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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sert Fork(有置顶信息版

【ivti】假意买醉

文|Dessert Fork

演员pro,ivti已交往前提,有姐哥提及。

很没品的小故事,有一天晚上,卢卡接到了一通电话,伊凡说这次他不会原谅蒂尔前辈的。

大家经历了r7都应该尝点甜的。

  

  “卢卡我跟你说,这次我绝对不会原谅蒂尔前辈的。”伊凡又倒了杯酒,大有今晚不醉不归的气势。

  卢卡坐在卡座上,极力忍受着酒吧喧闹的音乐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默念不要惹精神状态不好的男人:“所以呢,你是没朋友了吗,把我叫出来。”

  “你这个养女朋友的糊咖也叫上了?”在酒精的加持下,伊凡罕见地失去了分寸感,要不是和他共同组过队,知道这货的德性,卢卡现在就上去给他一拳让他知道说......

文|Dessert Fork

演员pro,ivti已交往前提,有姐哥提及。

很没品的小故事,有一天晚上,卢卡接到了一通电话,伊凡说这次他不会原谅蒂尔前辈的。

大家经历了r7都应该尝点甜的。

  

  “卢卡我跟你说,这次我绝对不会原谅蒂尔前辈的。”伊凡又倒了杯酒,大有今晚不醉不归的气势。

  卢卡坐在卡座上,极力忍受着酒吧喧闹的音乐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默念不要惹精神状态不好的男人:“所以呢,你是没朋友了吗,把我叫出来。”

  “你这个养女朋友的糊咖也叫上了?”在酒精的加持下,伊凡罕见地失去了分寸感,要不是和他共同组过队,知道这货的德性,卢卡现在就上去给他一拳让他知道说话不过脑子的后果。

  “第一,酒精不是你的借口,我知道你清醒着,再这样说下去我会给你一拳然后留你一个人哭泣到天明。”卢卡叫了一杯鸡尾酒,“第二,比起你和影视明星之间的关系,我和贤雅还是不够格,现在男团解散了,没人能阻止我谈恋爱。”按理说话已经说完了,但卢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还有,老子的订阅量比你多三万!”

  “那也比不上蒂尔一根毛。”伊凡说完又是一杯下去。不等卢卡发作,他就继续开始诉苦:“你知道吗,他明明拍完戏有那么长的一段假期,除了杀青之后的那个晚上那通电话,就再也没主动和我联系过了。我再一次得到他的消息,居然是在娱乐小报的八卦栏目。”

  伊凡一想到自己看到舆论词条“蒂尔与美智首次现身,双人甜蜜约会?”时,钢化膜差点被自己摁碎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人,尽管戴着口罩,包裹严实,但依旧能被八卦记者认出来,更不论是早已坦诚相见的自己了!伊凡就这么死死盯着屏幕里蒂尔露出的一小撮白毛,心想蒂尔前辈五分钟之内打电话理我我就假装没看过这条消息……

  “他心里果然没有我,我跟他打电话他还问我又怎么了?”苦情男主角又开始发力了。

  “你想开点,美智今天有日程,我今天拍摄的时候还遇到她了。”所以,这份资讯是假的,但你要是再喝,跑出卡座发酒疯,那”演艺新星深夜买醉”那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们还抽空出去约会?”

  卢卡笑着闭嘴了。这个曾经的爱豆,现新锐演员,在此酒局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要和被伤到的恋爱脑男人讲道理。

  两分钟没顾上伊凡,他的话题就已经开始翻旧账了。

  “你知道吗,我们每次做完之后,我刚想和他温存一会儿,他一把就把我推开。”

  “你得给他一点空间,他可能不适应你这种黏糊劲。”

  “才不是,他可疼我了,一点都不排斥我黏他。但是他推开我是因为要打游戏,凌晨五点游戏就更新了!”

  “还有,上次r7拍摄的时候感冒了,还不肯跟我说,拍戏的时候我俩一对视他就打喷嚏,我才知道的。”

  “前辈是不想拖延拍摄进度吧。”

  “那也不能不和我说啊,就算是换季得的小感冒。难道是我们r6那个吻戏我NG了太多次,给蒂尔淋着凉了?哎说起r6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当时蒂尔把我叫过去的时候真的很温柔……”

  卢卡放弃给他分析了,低头摆弄着手机,时不时发出“嗯嗯”来回应伊凡名为控诉实则秀恩爱的语言攻击。

  桌子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伊凡又倒空了一瓶,伸手准备叫服务员再叫一打时,手被人握住了。

  耳边传来蒂尔不咸不淡的声音:“一天没见,怎么一声不吭跑来喝酒了?”

  伊凡似乎已经醉了,一把抓住蒂尔的手开始哭诉:“你都不理我,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你还和别人出去约会你都不和我出去约会!”

  蒂尔有些头大:“如果你指的约会是我陪妈妈去染她最近爱上的美智同款发型的话。”

  是了,最近忙起来是有点忽视伊凡了,以往再怎么忙都没事,但现在他可不一样了,有男朋友就应该多在意一下。思至此,蒂尔难得地有些愧疚。

  “抱歉,最近有些忽视你了。等异形舞台拍完了,我们就去约会吧,不过我第一次干这种事,不太会……”蒂尔勉力拉起伊凡,把他扛着,对着座位上的另一个男生点头致意,“谢谢你给我发消息,账我结了,回家路上小心。”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但明显失败了的卢卡报以一个职业性假笑:“不客气,蒂尔前辈。”他看了一眼靠在蒂尔肩头,仗着视线盲区对自己笑得开心清醒得很的伊凡,气得牙痒痒。

  所以自己今天晚上是为什么,脑子抽风会来酒吧陪伊凡?

  “喂?贤雅,你能安慰安慰我吗?”

  “前辈,你喝酒醉了吗?”

  ——FIN——

老公孩子在地狱
又约了,请吃..km…抱歉我又...

又约了,请吃..km…抱歉我又在想km了

又约了,请吃..km…抱歉我又在想km了

灵雨

【军花组】春潮

•左右无差,私设如山,小短打,ooc有,1k6

•本系列共三篇,本篇是第一篇,第二篇温墙 ,第三篇合欢树 

•时间线是条野被福地刀,铁肠并不知情,私设此时铁肠在出任务(差不多对应动漫第五季第五集后一点时间)

•写作不易,客官老爷喜欢的话麻烦给个评论,小心心或是小蓝手吧QAQ

  

  

01.

  春寒料峭这种词用惯了,倒也显得疲乏又无趣。有些起风,铁肠裹了裹本就不算厚实的军衣

  

  有些起风了,他再次默默心念道

   

02.

  那大抵是一方小小的矮楼

  

  是从江户时代百年前古朴的木质亭台窥见的细雨吧。下雨了,横滨沿海,即使没有他的...

•左右无差,私设如山,小短打,ooc有,1k6

•本系列共三篇,本篇是第一篇,第二篇温墙 ,第三篇合欢树 

•时间线是条野被福地刀,铁肠并不知情,私设此时铁肠在出任务(差不多对应动漫第五季第五集后一点时间)

•写作不易,客官老爷喜欢的话麻烦给个评论,小心心或是小蓝手吧QAQ

  

  

01.

  春寒料峭这种词用惯了,倒也显得疲乏又无趣。有些起风,铁肠裹了裹本就不算厚实的军衣

  

  有些起风了,他再次默默心念道

   

02.

  那大抵是一方小小的矮楼

  

  是从江户时代百年前古朴的木质亭台窥见的细雨吧。下雨了,横滨沿海,即使没有他的搭档条野采菊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也能晲见,是春潮。

  

  卷携着潮湿的、像是发了霉的腐烂乌木香,说不上来好不好闻。初次吮吸是极芬芳的,如江南烟雨无言的缄默中微微流露的一缕清甜,但再闻稍长些,就易被其席卷而来的漳气闷的说不出话。

  

  好闷

  

  平常这个时候,条野总是会笑眯眯地调侃一句咱们亲爱的铁肠先生这种承受能力还是早点滚出猎犬的好

  

  这时铁肠则拿出口袋里和簇簇青苍绿植相配的,额,香菜味的抹茶压缩饼干咀嚼一口

  条野会气地对他痛斥

  他则有些迟钝地“呵呵”两下

  

  

03.

  但是现在呢,条野不在他身边了

  

  过去的一年,他都是和条野作为搭档共同出任务从未间断过。即便是从加入猎犬开始算起,他独自一人也是屈指可数。

  

  没有人骂他,本该是很清净的,对吧

  可却一股莫名的空虚不知从何而起,翻腾,倒海。

  

  条野采菊有轻微的低血糖,即便是钝乎乎的铁肠也很快能察觉到,因此搭档半年,他的荷包里就一直备着一些甜得在铁肠看来甚至发齁的糖果

  

  蔓越莓,桑椹,草莓…这些看起来是国中生才喜欢的一些口味,而铁肠却留意到条野意外地喜欢

  

  这很不对,那个人,不应该是他朝思暮想再也别见的讨厌的人吗?

  

  都是红色系的水果,隐藏在暗红色的大衣里刚好很方便,这样,在条野头脑微微发晕时他刚好可以默默递上去,随口一说是烨子小姐给的,没有留意到把它拣出来罢了

  

  听说此事的大仓烨子笑了个没停,打趣到你这个迟钝仔怎么关于那个天天互怼的搭档那么机敏,哎哟喂你不会暗恋他吧

  

  暗恋吗,不知道

  

  末广铁肠很迟钝,这事他自己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但是他知道他最最讨厌的搭档如果难受起来,应该是要比常人痛上百倍的吧

  

  超五感啊,那大抵,是特别怕痛的吧,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大仓烨子仰天大笑地出了门去

  

  而铁肠呢,满脑子都是条野。占据思念中心的那个人,也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04.

  

  收回放浪的思绪,末广铁肠痴痴地盯着身上的红色大衣,惊讶地看见自己口袋里仍备着,那些红色的,可可爱爱的糖

  

  

05.

  

  一滴春水不偏不倚打在了低伏的眼睫

  

  今年的春潮来的比往常早了些,三月上旬就已经覆水难收,层层叠叠,湿润的树叶笼罩在细雨中,倒是有些糊住了末广铁肠的视线,不过这并不对他狙击矮楼里的目标有多少阻碍

  

  他看了看时间,还早。距离狙击目标还剩一个半小时,矮楼里是东南亚人体器官贩卖组织PSM。今日的矮楼是一个临时据点,情报员发来的消息说他们的两个高层干部会在此处进行秘密会议。当地警察所放的探子禀报说PSM几天并不太平,那两位干部似乎在密谋篡位

  

  呵,管他什么雪中梅都能一锅端了

  

  太早了,矮楼里确定空无一人

  

  即使是十分迟钝的铁肠也能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如此简单的任务完全没必要交给猎犬里资质最好的剑客。福地樱痴说幕后事情很错综复杂,总之福地有着自己的计划

  

  即便他无法对自己敬仰已久的队长产生怀疑,但长年累月和条野在一起搭档的经验告诉他,不对劲

  

  叶影葳蕤,到处都是野草荒藤,各种杂碎都也都茂盛的自在坦荡。年久大树下四处徘徊着错杂的盘虬,也都就着雨落静静地依附在被天地遗忘的一方小小的角落

  

  听雨么?那显然不是一个今年刀尖舔血的杀手该干的事

  20岁的杀手感到有种叫情感的东西在心里叫嚣,在发扬滋长。

  

  他好像记得八年前和条野一起看过这样的春潮

  

  现在啊,也是很想和他一起看

  

  铁肠轻轻将长剑抵在灌木丛矮小的枝丫旁,默默阖上了眼睫,让本就不算强壮的躯体团成了小小的一团,缩在了看不见的一隅

  

  

06.

  风停了,仍是微冷

幻化之火重度依赖🔥💤

 *收来的设子 

 *本篇所有图均为设主提供 后面会自己画一些

  姓名 :见崎涉

  年龄: 15

  愿望:想要知晓世上一切书本中的知识

  固有能力:纸页操纵

  武器:页数为无穷的笔记本

  战斗方式:

  刃!:纸页边缘化作锋锐之利刃,向敌方席卷而去。

  韧!:纸页汇聚化作柔韧护盾,挡住敌方袭来之攻势。

  灵魂宝石位置:腿带

  灵魂宝石颜色:深蓝

  魔女形态:阅读的魔女,其性质为全知

  性格:顽固的拒绝所有靠近的人,近乎神经质的自闭感,如同放弃一切的空茫。

  “我不想伤害他人,也不想受到伤害。因此我的......

 *收来的设子 

 *本篇所有图均为设主提供 后面会自己画一些

  姓名 :见崎涉

  年龄: 15

  愿望:想要知晓世上一切书本中的知识

  固有能力:纸页操纵

  武器:页数为无穷的笔记本

  战斗方式:

  刃!:纸页边缘化作锋锐之利刃,向敌方席卷而去。

  韧!:纸页汇聚化作柔韧护盾,挡住敌方袭来之攻势。

  灵魂宝石位置:腿带

  灵魂宝石颜色:深蓝

  魔女形态:阅读的魔女,其性质为全知

  性格:顽固的拒绝所有靠近的人,近乎神经质的自闭感,如同放弃一切的空茫。

  “我不想伤害他人,也不想受到伤害。因此我的身边只能留下自己。“

  学校:见泷原中学

  背景故事:父母是老师,自己却是从小愚笨的家族之耻。一直被父母拿来与同龄人做比较。非常努力,成绩却依然倒数。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庭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有个日文名为见崎沐的中国籍表妹,骄傲且聪慧,是父母最常用来打击她的材料。

  一度想自杀时遇见了丘比,在其诱导下许下了想要知晓一切书本中知识的愿望。 在许下愿望后因为被巨量知识冲击头脑陷入半疯状态。不过谁在乎呢?父母喜爱的是在亲朋好友前引经据典无所不知的她,丘比需要的是她猎杀魔女与变为魔女产生的能量。真实的她现在活成什么样了呢?似乎已经没人在乎了呢。

Sandm

  糊了一下颜色

  噬魂师s玛很萌

  糊了一下颜色

  噬魂师s玛很萌

KGF

宝石之国oc模板

名: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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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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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位:


搭档:


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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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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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档:


武器:


喜:


恶:


性格特点:


其他:

湘北有橘

【all27】死神候补的成长记录 01(修正版1.0)噬魂师梗

这个是重修版。

具体设定会在tag里放出。

all27,主元祖夹心。不会完全遵循噬魂师原著设定因为那个设定我也没搞懂(:з」∠)_。

渣脑洞渣剧情渣文笔,谢谢点进来的你们,以上。


chapter 1 故事开始之初


        那是由日本飞往美国的客机。

        靠窗的少年望着折叠桌上的入学通知出神。...


这个是重修版。

具体设定会在tag里放出。

all27,主元祖夹心。不会完全遵循噬魂师原著设定因为那个设定我也没搞懂(:з」∠)_。

渣脑洞渣剧情渣文笔,谢谢点进来的你们,以上。



chapter 1 故事开始之初


        那是由日本飞往美国的客机。

        靠窗的少年望着折叠桌上的入学通知出神。

        黑色的纸张,封面上嵌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白色骷髅——本该象征不详的骷髅不但毫无威慑力,圆圆的眼睛和嘴巴反倒给人一种卖萌的错觉。

        骷髅底下标着一串金色的英文,在阳光的照射下,文字上的暗纹正闪闪发光。

        那是学校的的名字——死神工匠武器专科学院。

        十分著名的国际精英学校,提到这所学校马上就能联想出一群衣着光鲜外貌俊美的各国少年少女。

        结束联想的少年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有些失落。

        毕竟他只是一个成绩堪忧,体育差劲,成天被吉娃娃追得满城跑的废柴初二生而已。

        直到三天前那个穿着黑色西服戴着同色圆礼帽,帽沿上还趴着一只绿色小蜥蜴、笑得莫名危险的男人敲开他家门,向他母亲做出自我介绍:“chaos,我的名字是reborn,是一位老师。”

        然后,少年的人生就像是被强行嵌入大型机器的小齿轮那样,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开始疯狂运转。

“我这次拜访,是想邀请您的儿子前往我校就读。”

        这么说着,男人从西装里掏出了这张来自死武专的入学证书,摆在了少年和他的母亲面前。

        世界名校的老师突然发来就读邀请,并保证学费全免且发放生活费——即使证件齐全证明那个人并没有说谎,沢田纲吉也觉得异常不靠谱。

        可惜相较而言,沢田奈奈可以说单纯得过分,兴奋过后立马开始准备孩子的行李。

        对此纲吉却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旦答应,他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无法预测这个变化的方向是好是坏,但沢田纲吉从来不是一个有勇气挑战未知事物的人。

        而仅凭掌握的资料和细微的表情,reborn就已经充分掌握了少年的心理。

        男人从奈奈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礼貌地表示希望单独和纲吉进行谈话,这位女主人也十分配合,在离开纲吉房间时还贴心地关好了门——完全没注意到被迫留下的少年局促又不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蠢纲。”

        抿了一口咖啡,无视少年明显的不满,男人开口继续说下去。

“不想离开现在安稳的生活和和蔼的母亲,独自一人远赴美国求学?

看来你对现在的现状十分满意呢,什么都做不到的‘废柴纲’。”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称呼?”

        比起带有侮辱性的绰号,面前陌生人对自己的了解程度让纲吉反应更大。

        这让reborn对少年的评价继续下降——毕竟习惯被蔑视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男人放下咖啡杯,单手支着头,一脸戏谑地与少年对视。

“懦弱,无能,胆小,被同学嘲笑霸凌不敢吭声。没有朋友,暗恋的女生直到出国留学都没有勇气搭话,对了,最近一次测验的成绩,我记得是15分来着对吧?

啧啧,真是多姿多彩的人生啊。”

        一连串刻薄的数落让少年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桌站起来。

        这样无礼的举动反倒让男人扬起了嘴角——即使少得可怜,但所幸少年多少还保留着一些自尊,不这样的话一切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啊!

还有我怎么生活与先生你无关吧?

而且即使我进入死武专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完全不……唔啊!”

