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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一跳起舞来就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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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棺棺不住

【垚生】申城广记___074

#想想还是这对好玩

#警告OOC+离谱

#过渡章的comment就是不好写啊……但是我还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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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神奇的屏蔽了……这么清水的故事……

#想想还是这对好玩

#警告OOC+离谱

#过渡章的comment就是不好写啊……但是我还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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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神奇的屏蔽了……这么清水的故事……

颗鹅壳ke


十五岁的海娃穿着花裤衩

顶着小草帽提着小鱼筐

你在桥边晃了又晃

我在角落看了又看

我没告诉你怕你知道


十四岁的三丫穿着碎花裙

脸红腰细腿白还光着脚丫

你在白天走来走去

我在晚上翻来覆去

我没告诉你怕你知道


水渠边你唱歌我看着月亮

月亮像白面饼一张

我开心得想吃了它

我没告诉你因为你知道


田里你戴着草帽我顶着太阳

太阳像葱油饼一张

我开心得想吃了它

我没告诉你因为你知道


那年家乡闹蝗灾眼看粮食都没啦

可我的窗前每天都多出馍半张

你没告诉我但我知道


那年离乡去打工别了妹子和家乡

而我的包里怎么多了新鞋一双

你没告诉我但我知道...


十五岁的海娃穿着花裤衩

顶着小草帽提着小鱼筐

你在桥边晃了又晃

我在角落看了又看

我没告诉你怕你知道


十四岁的三丫穿着碎花裙

脸红腰细腿白还光着脚丫

你在白天走来走去

我在晚上翻来覆去

我没告诉你怕你知道


水渠边你唱歌我看着月亮

月亮像白面饼一张

我开心得想吃了它

我没告诉你因为你知道


田里你戴着草帽我顶着太阳

太阳像葱油饼一张

我开心得想吃了它

我没告诉你因为你知道


那年家乡闹蝗灾眼看粮食都没啦

可我的窗前每天都多出馍半张

你没告诉我但我知道


那年离乡去打工别了妹子和家乡

而我的包里怎么多了新鞋一双

你没告诉我但我知道


海娃我好想你

月亮不再像白面饼

我在村头晃了又晃

又找老李写信给你

我告诉了你怕你不知道


三丫我好想你

太阳不再像葱油饼

我在城里走来走去

找老先生寄信给你

我告诉了你怕你不知道


我等了你五年啊还愿意再等下去

父亲把我嫁给张大壮换了两头羊

我找老李给你写信

希望你从我这里知道


我打拼了五年啊最终还一事无成

没有钱返乡当面去祝福你啊

只能找老先生回信

希望你从我这里知道


我抱着娃儿放羊不留神一只跑了

那是一半的彩礼这一天我好难过

我没告诉你,也不想让你知道


记不清打工几年我全部积蓄丢了

受尽了白眼这一天我好难过

我没告诉你,也不想让你知道


我没告诉你,也不想让你知道

第二天就在丢羊的地方.羊就在那儿吃草

这一天我好开心啊,

它乖乖地跟我回家

 oh 海娃.生活就是不容易的,但不要真的绝望啊

我没告诉你,却还想让你知道


第二天我去了一家面馆

小二请我吃了碗面这一天

我好开心啊,

碗底还有颗荷包蛋

 oh 三丫.命运总是冷冰冰的,但也要相信温暖啊

我没告诉你,却还想让你知道

我没告诉你,却还想让你知道

清浅浅

我有一个朋友×若梦丨人生不过大梦即便隔着血海深仇,也要好好生活。

第二季!给我第二季!

剪辑:我

歌词排版感谢@慕卿儿

我有一个朋友×若梦丨人生不过大梦即便隔着血海深仇,也要好好生活。

第二季!给我第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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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元.娱乐

背景音乐是人鱼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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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

【敖李】廉价喜欢

  虐文警告,不喜勿点,私设,存在ooc,敖因为前途放弃伤害李。敖成功后想追回李。

  

  

  

“敖瑞鹏,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我呢?”这是敖瑞鹏费尽心思找到李宏毅独处的时间,李宏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新晋影帝?还是歌行公司最大股东?或者是差点毁了我演艺事业的——前男友?”

  李宏毅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从化妆台的椅子上站起来,面对着站在门口敖瑞鹏。

  

  

“进来吧,待会狗仔拍到我把关门外还以为我耍大牌,连大名鼎鼎的敖影帝都不放在眼里。”

  ......


  虐文警告,不喜勿点,私设,存在ooc,敖因为前途放弃伤害李。敖成功后想追回李。

  

  

  

“敖瑞鹏,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我呢?”这是敖瑞鹏费尽心思找到李宏毅独处的时间,李宏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新晋影帝?还是歌行公司最大股东?或者是差点毁了我演艺事业的——前男友?”

  李宏毅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从化妆台的椅子上站起来,面对着站在门口敖瑞鹏。

  

  

“进来吧,待会狗仔拍到我把关门外还以为我耍大牌,连大名鼎鼎的敖影帝都不放在眼里。”

  

       敖瑞鹏定定的盯着眼前的李宏毅,两年里,李宏毅拒绝和敖瑞鹏的任何见面,两人不和的消息早已传遍圈内共识。

  

       谁能想到呢,两年前敖瑞鹏、李宏毅凭借一部双男主侦探电视《寻机》大火,两人更是成为当时现象级的CP,大家本以为这是双赢局面。

  奈何一个月后,李宏毅陷入发信息骚扰女粉丝的丑闻,不仅唯粉直呼痛心,CP粉更是大量提纯到敖瑞鹏的粉丝。李宏毅的演艺事业也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其实圈内人都心知肚明谁干了这件事,都是娱乐圈的,谁获利最大,难道还不明显吗?

  

  

       也对,娱乐圈哪来什么真感情呢 ,都不过是逐利的商人罢了。

  

  

       

        敖瑞鹏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张开嘴,两年前李宏毅受到的莫大伤害自己不正是罪魁祸首吗?还能自欺欺人辩解什么。

  

  

        “李宏毅,你别这样。”敖瑞鹏刚靠进李宏毅,李宏毅就猛的退后,好像敖瑞鹏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

  

  

        敖瑞鹏看着退后的李宏毅,心里一阵发酸,原来自己让他厌恶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宏毅,我求你别讨厌我,别离我那么远好吗?”敖瑞鹏微微颤抖,好像压抑着什么莫大的苦楚。

  

  

         “你现在凭什么能让我不讨厌你,难道不是你把我对你的表白消息散播出去的吗?难道不是你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装无事发生吗!”李宏毅的语气猛地激烈起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敖瑞鹏,你TM凭什么这么对我? ”

  

  

         敖瑞鹏看着眼前正在爆发边缘的李宏毅,突然上前用力抱住了李宏毅:“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李宏毅”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卑微。

  

  

       “滚,你tm放开我,别碰我真恶心”李宏毅用力的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让他窒息的怀抱。

         

  这是两年前那段最黑暗时间里他最渴望的,现在是他最恶心的。

  

  

         是你先抛弃我的,凭什么还要我等你。

  

  

      终于等到李宏毅没有力气再挣扎,敖瑞鹏才开口“李宏毅,现在我有能力了,我可以不考虑那么多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还没等到李宏毅回话,敖瑞鹏身后就穿了一道薄凉的声音

  

  

  “敖影帝,你这样抱的我的男朋友恐怕不妥吧”

  

  

  

        敖瑞鹏向后一看,李宏毅趁机挣脱了敖瑞鹏的束缚,连退几步远离了敖瑞鹏。

  

  

       这个人敖瑞鹏知道,周曜,当前大火的新人导演,一年前不顾众人劝阻请李宏毅做他导演的第一部电影的主角,正是有这部电影,李宏毅才摆脱了无戏可拍的困境,这位新人导演更是一炮而红,还因为其不输男明星的颜值是圈了一大批颜粉。

        

         “唉,是我疏忽了,敖影帝是大忙人,怎么有时间关注我和小毅呢,”周曜直接越过敖瑞鹏走向李宏毅,一只手自然的抱住了抱住了李宏毅的腰,亲昵看向李宏毅“小毅,你这么不和我说敖影帝来了呢,今天中午我可只定了情侣套餐,你看,多不好啊让敖影帝白跑一趟”

  

        周曜靠近紧绷着的李宏毅,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到“放松点,我来帮你。”

  

  从敖瑞鹏视角看去,周曜比李宏毅还要高,他微微低下头,好像周曜正和李宏毅在耳边调情,说着一些他这个外人不能听的事。

  

       “敖影帝,我和小毅就先去吃饭了,就恕不奉陪了。”周曜亲昵抱着李宏毅从敖瑞鹏面前经过。

  

  

   。   敖瑞鹏猛地拉住了李宏毅的手“你不喜欢他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宏毅猛地甩开了敖瑞鹏的手,用一种能扎入敖瑞鹏心脏的冷漠语气说“我现在喜欢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现在是我的谁啊?我告诉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说完周曜也紧随其后“有些人,过去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还来强求什么?”

