵鸟。
斯拂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宽实的肩膀，手指抚过他被冷汗浸湿的发根。秦未雨被他干燥又温和的气息包裹着，很快便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是秦未雨短暂地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耳朵。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是斯拂年在亲他的耳廓。
然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耳后一路淌到后颈，洇湿枕头。
秦未雨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斯拂年哭了？他的阿年是哭了吗？
他们认识十几年，斯拂年从未掉过眼泪。就连那些秦未雨自认为对他而言最残忍的日子里，他都不曾湿过眼眶……
“阿年……”
秦未雨把头扬起来一点，看到斯拂年很快地把脸上的眼泪揩掉了，又低下头朝自己笑笑。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未雨用还有点发抖的指尖去碰他胭红的眼尾，像被烫了一样瑟缩起来。
斯拂年先反应过来，牵过他手亲了亲，扶着他的脑袋靠回怀里。
“没事，就是心疼你。”
他一说心疼，秦未雨就绷不住。本来案子的事就很不顺利，正是要出力的时候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又罢了工。别人再怎么给他找不痛快秦未雨都能顶着，偏偏是在自己这里掉链子。
他是生自己的气。
这会儿被爱人开口安慰，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肩上的重压和满腹的委屈一下子有点收不住。
秦未雨眼眶酸了，双手紧紧攀上斯拂年揽着他腰的胳膊，闭上眼睛仍由泪水横肆。
他想说自己很累，身体很累，心里也很累。想用劲却无处可使，空有信念却无处实践。
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差一点。为什么坏人有运气能逍遥法外，好人却要失去活在这世界上的机会。
为什么秦未雨会这么没用。
已经过去三年了，他又在刑警队锻炼了三年，面对这群人却还是毫无长进。
他提着一口气，要自己别忘记，别放弃。
不能忘记。不能放弃。
可是临了了，最先倒下的人又是自己。
百无一用。重蹈覆辙。
斯拂年知道他心里难受，可这些事，他无法分担，只能靠秦未雨自己疏解。他小心地帮他擦着眼泪，抚摸他的侧脸，亲吻他的鬓发，像哄小朋友一样安慰他，
“哭吧哭吧，哭一场就好了。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呢……”
秦未雨安静地哭了一场，好像卸下了很多担子，在斯拂年怀里重新变成一个小孩。
“阿年，”嗓子还是哑了，他又往斯拂年额头蹭了蹭，说，“我好了。”
真的有点像小朋友。斯拂年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笑了笑，肯定到，“行，你好了。明天能继续做你的‘冷面阎王’秦大队长了？”
“嗯。”秦未雨迷迷糊糊的，但还是顺着他的话乖乖的回应，复又不确定道，“我真的可以吗？”
斯拂年看着他的眼睛，捏了捏他的脸颊，“秦大队长，这是要质疑我的眼光？”
秦未雨懵懵的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斯拂年靠上他的脑袋，拍着他的肩，“我的宝贝要去守护世界，我帮不上忙，但他很厉害，身边还有一群可靠的战友，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斯拂年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又补充道，“希望他记得，受了伤要回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守护他。”
-
第二天，秦未雨归了队，继续投入高强度的侦查工作中。斯拂年咨询了医生他的精神状况，不太放心他一个人留在溪市，所幸律所的工作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斯拂年便想着陪他待在这里把年过了，就在他们宿舍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暂时住下。
重回专案组后，在秦未雨的提议下，组织了第三次现场勘察和二次尸检。这一次，痕检的同志在距离案发现场数十米远的草丛里有了新的发现。
与此同时，在全市范围内的摸排工作也有了一些进展。
经过案情分析和讨论，终于认定溪市案子的凶手和三年前发生在云市的7.18案的凶手是同一伙人。
通过走访，发现这伙人曾经在溪市与新市接壤的郊区出现，那里是城乡结合部，有许多外来打工人员居住，很多地方没有监控。走访的同志从一名当地住户的口中了解到，三天前曾有一个和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长相相似的人在附近出现过，似乎是来看房子。
这些信息给了专案组新的突破口和侦查方向。
案子推进得很快，两天时间48小时连续作业，专案组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藏匿之处，第一时间安排布控实施抓捕。
人抓住了，却少了一个。
四个人被押回局里接受讯问。就在这时，秦未雨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斯拂年打来的。