        隔着桌子被人一把扯领子,反应过来之前,面前这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就占据了纲吉的全部视野。

        近得夸张的距离让少年窘迫无比。

“可以保证哦,因为到了那里以后,我会作为你的家庭教师,以成为死武专第十代死神为目标对你进行魔鬼训练。”

        说话间,男人口中呼出的热气伴着咖啡特有的醇香。

        因为自记事起就基本没有与母亲之外的人近距离接触的经验,少年连带耳朵都在发烫。

        等他好不容易发动起为数不多还可以运转的脑细胞,才捕捉到刚刚话里的关键词。

“死、死神?

第十代?”

        纲吉怀疑自己一定是连耳朵都坏掉了,不然怎么可能听到这种与他十四年生活完全处于两个维度的词语。

“直到现在你都以为死武专是一所普通的学校?

刚刚的学院介绍你不会一个字都没看吧?

该说真不愧是废柴吗?”

        松开拽着领子的手,示意少年坐下后,reborn拾起刚刚就一直放在桌上但显然没被纲吉注意到的小册子扬了扬。

        在纲吉翻阅手册的这段时间,闲着无事的reborn开始回忆刚刚那张窘迫局促的脸。

        婴儿肥的脸型,普普通通顶多算清秀的五官,唯一称得上漂亮的是那双还算干净的眼睛——在纲吉合上手册的同时,回忆完毕的reborn得出结论。

        不知道这双干净得少见的眸子,能在之后的日子里保持多久。

“开什么玩笑,我拒绝!

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战斗这种听起来就很危险的事我拒绝!

还有成为死神什么的,你是在开玩笑吧?”

        手册上巨大的信息量实在是让纲吉难以接受。

        可以变身的武器、使用武器的工匠、吞噬人类灵魂的鬼神之卵、回收鬼神之卵而展开的战斗以及掌管这一切的死神。

——任意挑出一个来都可以粉碎沢田纲吉花了十四年构筑起来的世界观。

“有两点我要纠正一下:

第一,虽然幽默风趣是我的优点,但是无论是死武专学院的介绍,还是让你成为第十代死神,都不是玩笑。”

        身子前倾凑近纲吉,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双眼睛前晃了晃,男人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独裁者式笑容。

“第二…”

伸出的手指变成了两根,一直趴在reborn帽沿上的绿色蜥蜴也随即爬了过来。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除非你对三途川免费观光有兴趣。”

        话音刚落,一阵气流擦着纲吉的头发而过,在他身后的枕头上开了个不小的洞。

        两根手指并拢指向少年的下一刻,毫无征兆地变成了黑洞洞的枪管——刚刚破坏了枕头的就是它。

        而那只绿色蜥蜴在开枪前就改变了形状——变成了消声器后,房间外的沢田奈奈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

“咿!!!”

        看着还在冒烟的枪口,纲吉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不自觉惨叫出来。

“这也不是玩笑哦。”

        男人笑得更灿烂了。

“明白了吗?”

        感受到威胁,纲吉被迫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件事你猜对了。”

        得到满意回答的reborn,起身准备离开。

“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活绝·对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太恶劣了,这个人太恶劣了!

        可还没等他腹诽完,男人就往纲吉的额头上来了一发空包弹。

“说老师坏话是不可饶恕的,即使在心里也是一样。”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无视掉自家学生十分精彩的表情,reborn掏出一张机票摆在桌上。

“三天以后,我在死武专校长室等你。”

        说完,reborn礼貌地与奈奈道别,接着就离开了。

……

        售货机里的汽水难喝至极,再三提醒自己不可以浪费后,少年最终还是让它进了垃圾桶。

        一向好脾气的沢田纲吉难得暴躁。

        不是因为汽水,而是因为他面前这个长到夸张,看不到尽头的台阶。

        死武专特产之一【能够锻炼出强韧腰腿的前台阶】——纲吉才发现介绍手册里完全没有夸张。

        不用成为第十代死神,在爬上这里之前,他大概就会到第九代死神那里报道去了。

        少年无比想要拎着箱子掉头回家。

        可即使一千万个不愿意,为了不被送去三途川,纲吉只能克制住扭头就走的强烈欲望,顶着炎炎烈日,拖着由奈奈收拾的、因为浓浓的母爱以至于十分笨重的行李,开始一步一步的向上爬去。

        正午的阳光亮得发白,纲吉裸露在外的皮肤止不住地发疼,汗水浸湿的头发胡乱粘着在脸上,而拖着行李的手指发出剧烈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多亏手指的疼痛,不然他大概会因为意识不清直接晕倒——事到如今,少年也只能这么苦中作乐了。

        阶梯的终点离自己越来越近,少年一边鼓劲,一边拖起因为脱力而颤抖的腿继续往上迈。

        可他太高看自己的身体素质了,脚下一软,失去重心的纲吉就这样被过重的行李拉扯着向下滚去。

        剧烈的失重感让少年吓得连尖叫都忘了,他认命地闭上眼睛,心想比起疼痛,待会需要重新爬这么长一段台阶更让人绝望。

        最好不要滚得太远,沢田纲吉只能这样祈祷着。

“哇啊,好险啊!”

        也许是祈祷起了效果,纲吉没摔多远就停了下来,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因为疲劳导致感官迟钝,少年过了一两秒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位高挑的男生接了个正着。

        和纲吉的狼狈不同,背着大号背包的男生显然身体素质好上许多,爬到这个高度居然连呼吸都没乱。

        他在揽住纲吉的同时,另一只手拉住了从少年手里滑落的行李箱。

        纲吉抬头,发现因为逆光的原因,他看不太清男生的脸,但他觉得男生现在一定是笑着的。

“啊哈哈,安全上垒。

话说你没事吧?”

        但那的确是非常好听的声音。

……

“话说你没事吧?”

“呃,啊哈……

没事,真是太感谢你了。”

        男生松开纲吉,确认他站稳后把行李箱递过去。

        少年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显然是经常在阳光下运动才能拥有的健康的小麦肤色、利落的黑色短发、深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透出一点点金色的光彩、具有亚洲人特色的帅气的面孔加上爽朗的笑容。

        很耀眼的存在。

        少年再次意识到这所学校的学生与自己的不同。

“……你没事吧,刚刚受伤了吗?”

“诶?啊,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因为突如其来的自卑连对方说话都没注意,这样的失误让少年更加慌乱。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男生,期待对方能从自己的眼神里读出自己真挚的歉意。

“啊哈哈哈哈,你真的很有趣呢。”

        男生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再次朝纲吉露出了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看你的样子也是刚刚入学的新生吗?

要不要一起走,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很无聊啊。”

        说罢,男生再次把纲吉从头到脚看了看,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呢,我帮你提箱子吧?”

“不、不用了,我可以的谢谢你!”

        同样是男生的纲吉怎么都觉得,让别人拿行李是很难为情的事。

        这样想着,他硬着头皮快步向前跑了两节台阶以证明自己没事,接着回过头对对方笑了一下。

“报道时间是好像快到了,我们还是快点吧。”

        男生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阳光给少年描上了一轮金色的轮廓,微风摇动着少年的发梢和衣角。

        少年站在那片蓝天下,回头朝自己微笑的样子,就这样刻在了名叫山本武的男生脑海里。

        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时间反复冲刷,却一如最初那般耀眼。

        山本武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感慨着什么,迈开腿向少年走去。

……

        作为同乡的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在讨论来校理由时,纲吉狠狠地吐槽了一把某位强买强卖家庭教师的恶劣,接着他发现对方的情况也颇为离奇——父亲在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突然某天就把儿子连人带行李打包送上了飞机什么的。

        这位同乡居然能无障碍接受完全不觉得奇怪,已经不是神经大条可以形容的了。

        面前是十分有特色的死武专,转身向后望去,death city的全景映入眼帘,十分震撼。仿佛就这么看着,之前的疲劳就可以一扫而空。

        果然,两个人一起的话,爬这么长的台阶也没有那么累了。这么想着,纲吉转头望向身旁的山本武。

——自己和山本武,能算是朋友吧。

        纲吉在之前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在原来的学校,他是一无是处的“废柴纲”。

        别说朋友,连愿意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霸凌勒索时的拳脚,不会有人愿意触碰他,因为一旦接近他,就会被议论染上了他的“废柴病毒”,成为众人疏远嘲笑的对象,最开始只是起哄的玩笑,但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大家都不坏,只是,没有人会愿意因为一个懦弱的废柴,成为众矢之的。

        自保是人的本能。

        所以,纲吉不会去怨恨那些人,他理解他们。

        只是有的时候,当独自一个人吃午餐、做值日、放学时,看着三三两两说笑打闹的同学,沢田纲吉还是会小小的寂寞一下,会渴望也有人问自己:“要不要一起。”

        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所以,当山本在台阶上这么问自己时,泽田纲吉真的十分感动。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被人邀请过了。

“山本,真的非常谢谢你。”

        看到少年突然一脸郑重的向自己道谢,山本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好一会才开口。

“是因为刚刚台阶上的事吗?

可你刚刚已经道过谢了啊?

嘛,阿纲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用手揽过纲吉的肩膀,山本笑得很灿烂。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被承认了。

        发现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亮了起来,山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暗自腹诽这种眼神太犯规了。

“啊哈哈,说起来时间快到了,我们是不是要快点到新生部去集合?

嗯,手册上说新生部在not组的…”

“呃,可是reborn说要我到校长室去找他…”

        少年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新生手册有些不同,翻开自己的手册,地图显示校长室在和not组不同的eat 组教学楼。

        腹诽着两个意义不明的词语,沢田纲吉只能转头向校舍的另一头走去。

“那这样的话,我就和阿纲你一起去…”

        天然属性比重十分大的山本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名称有任何问题。

“不用了,这么转一遭过去肯定要很久。开学第一天迟到还是不太好。

没有关系的,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而且山本跟过去的话,万一reborn在他面前提成为第十代死神之类的事情就不好了。

        纲吉并没有告诉山本关于自己是第十代死神候选的事,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这种事纲吉自己都没有什么实感。

        冒冒然地说出来,加上自己的废柴属性,总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那好吧,你一个人不要迷路了。”

“…怎么会呢…”

        被这么一提醒,纲吉才想起自己真的不擅长看地图, 可不管怎么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样想着的少年一脸凝重地转身,刚要迈开步子,就听到山本在身后叫他。

“阿纲。”

“怎么了?”

“待会见。”

“……

嗯,待会见。”

        纲吉不自觉笑了起来。

        来到死武专就读,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TBC

设定:

reborn

【武器】

形态为捷克制CZ-75 

单独作战时手掌可以变成枪管

大多时候是用灵魂波长压缩成子弹进行发射,偶尔会使用由列恩产生的特殊子弹

即使不与工匠搭档单独作战也是死武专最强death scythe

似乎不隶属死武专任何部门

列恩是里包恩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魔道具,能够变化各种形态和生产特殊子弹辅助战斗。

灵魂共鸣状况下的形态不明(因为似乎没必要

总之是很牛X的存在。

陆一肆

【元祖夹心】可爱驯化术

-动物au

-全文2w9,一发完,注意阅读时间








01

棕色的家兔,菜市场三千日元就能买一只回家。胆小怕事,还容易一命呜呼。


沢田纲吉有时都会埋怨自己的血统——在他被高年级的学生围住伸出手勒索时候——他只能从兜里摸出妈妈帮他准备好的硬币,在“穷鬼”和“废柴”的谩骂中偷偷溜走。


战争年代结束后,平权运动虽说是顺风顺水地进展开来,但对于没什么攻击力的草食动物而言,依赖智力和灵敏创造优势的他们体能本就弱于大型动物,论到霸凌第一个遭殃的还是这个群体。


今天他显然没什么好运,又一次在家里和蓝波抢早饭吃而迟到的早晨好像预兆了整个周五的不平静,连同他昨天换上...

-动物au

-全文2w9,一发完,注意阅读时间








01

棕色的家兔,菜市场三千日元就能买一只回家。胆小怕事,还容易一命呜呼。


沢田纲吉有时都会埋怨自己的血统——在他被高年级的学生围住伸出手勒索时候——他只能从兜里摸出妈妈帮他准备好的硬币,在“穷鬼”和“废柴”的谩骂中偷偷溜走。


战争年代结束后,平权运动虽说是顺风顺水地进展开来,但对于没什么攻击力的草食动物而言,依赖智力和灵敏创造优势的他们体能本就弱于大型动物,论到霸凌第一个遭殃的还是这个群体。


今天他显然没什么好运,又一次在家里和蓝波抢早饭吃而迟到的早晨好像预兆了整个周五的不平静,连同他昨天换上事到如今已经有些皱巴巴的校服一样写满倒霉的字句。


午休,果不其然,足球社的同学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一路拖到操场上。


沢田纲吉一面默默祈求上天让他早点结束这星期五,一面埋怨他过早迎来的艳阳高照。日光明亮地光是跑几步就会被融化在塑胶跑道上,更别说被揪着耳朵威胁了。


绕来绕去还是那些话,无非是要他放学来替足球社打扫操场。耳朵被揪得生疼,沢田纲吉只能满嘴应好。


“啊,那么下周排球社的工作也由你来做啦!”其中一个同年级的擅自下了决定。


一阵哄笑,沢田纲吉只能低着头企图把脸埋进地底,午饭还没吃,作业也没交,他的午休就要被每天上演的小剧场如期扼杀。


不切实际的幻想谁都有过,沢田纲吉曾经也在痛苦的时刻许愿有人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一年生升到二年生后,一切却还是没有起色。他依旧任人欺凌,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一个。


低垂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什么球状物带着加速度直直地略过头颅,然后反弹到更远的地方。沢田纲吉在冲击下坐倒在地上,惊恐地抬头环视四周,足球社的那些人在看到他的糗样后笑得更加大声。


山本武向这个操场角落跑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棒球:“抱歉呐,新来的社员不太会投球。”


“什么嘛原来不是你扔的。”

“刚想夸一句好准来着。”

“午休还训练,山本你对棒球也太上头了吧?”


视线在一瞬间就被转移到他的身上,少年带着棒球手套,纯白的棒球服上干净地不像是运动专用服装。黑色的短发中伸出来的是一对狼耳,日光把毛发渡上一层金色,他的笑容就好像他是光源本身。


好耀眼。沢田纲吉闷闷地抱住了膝盖,不愧是学校的人气角色,对比之下,衣领被扯得皱巴巴、裤子上沾着灰的自己像是另一个阶级的住民。


山本武只是笑着回应足球社一众人友好的攀谈,余光扫过坐在地上的沢田纲吉时,表情也没有丝毫松动。等他们说了个够之后,才抛下一句话离开:“哈哈,那你们好好玩,我训练去啦。”


沢田纲吉瘪了瘪嘴,确实,他没有义务关心他这个吊车尾,被无视也是意料之中。


从他们手下逃出来后,沢田纲吉逃回教室拿出便当,没人的天台往往是他躲起来吃饭的好地方,打开黄色的盒子,里面装着米饭和胡萝卜咖喱土豆,配上西蓝花的便当颜色漂亮,稍微叫他的心情开朗了一些。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来,高中男生的思维往往简单到出奇,这会儿他在回想校花——笹川京子今天穿在衬衫外面的那件粉色毛衣有多可爱。


可惜平静的高中生活注定与倒霉蛋无缘。



02

沢田纲吉是在舞池边缘的卡座找到狱寺隼人的身影的,他就像他的救命稻草,在这个音乐震耳欲聋且陌生的环境下,也就只能从他身上的校服衬衫和并盛高校的领带里找到一点校园的气息了,但就连这他所熟悉的气息都是陌生的,被各种银制的饰品所装点出来的表象,白衬衫好像就成了底色,外面那些戒指和项链才是画面的主调。


画面还被氤氲在烟雾缭绕中。


各色各样的人伴随着音乐在尖叫或者舞动,他确乎是误入歧途的小动物,相较于成年人狂吼的聚会,还是狱寺隼人板着的一张脸更令他心生亲切。沢田纲吉穿过人群,直直奔向他的位置。


这还要从他出门帮沢田奈奈买菜开始说起。


本来以为在便利店偶遇上周转学来的新晋校霸——狱寺隼人已经算是倒霉了,没想到该不良显然心情不佳,一脚踹到他的身上,压碎了货架上的商品。


最后店员狱寺隼人扔垃圾一样丢掉的两万日元下闭了嘴,只剩沢田纲吉一个小丑愣在原地。


他跟着他只是为了道个歉,却始终没有勇气喊他的名字,直到一路像个跟屁虫跟到迪厅,沢田纲吉才彻底乱了阵脚。周围的景象那么地陌生,并盛不是什么大城市,却也足够叫他迷路了。


手机放在换下来的校裤口袋里,现在估计放在脏衣篓里等待被细心地妈妈在丢进洗衣机里掏出来吧。


在这样左右为难的情况下,结局是他亦步亦趋地跟进了迪厅,在灯红酒绿之间第一次直观的感受了一把不一样的世界。


其实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鼓起勇气问狱寺隼人借个手机打电话给妈妈求救,顺带把没说出口的道歉一起吐出。


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和攀谈的人群时不时看向他,没有一个开口询问小孩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年龄踏足此地。


在奔跑的途中,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鼓足勇气开口道:“狱寺同学。”


被叫到的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他能进来。


沢田纲吉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是直接向他借手机打个电话吗?想来他概念中的不良也不会如此心软;说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那估计只会被嘲笑一番然后挥挥手赶走吧。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办法的,但是他想不到。


他能做的就是在翻来覆去思考那么些并不高明的方法。


等沢田纲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他扯着领子翻过靠背,摔到了卡座的沙发上。


可能肉食动物的本能就是在看见弱小的生物时给予欺凌,沢田纲吉也就被他这么一扯摔得东倒西歪,跌入一个并不温柔的拥抱里。


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解释为某种狩猎的姿势更为合适。他下半身坐在他膝盖上,上半个身子半靠不靠在后头,腰被身后的人环着没法完全着陆,胳膊也被锁在他臂弯里。


他右手还夹着烟,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左手一只手上。沢田纲吉哪见过这种阵仗,登时把脑袋里打好的草稿忘了个干净,身体的颤抖连带着毛茸茸的耳朵也在发抖,蹭着狱寺隼人的脸颊痒痒的。吐在耳畔的烟叫沢田纲吉呛得不轻,在他怀里拼了命地咳起嗽来。


咳嗽结束,沢田纲吉又没了声音,把身子蜷缩起来,拽着自己的耳朵不吱声、兔子听力灵敏,而且对于远处的声音感知尤其敏锐,而舞池那处音乐开的震耳欲聋。


身处其中舞动的人群却浑然不觉。


老实说,狱寺隼人的心情现在很不美丽。一周无趣的课程结束了,整整两天的周末该怎么消磨。


沢田纲吉他是认识的,原因也很简单,转学来的第一天他也是和现在这样凹糟的心情,进教室的时候顺便就送给了坐在前排的他一个惊喜——踹翻他的书桌。


简单到用脚趾头都能算出来的数学题支支吾吾半天应答不得,体育课一千五百米还惨遭套圈,一无是处有时也让人变得独一无二,狱寺隼人从没见过比他还没用的人。弱小的兔子,随便叼在嘴里就能看到他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不过此时,在这个充斥着尖叫和黑暗的场合,一路跟来的穿着纯棉卫衣的沢田纲吉显然是独立于这个环境的因素,闻惯了烟味和酒气,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天真的有些幼稚了。


“狱……狱寺同学……”沢田纲吉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不起……那个,我不该乱说话的……”


是的,他也不是无缘无故挨了狱寺隼人一顿揍,只怪他在看到狱寺隼人从货架柜上拿巧克力的时候用蚊子大的声音吐槽了一句“狗狗吃巧克力不会死吗?”