  

        敖瑞鹏看着两人相拥而去的画面,简直像一万颗铁针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一呼吸就感到巨大的痛楚。他冲离开的李宏毅说到“你不喜欢他的,我不会放弃的。”

  

  

        李宏毅微不察觉的停顿了一下,继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眼看敖瑞鹏不会跟上了,李宏毅挣脱了周曜的怀抱,脱力似的靠在墙角,“周哥,今天的事谢谢了”

  

  

        周曜也不多说,直接把虚脱的李宏毅捞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好了,你知道我要的也不是你的谢谢。我送你回去,这综艺我们不拍了。”

       

        “谢谢周哥了”

  

         “又说谢谢”

  

       我不想我们的关系还出现那些谦让词,因为这样代表了你不愿依靠我,我还没在你心中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璃歌

雪泥鸿爪

*庆祝第二季开播~

*解禁参本无萧同人志《少年笺》的文

*2W字+ 建议安静阅读

*西南联大背景


“爸——”


“爸——?”


十月的北京,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微风拂过从树枝上掉落的枯叶,轻飘飘流水似地淌到老人银白色的发梢上。叶念萧听到隐约传来的清浅鼾声,顿时敛声屏息。她从沙发上顺了条毛毯,轻手轻脚地朝阳台走去,掂着手先把眼镜从老人鼻梁上取下,又悄默声地轻移搁置在老人腿上的两封陈旧信件。


叶念萧知晓平日里这些信都压在父亲的抽屉暗格中,轻易不让旁人碰,金贵的不得了。她咂舌,暗自庆幸父亲现在睡得沉,不知她用没洗过的脏手碰...

*庆祝第二季开播~

*解禁参本无萧同人志《少年笺》的文

*2W字+ 建议安静阅读

*西南联大背景




“爸——”

 

“爸——?”

 

十月的北京,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微风拂过从树枝上掉落的枯叶,轻飘飘流水似地淌到老人银白色的发梢上。叶念萧听到隐约传来的清浅鼾声,顿时敛声屏息。她从沙发上顺了条毛毯,轻手轻脚地朝阳台走去,掂着手先把眼镜从老人鼻梁上取下,又悄默声地轻移搁置在老人腿上的两封陈旧信件。

 

叶念萧知晓平日里这些信都压在父亲的抽屉暗格中,轻易不让旁人碰,金贵的不得了。她咂舌,暗自庆幸父亲现在睡得沉,不知她用没洗过的脏手碰过这些宝贝,不然他生气倔起来,自己还真没把握能哄好。

 

毛毯刚一盖上,躺椅里的老人倒是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叶念萧手比脑快,径直把拿信的左手藏到身后。

 

“萧瑟……”老人还未完全清醒,恍惚对上眼前人的眼眸,嘟囔出一个名字裹着明晃晃的笑意。

 

叶念萧听到从老人唇齿间滚落的名字,心里忽地一酸,连忙半蹲在他身边,安抚地握住他消瘦的手,声音放的极轻:“又梦到爸爸啦?”

 

老人兀自坐了好一会儿,记忆中熟悉的脸与面前之人的脸重合又分离,他微眯双眼定睛瞧了瞧。

 

“哦…哦,是念萧啊。”

 

他的手指往大腿上一探,顿时慌了神,声调猛的上了八度,说出的话语抖的不成样子。

 

“我的信呢——?!”

 

叶念萧慌不择地把背在身后的信往父亲手里送:“别急别急!都在这呢!”

 

那几封千金不换的信件重回了老人手里,立时心安了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的凝视女儿:“拿信之前,洗手了吗?”

 

叶念萧顿时扬起如旭日昭阳般的笑容,一脸坦坦荡荡,说得字正腔圆:“洗了!”

 

她不由得紧了紧背在身后的手,掌心里陡然一片濡湿薄汗,没辙,打小她说谎就心虚。

 

老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那你把手——”

 

叶念萧眼见大事不妙,巧妙地转了个自家父亲永远说不腻的话题:“对了!爸,之前您不是说要给我讲讲您和爸爸是怎么相识的吗?我就记得你们是在大学里......”

 

老人话语一哽,秋风习习卷起无处安放的思念,飘向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阳光透过薄雾云流倾斜而下,融在翩跹的蝴蝶透明薄翼上,光怪陆离的绮迤斑斓点点渗进深藏的吉光片羽。

 

 

 

 

 

 

今日的联大实属反常,叶安世坐在寥寥几人的图书馆里还有些不习惯,要知道图书馆可是联大最抢手的地方,每日清晨还未开门便早有一群同窗等在外头,当所有人鱼贯而入后,也依旧免不了一顿座位争抢。此处整一日都能清晰可闻钢笔尖滑过云南竹纸粗粝的沙沙声,大家或是在写习作,或是摘抄来之不易的参考书籍,直至太阳落山,失去自然光源的他们也只能四散离去了,如今可不比身在京城,再没有可靠地照明系统供他们学习至深夜。

 

西南的阳光毒辣,落到皮肤上带着热烫的烧灼感,但倘若呆在荫蔽处,确实凉风习习舒爽得很,今日正巧无雨,天空碧蓝如洗,正是极好的天气,叶安世坦然地享受来之不易的清爽,只是图书馆无窗,微风总调皮地掀起手中的书页,他忙用手指一捋,提笔往笔记本中抄写那一页的重点,他手上动作不停,只分出一点余力猜测今日的反常或许是与那件事有关。

 

近日校园内流传一些不满的声音,多数来自于北大诸位教授,言明联大种种不公平,例如清华冯先生常任文学院院长,北大亦有教授足可堪当上选,今日北大校长蒋先生前来,或许便是来解决这纷纷扰扰的声音,学生们似乎也选择放下一日的学习选择夹道欢迎去了。

 

“诶诶,萧瑟。你真不打算去看看吗?说到底你也是北大的学生。”

 

叶安世指尖的笔一顿,不过一时迟疑,墨水凝在笔尖上似落未落,在不浪费一滴墨水和保证笔记质量的挣扎中,他果断地选择了后者,手腕朝地上轻抖,一朵墨花便在泥地里暗自开放。说话的那人将声音压的极低,却因坐在他对面而清晰可辨,叶安世心里有些好奇装作不在意地抬头,余光轻扫,说话的青年似与他的年龄相仿,脸庞清隽,一双眼眸清澈明亮,只消一眼便能察觉身上一股子洒脱意气。

 

“不去,我可没那么闲。”

 

那位似乎名叫萧瑟的青年眼眸低垂,他的睫毛极长又密,愣是遮住了眸底流转的神色,叫人看不真切,只见他身着白衬衫外搭一件条纹小马甲,上头还有个小兜,细致地别着一根钢笔。叶安世略咂舌,心中暗忖穿着如此讲究,怕不是富家子弟出身。那人指尖一滑翻过书页,简简单单的动作愣是染上些矜贵,懒洋洋的声调遇上清绝的声音,落地便是珠玉琳琅。

 

“可你就不好奇结果吗?我倒是想看看蒋先生如何处理争议。”

 

叶安世索性放下手中毛笔,下意识地想听接下来的回答。

 

萧瑟微叹了口气,依旧专注的看书,临了似是过了两三分钟,才在翻页的档口回了话,声音很淡却掷地有声:“国难当头,何分彼此?团结联合才是救国之道。蒋先生不会不懂这样的道理。”

 

叶安世心中暗自认同,清隽青年微微一愣神,仰起脸似乎是在思索这句回答,叶安世顿时便觉得他有些单纯憨厚了。

 

叶安世生出几分想与二人交朋友的兴致,他轻笑一声,径直补了一句:“等抗战胜利,各校依旧独立自主,争一时长短也并无意义。”

 

一番话说完,刚才仍专注于书本的萧瑟抬起头,叶安世暗暗一惊,登时忘了眨眼。他的五官美的恰到好处,皮肤极白,一双桃花眼里明明暗暗雾色氤氲,眼眸微眯,反倒衬得几分缥缈月光的朦胧疏冷。再仔细一看,总觉得他的眸底暗藏锐利锋芒,似在暗示姣美的皮囊下裹着一身纯粹傲骨,连骨缝里也沁着烈酒,一点点火星子飘落便能成灰。

 

叶安世从来对好看的人颇有好感,所以冲着他笑了笑。

 

而对方似乎有些不领情,轻哼一声手指轻敲桌面,肯定地说了一句:“你是清华的吧。”

 

“叶安世,清华一年级物理系。”叶安世自报了家门,略有些俏皮地歪了歪头“交个朋友?”

 

眼见对方挑了挑眉,双手环胸一抱:“萧瑟,北大一年级外文系。”他偏过头示意了一下“他是...”