很奇怪，斯拂年从不会在他工作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秦未雨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秦队，还记得我吗，三年前，我们打过照面。”
秦未雨立刻打开免提，并示意技术人员定位斯拂年的手机。
“拂年呢？你想做什么！？”
“别担心，斯律师没什么事，我只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说起来你的爱人还挺厉害的，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也能打两下，可惜性格太倔了点，不然能少吃一些苦头。”
“你别动他！别动他听见了吗！？有什么事你找我！”秦未雨捏紧了拳头，额上暴起青筋，像是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狮子。
“别急呀，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技术人员示意秦未雨找到了手机的定位，秦未雨立刻带着人冲出大门，而另一边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猜，你现在已经找到我的位置了吧，应该带了很多人来抓我…嗯~你说，三年前的悲剧会不会重复上演呢？哦，让我好心地提醒你，千万别忘了带你们拆弹的同志，我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惊喜呢~”
“你！……”
秦未雨话没出口，对方就挂断了，只留下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妈的。三年前的事，绝不会再次上演。
秦未雨紧紧捏着手机，一双虎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路。
……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建在半山腰上的废弃化工厂前停了下来。秦未雨跳下车，刚拔腿跑出两步，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引爆器就在我手上，不想所有人陪葬，你一个人进来。”
秦未雨咬了咬牙。他不能用斯拂年的性命去赌。
安排其他人留在外面布控，让拆弹组的同事待命。他深吸了一口气，往那片阴冷、灰暗、了无生气的废墟走去。
这间废弃的化工厂里面面积很大，虽然废弃了，却仍然堆着许多未清理掉的杂物。秦未雨粗略估计了一下，如果发生爆炸，这里恐怕不出3分钟就会陷入一片火海。
这个结论在他进入化工厂最核心的一个车间后，被全盘推翻了——这里除了废弃的布料、木材、塑料制品等等杂物之外，竟然还堆着数量可观的化学原料……尚不知道这些原料里有没有会发生相互作用的东西，就算运气好点没有，那火源引起的连环爆炸也足够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而更让秦未雨感到心惊的是，他的爱人此刻就被绑在一堆化学原料中间，身上安着一个已经开始倒数计时的炸弹。
“阿年！”
斯拂年额头处受了伤，似乎是被钝器击打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掐痕，已经泛起紫红色。秦未雨目眦欲裂，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唤他的名字，可斯拂年毫无反应。
“阿年…阿年醒醒，你看看我，我来了…”秦未雨的声线止不住地发抖。
“……这样未免效率太低了吧，他吸了迷药，你这样是叫不醒他的。”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秦未雨立刻反应过来轮着拳头朝那人挥去，却在看到他手上拿只遥控器的瞬间僵在原地。
“怎么，”那人得意地笑笑，晃了晃手上那个小巧的长方形盒子，“这就不敢了？”
“秦队长，麻烦你，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
秦未雨咬着牙，卸下枪和短刀丢在地上，在那人的示意下一脚踢开。
“你到底，想怎样？”他浑身被戾气裹挟着，压着眉眼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同时观察着时机，试图夺下他手里的那个黑盒子。
或者…至少先让那东西脱手。
但对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嘲讽地大笑起来，“你、你不会是觉得只要这个引爆器不在我手里就没事了吧，……哈哈哈哈，你、你看看斯律师身上的炸弹呀，没了引爆器，时间到了一样会爆炸，更何况……”他笑着顿了一下，解开自己的大衣，
他腰上也绑着一排炸弹。
“我自己就是引爆器，你说…你还能怎么办呢？”
“为什么？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放人？！”看着那一排炸弹，和斯拂年身上不断变化着的倒计时，秦未雨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悲凉感。
他没有选择，只能做最无力的尝试。
他转身开始给斯拂年松绑，然后研究起绑在他身上的炸弹。
那个男人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事物一般来了兴致，随手抄起脚边一根带着钉子的木棍狠狠往秦未雨身上砸去。
