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 元宵番外
上元佳节,扶摇山下的小镇会摆花灯会,当时还在做弟子的韩木椿不肯安于红尘外,每年都会凑热闹给灯会添个节目:一更天,扶摇山上会往下飘花灯,落到有缘人头顶,摘下来就有彩头。
彩头可能是一株驱邪镇痛的草药、可能是一丸助长根骨的灵丹,也可能是一盏能烧数年的仙人长明灯。修士随手刻一道符咒的事,穷苦百姓捡去就是宝,灾荒年间典当了,能撑上很久。
正月十五一大早,童如推开边亭的门,长袖拂开寒风,就看见徒弟在摆摊。...
上元佳节,扶摇山下的小镇会摆花灯会,当时还在做弟子的韩木椿不肯安于红尘外,每年都会凑热闹给灯会添个节目:一更天,扶摇山上会往下飘花灯,落到有缘人头顶,摘下来就有彩头。
彩头可能是一株驱邪镇痛的草药、可能是一丸助长根骨的灵丹,也可能是一盏能烧数年的仙人长明灯。修士随手刻一道符咒的事,穷苦百姓捡去就是宝,灾荒年间典当了,能撑上很久。
正月十五一大早,童如推开边亭的门,长袖拂开寒风,就看见徒弟在摆摊。
小椿不知都从哪进的货,百十来个花灯排成阵,高矮胖瘦、方圆长扁,什么样的都有。有的悬在半空,有的摊在地上,他也不嫌烦,正挨个往上写灯谜。
童如背着手凑过去看,还是个雅致的字谜,他停在那琢磨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忍不住笑道:“举人老爷,捡你花灯的人有几个识字的?对牛弹琴。”
韩木椿的灯总会落到最穷困潦倒的人头上,有的人命途多舛,就是欠那么一点运气脱离困境,被花灯里的“宝物”轻推一把,说不定就能翻身。因此扶摇山下一直有传说:捡了“仙灯”的人噩运到头,前途快来了。
这是好事,只不过穷苦人大抵疲于生计,未必看得懂韩木椿的雅趣。
韩木椿笑道:“师父此言差矣。”
“嗯?”童如一挑眉,等着听他这一杠从何处抬起。
“上元佳节,花灯就是要有灯谜。”韩木椿用小羊毫在藤黄里掺了一点赭石,画完腊梅,便用花色在旁边写下谜底为梅的谜面,字同画一般,一团暖融融的和气,带着笑意似的,“我又不是卖艺的,弹琴自己快活,还管谁听?难不成师父每次弹琴还要清场戒严,令猪牛马羊禁止入内?”
“去你的。”童如笑骂了一句,“平时让你好好刻符、刻苦修炼,怎不见你这样上心?不争气。”
“师父,咱门派有您撑着,四圣尚且不及,还指望我争气?”韩木椿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怕师父假黑的脸色,“把气都争到咱一家,让别人喘什么呢?欺人太甚啦。”
童如心累:“我能指望你什么?修心问道是为……”
“是是是,为开悟明智,”韩木椿不等童如说完就接过话头,“开悟明智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快乐嘛。”
说话间,他又写完一个圆滚滚的花灯,弹指一敲,花灯就浮上半空,他把掉下来的半截袖子卷上去,回头笑道:“但我现在也快乐啊。”
满山的冰都化了,妖谷凝云也跟着一起消散,有人未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威震一方之势,就是令人见之忘忧。
于是操心的师父也忘了忧,只点了点他,半开玩笑道:“世事无常,为师要是没了呢?将来扶摇落到你手里怎么办,难不成你要靠徒弟争气?”
童如一代大能,不算恣意妄为的人,但为人处世也多少有点不讲究,毕竟配让他“讲究”的人不多。话脱口而出,他就有点后悔——有点口无遮拦了,这话不该在年节说,不太吉利,他自己不在意,别人听了恐怕添堵。
要是蒋鹏,应该已经变了脸色,诚惶诚恐地说些“师父春秋鼎盛”之类的废话。
韩木椿却头也没回:“嗐,真有那么一天,门派早没落了,还争什么争。大家一年到头在野鸡窝里吃饱喝好,团团圆圆地烤火上供不好吗?师父放心!”
童如:“……我放什么心?”
死不瞑目之心吗。
韩木椿笑道:“到时候弟子准带着小的们给您上供,桂花糖馅的汤圆,可劲儿放糖的那种,管够。我知道您就好这口儿,嫌不够英雄,一直不好意思多吃……哎师父,别碰坏灯,息怒息怒!”
余晖落下,到了要往山下放花灯的时候,韩木椿给每一顶花灯上都支了个小伞,一个个戴了帽子似的,看着憨态可掬的。
童如问:“这干什么?怕冻着你的宝贝灯?”