 

清隽青年笑的一脸灿烂,夺过话头:“我是雷无桀,南开一年级机械工程系。”

 

叶安世笑意更甚:“那还真是赶巧了,我们三人竟凑成了一个小联大。”瞧见雷无桀盯着自己直直愣神,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询问了一声怎么了。

 

“啊...”雷无桀被萧瑟一个肘击缓过神,眼前的新朋友叶安世一席深蓝色棉布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已经很少学生还愿意选择如此穿着,但或许是因为他生的足够秀气俊美,硬是把一副老派衣装衬出别样的清朗玉致。雷无桀从前只觉得萧瑟的好样貌生的难得,而未曾想如今这位新朋友与之相比竟毫不逊色。

 

雷无桀抬手挠了挠头,为自己寻了个由头:“看你和萧瑟的装束...我总觉得你们的学校似乎是反了。”

 

虽说进了联大,同窗之间便不再分彼此,可有时会从衣冠和行事判断教授先生们从前所属何方,后来总结出一个规律:清华之人总是一身西装革履,北大之人通常一席长袍马褂,可今日这样的固定思维偏偏被眼前的两位同窗给彻底打破了。

 

叶安世下意识的望向萧瑟,而萧瑟也朝他递了个眼神,二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衣饰,颇有默契的开口轻笑一声。这么一闹,叶安世暗自察觉萧瑟眉宇间的一抹淡漠似乎消散了几分。

 

 

 

 


 

 

“...我和雷无桀是怎么认识的?”萧瑟捧着搪瓷碗与叶安世站在一旁,当他从半碗八宝饭中挑出第五颗老鼠屎后,终于认清了难以下咽的事实选择放弃“教我打饭认识的。”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挤进抢饭大军的雷无桀,叶安世顿时了然。联大的条件艰苦,食堂时不时提供的便是一碗简单至极的粗糙杂粮米饭,然而其中还混着石砂甚至老鼠屎,被苦中作乐的他们戏称为八宝饭,可就算是如此也总还是不够分的。

 

他眼瞧着雷无桀迅速挑出饭中几粒老鼠屎,舀汤一勺,用筷子猛力搅拌,待等到八宝中的七宝顺利沉底,便是将米饭的纯净度提升至九成,他飞快的扫尽半碗八宝饭,之后把手中的搪瓷碗径直往饭桶里一丢,然后挤进人群添了整整一碗饭,也不知这些的技巧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安世发觉萧瑟并未吃多少,又估摸着雷无桀没那么快吃完,便笑着问了一句:“泡茶馆?我请客。”

 

萧瑟有些惊讶地挑眉,唇角微漾:“最近发财了?”

 

“前几日给一个小孩做了两小时家教。”叶安世不由分说,拉起萧瑟的衣袖就往外走。

 

出了校门往西再折向南,进一座砖砌的小牌楼式的街门,凤翥街右手边第一家就是离联大最近的茶馆。时光偏是流星赶月,距离他们三人的初遇已过了一年,图书馆早已被新生们占据,而他们这些升到大二的学生也已寻到了更好的去处,城中各色茶馆遍地,虽在闹市街道人声嘈杂,但包下一张桌子就能从早坐到晚,也不用担心太阳落山便没了充足的照明。

 

叶安世和萧瑟坐下,要了两杯茶和几叠小食。

 

旁边几个外文系的女同学见到萧瑟,急忙起身过来打了招呼聊了几句,似乎还有课业上的问题想要请教,央求去她们那儿坐上一坐,萧瑟向叶安世递了几分眼神,旁人看来多少带着些许抱歉神色,然而叶安世却是捕捉到他眼中的几分不耐烦和求自己帮忙推却的意思,他冲萧瑟点了点头,暗示自己明白了。萧瑟暗自舒了口气,眉眼舒展间捧起茶杯感受茶香,然而茶刚入口便听到叶安世大大方方的同意了。

 

萧瑟一口热茶哽在喉间,顿时就想喷在叶安世身上,他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那人,认命地去帮忙答疑解惑。

 

叶安世撑起右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向萧瑟严肃认真的侧脸。虽然萧瑟刚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碰上学术问题他定是比谁都认真。

 

叶安世执起茶杯,用杯盖轻拂去茶沫嘬了一口,唇齿间萦绕蔓延淡淡茶香。

 

他想起去年他们三人被分到一个班一同上课的光景。联大与其他学校不同,大一新生并不分专业,需得统一学习国文、英文、物理等必修课。萧瑟的外文天赋非常,他原本就有些英文基础,学起来又快又好丝毫不费劲,在课余时间甚至自学法文与其他小语种,故而英文的成绩总是压了他一头,但基础物理却只能屈居第二。

 

学子之间总存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虽说彼此都属联大,却总还是想分出个高下。他们二人也成了旁人眼里针锋相对不遑多让的对手,而他们之间虽说是朋友,骨子里也确实有几分狂傲的少年意气,说是没有不想压过对方的心也是假的,每次公布成绩之时明明蹑足其间却也装作置身事外的样子,其实心里可比谁都在意到底是谁夺了魁。

 

叶安世笑了笑,喊来伙计帮自己添茶。

 

记得萧瑟赶超自己那一次被北大同窗们簇拥,萧瑟的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炙热如火山岩浆,一颗溅起的小火星径直越过面前的所有人精准的落进他的眼里。他们眼神相撞,颇像是两颗小行星相遇,迸出极强的能量,他们屏息尘世间的人声鼎沸,隔着横亘身前的无边人海,眼中只有彼此。

 

隐在人群中那双漆黑得发亮的眼眸,是极夜里永恒明亮的一颗星子,叶安世愣是品到了三分的傲然凌人以及七分的惺惺相惜,原来对手之间的理解与认可根本无需更多言语,不过彼此一个眼神罢了。叶安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处蒸腾着烧起来,盈满胸腔的热流一路流淌到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

 

那一刻他似乎知道了自己对于萧瑟的执着不止于心里的不服输,或许还有些许别的情感。

 

呼吸被喧嚣凡尘掩盖,余光的角落里都蒙上一层梦幻斑斓的色彩。

 

暗香浮动月黄昏。

 

他想从此他喊“萧瑟”的语气语调和情感定是和所有人截然不同的,这两个字自此被赋予了更美好的意义,每次轻巧地从他舌尖上滚过,都会像是春风打败了严寒。

 

那日他们在茶馆也并未久留,只添了两次水略坐坐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发生了件趣事,联大里近日来出现了贼,这个贼不偷别物,专偷学生们的铺盖,萧瑟的床位离窗子近,又是睡在上铺,在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身上盖的被子被人从窗外勾走了,等到彻底清醒过来追出屋外之时,那贼早已不见踪影,这么一闹所有人都醒了,呼啦啦四十几个学生顿时围成一片。

 

倒了大霉的萧瑟气的额间青筋突突直跳,破天荒的不顾自身形象做派将贼人狠狠骂了一通,中间还夹杂了几句英文和法文,引得他下铺的雷无桀笑得停不下来,也不知是因为幸灾乐祸还是着实觉得萧瑟形象颠覆太过有趣,声音响亮得都能划破暗夜晨晓。隔了几个床的叶安世也是忍俊不禁,硬是咽下满脸的笑意捧着自己的被子递给萧瑟,示意先用他的。

 

萧瑟愣了许久半天没接,认真的问了句:“那你怎么办?”

 

叶安世耸耸肩,表示自己离窗户远也感受不到凉意,忍受一个晚上也还是可以的。刚说完,脑中顿时灵光一闪,他添上几分笑意,半真半假的开了个玩笑:“要是实在感激我,就以身相许如何?”

 

雷无桀乐得更大声了,一旁围着看好戏的同窗们纷纷积极地表示赞同。

 

众人只当是玩笑,无人能知当时叶安世心中暗藏的慌乱,萧瑟透亮清澈的眼眸沉寂地望着他,眼神偏似高山之巅的一池清澈湖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夏夜沁凉如水,叶安世的额角竟生出一层细密的汗,他有些痛恨自己开口说出这等似真又假的试探,如今每一分钟的沉默砸在他的身上都具有真实的痛感,缓缓无序地被导入身体的各个部位,无尽的蔓延却没有出口得以化解。

 

叶安世有些矛盾,他下意识想逃离萧瑟的回答,怕听出些别的,怕他知晓自己的心意,怕求而不得,失而不去。他惶惶暗觉,自己就像一个孑然求索的电台频道,以孤独作为时间计量,以遥遥无期作为终点,等待着唯一的听众能误打误撞寻到他的频率。可他同样埋藏一份深切的期望,这样如玩笑般的问话具有所需的分寸,会是为彼此保留最适合的一块余地,尚且还有进退空间,谁都不至于被撞得头破血流。

 

在叶安世无比的忐忑与众人看戏的氛围中,雷无桀倒是先开了口:“以身相许那感情好啊!被子也不用借了,今夜直接同床共枕百年好合,问题可不就都解决了嘛!”

 

众人集体愣了三秒,登时被雷无桀这段突如其来的单口相声逼得笑出了泪,一时间拍手叫好瞎起哄,有位同窗甚至还求雷无桀直接来一段快板。

 

雷无桀的表演欲成倍暴涨,噌地一下从床上蹦起,右手拍打着左手手心就念叨开了:“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

 

萧瑟本就在气头上,雷无桀这让人猝不及防的一番操作倒让他气极反笑,他伸腿一踹把雷无桀重新踢上床,雷无桀一边翻滚躲闪萧瑟的进一步攻势,一边笑的欢快地飙出一句方言:“我介不四帮你嘛!”

 

“还好意思说帮我!你这津门小少爷的算盘可真是打的啪啪响!”萧瑟咬着牙根说话伸手朝雷无桀脑袋呼去,然后冲着人群里撺掇雷无桀来段快板的学生喊了句“许彦秋,你也是!下次再有课业上的疑问我可不管了。”

 

“诶诶——别啊!我错了!”