衣服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可那些钉子还是穿透皮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秦未雨把痛呼和涌上来的血沫一并吞下，手上的动作不停。
“…看来是我不够用力呢。”男人阴恻恻地冷笑两声，换了个方向朝斯拂年身上砸去。
秦未雨扑上去挡，一口热血猛地冲出喉咙。
受过伤的脊柱被两次重击，饶是秦未雨这样身经百战的身体也扛不住。炸开的疼痛控制了神经，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几秒钟缓不过来，靠在斯拂年身上费劲地咳喘。
身后的男人不打算给他缓冲的时间，木棍一刻不停地落下去。
七八棍下去，秦未雨的上半身几乎没有知觉，他无意识地往下滑，却仍然记着要保护好斯拂年，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用自己的身体去帮他挡，两只胳膊铁链一样地箍着那张椅子，指甲嵌进皮肉里。
“阿年…阿年…”他有点凄惨地提起一点嘴角，气若游丝地叫斯拂年的名字，好像那样可以寻求到一点坚持下去的力气。
“醒一醒…好不好……我有点…坚持不住了……”
一次又一次冲击终于让斯拂年的意识清醒了一点。即使秦未雨的声音很轻，他还是听到了。
“……秦哥。”斯拂年发出第一声回应。
接着他说，“走，快走。”
秦未雨没力气了，只蹭着他的脸颊摇了摇头。
“呦，醒了，正好。”男人扔下木棍，走到不远处落着秦未雨那把短刀的位置，捡起那把闪着寒光的物件，看了看，映出一副阴森的笑脸，“我还怕他死了你都醒不过来呢，既然醒了，那就让他尝尝，看着爱的人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样的滋味。”
“你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斯拂年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立刻就察觉到自己被绑着的手脚已经解开，他没动，只是在身后轻轻捏了一下秦未雨的手指。他的视线一直抓着那个男人，平时温和的眉眼此时变得凌厉。
“别这么看着我，斯律师。”那人把刀在手里转了个圈，随即扯着秦未雨的衣服把他从斯拂年身上挪开。秦未雨失力倒在地上，被他朝腹部玩味地踹了两脚。然后兴意阑珊的拿刀刃拍了拍斯拂年的脸，“其实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当年要不是你帮我女儿打官司，说不定她要死得再早一点。”
“而他！”他又朝秦未雨受过伤的背狠狠踹了一脚，“就是他把我女儿送进监狱！害得她死在监狱里！他该死，该死！！”
斯拂年紧咬着牙，压制住冲到头顶的怒气，开口诘问道，“……你是吕晓燕的父亲。”
“是啊，你们总算知道我是谁了。晓燕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要不是她妈妈瞒着我，跟别的废物男人结了婚才生下她，我根本不可能失去她！可惜啊，她和那个废物都死得太早，太早……”
“我杀人抢钱，都是为了报复。三年前，被那个老不死的警察和小混蛋搅和了，不过听说那老东西是我们秦大队长的师父啊，哈哈哈，天都要帮我……而今天，我终于等到了今天！我要他看着你死，看着外面那帮废物死，我们一起下地狱！……”男人几近疯魔地说着，一张狰狞的脸上扭曲着恨意和杀戮的兴奋，只顾着把刀逼在斯拂年的脖子上，全然未注意到秦未雨的动作。
因为自己和秦未雨的职业特殊，斯拂年平时也会随身带一些不起眼的防身物品，比如有着钢笔外观的尖锐锥子。秦未雨刚才替斯拂年解绳子的时候就摸到了他口袋里的东西，偷偷藏在自己袖子里，这会儿趁斯拂年吸引他的注意力，看准时机，一把插进他的脚背。
血顷刻从鞋子里渗出来。
“呃！”男人下意识手一松，斯拂年眼疾手快地打掉了他手里的引爆器，又反手握住他的手把短刀插进他的锁骨，男人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秦未雨拖着身子撑站起来，拾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木棍，一棍子砸向他的太阳穴。
血溅出来，男人当场就僵立不动了，一秒之后，轰然倒地。
秦未雨力竭，也直直地往地上倒，被斯拂年一把接住。
“秦未雨，秦未雨，”秦未雨失血太多，整个后背的衣服全是黏腻的血液，斯拂年抱住他，手上和胳膊上立刻被鲜血染红了，他搂着秦未雨的冷得发抖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深重的惶恐。他的手也跟着秦未雨的身体一起控制不住地发颤，一声一声的叫他的名字，试图让爱人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出一丝光亮。
“你撑…你再坚持一下好吗，宝贝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斯拂年长这么大从未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刻。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想揽着秦未雨的膝盖把他抱起来。
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阿年…宝宝…别管我了……你、你出去，找拆弹、拆弹的…赶快、赶快出去，宝宝…要活着，你要…活着……”