狱寺隼人显然懒得接受他的道歉,把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道:“道歉有屁用。”


他脾气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除了烦也没别的怒火了。


狱寺隼人摸出手机打开sns,一堆消息又在他的收件箱里跳动。千篇一律的头像,不是露出大片肌肤的热辣自拍就是带有炫耀意味的局部肌肉。


他点开了其中一个,碧洋琪——他姐发来的:暂时没想过去日本。


这是三天前的消息。最近两天又发来了几条。


姐:又换女朋友了?


姐:生活费打给你了。


狱寺隼人让那些消息全部变成灰色的已读,没回复。


沢田纲吉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已经将近七点了,别说是买菜了,现在自己都生死未卜。本来就因为打扫操场晚放学了,出门又不知所踪,妈妈肯定要担心。他急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企图挣脱禁锢。


这个姿势显然不好借力,没挣扎两下就以失败告终。


我怎么这么可怜?沢田纲吉在心里悲伤地想到,他到底想干吗?到底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弹走烟头的同时,匆忙地服务员也端着啤酒放到了卡座的桌子上。


狱寺隼人随手捞过一瓶,拉开易拉罐递到沢田纲吉面前:“喝。”命令态。


“……我还没成年。”沢田纲吉一脸认真。


“让你喝你就喝。”狱寺隼人强硬地把易拉罐塞进他的手里,带着罐面水汽的手指捏住他的耳朵一扯,熟悉的痛觉,他看着手里的啤酒呆住了。


算了,搏一搏万一他心情好了放我走。沢田纲吉暗暗给自己鼓劲,仰头喝了一大口。


并不好喝,虽然沢田纲吉也没对它抱太多的期待,像是味道奇怪的苏打水,倒也还能忍受。他权当是喝感冒药闷头倒,不消几时便喝空了大半瓶。


他不争气地打了个嗝。


卫衣被掀开,狱寺隼人的左手就直接贴在了他的小腹上。夏天,他的手没有冰冷的理由,但那些套在手指上的银制戒指确乎是冰冷的,厚度隔离了皮肤和皮肤间的距离,沢田纲吉又是浑身一抖,他们都没有动,慢慢感受体温把戒指上的温度煨暖。


这个过程这么漫长,沢田纲吉感觉脑袋越来越晕了,大概是酒壮怂人胆,他隔着布料覆盖上衣服里的手,嗔怪道:“……你手好冰。”


沢田纲吉努力地转过头,试图看一看后面人的表情,判断他有没有在生气。真正拐过弯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了。


可目光相遇的瞬间,外界的喧闹似乎开了降噪。


他眼睛很大,下眼睑的睫毛历历可数,虹膜是浅浅的棕色,霓虹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一个模糊的倒影。剪影这种东西,略过了所有繁杂的装饰,只留下一个勉强能够辨别身份的轮廓,他眼里的他就过分简单而片面了。


拉远镜头,遮挡在额前和两鬓的碎发也和它有着相同的颜色,垂下来的耳朵也覆盖着浅棕色的绒毛,看来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兔。



直到坠入那对瞳孔之前,狱寺隼人是不信除了自然法则以外的生存手段的。


然而不仅仅如此,他发了疯般得把他摁倒在并不够人躺下的座位上,盯着沢田纲吉眼睛里的影子。模糊到清晰的影子。看不清面貌,感情将画面主观化,但是却像扭曲的镜子一样照出了那样的他——百无聊赖地,恶劣的一个人。


火大。打翻的啤酒罐里流出的液体倒在小兔子的身上,沐浴露味就染上了酒气。正在气头上的人往往没法解释愤怒的缘由,狱寺隼人也就深深为此苦恼。本想看这个弱不经风的倒霉蛋被欺负的样子来满足他无聊的恶趣味以此消磨无所事事的时光,可真正从他眼里看到那个差劲的自己后,本该有的乐趣却尽数丧失了。


自欺欺人蒙上的保护色还是叫他害怕别人从沢田纲吉的瞳孔中看出真实,就在这一眼里,二者的立场微妙的转换了。


而当事人什么都不明白。沢田纲吉只是在狱寺隼人咬伤脖颈的时候痛的掉了眼泪。



03

“啊。阿纲,你怎么也在这?”


更衣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沢田纲吉一惊,迅速地回过头去。山本武站在门口,一身汗浸透的棒球服足矣让他猜测出他留校到这么晚的理由。他好像格外的自然熟,沢田纲吉也勉强提起一点热情来答道:“今天...帮排球社的同学打扫场地。”


“噢哈哈,辛苦你了。”山本武说着,随手把手套丢在地上。更衣间很窄,只有一个长椅和两排柜子,三者间的间隙也姑且是能站下一个人的宽度。他进来之后整个更衣间的空间似乎都被挤压地小了一些。


独自一人拖完整个排球场地的疲劳程度不亚于棒球训练,虽然做的毛毛躁躁,但沢田纲吉的运动服也是湿透了。最要命的是两只耳朵,无精打采地垂在后面,垂耳兔没有掀开耳朵散热的能力,他只能用手捋着耳背上的毛,缓解燥热的感受。


相比之下山本武的情况就要好很多,短短的狼耳在脑袋上动了动,甩甩头就能获得清爽的感觉。他看沢田纲吉瘪着嘴向他投来羡慕的眼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换件衣服就好点了。”


话音未落,他踩下运动鞋二话不说开始脱裤子,沢田纲吉又是吓了一跳,往角落里挪了挪,慢吞吞开始换衣服。被捂在裤子里的短尾巴也被汗水淋湿,贴在衣服上不太好受。他背手拿毛巾小心地擦了擦尾巴,才继续掀起上衣。


山本武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动作,真是家养动物的典范,毫无防备地把后背交给并不熟悉的人,不管发生什么小事都是一惊一乍的。


忽然他注意到了沢田纲吉侧脖上的伤口——毫无疑问的咬痕,伤口不浅,看上去像是新创。不仅是在脖子上,肩上也有诸多类似的伤口,仔细一看每一道伤口都带出一道没有规律的血痕,想来应该是被攻击的时候挣扎导致的。


他的手腕上也有不少类似的咬痕,后腰染上一片淤青,除此之外,手肘处和背上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红痕,应该不是和咬伤同期造成的,已经有了见好的迹象。


山本武眸子一沉,当今社会闹得最凶的问题之一便是狩猎本能。继承了肉食动物血统的人类少部分会展露出捕食倾向、领地意识等本能,数量不足危险有余,相关法律的出台也不过是设置了处罚措施,社会防范稀薄依旧。


受害群体集中在小型、温顺的动物身上,造成受害人死亡的负面新闻也时常出现。山本武又打量了一番沢田纲吉,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而他坐在第一排,不高的个子和消瘦的身材,还是少年骨相。垂下的耳朵耷拉在肩上,呈现出任人宰割的姿态。


那伤口与他就格外相称。


把沢田纲吉当做猎物,看来他曾经有过的这个想法并非全无道理。


老实说山本武对别人的生活不感兴趣。不过踏入他领地的兔子却打着别人的标记,这种感觉叫他有些不快。


“阿纲,你脖子怎么受伤了?”山本武换上温和的表情,试图靠近眼前的小兔子。沢田纲吉抱紧了怀里的衣服回头看他,一眼撞上他还淌着汗珠赤裸的上身,左看右看,选择把眼睛放到山本武的脸上,说道:“额……那个……”


这些天沢田纲吉都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体育课也穿着内搭,就是为了遮挡身上的咬痕。山本武进入更衣间的时候,他就在犹豫会不会被发现而故意躲得远了一点。


那天某只疑似狂犬病发作——至少沢田纲吉是这么理解的——的灰狼把他啃得伤痕累累后又是灌酒又是扒衣服折腾了大半天,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两眼一闭睡了过去,第二天在家里醒来以后手机就遭到轰炸,全是狱寺隼人发来的,沢田纲吉看了句:敢说出去你就等死吧。之后选择继续大梦不醒。


没有退路了。沢田纲吉咽了咽口水,身后就是墙壁,前面是明明在微笑却步步紧逼的山本武,声音从上方传来:“对了阿纲,老头的政治课你听了吗!啊,真是好麻烦呢,那天我睡醒的时候就听见他在讲什么,咬伤他人是侵犯了什么权利来着,马上就要考试了忘光了——”


“咦!”沢田纲吉一愣,什么侵权什么政治,上课时那种疑惑的感觉返潮了,“还有这种事情吗,遭了,这周就要随堂测!完了要被老妈骂了!”


山本武在他旁边坐下:“哈哈哈,我记得阿纲妈妈是那个家长会很活跃那位吧。”


一提到妈妈,沢田纲吉的话慢慢地多了起来:“那么多人记住了吗!啊————好丢人啊!妈妈总是那样子,从小学开始就没有变过,自从家里多了弟弟妹妹之后,越来越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


“阿纲还有弟弟妹妹吗?”山本武好奇道。


“嗯!”想到家里那两个小孩儿,沢田纲吉又是烦恼又是喜欢,“亲戚家的小孩暂时住在我们这儿,是一只小奶牛和一个小熊猫,皮是皮了点,不过还挺可爱的。”


“诶~”闻言,山本武不禁眯了眯眼睛,原来是个这么温暖的家庭啊,“所以说咬伤阿纲的是谁呢?不能让我知道吗。”


沢田纲吉怎么也没想到他话题转换的速度会这么快,愣是在脑袋里想了想前后话题的关联性,无果,他只能为难道:“因为答应了不说出去的……”


“不能当做是我们间的小秘密吗?”山本武追问。


他多半有点猜到下手的是学校里的人,不过这也无关紧要,话说到这个份上,该确定的事情已经确定了。


“嗯,对不起,我不太敢说,谢谢你的关心!山本!”沢田纲吉仰起脖子,学着他的样子称呼的亲昵了一些,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


从山本武的角度看去,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写满了感激,愿意这样善意地对待他的家伙或许不多吧。毕竟从那些新旧一起绽放在身上的伤口就能看出他是个十足的可怜鬼。


他勾住他的肩,头凑向毛茸茸的兔耳朵说道:“哈哈,都是小事啦。”


这么近的距离就能观察到伤口快要被汗水浸泡地发炎,牙印一圈泛出的鲜红像是某种引诱。这个时候咬下去应该挺不错的吧。



04

狱寺隼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他怎么会在校门口等那个傻逼等整整一个小时?


LINE里的讯息还停留在对方给自己发的一句“好的”上面,看不出什么感情,却能联想输入人删删减减最后只敢打出这两个字的怂样。


“那……个,狱寺同学。”千等万等,沢田纲吉终于从校内探出脑袋来,他看着狱寺隼人周围地上烟头的数量,就知道大事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狱寺隼人已经抬起一只脚大有踹他的架势了。


沢田纲吉吓得一蹦三尺高,后跳一大步:“别别别别别踢我!!!”


“你他吗死学校里头了?放学一个小时了都?”狱寺隼人选择那烟头往他身上扔,他也没瞄准,毕竟真烧到了沢田纲吉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把他弄哭。


可后者还是看着坠机的火星抖三抖,用颤抖地声音说道:“对不起!!!我在打扫排球场!”


狱寺隼人挑了挑眉,往前走去。沢田纲吉一路后退,直到他骂了句:“不许动。”才杵在原地。他扯过他的领带,沢田纲吉不得不踮起脚来迎合他的动作,狱寺隼人在脖颈附近嗅了嗅,又变了脸色。


“你刚刚跟谁在一起?”狱寺隼人面色不善。


“啊?”沢田纲吉的领带还被扯着,老实答道,“我们班的山本……”


“啧,”狱寺隼人吐了口气,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沢田纲吉,也是,这家伙这么傻,把气撒在他身上也没意思,松了手随口说了句,“叫那么亲热。”


沢田纲吉倒是有些惊讶于他竟然没有继续发作,老老实实地不再出声。狱寺隼人似乎已经确定好了目的地,手往口袋里一插就往前走去。


他只能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


所以当他准确无误地拐弯拐到沢田家的时候,沢田纲吉内心吐槽的弹幕已经飞过去了一万条,其中一条从他嘴里漏了出来,然后屁股遭到一个膝撞后收声。


沢田奈奈开门的时候,同样是一惊。母子两个面面相觑,对于站在门前不良气息十足的狱寺隼人束手无策。


“阿姨好。”狱寺隼人语出惊人。


沢田纲吉见了鬼似的转头看向他,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在理所当然地问候。沢田奈奈听到这声后赶紧让开门,狱寺隼人便毫不客气地踏进了家门。


上周五晚上十点多,失去消息的沢田纲吉被狱寺隼人抱回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自家儿子脖子上淌着血晕倒在那个竖着狼耳的少年的臂弯间,混杂着腥气和烟味的气息闯入这个温暖的小家后,沢田奈奈躲在房间里缓了许久才接受现实。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楼上看一眼儿子,狱寺隼人离开时也没有留下之言半语。


“赶紧进来。”狱寺隼人对着呆在门口的沢田纲吉不耐烦道,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被训斥的兔子慌慌张张进了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回来了。”


还好,蓝波和一平在后院玩儿,这会儿应该不会遭殃。沢田纲吉虽然不知道狱寺隼人想干嘛,不过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脖颈上的伤口有些胀起,滚烫地作痛。


他的卧室在二楼,房间里只有一张书桌,狱寺隼人鸠占鹊巢坐到他的座位上,书包往他桌上一扔:“滚去洗澡。”


“诶?诶?为什么?”沢田纲吉紧张,有种被当成晚餐的错觉。


“把你身上别人的味道冲干净。”狱寺隼人只是低头拉开书包链,没回头看他一眼。沢田纲吉抬起手在胳膊上闻了闻,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敢怒不敢言,灰溜溜从床上拿起换洗衣服就逃向浴室。


等他带上了门,狱寺隼人停下开书包的手,拿起已经滴滴滴叫了不知道多少下的手机,划开屏幕,聊天框里的消息接踵而至。


碧洋琪总用“又”这种词汇去形容他身边女性追求者的数量,有些个只是点头之交,有些疯狂到了在他的住所门口堵着他。譬如现在这个就是。各方面都可以说是一流的美洲豹美女,从身材到长相挑不出任何毛病,偏偏就是对姐弟恋情有独钟,死缠烂打追着狱寺隼人一个月有余。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本着不轻易打女人的原则往往是揍她家里兄弟一顿断了人念想,眼下这位却是个独生女,家里除了妈妈和奶奶没有其他家庭成员。这就叫他生起一些不必要的同情,从一开始就没能彻底做绝。


偏偏她还让人头痛的紧,摸清狱寺隼人放学时间在屋门前蹲点,有时在公众场合放得开了贴着他一块儿自拍传到社交网站上。


想都不用想,今天要是回去了肯定免不了一阵烦。


好在他早有预谋,书包里除了几本作业就是换洗衣服。他本来打算去宾馆开个房凑合凑合的,看到迟到的沢田纲吉冲进教室时摔了一跤后临时改变了主意。


顺便圈划一下领地。狱寺隼人环视他小小的卧室。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床上小小的一团被子,地上散乱着几个饮料瓶,衣柜里掉出几件衣服,桌子上还摆着水杯和果盘。浓重的生活气息和沢田纲吉身上那种香香的沐浴露味霸占着整个房间,他就想把这里纳入囊中。


又是这种感觉。狱寺隼人翘起二郎腿,有点焦虑地摸着下巴。之前这是这种感觉,他不会不明白所有科学刊物关注的焦点——这是捕食倾向。尤其是沢田纲吉那只兔子该死的眼神,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生出邪念了。


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就是如此契机,尖牙穿过皮肤尝到鲜血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癫狂。越是猛烈的挣扎就越是让掌控欲膨胀,想真正地把他藏起来当做储备粮。


狱寺隼人唤醒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给对面还在喋喋不休的追求者回了一句:“别等了,我不在。”


-


沢田纲吉觉得现在的处境危险的微妙,狱寺隼人的脚毫不客气地架在他的书桌上,而他趴在茶几上苦唧唧写数学。床上多出的显然不属于自己的换洗衣服好像无声诉说了今晚他注定没法活着离开这个房间。


身前哪管身后事,活得了一时是一时。沢田纲吉两手合十,对着作业拜了一拜。他不是今晚被狱寺隼人给吃了,就是明天去学校上交一本空白的作业被数学老师追杀,两者都是一个死,有什么区别。


他虽然做出一副看淡红尘的样子,然而还没维持几秒,沢田纲吉又开始痛苦地扒拉还有点湿漉漉的脑袋,嘴里也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写不出来真的会死掉…………”


他们的数学老师十分严格,沢田纲吉这种差等生在他的支配下活的人不如狗,加作业只是基础选项,就是让他抄公式100遍也是常有的事。


无论怎么苦恼,卷子上的内容还是像天文数字一样一个字也读不懂。沢田纲吉偷偷看了眼狱寺隼人,果然一份已经完成的数学作业就摆在他的书桌上。也难怪,他虽然是让人谈而色变的不良,但同样也是全校闻名学霸,如果是他的作业应该没问题…沢田纲吉悄悄爬到书桌旁边,在桌侧的视线盲区躲了起来。


“你在干嘛?”狱寺隼人出声。


还没动手呢!沢田纲吉吓得耳朵掀了掀,手扒拉着桌沿,缓缓上升,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从下往上看去:“狱寺同学……我可以,借鉴一下数学吗!拜托了拜托了!!”