 

无视许彦秋的求饶,萧瑟认真地朝叶安世回了话:“你放心,等天一亮我就去买床新被子还你。旧被子换新被子,不亏吧?”

 

听闻这么划算的一桩买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们突然改了主意,纷纷表示愿意把被子往外借,然而萧瑟果断地接过叶安世手上的被子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叶安世清浅地应了声好,他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语调,不让其偏离一分一毫。无人可知他的五味杂陈,半真半假的试探经此一闹顿时真成了个玩笑,萧瑟的态度只得另寻机会旁敲侧击,而这份人情被他还得清清白白,不管怎么想似乎都不是件好事,叶安世的心顿时沉了几分。

 

清晨时分,萧瑟倒是爽快的兑现了诺言,早早地出了门去采购新的被褥。叶安世早上有课等不到他回来就去了教室,课刚上了一半,防空警报毫无征兆的响起来,曾经的昆明确实是他们专研学术的乌托邦,可战火已于近日延绵至此。众人只得携了材料紧赶慢赶地往后山跑,叶安世混在大批的人群中看到了与萧瑟同系的许彦秋却不见萧瑟的踪影,他赶忙上前一问。

 

“见到萧瑟了吗?”

 

“我今日还未曾见过他。”

 

叶安世脚步一顿,后面的人压上来推得他不由地前进几步,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只淡淡扔下一句我回去看看便抬腿往回跑。

 

一路跑回寝室才发现他的床上已整齐的摆放了一套全新的被褥,而萧瑟在他自己的床边不知在找些什么。

 

“你在找...”

 

萧瑟翻遍的各个角落,从床与墙壁的夹角缝小心翼翼地拽出他的笔记本:“找到了!”

 

叶安世知晓那是萧瑟花费了一年时间写出的翻译手稿,可以说是仅次于生命最珍贵的东西,每次警报一响,萧瑟必定要将之揣在怀里才敢放心的逃命去。

 

 



 

 

空气与机体摩擦挤压震荡所发出的轰鸣声撕开天空的一个口子,呼啸而来离他们越来越近,叶安世不管不顾地抓起萧瑟的右手就往外跑,一出校门抬头一看,画着红日的轰炸机已骤然逼近他们所处的位置,飞行员的狂笑与机体的阴影好似死亡笼罩如影随形。清晰可闻的轰炸声从不远处传来,来不及思索到底是哪几户人家遭了殃,两人气喘吁吁的往前跑一刻也不敢停留,学生教授们都撤离到更远的后山去了,他们只得勉强躲在一处刚发现的低矮沟壑中。急促的呼吸回荡在褊狭的坑道里,叶安世回忆起自己的家成了枯焦一片的炸毁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炙烤成灰的焦肉气息,他在那足足站了一整天,然后转身离去,身无分文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去联大念书,成为独立自主的中国人。

 

叶安世眼眶发酸,但流不出一滴泪来,或许眼泪早已耗费在一路上的艰辛困苦中。耳边周而复始的炮火声反复与记忆重合,凄厉呼痛的声音,膝盖坠地的声音,房屋炸毁的声音,眼泪与血一同流下的声音与现实叠加,绳索一样勒住他的脖颈,窒息般无尽的黑暗将他团团围困,全身的血一点点被啃咬吞噬殆尽如同置身冰窖,骨髓却熔化冒泡,从里到外的战栗,仿佛每一寸骨头都长出尖锐突刺,于喘息之间循环往复扎透他的五脏六腑。

 

 

他们的国他们的家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战乱四起,山河破碎,人民无法劳作生活安居乐业,每日疲于奔命只为苟活,在这片满目苍夷的土地上,钻心剜骨的生死永诀成了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苦难。

 

 

太疼了。

 

感同身受的苦楚在经年累月的打磨中,化为一把腐朽且钝的钢刀缓慢刺进他的体内,拉出一片血肉模糊。

 

叶安世早已顾不得其他,只本能地紧紧拥抱住萧瑟,他们胸腔相对,感受着皮肉之下迅速流淌的血液和强有力的心跳。萧瑟突然挣脱开来,一双含有审视意味的眼眸径直地撞进叶安世的心里,他呼吸一滞登时愣在原地,平日里心中的傲气豪情像极了横亘着千军万马,如今却兵不成行马不成列。叶安世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僵在半空,怀中是一片冰凉的空空落落,满心的情深裹挟手足无措如破碎星河散了满地。

 

萧瑟毫无征兆的张口咬住叶安世的下唇,极致的纠缠就像是野兽饥渴吞食,叶安世在唇舌被咬破的痛感中回神,他欣喜若狂地紧紧拥住所爱之人,那份藏在心间砖缝里度过整一年黑暗岁月的炙热爱意终于显露而出,引领他在吞咽带血的唾沫间用手托住萧瑟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他们都试图竭尽所能地向对方索取些什么。

 

那一刻的他们放下所有的理智,在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声中,在充盈的硝烟味中,他们只听见彼此的心跳与血液涌动的声音,相互依偎紧紧拥抱,肆无忌惮的流露出自己所有畏惧而隐秘的渴望,不顾一切的亲吻,妄图抵死缠绵,从千疮百孔腐朽溃烂的骨肉中开出潋滟纷繁的情爱之花。

 

直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他们才喘息着缓缓分开,彼此脸上都染了一抹艳色。

 

萧瑟气极似的,托住叶安世的后脑往前一推与自己的额头相抵,厉声说道:“叶安世!你刚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死了!”他不会承认自己真的被眼前人吓得够呛,方才叶安世的脸上只有沧凉的冷,眼神失焦仿佛荒芜的沙漠,全无往日半点摄人心魄的神采。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试探?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你!”萧瑟的语气骤然放缓,似叹息也似哀求“余生漫长,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我们铭记苦痛,背负苦痛,我们能选择的就是用学识与智慧去回报我们的国。”

 

战乱之中,有人选择苟且偷生,有人愿意壮烈赴死,有人活的生不如死,有人忙着向死而生。每个人都得寻找对自己生命价值的定义,而往往答案就在一念之间。

 

叶安世沉默许久,缓缓地郑重地将萧瑟拥入怀中,他埋在他的脖颈间,所有的不安与悲痛被重新安置归位。

 

他轻轻地回了一句:“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携手并进,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

 

 

 

 


 

“你要跟我换床?”雷无桀一脸呆滞地望向面前的叶安世“为什——”

 

上铺的萧瑟悠悠地打断他的问句:“叶若依是我青梅竹马,就像我妹妹似的。”

 

他翻身看向此时正盯着他眼睛放光的雷无桀,笑的狡黠说的蛊惑:“我...可以帮你。”

 

一旁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叶安世有些懵,萧瑟让他安心与雷无桀提换床的请求,旁的就不用管了,他心里暗自嘀咕这事不好解决。但没想到,萧瑟不过抛出两句话,雷无桀便毫不犹豫地收拾好床铺,全程甚至不过五秒。

 

“您请。”雷无桀面上带着十分狗腿的笑容,走到叶安世原本的床位铺床去了。

 

叶安世冲着萧瑟挑挑眉,萧瑟轻哼一声和盘托出。

 

原来雷无桀这小子最近喜欢一个名叫叶若依的姑娘,比他们小一届和萧瑟算是同门师兄妹,这姑娘和萧瑟的家庭是世交,故而也能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前段时间雷无桀正巧去了趟图书馆,姑娘抱着书本匆匆跑出与他撞了个满怀,只此一面从此念念不忘。

 

叶安世后来留意了一下,叶若依时常穿一身米黄色格子旗袍,纤细又精致。两条麻花辫编得仔细精巧,又长又黑披在肩上,眼眸明媚含笑,小百灵鸟似的活泼又美好。叶安世不得不承认,雷无桀虽然平日里咋咋唬唬看似单纯,但看人的眼光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是朋友还是喜爱之人皆是挑得极好。

 

换床不过一周,昆明便步入冬季,叶安世刻意寻了两块大的床单,将床单的一头系在上铺的前后栏杆上做成床帘,硬是把自己的那张床营造出小隔间的氛围,美名其曰遮风御寒,倒是引得下铺的学生们争相模仿。

 

夜幕降临,黛青色的天幕上满天星云伴随一轮冰月,清透温润的光泽透过竹纸窗消无声息地降在床帘之上,隐隐光辉徐徐铺陈开来。两人隐藏在独属于他们的小隔间中,在足有四十个人的寝室里偷偷亲吻,似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被所有人见证一般。

 

相爱是情难自禁,无法自拔,也是甘之如饴,那就让这份爱肆意滋生,野蛮生长。

 

 



 