斯拂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炸弹，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红色的倒数计时不断发出短促的提示音，像是生命倒计时的具象化。
他突然笑了笑。
“我不走了，”他在秦未雨额头上亲了一下，很小心地用还没沾上血的指尖把秦未雨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拿衣服的袖子轻轻擦掉秦未雨脸上的血迹，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整个人放松下来，“你这么好，我还能走到哪里去呀。”
“秦未雨，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
“……傻子，”秦未雨握住他的手，没比自己的热多少，强撑起精神去看他的脸，那张清秀的脸上溅满了血污，他忽然感到心脏起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弥漫一股雾气，不自觉地皱起眉，“怎么…真就这么傻，被我、被我这样的人…骗了一辈子……”
……
通过秦未雨身上微型摄像头看到里面情况的众人，在确定歹徒被击晕后立刻冲了进来。虽然斯拂年身上的炸弹最后并没能停止，但是防爆和消防还是成功把它从斯拂年的身上拆了下来，一群人赶着最后的时间撤出化工厂，利用爆炸的时间差迅速撤下山，避免了人员伤亡。
斯拂年在救护车上一路握着秦未雨的手，趴在救护床边和他说话，鼓励他。
人送到手术室门口，秦未雨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却突然清醒过来，拉着斯拂年的手不肯放。呼吸面罩一直起白雾，斯拂年凑过去听，发现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斯拂年一下子忍不住眼眶红了，声音也戴上了哽咽，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宝贝我在呢，我没事了啊，你把我救出来了…我没事了，你看，我就在这里呢。”
秦未雨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斯拂年看到他嘴巴动了动，是说的“宝宝”。
“嗯，我在的。”他声调也因为哽咽断断续续地不稳，却还是努力地笑着回应他，“我在外面等你宝贝，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回家。”
手术进行了近六个小时。中间内脏大出血下了一次通知书。失血性休克下了一次通知书。心脏骤停下了一次通知书。
斯拂年都很冷静的签了。
直到手术结束，医生出来说病人情况暂时控制住，从内部通道转ICU观察的时候，才背过身去哭。
手术成功了。他还没接到秦未雨呢。他想。
-
化工厂爆炸引发的大火仅仅烧了半天。
当天晚上，溪市便开始淅淅沥沥地飘雪，到后半夜，变成鹅毛大雪，一晚上过去，整个溪市笼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全市的消防车出动加上这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的帮忙，化工厂的大火比预期要快得多的得到了控制。
而随着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死亡，横跨三年，贯穿两个地级市的7.18大案也终于得以告破。
秦未雨状态稳定后便转回了云市做后续治疗，斯拂年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要律所医院两边跑，不过这一回他不必再为爱人的状态忧心。因为他家秦队每天最积极的事就是复健，甚至还比从前更多了个矫情的毛病，动不动就要“宝宝哄哄”。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斯拂年只有一个原则：惯着他。
等到秦未雨能下地活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春的尾巴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斯拂年开车带他去了北山的陵园。
秦未雨牵着他的手，捧着几束花，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在那些在7.18案里逝去的名字面前停下来，放上一束鲜花，向他们行一个标标准准的礼。
最后来到李松乘的墓前。
跪下来。把花放在一尘不染的花岗岩石板上。
起身，鞠躬，敬礼。
他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总有人会代代守护这片土地，就像春日里总会盛放鲜花。
END
【桃元】溯-（一）人生若只如初见-03
无限流✖️哨向
哨兵元✖️向导韬，强强
不那么群像的群像
HE
私设一大堆，不是传统的哨向文
系统提示：掉落更新~库存-1😭
【正文】
赛场上，邵明明被黄子一枪打出的这个结果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从他加入管理局开始，这个记录就没听说有人打破过。
“哥，我能问一下，打出这个记录的人，是文韬队长吗？”黄子趁邵明明发呆，凑过来悄悄问。
“嗯？不是韬队。记录保持者是我们的上一任队长，现在已经调去总部了。”
“哦，好的，谢谢。”黄子点点头，退回原地站着。他转身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高塔，不知道在想什么。
“嚯，人家小朋友记性比你好诶。”高塔之上的观察室里，火树听到明明和黄子的这段...