狱寺隼人看了他一会儿,把卷子往他脸上一拍。沢田纲吉挨了一下,不死心,继续做可怜状试图打动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不等任何一方做出让步,卧室的门被敲响了,沢田奈奈把门开了一条缝:“阿纲,吃晚饭了。”


沢田纲吉有些埋怨地看了妈妈一眼,然后又回头看看狱寺隼人,后者啧了声,起身要走:“抄吧。”


拿过试卷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沢田纲吉问了句:“你去哪?”


“难道看你们草食动物聚众吃胡萝卜吗?”狱寺隼人感觉有点好笑:“去透透气。”


沢田纲吉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狱寺隼人已经下了楼离开了家门。一时间,他竟然开始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把门锁上防止他再进来,看看手里的试卷,他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干这种事。说不定其实除了暴力点他人不坏呢?


有些想法一旦开始,疾驰的野马般就很难停止。沢田纲吉坐在餐桌上,一面夹起碗里的圆白菜一面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有狱寺隼人的动静。在看手机,那么伫立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离开了院子。


他应该没有立场和权利干涉狱寺隼人的生活,但方才的冲动让他离开座位追了出去。沢田奈奈无奈地看看儿子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穿过几条步行道,住宅区范围内,沢田纲吉就看到狱寺隼人在一栋房子面前停了脚步。院前的名牌上没有写名字,牌子也有点旧了,看着像是常年出租。


尾随了一路的小兔子往院子里看去,里面站了两个女人。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美女,其中一个穿着皮衣,豹尾高傲地竖起;另一个身着紫色吊袋,生了一双和狱寺隼人相似的绿瞳、混血面貌,狼耳也像是统一血缘而来。


“姐。”他第一次听见狱寺隼人这么虚弱的声音。


碧洋琪瞄了一眼他,余光又带过躲在他身后的沢田纲吉,开口不饶人:“隼人,你鬼混的本事真是一天比一天大,看来步老爸的后尘不过是时间问题。”


“总比不孕不育子孙满堂来得好。”狱寺隼人毫不客气地回击。


夕阳烧得整个场景诡谲,无形的硝烟浮起。沢田纲吉害怕地把整个人躲到比他高不少的狱寺隼人身后,这三个人明明站在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间里,相互之间却有着谁都没法踏足谁领域的疏离感,更何况,听对话内容那个粉发的大姐姐和狱寺隼人应该是家人。


他咽了口口水,对于兔子而言,妈妈对孩子不需要经历为逼迫成长而发生的生死抉择,所谓家庭便是稳定而安心的存在,亲人分离一会儿便要无尽思念。显然这一法则在肉食动物的世界里不成立。


碧洋琪眯了眯眼睛,现在的狱寺隼人好像要彻底摧毁她记忆中那个可爱的弟弟,没扣领子的衬衫,留到肩的头发,哪里还有半点小少爷的样子。然而那双祖母绿的瞳孔和灰色的狼耳就是血缘的证明,逃避不了,也没法逃避。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女式钱包,向另一个女人递去一张名片:“多的钱我也给不了,你要是想放弃我弟弟了,联系这个电话打你五十万円。”


见她接过名片,碧洋琪便带上墨镜,车钥匙一摁头也不回地拉开红色跑车的车门,引擎的声音愈行愈远。


豹尾的女郎也踩着高调的步子离开,临走前还用那张名片拍了拍狱寺隼人的肩:“抱歉啦。”


那两人的身影终于都在视野内看不见了,沢田纲吉才敢去看狱寺隼人的表情。


笨蛋如他没能从那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是愤怒的脸上解读出事情的始末。仅仅是从方才那些有若台词的话语中他只能推测出一个晚八点家庭伦理电视连续剧的桥段,夕阳拖拽出的现实倒真有那么点意思。


可痛苦是真切存在的,它正从一直用目中无人掩盖自己的狱寺隼人身上不断地散发出来。沢田纲吉慌了阵脚,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复杂的令人痛苦的事情正在眼前的少年身上上演,什么绝不是他这样普通而平凡的家庭可以理解的痛苦。


最后他轻轻地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住了狱寺隼人。他低垂地狼尾微不可查地晃了晃,看不到他的脸给了沢田纲吉勇气,双手久久没有松开。兔耳朵蹭在后背上,软乎乎还要胜过昂贵的靠垫一筹。


那颗硬邦邦的心似乎也变得稍微柔软了一些。




05

小兔子抱着黄色的便当推开天台的门,一路又跑又跳地来到山本武旁边坐下,两只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没什么比交到朋友更叫人开心的事情了,即使已经连续快要一周,但再次被山本武邀请一起去天台吃午饭的沢田纲吉还是抑制不住开心,就连又一次被学长“拜托”去打扫场地他也没了怨言,甚至还在窃喜是不是可以和时常要参加棒球部训练的山本武放学一起走。


“怎么了阿纲,这么开心!”山本武看着小兔子打开饭盒捧着脸叉起胡萝卜的可爱样子,熟练地把左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充满敌意的气息还粘在沢田纲吉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山本武皱了皱眉,低声说道,“烟味真重。”


“……诶?山本你在说什么……?”沢田纲吉没听清,歪着头看他。


山本武拿脸蹭了蹭他毛茸茸的耳朵,软软的触感非常不错:“没什么,我在想阿纲的兔耳朵真可爱。”


耳根被蹭过的触感痒痒的,沢田纲吉感觉耳朵快要烧了起来。山本武从来不吝啬赞美的词汇,总是大大方方地用“可爱”“温柔”这种词汇形容自己,普通人听了尚要受到鼓舞,何况是前一年都没有在学校交到朋友的沢田纲吉。


“不要老是夸我啦。”沢田纲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筷子夹起玉米粒塞进嘴里,感觉和山本武相处的几天他都快被宠坏了。


两人的便当大相径庭,沢田纲吉的饭盒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盖浇饭,照顾到家里的小朋友奈奈妈妈总是善于做一些易于咀嚼的食物;山本武的饭盒里则是齐刷刷的寿司,偶尔是牛丼饭,沢田纲吉和他聊天时了解到他家是开寿司店的,可惜他吃不太惯荤菜,不然还真的挺想尝尝味道的。


捏着寿司的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启齿道:“要尝尝看豆皮包吗?”


“可以吗!”沢田纲吉惊喜道。


“当然可以。嘛,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哈哈哈。”山本武从饭盒里拎出常年被冷落的豆皮包,送到沢田纲吉嘴边。


豆皮的颜色和便利店贩卖的有些不同,更深一些,沢田纲吉张开嘴巴咬了一半,鼓着腮帮子嚼了两下,很快便明白了原因:“唔,这个饭粒里有酱料,好好吃。”


“咳咳咳咳,”突然一阵辣味直冲眉心,他的脸拧成一团,“怎么还有芥末!”


“哈哈哈哈哈,味道还不错吧!”山本武看着他皱巴巴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甚至变本加厉,“不能浪费粮食噢。”


沢田纲吉看看他,只能嘴里说着不行不行却皱着脸吃掉了剩下的豆皮包,又是眯着眼睛快要被辣出眼泪的惨样。


说起来他嘴巴这么小吗,一口都咬不下一个豆皮包。就连咬的时候也是先吐出一小节舌头再吃进嘴里,然后运输到后牙槽咀嚼。观察兔子吃饭还蛮有意思的。


“对了山本,今天你们棒球队训练吗?”沢田纲吉问道。


“啊,今天倒是不用,怎么了吗?”


“欸……那好吧,”沢田纲吉有些低落,“本来想着今天可以和山本一起放学回家。”


他没有直接说明原因,山本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又被欺负了。可怜虫扒拉了一口米饭,一个想法就在他脑海中成型:“嘛嘛,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我也很想和阿纲一起回家,等一会儿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噢——话说要去我家玩吗?说不定有和你口味的寿司。”


“可以吗!”沢田纲吉雀跃道,“那那那!那放学了我打扫完就来找你!”


“好。”这可是你先开口的。


-


太近了。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沢田纲吉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准准地砸在了榻榻米上。摔倒在和式装橫的木质地板并不算痛,山本武的笑声传来:“哈哈哈,阿纲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没有!”沢田纲吉刚想反驳刚才丢脸的行为,艰难地翻了个身,可是刚才好奇穿上了山本武家里的浴衣,屁股压着袖子地没能完全坐起来,两手堪堪撑着地面。


这件浴衣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尺码不合适了,一扯一拖地,沢田纲吉圆圆的肩头便从领口露了出来,还有几处没好全的伤口也停留在皮肤上。


被带回领地的兔子浑然不觉,还在寻找袖摆。直到山本武跪到地上欺身压下的时候,他才愣愣地看向这个大型动物。


这种完全取得信任的感觉让山本武很受用,他产生了多陪这只兔子玩一玩的想法:“我可以亲一亲阿纲吗?”


“咦?!”沢田纲吉下了一大跳,这个暧昧的姿势和台词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垂着的耳朵也竖了竖,可自己是男生唉,加之山本武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他一下子还分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习惯了接受别人所有请求的他下意识回答,“好,好的。”


嘴唇触碰到兔耳朵根部的时候,沢田纲吉开始浑身发抖,痒痒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又不知为何叫人脸红心跳。迷迷糊糊地他想到,山本大概是不怎么和草食动物玩,觉得毛茸茸的耳朵很可爱才会想亲一亲的吧。


下一个被吻上的是他的唇。绝不是浅尝辄止而小儿科的接触,而是带着舔咬充满色情意味的吻。这可不是开玩笑了,沢田纲吉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作势就要往后逃窜。他还没挪动一步的时候,就发现身体已经完全被山本武控制在了身下。


好痛。他尝到一丝血腥味,下唇被尖锐的牙齿划破,呜咽的哭声也慢慢加大。嘴上的触感不断地刺激着发达的泪腺,终于,他放过他的唇时,沢田纲吉的眼角已经红了大半片。他刚想问怎么回事,下一轮的攻击已经如期而至。


在肩头上,狼牙毫不客气地嵌入皮肤深处,他喉咙里发出闷哼,还有不自觉因为疼痛的磨牙。


他想推开身上的人。可身高和体格的差距摆在眼前,兔子根本没法对黑狼的举动又一丝一毫的办法。就在沢田纲吉以为肩上的肉要被咬下来了的时候,牙齿从凹陷处脱离,血的气味顺着肩流到了后背上,粗糙的舌面便将那些鲜血尽数卷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的甜味,含盐量也不高,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见了红的山本武仿佛彻底失去了控制,不再控制力道,死死地固定住他。


锁骨上、胸前、疼痛的区域在扩大,沢田纲吉的抽泣声也就愈做愈响,捏住他手腕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加重了,但在啃咬的衬托下显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下口比狱寺还重。失去意识前,他无可救药地想到。


-


再次醒来的时候,沢田纲吉躺在陌生的床——准确的说,是榻榻米上。周围安静地有些恐怖,被炉里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狼毫蹭在光裸的大腿上,有些刺痒。一只手放在他屁股上,短短的兔尾巴也被大手整个盖住。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了看四周,从黯淡的纸窗户可以看出外面还未天亮。山本武躺在他的旁边,或者说是他躺在山本武的旁边,毕竟他是被圈住的那一个。肩上和胸前的伤口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他微微地一个侧身便痛楚难忍。


眼眶又湿了起来。沢田纲吉咬着下唇偷看正在安眠的山本武,从幼稚园到高中从不间断的霸凌让他早没了愤怒的能力,就是在国中时中了同学的戏弄摔断了肋骨他也没能对犯罪者说出一句不满的话语。他早就习惯了孤独和疼痛的校园,或许也是因此才会那样依赖家庭。


而现在山本武胸怀的温度和身上的伤口就像是对比形成的笑话,他猜不透,对于他这种不起眼的存在,就是直接施暴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慢慢靠近,再露出獠牙。


那天他恶补了有关捕食倾向的知识,也多多少少知道每年都有草食动物因此死于非命。但那万分之一的概率真正降临到头上的时候,他反而没有想象中的灰心丧气。


谁叫他是倒霉蛋呢。


哭声吵醒了睡得不深的山本武,他一睁眼,就看到沢田纲吉抿着嘴偷偷抽气的样子,眼泪顺着眼角掉落在被单上。


黑狼打了个哈欠,托着他的腰往怀里拉了拉,沢田纲吉浑身都热乎乎的,体型也很便携,简直是暖宝宝的不二之选。明明是夏天,山本武却感觉很久没有怀抱过这么温暖的东西了,或许这温暖转瞬即逝,因此他意义不明地说道:“乖,陪我再睡一会儿。”



06

“脱了。”


印象里,狱寺隼人很少在学校里和他有什么接触,大部分时间都是突然跑到他家过夜或者命令他陪自己去夜店之流的场所找乐子。


在外人眼里,他们两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谁也挨不到谁。


一大早,狱寺隼人把脚放在沢田纲吉椅子上拽着他耳朵的样子就让全班的同学议论纷纷。


“快看快看,狱寺和废柴纲终于碰上了……”

“要在这被打了吗!”

“那个废柴还真可怜,居然惹到了狱寺。”


沢田纲吉顾不上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瑟缩着把身子往后倾,眼里写满了恐惧。狱寺隼人盯着他身上那件尺寸过大的校服衬衫和露出的皮肤上缠起的绷带,原本属于他的味道又被盖过,对于狼来说这意味着他丧失了猎物的主权。


是谁敢和他抢?这个疑问一冒出,狱寺隼人的眼神就狠狠锁定在了正装模作样擦黑板的山本武身上。大抵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山本武转过身,笑得眯起眼睛回应他凌厉的目光:“嘛,狱寺,什么事这么生气。昨晚没睡好吗。”


从转学过来到现在,这才是山本武和他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你好。凶手是谁靠气味就能分辨出来,他这番话多少有点挑衅的意味。狱寺隼人气得太阳穴突突乱跳,盘算着从哪给他一脚能让山本武去医院躺上几个月。这时,沢田纲吉扯了扯他的裤脚,那表情好像是在央求,央求他们别在教室里打架。


看到沢田纲吉缠着的那些纱布,狱寺隼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下腿,对山本武甩出几个字:“别狗叫。”


后者耸耸肩,沢田纲吉看了他一眼,追上走出教室的狱寺隼人。


他脑袋里乱成一团,一个狱寺隼人就叫他够受的了,现在还加了个山本武,就是把他拆成两半也不够这两人塞牙缝的。


卫生间的隔间被打开,沢田纲吉乖乖地跟了进去。穿着的衬衫大概要比他平时的码数大三个号,只有手指能从衣服里露出来,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一颗还是露出一小片锁骨,裤脚挽起,一只已经散掉了,拖在地面上,另一只也快要松开。他的嘴唇也是破的,看的狱寺隼人一阵火大,把昨天在他家门口等到天黑的火一块发了出来,一把推在他肩上:“被狗咬了你不知道反抗吗?”


“唔!!”沢田纲吉吃痛,捂住受伤的肩头,嘴里还在辩解,“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被你们盯上了啊!”


狱寺隼人闻言怔了怔,咬了咬牙,没在说什么。


他掏了掏口袋,摸出两个黑色的一字夹,沢田纲吉见过他束起头发时用这些夹子固定碎发。狱寺隼人蹲下身,把他的裤脚卷了起来,拿一字夹卡住叠起的裤脚,另一边也是一样的操作。


沢田纲吉低着头有点震惊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头脑有点发烧。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发育比较晚的他穿最小号的校服裤脚也会过长,妈妈就会帮他把裤脚网上缝起一截。狱寺隼人帮他挽好裤腿,站起身,脱下身上的针织背心,扔到他的手上:“穿着。”


“……噢!”沢田纲吉还没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套上他的衣服,虽然码数也大了,但套在外面姑且收了收松松垮垮的衬衫,领子也能网上提一提遮住绷带了。他没想到狱寺隼人这么会照顾人,欣喜道,“谢谢你狱寺同学!原来你挺温柔的嘛!!”


一拳打在了他的头顶。


“别多想。”狱寺隼人开口,“我不会让别人抢走我的猎物的。”


沢田纲吉捂住脑袋,默默道:“……是我得意忘形了。”


他们别开脸不去看对方,也就都没有看到他们耳根的红晕。


-


睡不着。


山本武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太香,以至于上午的课毫无困意。偏偏是无聊透顶的国文课,他把书摊在桌上无所事事。


目光扫到沢田纲吉后脑勺上,小兔子的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已经有点犯困了。想来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就醒了,后面哭了多久山本武也不清楚,毕竟他哭的时候都不出声,只是偷偷掉眼泪。


不过套在衬衫外面的毛线背心真是碍眼。山本武瞥了眼狱寺隼人,不知什么时候,他赶走了沢田纲吉隔壁座位的同学抢占了第一排的位置,老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会儿他正在光明正大地看科学杂志,两条腿架在桌子上拽的不可一世。


嘛,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打了个哈欠,从笔袋里拿出手机开了机,编辑好一条消息发送了出去......