大二的时光该是存在于他们回忆深处的一片纤尘净土,萧瑟依旧孜孜不倦的翻译《战争与和平》的同时抽出时间研究法文语法,叶安世在联大提供的有限器械中尝试主攻实验物理学,两人虽各自忙碌,也还是能拨出时间谈谈情。叶安世每每从实验室中出来,总习惯性往不远处的宋柏望一望,只因萧瑟来等他总不刻意言说,只是安静地捧着一本外文小说坐在宋柏下翻阅,即使是冬季也是如此,看得入迷细薄白雪落了满肩也不自知,身旁的唐梅被雪打落,也一同掉在他肩上,叶安世劝不住让他别来等,只得快步走过去,仔细地拂去他身上落雪与落花,把萧瑟一把揽进怀中,一边帮他暖手一边嗅着他肩上梅花暗香。

 

雷无桀的日子过得也是如鱼得水,他一边沉浸于研究自己热爱的机械制造,一边在萧瑟的帮助下和叶若依成了朋友,前些日子刚确定关系,牵住了姑娘的手都能让雷无桀乐了半天合不拢嘴,萧瑟听闻后啧啧两声笑骂了一声没出息。

 

欢笑的时光总是容易过的,但没人愿意承认热闹的场面终会凄凉,更没人愿意承认死亡与无常原本便是亲密无间,逼使他们从各自的美梦中惊醒,风雨兼程的向前赶路。

 

 

 

叶若依死了,死的很突然。



 

纵然敌机屡次掠过联大简陋的校舍上空,但炮弹却从未落进过校园,使得许多人都放下戒心,时常有人赶着防空警报中去沐浴,也有人干脆就留在校园中哪也不去。可偏偏叶若依被朋友撺掇留在宿舍里的那次,敌机毫不留情地在联大上空降下死神的通知书。平日里躲在后山防空洞依旧在上课的教授与学生们,眼睁睁望着足有二十七架敌机在联大校舍上空吸血跗骨似的投下数不清的弹药,图书馆、教室、宿舍楼所有的一切湮没在熊熊燃起的火舌之中。

 

几个姑娘们陆续发出痛苦呜咽声,悲痛的情绪狂风骤雨般迅猛地笼罩所有人,火光印在学生和教授们的眼里,屈辱与悲愤更化作一股力量埋进他们的骨血之中,平日里贴满讲座信息、社团活动海报的民主墙陆续换上了控诉日军暴行的海报,越来越多学生选择了投笔从戎。

 

国恨难消,唯有横刀烈酒。

 

雷无桀参加完叶若依的葬礼过后便离开联大,转去空军学校。从前空校来联大招过人,他们招人的条件苛刻,需要具有极佳的方位判断力和空间平衡感,而这些皆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故而人才难寻。碰巧雷无桀便具有成为飞行员的天赋,由于他又是机械系的学生,空校还能让他当机械师,如此良才空校必然极力争取,但雷无桀总还是愿意沉浸在机械制造的学术中而拒绝了,而如今近在咫尺的炮火与血泪彻底割裂他的单纯,所有与生俱来的纯真就这么被封存进名为战争的坟冢之中,真真切切体会到他们只不过是极具嬗变的历史中一颗小齿轮罢了。

 

无奈且苍凉。

 

萧瑟与叶安世在雷无桀临走前去送别,往昔热烈蓬勃的青年经此一遭彻底沉寂下来显得稳重而坚毅。叶安世起初担心他的情绪,可见他眼眸中依旧流淌着炽热暗流便放下心来。

 

“我打小就喜欢机械,好不容易考上南开,结果转眼学校就被日本人给炸了。” 雷无桀一咧嘴,笑意苦涩。

 

“联大是个好地方,我真的喜欢这儿,独立又民主,难得的自由。不过两年时间,我在这里学了不少的知识,甚至遇到我喜欢的姑娘,我原以为日子在一天天的变好,可是我才发现我错了…”

 

“命中注定,总有些事避不开躲不掉。这几日我总睡不好,脑海里不是若依的笑脸,便是来联大的路途上看见山河倾颓的模样。我在这档口思考了很多,我想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能为救国添一份力,那么我便该去做。”

 

乱世是盘毫无章法的大棋,众生皆为一枚棋子,然而即使看透了自己身为棋子的命运,即使前路胜负皆无定数,却仍会选择耗尽自己的一切心力去完成这步属于自己的棋路,只因这一切值得。

 

萧瑟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说得缓慢且郑重:“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叶安世伸手握住雷无桀的手:“祝你武运昌隆。”

 

 

 


或许他们三人注定在这盘天地棋局中四散天涯。

 

雷无桀走后不久,滇缅局势因日军南下而每况愈下,美国政府批准美军协助中国远征军巩固滇缅公路并开拓中印公路,以打破日军对中国的封锁,故而来华美军选择来联大应征翻译官。叶安世与萧瑟虽是一同报名,一起在译员训练班度过了一小段时光,可总得被派到不同的部队去挑大梁。

 

临别之前的夜晚,他们望着天幕上万千繁星,萧瑟哼起联大的校歌,直哼唱道那一句:

 

“千秋耻,终当雪...”

 

叶安世跟着轻声应和熟悉曲调,接着哼唱下去。

 

“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

 

“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

 

他们彼此对望,无需多说什么,叶安世望进萧瑟的目光之中,只觉得里头燃着灼灼火光却又看似平静无波,里头既有希冀亦有豪情。

 

大抵在家国危难的情绪里,个人的情爱也只能暗藏于心间,他们紧紧相拥互道珍重,随后各奔天涯。

 

叶安世成了美国援华志愿飞行队的机要秘书,每日主要的工作便是翻译情报,而萧瑟则跟随陆军去了缅甸前线,成了一名随军秘书。

 

炮火纷飞,本就鸿书难寄。可赶巧一名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时,遇上了萧瑟所在的部队,所以帮叶安世带回了一封重如万金的信件。

 

或许是时间紧迫,萧瑟似乎为了多写些内容而字迹潦草,他先简明说了自己碰巧被分到自己叔父萧若风的军队,自己处境不错让他别担心,同时交代了时好时坏的前线情况,也对战局做出自己的分析。

 

临了信中最后,萧瑟似乎有些感慨。

 

他写道:惟愿我们国家的未来,烽火靖平,大家无需在逃难中过活,能生活富足,各从所欲,皆得所愿。

 

过了许久,当叶安世反反复复看这封信时,才发觉萧瑟在信中暗藏一句:我想你了,你呢?

 

叶安世眯眼一笑,这种精巧的小心思确实也只有萧瑟能做出来,他不由得提笔泼墨,给萧瑟写了一封回信,用了藏头方法回应道:我也想你,盼早日相见。

 

可惜这封回信,直到最终也没能寄出。

 

它终归成了墨色在流年晕荡开的朦胧,荏苒光阴将之打磨成一把裹着蜜糖的匕首,专挑心间最细嫩柔软的位置一点点扎进去,渗出满地滚烫的鲜红,一派凄凉美艳。

 

直至战争结束,如萧瑟所期望的那般山河靖平后,叶安世回到联大原校址,见到联大解散前立起的纪念石碑,在石碑背面是从军学生的名单,叶安世看的仔细,他先找到了萧瑟的名字,紧接着便看到自己的姓名,两人竟凑巧的并排排列,叶安世不由得用手指轻抚过,在愣神的空档里脑中滚过太多的回忆。

 

两个并列的名字,是他们时隔多年后,距离对方最近的一次。

 

那日,叶安世在石碑前站了许久,直至太阳西斜将落。

 

他们诗意的感情,在暴烈的现实中无疾而终,徒留空白与缺憾,所有的恨与怨也终究淹没于时间的水面之下,徒留一汪风平浪静的湖水。

 

叶安世很难形容当年自己听闻萧瑟死讯的情绪,那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落在一片罂粟地里,一把火燃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痛感,后来又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当他某日从科学院物理研究所中走出,抬头望天,无垠深蓝中没有一颗明亮的星子。

 

他顿时回忆起他与萧瑟离别前夜满天的浩瀚星辰,不知怎的,眼泪瞬间漫出眼眶,才惶惶然自己似乎早已被割裂成两半,一半随着自己游荡于人间,一半随着爱人徘徊于冥河与现实的交界。

 

战争结束后,叶安世四处托关系找人才与萧瑟的叔叔萧若风见上一面,那时的萧若风已是病魔缠身,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然而却因听叶安世提起萧瑟而有些振奋。

 

“哦哦...!你想知道楚河的事啊。”

 

叶安世神色一凛,有些不解:“楚河?”

 

萧若风咳了两声才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吧?萧瑟并不是他的本名,他原名萧楚河。你用这名字去北平打听打听,一准有人听说过,当年他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北大给录取的。”言及此处,老人的声调都提高了几分,尽显骄傲之意。

 

“我们萧家当年在北平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家,所以楚河的父亲年少时便去了英吉利深造学习,回返后没过几年就当上了银行行长。”

 

“而后国家时局动荡,他万般思量,最终决定举家出国去往英吉利。楚河这孩子倔啊,说什么都不肯走,甚至一个人悄悄地坐船就到了昆明。我那时在四处打仗,什么都不知道,直至我被派往缅甸前线,上头给我们部队派一个翻译,我才与他再次相遇。”

 

叶安世倒了杯水,递到萧若风的面前,默默地听着一段他完全不知晓的关于萧瑟的隐秘往事。

 

 

 


“...七叔?”