无限流✖️哨向
哨兵元✖️向导韬，强强
不那么群像的群像
HE
私设一大堆，不是传统的哨向文
系统提示：掉落更新~库存-1😭
【正文】
赛场上，邵明明被黄子一枪打出的这个结果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从他加入管理局开始，这个记录就没听说有人打破过。
“哥，我能问一下，打出这个记录的人，是文韬队长吗？”黄子趁邵明明发呆，凑过来悄悄问。
“嗯？不是韬队。记录保持者是我们的上一任队长，现在已经调去总部了。”
“哦，好的，谢谢。”黄子点点头，退回原地站着。他转身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高塔，不知道在想什么。
“嚯，人家小朋友记性比你好诶。”高塔之上的观察室里，火树听到明明和黄子的这段对话，开始打趣文韬，“我看黄子弘凡这个样子，很可能还是冲着你来咱们队的。”
文韬却好像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抱着胳膊，认真地看着刚出来的几项测评分数，然后用精神力在虚空中画出几个仪表盘，测评报告中的分数开始在仪表盘上飞快的计算。
“不对啊火树，光从数据来看，黄子弘凡刚才的这个技能最高是可以达到S级高阶的水平，你之前那个S+的结果是怎么得出来的。”
文韬质疑的真情实感，火树破防也就在一瞬间。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再复刻我的仪表盘了！给我留条活路行吗？”
火树的S+技能，“仪表盘”，能精确的计算身边的一切数据，不论你是英雄还是狗熊，在火树的仪表盘上，你都只是一团数据罢了。
很恐怖的技能，对向导在战斗中的辅助位有相当大的帮助。这也是为什么，火树现在不仅是“溯”的副队长，更是承担着整个团队的训练工作——他是天生的指挥官。
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火树怎么也没想到，在数次观摩了“仪表盘”的计算过程后，文韬真的“复刻”出了一个相对低配，但基本功能一应俱全，也确实可以投入使用的仪表盘。
文韬的S级技能，“复刻”，只要技能持有者掌握了某个技能的触发方式，就可以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技能为自己所用。缺陷是被复刻的技能等级不能高于S级。
但现在看来，这个限制对文韬已经效果不大了。
“哎呀，你别生气。你看我的复刻效果也就这样了，计算速度没你的快，能抓取的数据也没那么全面。”文韬赶忙安抚一下即将炸毛的火老师，“所以，火老师，这次不会是你算错了吧？”
“呵。”火树冷笑一声，数个比文韬的复刻版更为繁杂的仪表盘出现在半空。
文韬抿唇偷笑了一下。只要用“激将法”转移了火老师的注意力，让火老师不再计较他就行，这样他还可以继续“偷师”。
“黄子弘凡刚才的这个技能，确实只能达到S级高阶的水平。他的几项数据里，敏捷、体能这些，是可以够到S+的，其余的指标算是S级高阶的范畴。”火树把几个仪表盘拉到文韬面前，那上面的数据和文韬计算出来的差不多，只是精度更为精准。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S+技能？”
“你看看这个。”
火老师的语气颇为得意。他从虚空中又抓出一个仪表盘，放在文韬面前。
那是一张“雷达图”。这张图的详细数据和类型还未补充完全，只初步划分了“S”和“S+”两个层级。文韬大致猜测，这可能是黄子弘凡的技能指标图。图中有五项数据突破了S，却尚未达到S+。但有一项，不但已经达到了S+的级别，甚至还有隐隐超出的趋势。
“这一项是什么？”文韬指着图中那个凸出的有些突兀的“角”问火树。
“这个应该就是他的S+技能，目前具体是什么，我还不能确定。他跟我等级相同，我的仪表盘也没办法仅凭几组测评数据就猜到他的底牌。”
火树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姿态，文韬知道他又在卖关子了。
“但你其实已经有猜测了？”
“只是个猜想哈，这还得多亏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文韬彻底困惑了。
火树在文韬头顶上方的虚空处一抓，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雷达图出现在黄子弘凡的图旁边。