“今夜有雪。”韩木椿道,“提前备着伞,省得打湿了颜料。”
童如抬头看了一眼:“今夜没雪。”
“肯定有,农谚有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去年中秋下了一天雨,今夜必定有雪。”
童如哑然半晌,叹道:“小椿啊,你要是把记住去年八月节是什么天的脑子用在修行上,估计就能感应到天地脾性、阴晴变化了。”
“古谚有古谚的道理……”
“没雪。”
“万一呢,师父打赌吗。”韩木椿把最后一个花灯推下扶摇山,“我赢了师父也给我做个花灯。”
童如板着脸:“输了明日功课加一个时辰。”
韩木椿的脸垮了下来,童如笑了一声:“再不走灯会要散了。”
后来,兵荒马乱,妖鬼横行,神圣入魔,仙人成怪,扶摇山下的花灯会断了许多年。直到世道颠簸了几轮,第四十八代掌门重开扶摇山门,山下才重新繁荣起来。
八年后,上元花灯会重开,节前筹备时,便有到扶摇山下祈福上香的老人暗自许愿,希望山上仙人还能像传说中一样赐下福运。
严争鸣入门的时候,门派就已经是个“野鸡窝”了,头一次听说此事,当晚神识便入了掌门印,查看是什么传统。
看完,他在黎明时分静默许久,隔天,掌门就把师弟师妹徒弟师侄一起支使得团团转:水坑带着小辈扎灯,李筠写字谜、清点库房、往花灯里放彩头,程潜复刻师父当年留在花灯上的符咒,省得花灯落在品行不端的人手上,掌门负责翘着二郎腿,对众人挑三拣四……咳,不是,审核把关。
“这以前都是师父一个人干的?”李筠想灯谜想得脑浆要糊,开始打小抄——好多是远在南疆的韩渊支援的,尽是添乱,都是阴间谜题不能用,“他老人家可太闲……风雅了。”
水坑倒没不满意,会飞的花灯与会飞的彤鹤仿佛半个同族,都是漂漂亮亮流光溢彩的——她自认为——一边高高兴兴地做手工,一边问道:“那师父和师祖打赌谁赢了?”
严争鸣想了想:“师父。”
水坑:“哇,师父好厉害,今年我也要多读些书。”
李筠:“不可能,像师祖那样的大能,不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十天半月内阴晴雨雪总是断不错的。”
唯独程潜一抬头,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严争鸣扬眉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什么了?”
程潜熟练地在年大大递过来的花灯上刻下看不见的符咒,不紧不慢道:“呼云唤雨不难,难的是不被人察觉,师祖居然那时候就能做到,我还是比不上他,看来今年应当多用些功。”
扶摇满门——连同掌门在内,后脊梁骨同时一紧,仿佛集体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严争鸣连瓜子都嗑不下去了。
好半晌,水坑才壮着胆子在紧张严肃的气氛里轻轻“吱”了一声:“所以那天,师祖弄了雪来?”
临近子夜之交,眼看韩木椿越来越提心吊胆,一直望天,逛都快逛不下去了,童如这才悄悄地放出个符咒,东风吹得街上灯火同时一跳,一刻钟后,水汽悄无声息地涌来,碎盐似的雪渣纷纷落下。
正好是三更天。
李筠从九层经楼里翻出了童如当年亲手扎的花灯,那是个稳重的八角灯,传统又内敛,上书一灯谜,谜面只有四个字:此心安处。
下面的木牌上空白一片,谜底还没猜出来。
“嗐,这还不简单,我都知道,”水坑一点木牌,写道:吾乡。
字迹落下,随即消失——不对。
水坑“咦”了一声,又试了“故乡”“家乡”好几个说法,还去查了师祖童如祖籍何地,怎么都不对。
程潜不擅长猜谜,只问道:“是扶摇吗?”
也不对。
“可能是字谜。”李筠探头过来,“此心安处,拆一下就是……”
水坑:“哎呀二师兄你可别胡说八道了,不可能是字谜,没见师父都没猜出来吗?你比他老人家还有学问?”
一伙人吵吵闹闹,最终也没议论出个结果来,闻听山下灯会要开了,水坑第一个没了耐性:“不猜了不猜了,快走啦,我们去灯会上玩简单的。”
李筠一个柔弱的九连环,无力反抗,被大妖怪师妹拖着走,还不甘心:“等等,你让我再想想,此心安处……此心安处……”
程潜无声地笑了一下,转过头,近乎温柔地问严争鸣:“大师兄,一起过去吗?”
严争鸣被他一声唤回神,“啊”了一声,随后道:“走——等我换身衣……”
话没说完,程潜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句:“后半夜我去山脚接你,到时候见。”
严争鸣:“……”
混蛋玩意,几个意思!
转眼众人转眼都跑了,严争鸣这才敛了神色,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在九层经楼里燃了几百年的花灯。
片刻,他拿起墨迹未干的笔,在空白的木牌上写道:椿。
“咔”一声轻响,花灯上的符咒消散,八角灯打开了,无人解开的谜题尽头,是一块小小的平安玉牌。
严争鸣沉默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将玉牌封了回去,抹去了木牌上的字,转身离开,锁上了经楼门。
这个时候,想必第一批仙灯已经落到了灯会上。
山下烟花飞到半空,照亮了半边天,严争鸣一眼看到了那嘴上说要先走的程潜还戳在温柔乡门口。
火树银花,人间团圆美满。
来了!