 

萧若风盯着地图思绪纷杂,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愣是没反应过来,直至他望着自己面前的青年好一阵才不可置信的缓过神。

 

“楚河?”他快步上前紧紧抓住青年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震惊“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们都移民了。”

 

萧瑟眼神明亮,声音久违地沾上显而易见的笑意:“是我,七叔。我没随他们走,我去联大念书了,后来报名了翻译官,可没曾想,竟被派来了你的部队。”

 

萧若风哑然:“你是上头派来的翻译官?可我记得翻译官的名字不是你,是叫...”

 

“萧瑟。”青年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有些晦暗不明“我改名了。”

 

“为何?”

 

萧瑟沉默了许久,望进萧若风的眼眸中缓缓说道:“国家倾颓,山河萧瑟。”

 

萧若风霎时默然,他还记得以前的萧楚河是北平最耀眼的少年,就像是永远不会燃烧殆尽的小火团,鲜衣怒马,恨不得一朝看尽长安花。

 

如今的萧瑟是沉寂清冷的,眼底总有几分横亘难消的冷漠,宛如一棵孤高傲然的青松,立于漫天飘雪的冬日,唯有双眼透出青年心中燃起暗流汹涌的不甘与炽热,萧若风了然,眼前的青年还是当年的萧楚河,只不过他收敛起自己的少年狂傲显得更加沉稳。他心想,或许以青年之力,仍旧难救家国于水火,但有如此一颗心便也足够。如此也证明了,即使国家的脊梁已经弯曲得低入尘土,但依旧存有的风骨与气节使得脊梁获得永不折断的韧性。

 

萧若风抬手有些爱怜的摸了摸萧瑟的头发:“这也是你不想出国留洋的原因?”

 

萧瑟眼眸低垂,声音不由得有些低落:“我原以为教育是兴国之重,以我的学识定能为国家效一份力,可未曾想若世道不太平,一切不过空谈。再者...”

 

他抬头望向窗外,眼神悠远:“我以为生而为人,不可忘了自己生于何方,长于何方。”

 

“好孩子。”萧若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们萧家的儿郎。”

 

 

言及此处,萧若风沉默了许久,不知是在休息还是一时陷入回忆之中。

 

“后来因为忙碌,我便很少再与楚河有过多的交流,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可以试试去找一个叫许彦秋的人,他与楚河一同被派到我的部队。”

 

叶安世惊讶地挑眉:“不应该只有萧瑟吗?怎的还多了个许彦秋?”

 

“或许是我的部队需要处理的事物繁杂过多,也可能是当时安排不当,我记不清了。”萧若风似乎有些疲累,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说到底,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叔叔,连楚河的死讯都是最后才知晓的......”

 

叶安世的手紧了紧,从干涩的喉咙中堪堪吐出几个字:“您别这样说...您的心里装的是家国,萧瑟他不会怪您。”

 

萧若风摇了摇头,眼角漫出眼泪:“我要是能多注意他,或许就...”

 

这位戎马半生的老人即使在战场上阅尽人间风流云散,却也依旧参不破生死离别。

 

 


“我怎的把萧家最好的孩子弄丢了。”

 

 

 

拜别萧若风,叶安世又开始寻找起许彦秋的踪迹,可怎样都寻不到他,直至过了许久,他才得知许彦秋在战争结束过后便出了国,也不知究竟去了哪里。茫茫人海,寻人谈何容易,叶安世无奈只能选择放弃。

 

叶安世的日子始终过得平淡如水,直至他又与雷无桀重逢。叶安世不得不承认雷无桀的运气是真的好,空校的补贴优渥,但死亡率却很高,雷无桀与死亡擦过无数次肩,每一次都能在鼻尖嗅到那独有的湿烂腐臭的气息,却总是硬挺着活了过来,顽强地坚持到战争结束。他后来回到天津老家,偶尔来找叶安世聊聊天。

 

“你说你要领养了小孩?”叶安世有些吃惊。

 

雷无桀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我想领养个女儿。”

 

“你...”叶安世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堪堪只说了一个字。

 

雷无桀倒是不在意,只是苦笑一下缓缓言道:“我不会再找个人和我过一辈子,我忘不了她。”

 

叶安世暗自叹了口气,雷无桀不像自己还有个信物作为念想,仅仅靠着脑海中的记忆苦苦支撑,领养个孩子确实会是最好的选择。他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安慰道:“我陪你去。”

 

叶安世抱着陪同的心理与雷无桀去了孤儿院,当所有的孩子围着雷无桀转的时候,叶安世默默地退到一边,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独自搭积木的小姑娘,那一刻他的心变得异常柔软,他缓步朝小女孩走过去,大概是因为有人靠近的缘故,小女孩身形一动,一转头对上身后之人的眼睛。

 

叶安世瞬时呆立于原地,小姑娘的眼眸疏冷的似清冷月光,但内里暗中敛藏一簇火苗,渐渐与他脑海中萧瑟的眼眸重合。叶安世屏住呼吸,略加快脚步走到小女孩旁边,蹲下来与她平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询问愿不愿意和自己走。

 

小女孩一言不发的歪着头,叶安世也不着急只是浅笑着等她的回答。过了五分钟,小姑娘似乎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将手中紧攥着的积木方块递给眼前人,叶安世的唇角荡开更深的笑意,将手中的积木方块叠加到小姑娘搭起的城堡上。

 

领养手续办妥之后,他们俩人决定先带孩子们去吃个饭。

 

“你为嘛领养了个孩子啊?”雷无桀十分不解,一边给他身边的男孩加了一些菜,一边问叶安世“你结婚生一个啊。”

 

叶安世拿起湿毛巾擦了擦小女孩唇边沾着的酱料,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的理由和你一样。”

 

雷无桀似乎更懵了:“你什么时候有过....”

 

“你也认识啊。”叶安世帮小女孩添了些米饭,语调平淡却又坚定不移“是萧瑟。”

 

他抬起眼眸,毫不意外的对上雷无桀的一脸震惊,心想也不知该说他们瞒得不动声色,还是该说他们这个朋友真是单纯的后知后觉。

 


小姑娘后来被起名为叶念萧,虽然是叶安世自然而然所得出的名字,却也不可否认其中暗藏小小的私心。叶安世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时常得在实验室里忙碌到后半夜,他也常常反省自己是否真的适合领养一个孩子,后悔于自己的失职,倒是念萧体贴又独立,从不需要他有多余的操心,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能自己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会算好时间为自己的父亲留一碗热腾腾的夜宵,使得叶安世时常会觉得反而是念萧更多的再照顾他,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多留出些时间陪伴孩子。

 

那日他提前回家,想给自家的小姑娘一个惊喜,却被倒在地上的念萧吓得惊了魂。直至念萧被抢救过来后,叶安世才渐渐回过神来。

 

“您是病人家属?”

 

叶安世急忙站起:“我是她的爸爸。”

 

“还好送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些就不妙了。”医生摘下口罩,略微皱了皱眉:“经过我们的检查,您女儿患有过敏性哮喘,请问您和您的伴侣有没有哮喘史?”

 

叶安世瞬时哑然,随后回答道:“她是我领养的女儿,至于她生父母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原来是这样。”医生恍然“那这样,等小姑娘情况好转一些,来医院做个皮试,测测她的过敏原是什么。”

 

“好的。”叶安世瞥见医生白大褂上的名牌“谢谢你,许医生。之后还要麻烦你了。”

 

自从发现叶念萧有哮喘疾病后,叶安世渐渐地将自己手上的研究工作交给旁人,打算多花时间陪陪自家的姑娘,虽然念萧总是安慰父亲自己无大碍,但叶安世态度十足的坚决,毕竟儿童期早治疗会减少成人期发病的概率,然而夏秋季节交替的时候,念萧的哮喘便会频繁发作,隔三差五的就得跑医院。

 

一来二去,就与救治过念萧的许医生熟识了,除了叶念萧的病情,叶安世偶尔也同他聊聊别的事。

 

“叶先生您毕业于西南联大?”

 

叶安世点点头,帮小姑娘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是啊,怎么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许医生一反平日里沉稳的做派,不知为何有些兴奋“我父亲也是联大出身。我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一个叫萧瑟的人?”

 

一个响雷轰然在叶安世脑中迸发,他稳住心神却掩不住语调的颤抖:“你说谁?”

 

许医生非常肯定地说:“萧瑟。”他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说:“念萧的萧,锦瑟的瑟。”

 

叶安世的手不由得抚上暌违经年的姓名,还未干涸的笔墨染上他的指尖,他却毫不在意的喃喃道:“他...是我爱人。”

 

“什么——?”许医生惊叹一声,随即压低音量道歉“不好意思,我实在太过惊讶。”

 

“许医生,你父亲的名字是不是许彦秋....”见对方点了点头,叶安世闭上眼缓缓的叹了口气,似是叹尽数十年累积的遗憾与悲伤“我曾试图找过他,但我听说他出国了。”

 

“是的。”许医生点点头,他微皱眉抿唇道:“我也是刚回国不久,就是想帮家父完成遗愿,他去年刚去世。”

 

“我父亲当年作为随军翻译,在缅甸患有十分严重痢疾,您也知道行军路途注定得不到良好的治疗,多亏了萧先生给的一颗药,才将他老人家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是直至萧先生患病,我父亲才得知那颗救命药是萧先生的叔叔给萧先生预留的药物,您也知道当时连药品都是极其有限的。后来萧先生就因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而离世...”