午休,校外的一群人跑到了并高门口闹事,还在午睡的风纪委员没有第一时间赶到,被挑战的对象——狱寺隼人已经出了校门准备干架。


同学们大多跑去凑热闹了,沢田纲吉焉焉趴在桌上,不想参与不良的竞争。


“阿纲,”亲切的呼唤响起,沢田纲吉看向声源——山本武坐到了隔壁的狱寺隼人的座位上,一脸担忧,“伤口不要紧吧。”


“啊……应该不要紧。”沢田纲吉有点局促。


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山本武说道:“我去医务室帮你擦药吧。”


“咦?”沢田纲吉心有余悸,却又对他的主动亲近没法拒绝,怯生生说道,“那你要发誓不能再咬我了。”


有戒心的小兔子似乎也别样的有意思。山本武双手合十:“我发誓。”


窗外的光格外耀眼,山本武头顶上的两只黑色耳朵动了动,似乎是想听他的答复。沢田纲吉咽了咽口水,他想他应该搞错什么了,绝不应该把这一切当做是无聊的恶作剧或者是霸凌,倒不如说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本来能成为朋友的却因为倒霉的体质而无中生有出一系列自作多情。


医务室里,绷带被拆开,伤口在肩头分布了三个,咬的比较深,类似刺穿伤。胸前还有一些零零散散地伤口,刮伤多一点。沾有碘伏的棉签在创口上滚过,皮肤被染成碘黄色,沢田纲吉鼻子抽着气,比他想象中还要疼。


因为已经处理过一次的缘故,伤口没有再出血,山本武见他觉得痛,轻轻吹了吹气,再继续涂上碘伏。喷上促进修复的药膏后,他拿来新的纱布帮他一圈一圈地缠上。动作熟练,想来棒球队的训练应该也让他负伤过不少次,处理之后的伤口清爽了不少。


“这几天不要出汗,也别碰水,伤口会发炎的。”山本武叮嘱道,他又想到了他遭遇的种种,“还有,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沢田纲吉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呐,”他看着山本武收拾拧开盖子的各种药水瓶,问道,“山本,我有个问题。”


“嗯?什么?”山本武笑着看向他。


沢田纲吉坐在医务室的硬板床上,抬起头,目不转睛。他张了张嘴,启齿道:“我很好吃吗?”


他的眼睛确实蕴藏着某种魔力,一眼能望到底不说,还能照射出一个纯洁的外界。方才留恋在他可以吸收一切彩色的黑发上的光全部被它捕获,再反射出温柔的蜜糖棕。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嘟着嘴问出这种问题,山本武因这光失神了片刻,一点一滴拼凑出的天真无邪悄无声息地瓦解,嘴角的弧度也平复了。


“嗯…阿纲身上有股奶香,很好闻。”山本武说道。


“啊,这样吗。”沢田纲吉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答非所问,闻了闻手腕,确实有种香香的味道。大概是为了长高每天早上喝一杯儿童牛奶的习惯把他腌入味了吧。


这种想法让他自己吓了自己一下,还有人会腌兔子肉吗?未免太恶趣味了。


“……可是,山本,”沢田纲吉继续道,“我听说,会出现狩猎本能的人,都……”


“都有心理创伤是吗?”山本武帮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他又是点点头,他想起来了,在这样谁都习惯了成群结队的高中时代,山本武其实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形影不离过。虽然他是棒球队的主力,学校的人气明星,可是难道他真的就拥有很多朋友吗。沢田纲吉迟疑道:“山本的话,总是在夸我,我从中得到了很多鼓励…我想的是,要是能帮到你就好了。”


“阿纲不讨厌我吗?”他不答反问。


“不哦,”沢田纲吉摇了摇头,“反正我这种人,也没资格说讨厌吧。我的老师还对我说过,‘你这废物不自己去争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种话呢,可能他说的没错吧!”


从话语到他的外貌,全部写满了脆弱和懦弱——其实他应该是最坚强的那一个人吧。笑着接受了生来就被嘲笑小不点的身高,被斥责的不太聪明的脑袋,被欺负的家兔的平凡血统,生赋的命运没能打倒他。


山本武支离破碎的情绪一口气被伤痕累累的少年捡起,扎得双手鲜血淋漓也不改心灵。“是天生的,”他对他的问题做出了回答,虽然是背对,沢田纲吉却听出了他有点颤抖的声线,“哈,不用担心,我很幸福哦。不过果然还是有点奇怪吧。”


“不……不奇怪!”沢田纲吉听他的描述,一阵冷汗,他还是选择同山本鼓励他时一般喊了出来:“因为山本是狼,这也是,很正常的吧……额,大概……但是……还是轻点咬人……”


我真是个傻瓜。沢田纲吉想到。


他真是无可救药,贪恋能够和谁说说话的不孤单,哪怕用伤痛来偿还也绝不悔过。


手掌覆上头顶,回归的笑容绽放在山本武脸上:“阿纲,没必要为难自己哦。”



07

五月份还真是一个令人相当讨厌的季节,同时拥有夏天的烈日阳光和还没彻底到来的梅雨季那先兆般的闷热。青春期的爱恋大概也就是在这样别扭的季节里慢慢发酵成型的吧,没有心动的五月不能称之为年少,汗水濡湿的额头和紧张地手汗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复杂的生理调节造成的细胞的躁动,没有谁可以逃过。


体育课,沢田纲吉不过是在跑道边呆呆站着,多看了笹川京子几眼。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学生时代漂亮而单纯的女生闪亮有如明珠,配以前途光明的优等生或是同样帅气的男同学才是爱情故事的开头。他和她本来就没什么故事可言。


有时沢田纲吉还会庆幸,可能他自己的倒霉也转移了恶霸的视线,承担起这个校园大部分欺凌的他或许也间接地为笹川京子能快快乐乐成长的环境贡献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如此想法狂妄自大,却又实实在在支撑着沢田纲吉。


“废柴纲,你看什么看呢?”


同班的几个男生大摇大摆走到了他面前。


“没,没有哈哈哈哈,我在发呆。”沢田纲吉慌慌张张撒谎。


这几个男生都是平时处在戏弄他一线的老面孔,沢田纲吉不免冷汗。这种回答方式当然不会让他们满足,毕竟无聊的体育课还有许久,总得找到一个契机开始打发时间:“骗谁呢,在看京子吧?你小子胆子不小哇!”


“怎么样?给我们去买几瓶饮料,我们勉为其难帮你保密噢。”


“不然我就去和京子说你色眯眯盯着她跑步怎么样。”


“知道了……”沢田纲吉赶忙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熟悉的零钱,才想起身上穿着的是其他人的衣服。为了防止被勒索,他一向不带钱包上学,现在身上可谓是身无分文了,“那个……我没带钱……”


“哈?”为首的同学说道,“开什么玩笑?”


沢田纲吉闭上眼睛,准备好接受即将要到来的拳打脚踢。在捂住头后他想到,对不起了山本,你的叮嘱我没能好好遵守。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发生,传来的是一声惨叫。


他睁开一只眼睛往外探视,一抹银色就掺着风在他眼前出现——狱寺隼人单脚向后踢出,一个回身的功夫手刀劈在另一人的胸前,左脚还未落地,右脚又是一击。


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血痕,嘴角也是淤青的,直到上课前都没见他的影子,想来是和校外的不良干架的时候挂了彩。可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狱寺隼人没几下就把几个学生踹倒在地,穿着皮鞋的脚踩在方才叫的最凶人身上,逐渐加大的压力让他尖叫连连,其他几人只敢趴在地上观望,都不敢上前。


沢田纲吉冲了上去,扯着他的袖子喊道:“狱寺同学!”


被叫到名字的人回头瞪了他一眼,过分好看的五官棱角分明,皱起眉头的模样边更显凶狠,沢田纲吉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松手。


他直勾勾盯着他。几秒后,狱寺隼人像是松了口,地上那人的惨叫做歇,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递向他的方向:“点个烟。”


慌乱接过他烟盒的沢田纲吉愣了愣,他刚刚好像用的是请求态而不是命令态?


这会儿沢田纲吉顾不上那么多,赶紧生疏地打开烟盒拿出一支,学着他的样子摁下打火机的开关点燃了烟头,递给还踩在人身上的狱寺隼人。


他夹起烟,心不在焉地塞到口中,抬起脚踢开了躺在地上的人,十足地校霸做派,撂下狠话:“再他妈敢动他我让你跪在地上磕头。”


“狱寺!”沢田纲吉又拉了拉他的袖子。


不等他说什么,那几个学生屁滚尿流地逃跑发出的哭喊就盖过他的声音。


曾经萌发过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重临心头,像每一个励志的故事一样,把角色从黑暗中拯救出来主人公赶走了丑恶的霸凌者——虽然是以仿佛施暴者般的姿态闯入故事,沢田纲吉五味杂陈,他像是被大灰狼拯救的小红帽,感激是真切的,不愿看到暴力也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他不是那种会在无理由的被殴打后诅咒对方去死的人。


他只是个软弱的、天真的废物,祈祷所有人都能善终的理想主义者。沢田纲吉知道,这样的他肯定很令人讨厌,对于帮助了他的人却没法完完整整地说出全面肯定的话语,让人失望却也惹人发笑。


“…怎么了?”狱寺隼人回头,吐出的单词竟然变得结巴起来。他没见过沢田纲吉这样的表情,他不是个对他人的情感特别敏感的孩子,而沢田纲吉的心情全部都写在脸上,糅杂了伤心和快乐,懊悔和感激并存。


他越来越摸不清这个小兔子的想法了,同样的,他也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的情绪,为什么那么幼稚地非他不可。聪明如他不可能不知道答案,不坦诚如他不可能这么快直面。


狱寺隼人烦躁地吐出嘴里的烟雾,沢田纲吉似乎快习惯了,他喜欢把烟吐在他的耳畔他的脸上,浓烤烟和奶香水火不容,最后总能留下长久的气息。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沢田纲吉情难自已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藏起那副不中用的模样:“谢谢…”


其实这一刻,沢田纲吉考虑到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在功课上展现出的谋略。哪怕用强硬的手腕赶走一次霸凌者,紧随而来的也只会是又一轮变本加厉的冷暴力;寻找到了能够依靠的靠山,自身的弱小不加以改变便会永远沦为食物链底端的附庸品。说到底,什么都没被解决,无论是他的处境,还是他的价值。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狱寺隼人是在他短短十几年悲惨历史里第一个出手相救的人的事实。


烟灰落在地上,潮湿而炙热的空气烤得他们也像烟草一样蜷曲,夏季的风暴席卷大地,把不切实际的爱恋、道德败坏的丑恶尽数摧毁。他发烫,下坠,然后被救赎。


-


意料之中的麻烦事。


周三这种东西,一定和沢田纲吉有什么仇恨。不是排球部的打扫,就是教室卫生。如他预期的一样,他的处境没有因为学校里疯传的流言而改变,他还是苦唧唧地来到排球场,散乱的球已经被他在课间跑来捡回到球框里,现在还剩的就是清理场地。他吃力地拿着抹布和拖把,准备开始苦战。


“哟,阿纲。”忽然,山本武从排球场的另一个入口向他打招呼,他背着棒球棍,还提着一桶水,“哈哈哈,你果然又在这打扫。”


“噫,”沢田纲吉诧异,“你怎么在这山本,这幅打扮……”


山本武冲他一笑:“当然是来帮你打扫了!”


他显然不是说着玩玩,话音刚落,山本武卸下棒球棍,把水桶也放到地上,走到沢田纲吉身边拿过他手中的拖把扛到肩上:“拖地就由我来吧,阿纲就努力擦干净墙壁吧。”


“诶?!真的吗!谢谢你山本!!”喜出望外的消息,本来因为受伤拖把的重量就难以承受,要拖干净这么大的场地几乎是不可能。山本武的帮助简直是恰到好处,没有夸大实力,却精准地承担了劳动,说话留出的余地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沢田纲吉不禁感叹他心细。


拖把的布面刷过落了灰的地板,清澈的水在一次次推进中慢慢变得浑浊,山本武拖地似乎也有些打棒球的做派,沿着场馆的边缘一圈一圈地往里。效率之高令人咋舌,才不到半个小时,地上基本已经被洗刷过了一边。他个子高,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不得不弯下腰来,拉近了和地面的距离,降低了海拔就那么触手可及一般。


抹布在墙面上来回扫荡,有一块墙壁凹陷了进去,是常年受到排球撞击留下的遗迹,擦去上面的灰尘,木头的纹路清晰可见。整个排球场鲜少有墙壁不是这样的,能为了热爱的事物做到这个地步,不管再怎么说,使唤他打扫也好喊他去捡球也罢,他们都是闪闪发光的。


擦墙的干活并不难,沢田纲吉做完他的工作,蹲下身来打量着地板。


因为勤换水的缘故,山本武拖过的地面没有脏水渍,角角落落都照顾到,干净的程度不是平日里糊里糊涂擦过一遍可以比拟的。可能认真的人总有某种魅力,沢田纲吉看他专注地眼神看得出了神,手里的动作也停下。


注意到他手里捏着抹布发呆,山本武支着拖把:“阿纲。”他叫。


小兔子在身高差下被迫又仰头。他听他这样说:“一起放学吗?”


该怎么说呢。沢田纲吉动了动耳朵,低下头去,小声地说:“好。”


得到肯定回答的人笑了笑:“那你抹布给我吧,我去洗一下,咱们可以走了。”


沢田纲吉抬起手,把手里灰不溜秋的布传到他面前。蹲下之后的视野有种奇妙的感觉,譬如站在光里的山本武似乎在熠熠生辉。都说黑色能吸收所有的光,这话大概没错,和光谱和光线和物理没有关系,沢田纲吉仅仅依靠他自己的眼睛在判断。


鬼使神差地,他跟上了山本武的步伐。前面的人脚步顿了顿,很快恢复正常的步频。沢田纲吉加快了脚步才能跟上他,注意到这点后,山本武又放缓了速度。


这场脚力的较量因为沢田纲吉仰着头在看他而被忽视,直到水池前冲洗扫除用具时,面对镜子他才能同时看清两个人的面貌。


帅气细心的山本武无疑是无数女生仰慕的对象,能干又贴心。他嘛,他是块皱巴巴的小抹布,拿来擦擦墙差不多了。


镜子里的他垂下眼睑,嘴角往两边扯了扯,山本武看着镜子里的他,没由来的不好受。通过表情就能判断,沢田纲吉肯定又在想一些妄自菲薄的比喻,他天生对别人的感情过分明察,看透了和能不能说出来又不是一回事儿,大概漠不关心的糟糕性格也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被饲养生长的吧。


心事被揭穿的感觉谁都不会好受,山本武模模糊糊中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或许这个定律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并不受用,他试探着说道:“阿纲又在想觉得自己的很差劲之类的事情了吧。”


“诶,你怎么知道?”沢田纲吉说道,语气中没有悲伤和尴尬,错愕和惊喜取代了这两种感情,“这是读心术吗?”


“不是哦,”看来猜中了,山本武不自觉地笑了笑——明明没有谁在看,“不是说过了吗,阿纲要自信一点。”


水龙头关上,不绝于耳的水流声也渐渐停止。拖把和抹布放置到它们原本在的畚箕间,没有太大的疲惫和抱怨,打扫的任务顺利完成。沢田纲吉甚至生出了如果他是女生,肯定要不中用继续那套暗恋的手段,在棒球场上偷看山本武的怪异想法。


可他不是女生,今天也没有棒球赛。一只手搭上了后背,膝弯被抄起,他的两只脚离开了地面。回过神来的时候,山本武已经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诶诶诶诶诶??”沢田纲吉不自然地动了动。


“哈哈哈哈哈,阿纲像小兔子一样轻呢,”山本武不理会他的疑惑,抱着人往卫生间外面走去,大有一番要这么抱着他走很久的架势,“也就和棒球包差不多,所以抱起来也不是很累。”


沢田纲吉涨红了脸:“放我下来啦山本!不要总是把我当兔子看待!!”


“嗯~抱歉呐,我拒绝。”


他不再挣扎,缩在他的怀里。山本武抱得很稳当,背和屁股都被托住,身体右侧就能靠到他的胸脯,暖烘烘地快要闷出汗。这种体温简直就像是恋爱故事,酸酸的又手足无措。沢田纲吉觉得,用温柔这个词汇去形容山本武应该是恰如其分了,他做的事是那样挑不出一点毛病。他不知道他是否经历过什么才早就这样瞻前顾后的深谋远虑,他只知道山本武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燥热。


其实他很喜欢拥抱的感觉。


球敲响地板的门,毫无防备地露出入口后他站在画框般的门中。就要来临的梅雨季让光也变得细水长流,被光淹没、窒息;再被雨水照亮,托住。




08

“呃呃呃呃呃会不会很痛啊!!”


“不会的,你就老实点吧。”


饰品店里,沢田纲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店员有点为难地拿着穿刺针,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要打耳洞的是那只棕兔,橘色的T恤和黑色的短裤怎么看都还是个乖乖学生,另一只灰狼却是十足的不良扮相,短袖衬衫配皮裤,项圈下还挂了好几条长度不一的项链,手臂上的发绳和护腕也堆叠出了相似的效果。


狱寺隼人伸出一只手放到沢田纲吉脸前:“行了别哭了,要是痛你就咬我的手。”


沢田纲吉很没形象地哭喊道:“我又不是狗,咬你也没用啊啊啊啊啊啊!就不能不打吗!!”


没办法了,狱寺隼人使用暴力把小兔子摁倒座位上坐下,托起他的一只兔耳朵,对店员说道:“扎吧。”


店员说了句好,开始拿酒精棉给耳末端的软骨一处消毒,沢田纲吉哭得更凶了,却不敢动,店员迅速地将穿刺针打入固定钳中的洞,针抽离耳朵的瞬间,狱寺隼人赶紧安慰道:“好了好了打完了,结束了。”


确实,只是一瞬间的疼痛,等沢田纲吉反应过来的时候,店员已经在做清理了。他惊魂未定,做了三个深呼吸。


“请问耳饰是在店内购买还是……?”店员问道。


狱寺隼人从自己耳朵上摘下一个环状耳骨钉,递给店员:“先用。”


纯银的耳环上刻着他名字的罗马音,是他十四岁时在意大利第一次打耳洞时手工定制的。那时他也有点害怕,但那所谓的害怕,仅仅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该有的对未知的恐惧。十四岁的他已经离开家多年,这样的疼痛连蚊子叮都算不上。


发现好像不怎么痛之后,沢田纲吉止住了眼泪,后知后觉地问道:“所以为什么要骗我来打耳洞啊!!”