【烈火浇愁情人节24h活动】
时间表
00:00 文 @珠玉在河
00:30 文 @雀酒Finch
01:00 画 @宁宁
01:30 画 @不知名丐帮侠士
02:00 画 @金鱼雪山子-
02:30 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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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0 文 @砯崖万壑
03:00 画 @小石不识月
06:00 字 @夙子墨
07:00 字 @橙子绿呀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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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 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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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0 画 @扶摇山上的孟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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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0 画 @夜久pur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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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0 文 @引觞满酌
掉落
画 @蓝猪铅芯
画 @冷吃兔
文 @纸鸢
画 @清风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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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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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字:沈棠
活动时间:2021.2.14
活动tag:2021烈火浇愁情人节24h
敬请期待
感谢各位参与活动的老师o(≧v≦)o
是前天微博那边的随笔。
意外的写了一段,觉得挺能代表近几年网上冲浪时我围观“造神作”的感受的,拿出来随便聊聊。
我觉得现在缺乏讨论作品的环境,是因为对于商业故事,人们审美的口味是主观的,但是技术上的审美是客观的。观者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很难分清楚人的感受是主观的,而剧本的好坏是客观的。
人从某个故事上得到了一瞬感动,不代表这个故事客观上是优秀故事。就和人萌cp一个道理,有些CP他们故事很好但你不萌,有些CP他们故事写的并不好,但因为人设合适于是人也会觉得很萌。
人不能因为主观的感受,而判断cp的故事或者这部作品是客观的好。
但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一些故事未必是客观上的好...
是前天微博那边的随笔。
意外的写了一段,觉得挺能代表近几年网上冲浪时我围观“造神作”的感受的,拿出来随便聊聊。
我觉得现在缺乏讨论作品的环境,是因为对于商业故事,人们审美的口味是主观的,但是技术上的审美是客观的。观者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很难分清楚人的感受是主观的,而剧本的好坏是客观的。
人从某个故事上得到了一瞬感动,不代表这个故事客观上是优秀故事。就和人萌cp一个道理,有些CP他们故事很好但你不萌,有些CP他们故事写的并不好,但因为人设合适于是人也会觉得很萌。
人不能因为主观的感受,而判断cp的故事或者这部作品是客观的好。
但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一些故事未必是客观上的好故事,但对你来说是好故事,这就够了。
我觉得互联网作品讨论环境的逼仄也是因为,有的人因为某个故事客观的不好,而否认这个故事对于别人的价值;而喜欢这个故事的人也不允许他人说这个故事客观不够好。
因为人很容易把自己喜欢的CP或者作品和自己的品味挂钩,被否定的时候会感觉被攻击了品味,而品味某种意义上是浓缩的人生缩影,人们不允许自己的人生被否定。
人好像缺少那种区分作品和自我的能力,因此很难无所谓的说出:是啊这个故事是不够好啊,我喜欢它是因为因为我经历过xx、因为我觉得那一瞬间xx的感觉很特别。好像人的内心天生就有一种惶恐,于是我们总在说服自己,我是因为这个特别好我才喜欢的。
我觉得互联网现在对流行作品过度解读已成为趋势,有些时候我觉得作者一看就是没想明白这段到底要怎么处理,因而让故事变得坑坑洼洼,但是喜欢的人就会拿出很多粉底液和彩妆,把月球表面抛光,用自己的才学去填埋作者留下的坑洞,将作品失误装点成精彩,在曲解中不断拔高。
有时候我时常觉得这很虚假,读者能把作者的坑洞装点出彩虹,那是读者的才学和美丽……并不是作者本人的。就像是众人持火连夜制造了巨大的雕像,下面的署名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让人觉得很奇怪。
我总是不太喜欢这样的浪潮,它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什么东西一定要完美才值得被人喜欢,好像说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不完美的、甚至丑陋的乏味的俗媚的,就输了,就留下了缝隙,留下了永恒的把柄,被人抓住就会被骂的毫无还手之力,会痛不欲生。毕竟互联网给了我们太近的距离,让人和人之间的伤害也变得轻而易举。
所以才会众人合力造高塔,高塔之上端坐着不存在的神像,人们假装喜爱着世界上最完美最好的东西,借由此捍卫自己心灵不被轻易伤害。
也许流行文化最大的需求就是活着,经典已经死了,因此再美丽也无人问津。
而活在这个时代,大家自然就会把活着的流行包装成当下最完美的经典。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可能就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如今二次元四大冥著:鬼灭、咒回、电锯、巨人。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认识到,巨人的故事之好和剩下三部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就连发刀的水平和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大家好像就在嬉笑之间轻易的抹平了真正的神作和其他作品之间的缝隙。
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疑问,当我们用神作该有的赞誉称赞不是神作的作品后,又应该用什么称赞真正的神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