 

“我父亲承受不住内疚自责的情绪所以出了国,怀着愧疚的情绪度过自己的下半生,他在离世前对我说明了一切,且希望我带着他所保留的萧先生遗物找到他的家人,当年他因太过愧疚不敢直面萧瑟的叔叔,故而没将遗物交出。”

 

许医生从抽屉里郑重地捧出一封信和一只钢笔,叶安世一眼认出那只钢笔是萧瑟的贴身之物,他伸手触碰到钢笔,指尖霎时冻得像块冰,任凭自己跌入记忆的海洋。他想起不管春夏秋冬,萧瑟总喜欢把这支钢笔别在外衣的小兜上或者衣领上,当他们在一起后,自己也曾调侃过他那副精致做派,可萧瑟总是轻哼一声,轻飘飘抛下“我乐意”三个字便不再多言。

 

如今看来,萧瑟是怎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看啊,他连死后都不会放过一切与爱人亲密无间的机会。

 

叶安世拿起那封迟到多年的信,将信纸从信封中一点一点小心拽出。信纸已然泛黄,但因保存得当上面的文字依旧清晰可闻,每一个字都工整无比,却不太像萧瑟原本的字迹,一撇一捺都不似从前那般的张扬,直至叶安世垂垂老矣,他才明了那是因为腕力虚浮所致。

 

信件很短,只有寥寥数个字,道尽了情,却道不尽遗憾。

 

“见信如晤,我将我的灵魂封存于信中,连同所有因你而生的我的一切。”

 

萌发于战争年代而无疾而终的爱情竟通过这种方式历久弥新,也不知该说是阴差阳错的牵绊还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叶念萧愣愣地看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父亲泣不成声,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某一处也跟着难过得不成样子。她没来得及多想,慌忙踮起脚尖将父亲紧紧拥住,用哄孤儿院中弟弟妹妹们那般的态度,缓缓地抚了抚他的后背,悠远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外头春光晴好的世界,安慰的声音稚嫩绵软却无比沉稳。

 


“爸爸别哭。”

 

 

 

END


平生

【敖李】殊途同归

*破镜重圆

*因为热爱追妻火葬场所以有了这篇文。


01

“少年歌行第二部今日开机。”

短短的几个字如同开水倒进油锅里,掀起网络世界的滔天巨浪。一时间,相关词条占领微博热搜高位,“少年歌行”的词条直接爆了,而牢牢占据这一天的热搜第一的,是如今内地娱乐圈人尽皆知的两个人名。

敖瑞鹏李宏毅

少年歌行第二部要开机的消息其实已经沸沸扬扬传了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粉丝对此的一致口径就是“不可能”“不约”“梦里的第二部”。两人如今的咖位和状态属实不能让人相信他们还会合作拍戏,“谁给谁作配”“谁是男一谁是男二”的言论甚嚣尘上。

少年歌行第一部结束之后的一年后,敖瑞鹏接了一部电竞题材的现代剧,俊朗......

*破镜重圆

*因为热爱追妻火葬场所以有了这篇文。


01

“少年歌行第二部今日开机。”

短短的几个字如同开水倒进油锅里,掀起网络世界的滔天巨浪。一时间,相关词条占领微博热搜高位,“少年歌行”的词条直接爆了,而牢牢占据这一天的热搜第一的,是如今内地娱乐圈人尽皆知的两个人名。

敖瑞鹏李宏毅

少年歌行第二部要开机的消息其实已经沸沸扬扬传了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粉丝对此的一致口径就是“不可能”“不约”“梦里的第二部”。两人如今的咖位和状态属实不能让人相信他们还会合作拍戏,“谁给谁作配”“谁是男一谁是男二”的言论甚嚣尘上。

少年歌行第一部结束之后的一年后,敖瑞鹏接了一部电竞题材的现代剧,俊朗的外形和阳光的性格让他吸粉无数,随着后续大制作电视剧的播出他逐渐崭露头角,已然成为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顶流明星。至于李宏毅,在敖瑞鹏大火的那一年他反而沉寂了许久,也是近一年的时间,因为机缘巧合下和知名小花合作的一部古装大制作面世让他成为了这一年的新晋流量。

不同的发展道路让他们之后再没有什么交集,三年时间过去,很多人都快要忘记了这两人曾经合作过这么一部剧,很多新来的粉丝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认识的。因此少年歌行第二部开机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开始挖掘他们的过去,发现这两人当初关系还非常的好,后来就慢慢淡了。这让人不得不感慨娱乐圈的“夏令营”理论的正确性,我们因为一部戏相识相知,但是戏结束了这场盛大的夏令营也就结束了,娱乐圈没有长盛不衰的友谊,没有走不散的朋友。

当然,也不会有走不出的悲伤,放不下的绝望,日复一日的别离。

 

正值寒冬腊月,制作组组织了一场重逢宴,在拍摄基地附近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包厢。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外面的冰雪世界,与屋内暖意昂扬形成极大的反差,颇有些意趣盎然。座位方面,自然导演编剧制片一桌,他们主要演员又在另一桌。一群许久不见的人开始寒暄,谈起第一部结束时的庆功宴,那时在破旧的场地吃着海底捞,大家的碗里堆着小山一样肉和菜,也都为着少年歌行超出预期的播出成绩由衷地开心雀跃着,吵吵嚷嚷叽叽喳喳,每个人都有不确定但光明的未来,那时的祝酒词,是李宏毅最直白的宣言“愿我们顶峰相见,继续把酒言欢”。

而现在,在富丽堂皇的包间里,面前摆放着一盘盘精致昂贵的餐点,大大的骨瓷盘里放着一小块一小块雕刻精美的食物,看着也不像是奔着能把人吃饱去的。包间里很安静,大家规规矩矩地坐着,新加入的小年轻们更是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因为他们面前坐着的,是赫赫有名的当红小生敖瑞鹏。这场重逢宴,估计大多是因为他,才有如高规格的待遇吧。

敖瑞鹏到得很早,比他们这些新人还要早,西装笔挺,奢牌定制。小新人们交头接耳默默吐槽,私下聚餐都穿得那么高奢,不愧是顶流大明星啊,这气场,就是不一样!但其实敖瑞鹏一直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大概是明星光环太盛加之顶流明星必有的粉丝太多太容易跟旁人发生争执,老是吓得其他新人对他不熟悉的时候容易怯场。他很随和,真的很随和。为了显示他的随和,他对着每个人都点点头笑了一圈,笑得嘴巴都要僵了席面却还没开。

席面没开是因为有人还没来。底下的小年轻们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他李宏毅是大牌,可是也没到敖瑞鹏那么大牌吧!

但其实算起来李宏毅并没有迟到,只是包括敖瑞鹏在内的其他人到得太早显得他姗姗来迟。

姗姗来迟的李宏毅推开了包厢厚重的大门,裹挟着刚从室外跑进来带着的冷意和寒风,吹散了室内持续不化的暖意和沉闷。他穿着一套纯白色的休闲西装,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杂志拍摄所以还留着稍微显长的头发,妆发还完好无损的留在脸上,衬得他的脸越发俊美。他扫视了一下屋内,看到敖瑞鹏旁边那唯一一个空位。

“看来果然还是来晚了。”李宏毅低低叹了口气。

他走到他的位置上拿着他的酒杯,和着酒盅一起径直走到制片导演那一桌,撑着椅子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对不住了各位,路上实在堵得要了老命了。”他往自己杯里倒了一杯酒,“在这里自罚三杯。”

三杯酒下肚不过是一瞬的事情,一天没有进食的肠胃火辣辣的疼,但对于李宏毅而言这实在是再家常便饭不过的事情。

这边制片方也是知道他不要命的风格,催他回去吃两口垫垫再来,他也没矫情,寒暄了几句便回去了。

那是敖瑞鹏身旁唯一一个空位。按照在场人员的咖位,他理应坐在那里。

他刚才拿走酒杯的地方不知何时摆上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温嘟嘟冒着热气。

“啧”,李宏毅头疼地想,“端水大师改行送温暖了”。

李宏毅坐回他的位置上,举起自己的酒杯又倒了一杯酒,他笑着冲敖瑞鹏举了举酒杯:“敖老师,好久不见了。”说着就又要往嘴巴里送。

却被敖瑞鹏捉住手腕按下了。

“李老师,”敖瑞鹏眼神灼灼,拿起那杯水替换掉李宏毅手里的酒杯:“大家都饿了,先不忙喝酒了,吃点东西垫垫吧。”

李宏毅喝酒上脸,才三杯酒下肚,脸上就已经飘起了一片红晕。胃疼的也实在受不了,所幸就着那杯水喝下去。

温热的水缓解了胃部的不适。暖洋洋的热意进入四肢百骸驱散了寒冷。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流程,制片导演一个个发话,流程冗长难熬不说,最恼人的还是应酬环节,他们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乎的饭菜,却只是为后来喝酒聊天做铺垫罢了。不过李宏毅也不是很排斥这种应酬。