周六的一大早,他就被狱寺隼人以“出来陪玩”的借口喊到了商店街,随后直接被拉进了饰品店打耳洞。


“宣誓主权。”狱寺隼人一抱臂,毫不避讳道。


耳钉穿过耳洞的感觉凉凉的,沢田纲吉眯了眯眼睛,在店员的示意后跳了起来,垂下的右耳处就多了一抹小小的银色。这段时间他摸清楚了狱寺隼人的脾气,只要不在他明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的时候叽叽呱呱,其他时候都可以大呼小叫,这会儿他就蹬鼻子上脸地在原地蹦跶:“太过分了这也!”


在沢田纲吉眼里,他的动机无异于蓝波和一平互相抢夺饭碗里的食物,行为却是造成了他身心俱疲的场面。自从狱寺隼人发现他还是跟山本武谈笑自如开始,其黏人程度直接上了一个档次,在他的干扰下,沢田纲吉和山本武一起吃午饭都要和偷情似的躲到天台,好在不良业务繁忙,一天打架好几场,把他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店员已经习惯了沢田纲吉的一惊一乍,判断出主导权拿捏在狱寺隼人手里,虽然他也不认为两个貌似是高中生的学生能创造多少业绩,但总归还是要拉拢生意:“请问要看一下我们店内的首饰吗?”


“看。”狱寺隼人不讲理地借着身高差环上沢田纲吉的腰,带着他到了货柜前。沢田纲吉本来没有逛首饰的意思,可看到货柜里有一排设计颇为新颖的首饰组合,停住了脚步。


整套首饰是纯银制作,呈现出坠感,银线构造出的是一个个假名词汇,沢田纲吉第一眼看中的就是其中的手链,链子上构造出一句话:“对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沢田纲吉指了指手链,“使用频率超高的啊。难道说戴上以后可以在道歉的时候展露一下手腕吗?”


狱寺隼人也注意到了这一柜新品:“我倒是觉得这项链挺拽的……就是这玩意儿有必要做的这么有艺术感吗。”


“啊啊啊,完蛋,这个和狱寺同学天造地设啊。”那是一条写着“混蛋”的项链,沢田纲吉没忍住幻想了一下狱寺隼人踹翻别人的时候领口闪过一道光——混蛋。


看他很快就从刚才打耳洞前的害怕中走出来,脸上挂着泪痕笑的样子又好笑又可爱,狱寺隼人俯下头,在他的脖子上的疤痕处亲了一口。


沢田纲吉僵在了他臂弯里,有种又要被啃一口的错觉,狱寺隼人还不算完,看到他警觉的眼神后又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这样似乎才算满意,狼尾巴也翘了起来,在空中一摇一摇的,像只拿到心爱的玩具的小狗。


最尴尬的还要数站在后面的店员,确认了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健康后收住了想要推销的话语。狱寺隼人一插口袋,把visa卡塞到店员手里,悄悄说道:“这个月新到的全部刷一遍吧。”


店员震撼地说不出话,识趣地退场。见他离开以后,狱寺隼人从小拇指上取下一个戒指,拿起沢田纲吉的手,套到了他的左手中指上,他不明白没根手指上戴戒指是什么含义,可狱寺隼人似乎心情极佳,脑袋上的耳朵也一抖一抖。


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很喜欢这样开心的狱寺隼人,眉头不紧皱,嘴角也不是耷拉着的。他的耳朵和尾巴都比他本人诚实,会直白的表露情绪。


提着一袋子叮叮当当的饰品离开店门后,狱寺隼人还是没有撒手,粘着他走路。


“哟,阿纲。还有狱寺。”山本武一贯的打招呼方式,二人都是回头一看,他穿件黑色打底,绿色格子衬衫和卡其色短裤,一副居家休闲的模样正站在他们身后。


他的出现可谓是引起了两极分化的反应,沢田纲吉惊喜道:“山本,你怎么在这!”


狱寺隼人脸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山本武没睬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我借到了今年超OO队的DVD,现在店里还有一张,想看要抓紧了。”


“啊?真的假的,我要借!哪家DVD店?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沢田纲吉坐不住了,要知道对于他这种买不起碟的学生来说,能在店里借到当季的新影片可谓是大成功。


“路口新开的一家,我带你去吧?”山本武指了指路的尽头。


“不要。”狱寺隼人替他回答道,顺便把沢田纲吉藏在了身后,眯眼盯着山本武,“谁知道你按的什么脏心。”


路上人多眼杂,他也没法把沢田纲吉从他身后抢过来,两人横在路中央对峙着,气氛一时冷下。倒是路过的几个女生看着二人,感叹了几句好帅之流的废话。


眼见两人不对头,沢田纲吉满头黑线,这又是什么晚十点档双男主狗血都市爱情?对于肉食动物奇怪的占有欲,他真是一点都不想沾了。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狱寺隼人炸了毛的耳朵和尾巴,他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在掌心里捏了捏。


妈妈说小狗生气的时候可以摸摸他的头,他没这个胆量,何况有点够不着,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起效。


掌心传来的触感很奇妙,小小的拇指没什么力气,捏下的感觉就好比是觅食小兔子拱了拱手心。


狱寺隼人的耳朵耷拉下来,戾气被同化,一颗心也变得软软的。


沢田纲吉说到:“狱寺同学,我们一起去吧?”


“好…”狱寺隼人呆看着他,反手牵起他,这世上没有焦急的罗曼史,他们也就没有十指相扣。


或许沢田纲吉真有那么点端水大师的天分,安抚好了这一只,赶紧又去招呼山本武。在他的认知里,相较于动不动炸毛的狱寺隼人,山本武要成熟不少。他也不闹,主动地把手搭在他脖子上,还调笑道:“狱寺真是名不虚传的暴躁啊哈哈哈。”


三人就着这么别扭的姿势在街上横行,一路到了DVD店。


“老板!我刚才借的那个碟还有吗?”山本武问道。


周末客流量较大,老板忙的不可开交,看了他一眼后答道:“小伙子实在不好意思啊!你走了之后马上就来了人借,现在已经没有啦,去年的要吗?”


沢田纲吉噘噘嘴:“去年的早看过了。”


听他这么说了,山本武又冲店里喊了句:“不用了,谢谢老板。”


“怎么办?”山本武问道,“要不一起看?”


狱寺隼人看不下去了:“就不能你先给他看看完你再看?真是的,这么麻烦换我直接买个十张。”


山本武不恼:“狱寺也来吧,特摄很好看的哦。”


“对呀对呀!”沢田纲吉附和,“这次还会解锁新形态的robot,听说很帅气,啊好想立马开始看!”


“是啊,狱寺就不要闹脾气了,一起去阿纲家里怎么样?”


“诶!我家吗?太好了……”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狱寺隼人满脑冒星,可一旦情绪失控在沢田纲吉眼里自己就是无理取闹更加反衬山本武的稳重。一拉一踩不得不说那些微言大义的句子弄得他敢怒不敢言,只能闷声点头。往沢田纲吉家进发的途中,他掏出手机,打开和碧洋琪的聊天框,破天荒地主动发消息过去:姐,问你个事。


情敌是绿茶,有对策不?


-


沢田奈奈打开门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关门的冲动。


夹在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之间的沢田纲吉看上去小小一只,人畜无害,身后站着的两尊大佛没一个看上去是好惹的角色,她这倒霉的可怜儿子怎么就和这群人混到了一块?


作为母亲的除了支持什么也做不了,沢田奈奈隐隐约约也意识到了,他的儿子在长大,曾经丢了一支铅笔都要找她哭个半天的沢田纲吉现在已经变成可以一个人抗下许多事情的大孩子了。


沢田纲吉欢天喜地招呼他们上楼,两人都是说了句问候,脱下鞋跟了上去。


放映机在客厅有一台,他房间里也有一台。沢田纲吉不希望打扰到妈妈做家务,选择了卧室不那么大的放映机。灯一熄,放入碟片,屏幕上便出现了画面。


“好激动!”沢田纲吉打开空调,从床上拖来一床毯子盖在腿上,热情的邀请两边的人,“你们要盖吗?”


然后被子里就多了四只脚,毯子里有些拥挤,沢田纲吉不讨厌这种感觉——和同龄人缩在一床被子里看特摄是他从幼儿园开始的梦想。


东O的标识在电视上闪过,沢田纲吉也就投入进了剧情里。全篇并不长,加上片头和片尾也就五十六分钟,新的合体robot形态和独立于故事之外的反派,看得沢田纲吉十分过瘾。


山本武虽然平时不怎么看特摄,但多少看过几部,今年的超OO队他也在追。从沢田纲吉小学同学口中旁敲侧击出他的爱好并得到确定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他的爱好也是普通男生的爱好,甚至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狱寺隼人就是心不在焉了,一方面是不了解前后剧情,实在索然无味;另一方面,他在和她姐发消息,虽然碧洋琪说话和他一样冲,两个人对话框宛若吵架,但事实是在做咨询。


“太感动了!”片尾播放结束,沢田纲吉感动道。房间已经被空调吹的很凉爽了,他往地上一倒,整只兔钻进了空调毯里。


空调毯拱起一个球,在聊手机的狱寺隼人和回味剧情的山本武都是一愣,掀起毯子往里探头。沢田纲吉躲在里头,两只眼睛闪闪在黑暗里闪闪地往上看,嘴巴似乎也因为开心歪成了三瓣嘴。


见两人把毯子掀开,他伸出一只爪子把放在地上的柠檬水捞到被窝里,两只手捧着喝了一口。小兔子饮水的样子显然刺激到了外头的两只肉食动物,心照不宣地迅速松手盖上了毯子。


于是毯子里传来沢田纲吉莫名其妙的呼喊:“嗯嗯嗯?怎么突然关起来了?”


他用头顶开被子,这么大幅度的一个动作,柠檬水完美地撒了出来,虽然大部分都倒到了他的身上,他还是焦急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来擦一擦。”


抽纸的功夫,沢田纲吉完美地摔出了一个弧线。山本武眼疾手快,接住了笨手笨脚的小兔子,他体重本就过轻,对于常年投球的臂力而言举起他实在不是难事,沢田纲吉便被稳稳当当放到山本武两腿中间。


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听到他说“小心”的。沢田纲吉有点奇怪地仰头,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脖颈间,最后只看到了山本武的下巴,他折起一条腿,想蹬地起身,摁在腰上的力量却阻止了他的这一行为。


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发展。


无领卫衣被柠檬水濡湿,锁骨上痂脱落后的红印也沾满液体。沢田纲吉探头探脑的样子让他更像被圈划到储备粮里的小型动物,对周围的情况一概不知。


“抱歉,阿纲。”


突如其来的道歉以后,尖牙穿破衣服的纤维刺入皮肤的痛楚从斜方肌处传到头皮,他条件反射地抽动了一瞬,喉咙里也漏出呻吟:“痛!”


“喂!”狱寺隼人慢了一步,直到他叫出声以后才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正在受苦的小兔子。


晚了,山本武抬眸睨了他一眼,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原本做出一副要救沢田纲吉于水火之中的狱寺隼人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滚烫的血液随着伤口滚滚流出,他的理智最终为本能所打败。


另一双手抚摸上沢田纲吉的身体,卫衣被向上推起,纤细的腰肢便暴露在空气中——更尖细的、狱寺隼人的狼牙也嵌入可怜的皮肤里,后背和腰上同时发生的撕咬叫沢田纲吉抑制不住地惨叫出声:“唔嗯?!”


他暗暗庆幸退化了的咬肌没有扯下皮肉的能力,双手在空气中拍打,血液从血管中往外流出的流感就叫他浑身脱力。精神恍惚的片刻,沢田纲吉的下身忽然一凉,休闲短裤被扯了下去两条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空调风还在吹。夏天却这么寒凉。


“别……呃!”


狱寺隼人的唇形很好看,沢田纲吉曾经这样感叹过,可现在他的嘴凑在白净的大腿上,无甚章法地舔咬着,脂肪稀少的部位被牙齿嵌入固定,再扯向其他的方向,挤压出的血液顺着大腿的曲线流下,他的舌便食髓知味般寻着它的步伐,大腿根部的瘙痒叫沢田纲吉羞愤交加。


而另一边,隔着衣服的三角肌在留下两处贯穿伤后得以幸免,刚好没多久的脖颈又一次成为袭击的对象,脖子被叼住时的痛觉虽不如敏感的地带,窒息和恐惧确却是毋庸置疑。健壮的双臂将他扣在怀中,山本武这次咬的不是很深,仿佛存心在逗他一般,有时还去欺负发红的耳根,甚至如对待幼崽一般舔过他的脸颊。


好痛,浑身都在痛。沢田纲吉意识模糊地想到,大概今天就要在这里被拆吃入腹了。


在此之前他还是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譬如说意外有着幼稚可爱一面的狱寺隼人、譬如说比他想象的要更会照顾人的山本武。每次他们轻轻晃动尾巴的时候,沢田纲吉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同样能直言感情的长尾巴,和他们一起摇摇,诉说快乐。


他只有一个可怜的,短短的小兔尾巴球。血统就这样对待他。


或许这一切都是从开始便注定了的在劫难逃。但他无所谓,除了有那么一点遗憾之外,沢田纲吉已经能把这些痛楚全部当做是为“友情”支付的门票费。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也好,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被爱着,无论动机出于什么,这就足够了。



08

故事没能在夏天到来之前结束。


一旦拖进夏天的进程里,一切都变得没完没了了。沢田纲吉在医院躺了一天,虽说都是些外伤,社会对这类事件的关注度摆在那,迫不得已,他还是做了全套的体检,还被请去公安机关喝了茶。


可能会留下的证据被他亲手销毁了,甚至从狰狞的伤口处也没法提取出DNA进行排查。没人认为这个可怜的少年会在警局的镜头前撒谎,可他却完整地续上了一段谎言。


我是不是也变得能干一些了呢?沢田纲吉突发奇想。


他揉了揉脸,肩膀上的山本武留下的伤口让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一阵隐痛所牵制,像是某种烙印打在他的身体上。他低头看看自己,却看到了垂下的耳朵上挂着的,狱寺隼人的耳钉。手上还有他的银戒指。


在旷野里进行标记重捕法的话,他大概就是两次都掉进陷阱的那个吧。


川流不息的街道,并盛市的梅雨季一如既往地到来,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只是他站在警局门口思索去向的几分钟里,雨滴就打湿了柏油路面。沢田纲吉想起来了,比起晴天,他更讨厌雨天。一次次地恶意推倒和丢出窗外的教科书,他和掉进水坑的纸张一样,皱巴巴脏兮兮的,自己都想笑自己。


原来他那么孤单。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放学,一个人默默无闻的忍耐,一个人徒劳无益的苦恼。一个人的夏天,一个人的年少。


-


驯服叠加上排他性,酿造出的就是畸形的感情。在儿童游乐园秋千边的二人没能预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从头顶开始,雨水一点一点打湿每一寸布料,直到不能再吸一滴水为止。


打破寂静的是山本武,他靠在秋千的支撑架上,对另一端的狱寺隼人说:“适可而止吧,我们都是。”


潮湿的雨浇灭了狱寺隼人手上的烟,他烦躁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有本事就把闻到反式45环氧E2癸烯醛就发病的狗屁基因治一治。”


他说的化学分子式冗长拗口,山本武模模糊糊也只听懂了个大概,耸了耸肩。说白了,他们只要接触到血液中的这种乱七八糟的化学分子便会产生攻击负伤对象的神经冲动,在外界尚能抑制这种危险的想法,可显然,对于沢田纲吉二人都败给了傻逼血统。


原因不言而喻,在这一刻,互相看不惯的二人却生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感。山本武把靠在支架上的身子搬直,语气无甚波澜:“总之你也有那种感觉吧。”


那种感觉,什么感觉,排他性叠加了驯服的异样感情,如果是说这个的话,狱寺隼人只会在心里承认。他最看不惯山本武这幅似乎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他做不到他这么冷静。


谁还不是谁的光,谁的希望。他们本来就是生长在黑夜下的种族,种种不幸和扭曲篆刻在碱基对里,哪怕在阳光下生活,他们也疯了一样地想找到能照出所有光和暗的镜子——找到清澈的瞳孔。


不冲动还能叫狱寺隼人吗,他一如既往插着口袋:“喂。山本,打一架吧。”


“…你怎么这么暴力。”山本武无语。


可狱寺隼人已经朝他的脸踢了上去,山本武赶忙侧蹲避开,他好像铁了心要打,山本武叹了口气,选择奉陪。反正他也不爽,他也烦躁,不过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罢了,对于狱寺隼人这种张扬的性格他早就想领教领教了。


两人打架都是野路子,到底是谁先把谁踢倒在地,又是谁先把谁击退出一段距离,这些都被雨水藏得不着边际。


嘴里传来血腥味,山本武忍着恶心撑地站起,狱寺隼人抹了抹鼻血,下一击很快又打出。


一声清脆的喊声从雨中传来:“狱寺同学?山本?是你们吗!”


他的动作慢了一瞬间,山本武便顺势扣住他过肩摔去,狱寺隼人换用左手向上,他的攻势便被打散了。沢田纲吉一路向他们跑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个人互相挥拳的场面。他又喊了一遍他们的名字,二人无动于衷,继续相互扯着领子扭打在一块。


“你们不要打了!”沢田纲吉快要急哭了,自暴自弃般抬起两只手横在他们中间,手肘的皮肤上还挂着水珠,就像是刚掐出来的一般,“一人一口不就好了吗!”