“这个是你的。这种雷达图，一般很少能被绘制出来，我目前只在S+级别的分化者身上绘制成功过。虽然这个数据不是足够的充分吧，但这种同一个人的数据差异很大的情况，我就见过两次，黄子弘凡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你。”
文韬瞬间就懂了火树的意思。因为这两张图摆在一起，区别实在是很明显：黄子弘凡的那张图上，有一个凸显的很突兀的角，而文韬自己的这张，如果放进同一个坐标系，几乎是同一个位置，文韬的则是突兀的凹陷。
文韬是一个对自己的要求极高的人，他对自己的要求甚至会高到苛责的地步。
人无完人，他实力再强悍，也会有不足的地方，但他总会默默地和自己较劲，会想尽办法，付出一切努力，把自己不足的地方补上去。就这么硬生生的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全能型战士。
所以当他看到这两张图，同一项能力之间，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异时，他的好胜心像爆裂的岩浆一样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文韬指着那处可耻的凹陷，声音都有些冷硬。
“你自己不知道？文韬啊文韬，你不会这么不了解你自己吧？”
文韬：？
火树大概很爱看他吃瘪的样子，笑的快直不起腰。他顶着文韬无比冷漠的眼神，从抽屉里拿出一颗骰子。
文韬：？
火树按下耳机上的通讯按钮，接通邵明明：“明明，让小黄同学随便说一个数字，6以内的，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你随便说一个数字，6以内的。”邵明明迅速把火树的要求传达给黄子。
“说数字？干嘛突然说数字？这也是测试内容之一吗？”黄子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里写满了疑惑，“哦，这会不会是个考题啊，是需要我解出这个关于6以内的数字的谜题是不是？所以这可能是一道智商测试的题，我猜的没错吧！”
“老铁，我真的会谢…你脑回路怎么长的？”邵明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吐槽他：“不是智商题没那么复杂，就随便说一个数字，没有那么多深意OK？天哪你刚才那一大段说的我现在头都有些疼了。”
黄子弘凡：“哦，对不起对不起，那我给想复杂了。就说一个数字是吧？就说一个数字的话那就…6吧！”
火树看向文韬：“你也说一个。”
文韬看见骰子底气就少了一半：“这跟咱们说的这个，有关系吗？”
“有啊，太有了！关系大了去了，快说吧队长。”
“那就…4…吧？”
火树把骰子扔进骰盅，哗啦啦地摇起来。文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只骰盅，仿佛这个小杯子现在能决定他的什么命运一样。
“啪”的一声，骰盅被扣在了桌子上，文韬顿时觉得喉咙都有些发紧。
“开了啊。看看是…几，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树快笑倒在桌子下。邵明明听着耳机里火树爆发出的笑声，有些疑惑，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几啊？”
“什么几啊？”黄子弘凡从刚才突然被问数字开始就有点懵，现在看着邵明明发呆，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邵明明：“还真是6啊？”
黄子弘凡：“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高塔之上，火树已经笑的躺在了地上，文韬盯着桌上的六个点脸色黑如锅底。
现在文韬大概知道那个数据指的是什么了。
那是他的一生之敌——运气。
【写在后面】
掉落一则更新！
主要是考虑到，这章内容也算是背景的一部分了，桃元俩宝的互动没有那么多，占用周末的更新份额有点耍流氓了（超小声）
这章更新就带出技能这个设定了。后续就会随着故事进展开始慢慢掉落人物技能卡了~
目前已经出现的技能：
阿黄的S级技能，射击型（后续会揭晓名字）
🍑的S级技能，复刻，学习型
🔥老师的S+技能，仪表盘，物理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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