闻言,本来还拔剑张弩的二人都愣住了,看向他。


他最终还是掉了眼泪。


忍了太久的泪水一股脑地从眼眶里掉出,擦都来不及擦。在警局做笔录、医院包扎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他越想越委屈,染着哭腔的声音继续道:“我不管你们到底是要吃掉我还是什么的……反正我这么没用,已经把你们当朋友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六月的呢?说不清楚。暴风雨好像也是在一夜之间忽然来临,毫无征兆地降下冰冷的雨和狂乱的风,小心翼翼维持的关系,三个顶点构筑的图形似乎不如他想的稳定。


为了维持这个姿势,从警局借来的黑伞伞柄卡在腋窝下面,遮住了沢田纲吉的头,不难想象出他红着鼻头的模样。随后,山本武和狱寺隼人松开了对方的领子。


先握住他手的是狱寺隼人,手心相对,把他的左手捧在手里,他又露出那副犯了错的流浪狗一样不知所措却又不肯道歉的模样;山本武则是托住他的右手,轻轻往下放去,让它回归到自然垂下的状态,从腋窝处接管伞柄,帮他撑起了伞,挡住了外面的雨。


沢田纲吉觉得,和他们待久了,自己也变得任性,不管不顾道:“我不想再被一群人勒索,不想被打得头破血流了,我就是自私,以为有了朋友就能解决这些问题,我就是倒霉的傻瓜!”


他们说不出话。沢田纲吉在穿过他们周身空间的雨滴里读出了诸多未能宣之于口的话语,他也就不再追问,话语戛然而止,两只狼都有些茫然地看向唯一还没被淋湿的小兔子。


都不过是命运的弃子,都是相似的孤单不同的没能绝望。


狱寺隼人小心地抱住了沢田纲吉,生怕弄疼沾湿他似的,却又情难自已。伞稳稳地在空中举着,开辟出一块独立的空间,伫立的他们也变成了遗世的存在。风没能侵蚀的雕塑一般,暴露的疼痛是他,隐秘的疼痛是他。


“我们回家,好吗?”


已经在哭的话,就没法流更多的泪了吧。


-


“呐呐,你听说了吗?”


“什么哇?”


“废柴纲和山本还有狱寺关系变得很好哇。”


“诶?真的假的啊,感觉是天差地别的三个人。况且,沢田是兔子吧,兔子和两只狼在一起玩,总感觉很不可思议呢~”


“确实!”


“所以呢?”


“所以,给山本的情书我们让沢田转交吧?”


“啊~好主意哇。”



“你妈的我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个棒球笨蛋,可遗传的变异才是生物进化的内在因素,低能儿,有没有长脑子啊?”狱寺隼人一面骂骂咧咧地一面踹开教室的门,嘴里还在说着进化论。


山本武把手枕在脑袋后,对他的语言轰炸毫不在意:“哈哈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好啦好啦——”沢田纲吉站在他们中间叹了口气,又是这样,每天早上一块儿上学狱寺隼人准要对山本武进行一番彻头彻尾的鄙视,后者每次都是乐哈哈的样子,惹得前者愈加恼火,为了防止事态恶化他只能出面阻止,“听话!不要再吵了。”


“嘁。”狱寺隼人别过头去,不看山本武。


山本武也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没在吵噢。”


“不要回避!”沢田纲吉叉腰,装作生气的样子对闹别扭的两人再次下达停战命令。


一黑一灰两只大型犬斜了对方一眼,贴到他的旁边。狱寺隼人最容易服软,点头哈腰说了句对不起,山本武也放下手背在身后,不再摆出一副玩世不恭地态度。


早读铃打响。


听说青春能实现任何愿望,稀里糊涂踏错一步,又莫名其妙接近连沢田纲吉自己都没认清的目的地。


未来到底会如何,不寻常的感情又怎么安置,他只能暂时搁置这些问题半是逃避半是面对的往前走。看过狂风暴雨占领的天空后,他变成了他们。



家兔不该踏进肉食动物的世界的,除非他真的很可爱。




end。





bb:


首先感谢看到这的妈咪们!


第一次写家教,也是第一次写白学,诸多地方多多包容!!这篇文磨了快一周总算是写完了,又长又臭,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到萌点。尽量完整地写了关系线,这个sbw我真是又爱又恨,你的部分怎么这么难写啊!!


我流的元祖夹心是,天差地别的表达方式和过分相似的思想感情,总而言之我感觉59和80届到的可能性都很大(至少比某些凤梨强一百倍你说是吧ldh),这个故事也是糅杂了一种,如果27没有成为彭格列十代目——这样的基调在写。没用的阿纲其实也很可爱啊!^q^


刚刚掉进khr里,有很多地方可能还没处理好,虽然在lof里大摇大摆吃了很多粮,但角色还是靠自己理解的多,ooc怪我!


说起来明明马上是球生日了确实酷哥戏份比较多,这是为什么捏?大概是我石墨头像是酷哥吧(烟)


话说这个球兔饭是真滴少。。隔壁18生日还有一个月都开始大刀阔斧搞活动了,8027同人女不做饭吗!!(敲碗!)


这个设定没能开车可谓是非常可惜了,下次一定!


巴拉巴拉小肉饼

同学:喂(小声)山本,你没有觉得狱寺和沢田的关系不一般吗,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啊……

800:?是吗,他们俩上学的时候不就那样吗(轻笑)

同学A:说……说的也是呢哈哈。

同学A:说起来我听说你们三个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你们是做什么的啊?今天来还穿一身西装,莫名有点威风啊怎么回事!

800:啊……硬要说的话,算是对公司附近的居民生命财产安全负责的工作吧,哈哈哈。

同学A:那不就是卖保险的吗!

800:(愣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想象力不错嘛!

————————————

同学B:卧槽你们来的时候看见了吗,对面街的路口停了一排车队!总感觉有什么不得了的人在附近啊。

270:……...

同学:喂(小声)山本,你没有觉得狱寺和沢田的关系不一般吗,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啊……

800:?是吗,他们俩上学的时候不就那样吗(轻笑)

同学A:说……说的也是呢哈哈。

同学A:说起来我听说你们三个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你们是做什么的啊?今天来还穿一身西装,莫名有点威风啊怎么回事!

800:啊……硬要说的话,算是对公司附近的居民生命财产安全负责的工作吧,哈哈哈。

同学A:那不就是卖保险的吗!

800:(愣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想象力不错嘛!

————————————

同学B:卧槽你们来的时候看见了吗,对面街的路口停了一排车队!总感觉有什么不得了的人在附近啊。

270:……

同学B:沢田你不会害怕吧哈哈哈,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连吉娃娃都怕……

590:???

270:(超直感发作按住狗哥)隼人不可以哦。

590:(关掉了某种名为暴躁的开关)就是你吧,上学的时候还放过十代目的鸽子,借了十代目的课本不还。

同学B:十代目?哦哦你说沢田啊……说起来为什么这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啊!再说了,不光是我,狱寺你刚转学来的时候不是还一脚踹翻了沢田的桌子吗!

590:……对不起十代目(萎靡)

270:没关系的隼人,我都不记得了(拍拍小狗)

590:十代目……

同学B:你看沢田都不记得了嘛,所以我……

270:你那个记得。(笑眯眯)

————————————

大家好,还是我,岚部的嗑学家摄影!感谢boss愿意带我一起去日本的并盛校友会!因为boss说我的摄影技术还可以,他已经把我发的照片都看过了!【我都发在内网5927角了啊boss怎么看到的啊啊啊】于是在岚守大人警告的眼神中我腆着脸跟来了!而且还是以友人的身份!【得意】不像保镖大哥他们只能在一条街外干等,嘻嘻。😌




ps:对不起大家创作了十分ooc的炸锅文学……【土下座】

青溪杳杳

《雪影》碎梦×素问逆水寒手游衍生同人文

  全文完结,字数1.1w 关键词:bg向 甜虐 双向救赎 be 

  人物设定略有修改,背景设定与游戏基本一致。

  

  

  第一幕

  

  乌鸦无声飞过小巷,停在满地的尸体旁,今夜那场血宴已经落下帷幕。  

  奕年趴在冰冷的地上,他身负重伤,胸口汩汩地往外流血,望见首领准备离开的背影,他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任务失败,作为杀手的他对于组织已无利用价值。 

  首领身旁缓缓走来一名身形较小的少年,侧身问道:“还有一两个人可以带回,就这样离开了吗?” 

  首领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都活着回去,于是轻蔑道:“即便是...

  全文完结,字数1.1w 关键词:bg向 甜虐 双向救赎 be 

  人物设定略有修改,背景设定与游戏基本一致。

  

  

  第一幕

  

  乌鸦无声飞过小巷,停在满地的尸体旁,今夜那场血宴已经落下帷幕。  

  奕年趴在冰冷的地上,他身负重伤,胸口汩汩地往外流血,望见首领准备离开的背影,他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任务失败,作为杀手的他对于组织已无利用价值。 

  首领身旁缓缓走来一名身形较小的少年,侧身问道:“还有一两个人可以带回,就这样离开了吗?” 

  首领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都活着回去,于是轻蔑道:“即便是算无遗策的棋圣,在棋盘上也不可能保住所有棋子,我们走吧。”

  此时强烈的恨意漫上心头,但奕年更恨无用的自己,如果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颤颤巍巍地用剑支撑,他要爬起来,至少......现在还不想死。

  奕年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刚走出几步便失去了握剑的力气,长剑从手中滑落,他失去重心摔在地上,吃痛得叫出了声,被撕裂的伤口似无数只蚂蚁啮噬血肉般地袭来痛意。

  奕年痛苦地闭上双眼,眉心皱成一团,他试图重新站起,一个踉跄却让他双手垂落,身体沿着台阶滚落在深巷底层。

  “啊!”耳边传来少女的一声惊呼,奕年看不清来者的面貌,意识逐渐消散之前,他感受到自己被她拉起。


  刺客的命运是残酷的,奕年奔走在一条由尸体和鲜血铺成的路上,无论走到何处都是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

  奕年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屋外照进的阳光如针刺般打在他的脸上,他不禁伸手去挡。

  指缝间似乎有一人影,还未弄清楚状况,他惊坐起来,本能地去摸自己的剑,指向那人:“你是谁!”

  面前是一粉衣少女,眼中似有繁星点缀,清如莲蕊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是我救了你,你已经沉睡了三日三夜。”她走到奕年面前,按住他的肩说:“你的伤尚未恢复,这段时间且不要乱动为好。”

  那一刻云拨雾散,久不见光明的奕年在那瞬间仿佛看到了一束光。他站起身,双手作揖道:“鄙人名奕年,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何称?”

  少女音似铜铃,“叫我云落就好。”

  奕年目光环视一周,似要迷失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却又大小形状颜色无不各自均齐的药箱之间。

  看起来,云落像是这间草药铺的主人。

  云落起身端来汤药,用小勺缓缓地摇匀,接着吹了吹气,送到奕年面前,轻声道:“喝吧。”

  奕年盯着她那双干净细腻的手,与常年习武的他一手粗茧截然不同。这才渐渐打消心底的疑虑,接过碗来,将药一饮而下。

  云落望着奕年饮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奕年.....是什么让你受了这样重的伤?”

  奕年的目光闪过一丝冰冷,他无言回答,只好沉默以对。

  是担心说出实话会被抛弃么?还是担心眼前人被自己牵连?

  良久的沉默让云落多少猜到了一些端倪,望着少女清澈的瞳仁,奕年开口道:“云落姑娘,伤好后我会自行离开,救命之恩暂且无以回报,恳请日后再向姑娘报答。”

  云落轻轻点头,便不再说话。


  日出采药,日落回家。云落出师自赖神医门下,已下山许久。她温柔善良,喜救助病人、帮扶弱小。

  那天夜里翻找书籍,却意外听见深巷有人坠落,她连忙过去将男子扶起。

  树影横斜在少年冷峻的脸上,他的眉峰如剑,风华内敛,面色却异常虚弱。目光向下移去,只见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衫,伤口出血不止,令人心疼。

  虽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云落真心希望能看到他朝自己笑起来的模样。

  因为......他生得这般好看。


  第二幕

  

  上元节至,街上人流如织,华灯初上,一派繁荣景象。

  “今夜集市上会举办花灯会,奕年,你要和我一同去吗?”云落踟蹰良久,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问道。

  奕年望着她的发梢,思绪有些恍惚。

  民间固有上元节逛花灯的习俗,他知道那时各家各户都会张贴春联、贺岁祭祖,庆祝家庭团圆美满。

  然而这一切从来都与他无关,在过去的生活里,他只像个杀戮机器,行走江湖仅有一柄冰冷的剑作伴。

  如今眼前的少女面带善意,邀请他共赴花灯会,这样简单的话语里,他仿佛看见了未曾触碰过的灯火万千。

  思绪百转千回只是一瞬,他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道:“好。”

  云落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于邀请奕年同去逛花灯这件事,她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淡定自若。

  起初她犹豫许久,怕自己的邀请显得冒昧。

  然而最终想到奕年的伤势已渐渐好转,却整日闷在自己那间小草屋里,颇有些可怜,便还是带上他吧。

  所幸他应下了......云落的目光看向窗外,对今夜的花灯会不由得满怀期待起来。

  云落注意到奕年仍像往常一样安静,眼神却已经往外面瞟了好几次。这样不动声色的期冀让云落掩面偷笑,忽然想起捡起他那日,他身上的伤,又感到有些心酸。

  她站起身朝奕年招手道:“现在一同出去吧。”奕年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大道两侧灯火璀璨,将夜幕映得无比明亮。街道两旁的小贩守着五花八门的摊子大声吆喝着,人群摩肩接踵,熙来攘往。

  奕年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过去也曾有那么一次,他在执行任务时伪装成普通群众,穿行在拥挤的人潮中搜寻任务目标。

  但伪装终究只是伪装,那时的情境也不允许他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张望。

  玉梅雪柳千家闹,火树银花十里开。

  这是他第一次置身于人间烟火之中,真正能够去观赏周围车水马龙,珠光宝气的盛景繁华。

  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属于人群的一部分,而非独自逆着人潮而行。

  

  二人逛着逛着来到一个摊子前,云落忍不住停下脚步。

  奕年也跟着停了下来,低头看去,只见摊位上摆放着许多刺绣精美的香囊,静静地躺在琉璃色的案板上,显得小巧又可爱。

  “好漂亮。”云落不禁赞叹了一句,伸手拿起一个绣着玉兰花的香囊端详起来,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奕年注意到云落的反应,低声问她:“你很喜欢?”

  “嗯......”她点点头,随后笑道:“不过还是罢了,银钱得省着点用。”说着就要将香囊放回去。

  然而她才放下,奕年猝不及防地伸手过来拿那个香囊,一时间二人手指相触,陡然清晰的温度让两个人都猛地颤了颤。

  云落如触电般收回手来,连眨了几下眼睛,语气结巴道:“抱......抱歉。”

  奕年内心更加无措,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闷声道:“是我唐突了。”

  他握着那枚香囊站了片刻,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于是迅速摘下小拇指上的一枚玉扳指递给摊贩,问道:“这个够换这个香囊吗?”

  “哟!”小摊贩吃了一惊,面色推辞道:“您这可是个值钱的物件儿。”

  “您拿着吧。”奕年坚持,“我们要这个香囊了。”

  小贩见状也不再推脱,接过那枚玉扳指笑开了花,眼睛滴溜溜地围着二人,殷切地对云落笑道:“这位姑娘真是好福气!您瞧您夫君对您多好,一看您喜欢,都拿这玉件来换我二十文的香囊!”

  云落一开始便直愣愣盯着奕年,听见小贩的话,顿时涨红了脸解释道:“我......我们......”

  小贩没等她说完,便笑眯眯地送客:“您二位慢走啊。”

  云落百口莫辩,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扑通乱跳,她接过奕年递来的香囊,听见他说:“走吧。”

  云落只感觉自己好似做贼心虚那般,被小贩的话弄得不自在,心下懊恼,却故意装作坦然的样子,抬头看向奕年,温声细语道:“好。”

  这一看不要紧,她忽然发现奕年的耳根在灯光下映得很红。

  ......嗯?

  云落再望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也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自在嘛。

  她拿起香囊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不禁拉了拉奕年的衣角小声说:“你拿那么精致的玉扳指换这香囊,亏死了,真傻!”

  奕年摇了摇头,“我身上没带铜钱,而且那个东西......已经失去价值了。”

  那是以前组织里用于区分杀手等级的物件,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呢?

  “若你喜欢这个香囊,便值得。”他语气平淡,好像自己的行为理所应当。

  云落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脸上即将散去的温度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她走在奕年前面闷声道:“......我知道了。”云落停了一下,随后加快了脚步。

  奕年跟上步伐走在云落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让他徒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第三幕


  忽然,云落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叫住他:“奕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也给你一样东西。”

  奕年顿住,只见少女笑靥明媚,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但她说让自己在此等候,又想停下脚步。这番迟疑间,少女的身影已经被人潮淹没,这下想追也不好追得上了。

  奕年愣在原地,他伸手想抓住少女的背影,但还是看着她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遂失去光芒。

  

  等了许久未见云落的身影出现,奕年心里愈发不安,终于忍不住向前行走,试图找寻云落的去向。

  然而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空旷且人流稀少,一眼尽收眼底,却并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

  奕年略感焦躁地环顾四周,突然间,他的视线与暗处的某个人对上,他目光一凝,猛然感到浑身绷紧,随即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迅速奔去。

  那人见他跑开,发现偷袭计划败露,当即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奕年咬紧牙关跑了一路,突然一个拐弯,猝不及防撞进一个死胡同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两堵高墙,第一时间查看周围有没有可供攀爬的垫脚物。

  然而这墙筑得很高,周围空地也被清理得异常干净,身后那几人已经追到眼前,顿时进退维谷。

  奕年转过身,眼底迸发出一股浓厚的杀气。

  追逃过程中,其中一人抬起手臂时露出肩上的金色兽头暗纹,那一晚,他绝不可能忘记......

  那次艰巨的任务,杀手团几乎全部出动,与明昭侯府里埋伏的敌人势均力敌,但对方具有人多的优势。

  出任务的同僚死伤惨重,他为了掩护首领撤退,独自一人留下断后,终是寡不敌众。

  在重伤倒地后他被首领抛下不管,更没想到刺杀失败也会被仇敌追杀至此,奕年此时四面楚歌。

  他今日出门时没有带上武器,眼下赤手空拳被四五个手持匕首的杀手围堵在此,纵使能抵挡一时半刻,也很难全身而退。

  局势一触即发,容不得他思索,几人将他逼至巷中,便不多废话,为首那人一声令下便一齐向他攻来。

  刹那间剑光闪烁,衣袂飞扬,奕年眼神一紧,与他们缠斗起来。

  对方下手极狠,一招一式无不致命,轻功抵过几回剑招,身上本将痊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似有撕裂的迹象。

  奕年面不改色,回身用力地给身后偷袭的人一记肘击,只觉身上的纱布渐渐晕开一团湿润,伤口蔓延出黏腻的鲜血。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云落每次给他换药裹纱布时低垂眼睑的神情,为她的细微不至而感到怜悯。

  正想到此处,他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巷外一道熟悉的衣衫闪过。

  

  耳边一道清脆同时带着颤抖的女声突然响起:“你们是谁!”

  几人立刻警觉起来,停下动作齐刷刷地往外看去。

  只见云落站在巷口,头上罩着一面白纱,叫人看不清楚脸,面纱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却临危不惧,她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你们在做什么?”

  其中一人挑了挑眉,粗声粗气道:“哪来的小妮子,滚开!别多管闲事。”

  他们试图驱逐巷外的少女,对奕年的包围倒好似分出了一点空隙。

  云落虽然看起来害怕,却不卑不亢地大声喊道:“你们穿着侍卫一般的衣服,竟然敢当街草菅人命,我现在就去报官!”

  几人听完这番话,一时间肢体都僵住,好似有所顾忌。

  说时迟那时快,奕年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冲出几人的包围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外奔去。

  他冲到云落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二人一同往大路跑去。

  随后几名刺客反应过来蜂拥而上,其中一人跑在最前,他看着距离即将被远远拉开,提起匕首狠狠向前刺去。

  那一刀本要刺入奕年后背,云落突然回头瞥见,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那截匕尖。

  凶器被截住,云落手上瞬间血流如注。

  奕年见状又惊又怒,蓄力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那人朝后飞了出去,武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反倒挡住了后面要冲上来的人。

  奕年心底的一片柔软被深深触动,他愧疚自己使她受伤,二话不说便背起云落加快速度奔跑。


  第四幕

  

  奕年认路的天赋很好,同时云落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似的,趴在他的背上疼得喘气,却坚持道:“前面那个拐角往右有三条岔道,跑左边那一条,不远就到家了......”

  奕年绷紧了神经,跑回草屋后迅速给院门上了锁,心急如焚地问她:“纱布和外药放在哪里?”

  云落虚弱地抬手指了指房间的一角,“软榻上的第二格里有。”

  奕年进屋拿了东西出来,轻轻握起云落受伤的手,低下头仔细地为她擦血涂药,云落发现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作为医者,她处理过许多伤口,自己手上的伤她再清楚不过,虽然疼得厉害,但只是不严重的皮外伤,上药包扎几日就能痊愈,不及奕年受的伤十分之一。

  眼下奕年为她这紧张成这样,连进屋点灯的时间都等不得,就这么站在院里给她涂起药来,这份照顾让她的心被微妙地撩动起来。

  奕年帮她包好伤口后,皱紧的眉目还是没有放松下来,继续收拾着用过的浸了血的纱布。

  云落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已经弄好了,只是小伤罢了,还这样皱眉干什么啊?”

  奕年抬眼看向她,抿了抿唇,最终缓和了面色,语气却有些恸容:“是我没保护好你,还连累你受伤了。”

  云落听到他的回答心中一悸,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捡回自己的声音,笑着安抚他:“我怎会是怕被连累呢?是我想带你脱离危险,万一他们真伤了我,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说完,她想转移奕年的注意力,掏出口袋里一枚别致的礼物在他面前晃着:“你看,这是什么?”

  奕年低眉望去,竟是一条小巧精美的剑穗。

  他神色怔忪,听她徐徐说道:“我方才想起附近有一间铺子是卖剑穗的,既有现成的,也有材料放在那儿任人挑选。我记得你带着一把剑,就亲自为你编了一条,你......喜不喜欢?”

  云落脸上戴着的白纱还未掀开,此刻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认真地盯着他。

  奕年突然感受到一股滚烫的血液流到心脏,喉结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滞涩:“我很喜欢......谢谢。”

  云落原本一直注视他的脸颊,此刻心情放松下来,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浸了斑驳的血迹,头发也散乱不堪。

  她的脸色大变,声音也带着急促:“奕年,你的伤口裂开了。”

  奕年无言以对,云落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将他拉进房中,为他解开衣衫。

  袒露的肩膀和胸口上,新伤与旧伤纵横交错,云落被这触目惊心的伤痕震惊得倒吸凉气,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奕年给她处理伤口时一直皱着眉了......此刻她自己也在皱眉。

  云落的情绪变得低落,沉默着帮奕年处理伤口。

  奕年被她的沉默搅得心神不宁,笨拙地开口安慰她:“不疼的。”

  不疼?这怎么可能不疼呢?伤口刚有结痂的趋势,又重新开裂,朱红色的血渗透到外衫染红了一片,怎么骗她说不疼呢?

  他只顾着她受的皮外伤,却满不在乎自己这一身伤,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云落闷闷地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那些人是谁?”

  她抬起头,在幽暗的烛光下静静注视着奕年,“过去的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第五幕


  奕年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哑口道:“我......”

  应该说吗?

  他那些黑暗的过往、他手上曾经沾染过的淋漓鲜血,那些不愿再回想的、如噩梦轮回一般的时光,该对着眼前温润的少女说出口吗?

  二人沉默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奕年最终垂下双眼,慢慢说起了关于他的故事。

  幼时与所谓“同僚”们争食打得头破血流,长大后被带到台上为王室贵族们表演自相残杀,稍有反抗就会被绑走做别人训练的靶子,受到更非人的对待;

  走投无路时被首领纳入组织,“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以后就是‘天罗地网’的人了。”

  之后的每一次任务,每一次把剑捅入敌人的身体,每一次都能感受到血液喷溅的温度......

  最终提及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他停顿下来沉默了很久......自己好像一直在刀尖上行走,却从未尊崇内心的想法真正做些什么。

  奕年已孤注一掷,第一次在云落面前把心里话全盘说出:“被抛弃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失去了灵魂,但如今遇见你,我第一次萌发出想要守护一个人的执念。”

  他艰难地把一切和盘托出,每道出一个字,都好像把陈年旧伤撕裂一寸,痛苦淋漓,却觉得有些扭曲的畅快。

  奕年微微颔首,与云落对上视线,心中却是一沉.......她会怎样想他,是会觉得可怕吗?她会远离这样罪恶的自己吗?

  他想了很多种云落可能会有的反应,在等她回答的时候心底愈发纠结。

  却没想到,云落听后眼眶逐渐湿润,亦有垂泪之势,她忽然伸手牵住奕年的双手,坚定地说:“都过去了......奕年,我不会像他们那样丢下你的,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掌心传来她的温度,奕年怔怔望着她,心里微动,半晌才轻轻回应道:“嗯。”

  都过去了,一切都......与过去不同了。


  那晚过后,两人的关系比起从前更加亲密和谐起来。

  奕年的话比以前多了些,不再像初识那般寡言少语,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有时还会与云落说笑逗趣。

  他常常牵挂着云落为他受的手伤,想要帮她做些事情,云落却总以他的伤更重为由不让他做,二人好似斗嘴一般互不相让,最后双双破功笑了起来。

  云落每日都把奕年送她的那个玉兰花香囊挂在裙间,衣裳日日都换,但香囊从未落下。

  她不说,也不会特意叫奕年去看。但奕年总会不经意见瞥到她腰间裙带,每每看到那个香囊,就无端地感到心安。

  奕年将云落编的那条剑穗别在剑上,便再也没取下来过,每日拭剑时摸到那个剑穗就会停一下,盯着它出神。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许多变化也是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偷偷发生。

  二人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用饭前后简单的三言两语;

  分糕点时他特意多推给她的那一块;他的衣物破旧后被她悄然缝上补丁;

  夜半难眠时月色下无声的陪伴,雨声嘀嗒里渐渐交织的心跳......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缓缓地,一点一点升温。

  

  那天傍晚,云落在街上购置后回家,一时兴起捎了一壶酒,晚饭时她才将那壶酒拿出来。

  奕年看着云落欲小酌一杯,也想尝一下酒是什么味道,便挪过身子,牵着她的衣袖:“我也要喝。”

  “不行,病人喝酒对伤口恢复不利。”云落打开尘封的酒酿,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闻到酒香的他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撒娇般的乞求道:“我就尝一口。”

  她站起身伸直手臂,把酒瓶举过头顶不让他够着。

  奕年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手,忽然勾起唇角一笑,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与她温软的舌尖缠绵,他如愿尝到了酒的滋味。

  深吻过后,他为一脸红晕的她舔掉唇边溢出的酒液。

  云落惊讶地睁大双眼,内心如小鹿乱撞一般,平生第一次与男子进行如此亲近的举动,她无意识地想逃离,退后两步却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

  奕年反应更快一步,在云落跌倒前扶住了她,最终她顺势落入他的怀里,奕年俊俏的脸庞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云落感觉呼吸都慢了半拍,猛地一把推开奕年,捂着羞红的脸跑了出去。


  年少时的云落也曾几番幻想过自己未来携手一生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或许文质彬彬,有才子之风;或许英俊清朗,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或许温润如玉,待她柔情似水……

  奕年与她曾想象过的每一种可能性都不一样,过去她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他看似沉默寡言,但相处之下便能察觉出他骨子里的温柔;初见他时给人的印象几乎冷厉,如今却会牵着她的衣袖,央求她尝一口酒。

  云落用手托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她却打心底里觉得,好像本就应该如此——他们相见、相识、相互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与加速的心跳,他们微醺的吻......仿佛本应如此,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第六幕


  当云落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的时候,某一天奕年突然站在她的面前,深深地低下头,语气沉重道:“我该离开了......我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云落一时懵住,问他:“你要去哪儿?”

  奕年的语气越来越弱:“我......”他沉默了很久,并未接着说下去。

  云落先是困惑,随后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颤抖着问:“你......要走?”

  奕年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把目光瞥向别处:“即使我留在这里,那些人还是会一直找我,总有一天会拖累你的。”

  云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执拗地盯着奕年,想让他抬头看看自己。

  可奕年始终低着头,这样她就看不见自己的脸,看不见他早已湿透的眼眶。

  “你看着我......”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捧起他的脸颊,碰上自己的额头。

  奕年毫无防备,染红的双眸一下子与她的瞳孔对上,内心的不甘带着缕缕血丝暴露在云落的视线内。

  下一秒,如同扯断的珠帘般,云落压抑已久的泪水难掩喉中的悲鸣啜泣。

  奕年内心的防线崩塌,脑海里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他神色慌乱,伸手想擦去云落脸上的泪,但手伸出一半却停在空中,几乎是逼着自己狠下心一般,奕年收手后退,哑着嗓子道:“我走了。”

  转过身去没离开多远,身后撞上来一片温软。

  少女芊柔的双手紧紧拥住他,奕年仿佛双腿罐铅,再也无法迈开一步。

  “不要......”云落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如果你非要走的话,就带上我一起......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奕年,我从来不怕你连累我,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我也想保护你啊。”

  她的哭腔听得奕年心碎如刀割,奕年低头望向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发现他们两人都在颤抖。

  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里安静得只有风声和少女时不时的抽泣。

  奕年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艰难地做出决定,转身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

  “好......听你的。”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奕年深深叹气,想笑又想哭,“我们不分开。”


  翌日,他们一同收拾好行装搬离城镇,住进了城郊的山上。

  他们就一山间无人的旧茅屋安顿下来,在门前的空地上开辟出一小块菜地,养上零星几只家禽,日子过得颇为清苦,但也十分闲适。

  飘零的雪花洒在云落的双腿上,她正在练习马步,眼看雪已经落下厚厚一层,寒冷的温度使她瑟瑟发抖起来。

  云落几乎没有基本功,练起功来进度有些缓慢。奕年见状,上前为她拂尽雪花,伸手便想把她抱回屋内。

  “不用,我还能坚持一会。”她出言阻拦他道,眼神十分执着。

  奕年心疼地看着云落,劝她不必这样认真,她却摇摇头,再累也没有放弃。


  小池边的春水还未结冰,水面随着云落挥剑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

  每当这时,奕年都会把他的剑递给云落,自己则捡起树底下的枯枝作为武器,手把手地教她过招,与之陪练。

  “奕年,你看我这招怎么样!”云落的进步很大,奕年微笑着抚上她的鬓角,温柔地回应道:“真厉害,令人刮目相看。”

  云落守着自己立下的誓言——“不会拖累奕年”,刻苦地为有朝一日自己能保护他而努力。

  奕年也相信,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可是上天对这对恋人似乎过于残忍......


  第七幕


  春分将至,奕年上山去为云落采草药,留她独自练习昨日自己教她的剑式。

  他在山林里穿行了一阵,忽然发觉一丝不寻常的迹象。

  一阵除自己脚步声以外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起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奕年垂眸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顿时心中一凉,弯下腰在丛林里穿梭,当机立断往前跑去。

  身后来客穷追不舍,不远处的树枝上竟有人架起弓弩朝他射箭,显然这回是有备而来,似要斩草除根。

  明昭侯睚眦必报,向来只会对他人赶尽杀绝,更何况是一枚孤立无援的弃子。

  一箭正中奕年的脚踝,他忍痛迅速把箭拔出,但逃跑速度被大幅延缓。

  眼看要被几人追上,寒光一闪,他拔出长剑与冲在前面的人搏斗,同时提防着后方随时偷袭的杀手。

  眼前骤然出现一个小山洞,而身后的人被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奕年想借地形优势将几人一并斩杀。

  对方极快地出招,奕年立刻旋身躲避,在空中翩然翻转,落地时抬腿重重地踢在敌方身上。

  一道人影从侧面飞出,持刃朝他刺来,奕年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他顺势擒住来者的手,用力一折,将凶器向外扭转,接着往地上一推。

  剑光划过,凶手的身上渗出一条血迹,应声倒地,这是今天死在他手里的第七个人。

  奕年呼吸急促,他的胸口一起一伏,今天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要出去。

  

  “奕年你在这里吗?奕年!”漆黑的洞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

  听到云落的声音,奕年坚定握紧手里的剑,行云流水般的剑法狠且致命,剩余追来的凶手也被他逐一斩杀。

  奕年小心地靠近声源,向云落回应:“我在。”他缓缓地走近,目光反复周旋。

  “我找到你了!”云落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欣喜,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阴暗的角落瞬间飞出两枚暗器,奕年举剑挡住一枚,眼看着另一枚就要飞向云落,他扑过去用肉身挡住了一镖。

  一阵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奕年咬牙支撑,点穴止血,然后迅速抽出暗器朝飞来的方向扔去。

  听到命中声后,他的眼前开始一阵头晕目眩的模糊。

  云落终于见到了奕年,她望向奕年苍白的脸色,重重地搀扶住他,目光满是震惊与心疼。

  “奕年,再坚持一会,不要睡!”云落扶着奕年快速前进着。

  她知道奕年还有意识,于是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相信我。”

  恐惧与慌乱在一刹那擦出了希望的光芒,前方狭长的山洞只剩下一小段路,空气像被抽空了一般。

  “呵.....呵.....”寂静的洞中只听见云落的气喘声。

  前上方一缕洞外照进来的微光,仿佛在她心里点燃了一盏暖灯。

  正当云落准备飞掠过去的时候,奕年突然咳了起来,“能让猎物看到希望,往往意味着新的危险。”

  云落低下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前扔去,仅仅是着地了一下,两边石壁中突然射出无数箭矢,触目惊心。

  奕年见状,全然不顾虚弱的身体,拔剑挡在云落面前。

  “不要再丢下我.....不要让我看不到你、保护不了你。”这番话已经是第几次从奕年口中说出的,云落不记得了。

  起初她只是想变得更强,不想当个累赘一样拖累他,未曾想到如今的局面。

  辛酸与后悔如潮水般涌来,云落眼眶泛起泪光,“你这个傻瓜.....”

  话音未落她便被他抱起,奕年运功冲出洞穴,二人终于逃出生天,来到一片空地。

  

  漫天细碎的雪花在空旷的原野间吹出一阵阵狼嗥般的凄厉声,大雪纷纷扬扬铺在地上,像是在掩盖洞中无声的罪恶。

  奕年体力不支,步履蹒跚,俊秀的眉眼此刻痛苦地扭在一起,他跪倒在地,单手用剑插入土里支撑。

  “那暗器上有毒!”云落一惊,快步上前抱住奕年,颤颤巍巍地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痕,止不住的泪水从眼眶掉落。

  “你别哭,我最害怕你哭了。”奕年声微却想帮她抹泪。

  云落轻轻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冰冷的触感越来越靠近最坏的念头。

  奕年静静地躺在云落的臂弯,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般重现在他的眼前。

  从杀戮到守护,他的剑因遇见她才变得意义深刻。

  若是没有云落,自己恐怕活不到今日,更无法陪伴心爱的人。明明他的世界一直都冷血无情,却偏偏把所有温暖独赠于她。

  奕年初见云落时,便被她温柔澄澈的目光所吸引,他想,自己应该是向往和爱慕着那样纯粹干净的人。

  毒发的痛苦使奕年呼唤声嘶,哭成泪人的云落俯身埋在他的耳边,“我在.....奕年,求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霎时,积满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脸庞,奕年更加不舍地抱紧了云落,他喃喃道:“抱歉,没能一直当你的避风港。在这乱世之中,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答应我,云落。”

  “好.....我答应你。”听到她的回答,仿佛他已没了遗憾。

  他闭上眼睛,慢慢捧起云落的脸,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那么小心却又缠绵,虔诚的、不掺一丝杂质的吻。

  奕年的手臂垂下,云落颤抖着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奕年走了,他最后的愿望是,让她好好活着。

  整个山冈沉浸在浓重的血色里,云落跪在奕年身旁,无法抑制自己绝望的哭声。

  

  雪落无声,风霞暗纷纷。

  

  

寒酩剑落椿

我流外表无害单纯天真可爱的小矮子实则占据主导权的有点小腹黑的小s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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