他曾经很排斥这些东西。他不乐意出门,不乐意应酬,不乐意假惺惺讨好别人,不乐意虚与委蛇。后来他发现,他本来以为他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独善其身,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反正他也不想要多红,有戏拍有钱赚就得了。再之后他发现不是这样的。他花了很多时间让自己想明白,那时间长到好像是扒皮抽筋浴火重生那般的久和难熬。所幸最后他终于懂了。
     

  不会一直有人在原地等他,不会有人愿意忍受他无时无刻的胡闹和任性,不会有人乐意看他剖出心展示他的伤痕累累然后和他一起同甘共苦。                      
    有的人可以像施舍路边的小小流浪猫一样看他可怜分给他片刻的温暖,却没有人愿意带他回家。他只是路边随意的一只流浪猫,路过的好心人分给了他一杯羹,他就想要跟他走一辈子那么久。                   
    多么可笑。       
    

  庆幸的是他还年轻,即使拆骨重塑他也可以重新站起来。改掉那些坏习惯,学会应酬和好好说话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成为那个好心人喜欢的那种温柔平和的人。 也好像没有那么难。

    好心人现在依然很好心。夹了菜放进他盘子里叮嘱他趁热吃。替他挡酒也挡得不动声色滴水不漏。   
    李宏毅扒拉着盘子里菜,只吃了两三口就饱了。他近来食欲更是不佳,胃这种东西真的是越饿越小,能吃下几口已经是给五星级酒店大厨的面子,再吃下去可能就要出去吐了。
    “怎么吃这么少?”大明星敖瑞鹏惊讶地从李宏毅盘子里挑了一道菜进自己嘴里,“这些也都不辣啊。”
    桌子对面的小年轻们眼观鼻鼻观心,身为艺人强烈的直觉和第六感告诉他们,这两个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李宏毅被四面八方向自己和旁边这人看过来的如狼似虎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心想敖瑞鹏这人真的令人服气,这么多年了还没改掉自己中央空调的臭毛病,对人好起来永远这么没边没界。“大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别再用虚假的温柔哄骗我,别再用不属于我的爱意毒杀我。求你别再对我好了。

 

“胃口不好,吃不下了。”李宏毅笑得礼貌且客气,“敖老师你慢慢吃,我去和李欣泽他们唠唠。”
    说完就要开溜,却被敖瑞鹏拉住手臂扯回座位上。
   “那你跟我唠唠吧,我们也这么久没见了”敖瑞鹏按住李宏毅的那只手拽得紧紧的,“我以为我们至少还可以继续当朋友。”

李宏毅听到这话却噗嗤笑出声:“敖老师,你很缺朋友么?”

开朗热情待人真诚的敖瑞鹏当然不会缺朋友,即使大红大紫也不改他乐于助人的性格和阳光乐观的个性。从小在爱里长大的男孩最会的就是将爱洒向大地,自然就能收获更多的友爱。

“不过”李宏毅接着说,“你想做朋友我们做朋友就是,不用觉得困扰。”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李宏毅笑容温暖柔和,“你好啊,朋友。”

敖瑞鹏愣住了。

 

之前常听人聊起说李宏毅最近变化很大,从一个不服管教的刺头长成一个合格的待人接物游刃有余的大明星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但是直到这一刻敖瑞鹏这才终于切实地体会到他的改变有多大。现在的李宏毅就像空有一副曾经的躯壳,里面呼啸而过的是长远而空旷的风。

他捉不住他。


百年不变的邑

【雷萧】不似不归

-开虐预警!真的!刀!一发完  1w5+小中篇

-一个上帝视角,一个雷无桀徒弟的视角,徒弟视角第一人称,可以自行带入

-最近又沉迷雷萧的感情无法自拔,雷无桀对萧瑟的感情多深厚啊,自己产粮满足自己!



“每一片雪都映着他的魂魄”


我在十七岁才被父母放出来,告诉我该去江湖闯荡一番,我也爽快应了,少年人有谁不向往这种地方。

不过我不识路,懵懵懂懂走了三个月,才来到传说中江湖一隅的世外桃源——那一剑动天启的红衣剑仙的府邸,也是他在江湖上隐居之地,雪落山庄。



红衣剑仙好像是感觉到我要来,等走到山庄大门时就看见半空中立着一位绝世之人,凤凰火做衣袍,裙...

-开虐预警!真的!刀!一发完  1w5+小中篇

-一个上帝视角,一个雷无桀徒弟的视角,徒弟视角第一人称,可以自行带入

-最近又沉迷雷萧的感情无法自拔,雷无桀对萧瑟的感情多深厚啊,自己产粮满足自己!



“每一片雪都映着他的魂魄”


我在十七岁才被父母放出来,告诉我该去江湖闯荡一番,我也爽快应了,少年人有谁不向往这种地方。

不过我不识路,懵懵懂懂走了三个月,才来到传说中江湖一隅的世外桃源——那一剑动天启的红衣剑仙的府邸,也是他在江湖上隐居之地,雪落山庄。



红衣剑仙好像是感觉到我要来,等走到山庄大门时就看见半空中立着一位绝世之人,凤凰火做衣袍,裙摆飘在风中,那飘扬的雪在他周围都被灼得融化。我没在他头上看见一丝白色。

像是高飞的凤凰。



我天资不错,又肯刻苦,剑仙收我为徒也是不意外的,不过还算是十七岁的少年,总是压制不住喜悦,剑仙——现在应当叫师父,师父看着我这般模样,没忍住在我脑门前弹了一下。

“师父为何打我?”

“感觉你有没头脑的天分。”



师父最开始给我的感觉是不苟言笑的,毕竟在雪落山庄门前收徒时他和我比剑,我看他眼神里全是凌厉,一剑割来便是夹杂着寒风,打在我脸上很疼。

“不愧是红衣剑仙!”我感叹,师父他是有横扫江湖的能力,能破开万阙山岩。



“这柄剑叫听雨,等你以后学成了半部剑法,我就传给你。”

听雨是师父最喜欢用的剑,青色的剑身还铸着竹叶,和师父的凤凰火料子一点也不配。

当然,只有在寒冬腊月出门时才会用这种名贵料子,平时待在雪落山庄时师父倒是节俭得很,宁愿和师叔师伯抢火炉也懒得给自己多买几身衣服。



是的,师父人脉挺广,每次闲着无聊雪落山庄里就会来许些师伯,师父懒得练我时总是千落师伯和唐莲师伯来叫我武功,当然还有叶若依师娘——师父一般和她住在一起,两人也平淡过着日子,不过我觉得师父对师娘好像并不似我在话本里看到的,他总是收着情绪。

千落师伯悄悄告诉我,他们之间何尝不是知己,只是名号上的夫妻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我连师父的后人都没见过,想来是没有那方面的感情的。

不过师父对师娘很好,师娘也乐意照顾着师父,两人就这么一直住下去了。



我却觉得好奇,话本子里不都写过,一辈子哪有遇不到心上人的。

“雷无桀那小子很久之前是喜欢叶姐姐,不过后来嘛,谁能延续年少时热烈的感情,现在能平淡过日子也很好,都是朋友。”

“那千落师伯,你年少时也有心上人吗?”

我见师伯忽然顿住了,好像在仔细思索我的问题,编造我想要的答案。

“有啊,不是都说了,谁年少时没有心上人。”



师父是默许我在山间乱窜的,师伯们都说我得了师父真传,整日里闲不下来,又说我没有师父当年的闯祸劲儿,还是逊色了些。

我倒好奇,师父明明感觉很稳重,怎么师伯们都说他是最闹腾的,我也悄悄问过师父,师父抬头看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桌前的秋露白。

“都长大了啊,谁还像小时候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别听你师伯他们胡说。”



我问过师父的师门,是雪月城,几个师伯的家都在那里,师父也经常去。

“可师父,他们都是你师兄师姐,你老被他们压个头,总觉得不爽快的。”在看千落师伯又将师父的秋露白藏起来后我感慨,师父好像脾气特别好,师娘每次藏他酒都能成功。

当然唐莲师伯给我解释过:“你师父几杯就醉了,到时候四处撒野我可不会去拦着。”



“我有师弟啊——”师父不满,“我师弟人可好了,谁还没有个师弟——”

“但我没见过呀,师父你又在胡扯!”

“没胡说,真的。”红衣剑仙难得坐直教训我把我唬得一愣,这语气有些过于认真了。

待我又准备追问下去,师父却什么也不说,一阵风飘过就不见了人影,我只觉得天边有映的火红的树林,想必他是去那里练剑了。



师父有同门师弟,我不清楚,雪月城他也带我去过几回,因为唐莲师伯做了新城主,他们让我把这里当第二个家,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还有些印象。

反正没有那所谓的师叔在。



我撞见过师父喝酒几回,师娘告诉我,他原是不喜欢喝酒的,不过后来特意去拜访百里东君,在海外仙山谈上三天三夜,独自御剑回来,便提了几大坛子酒,够喝一年了。

“师父去那里做什么?海外仙山,我听爹娘说起过,好像是传说——”

“传说也大抵是真的,你看,雷无桀师父不也是传说吗,不过还是成天出现在你面前。”

我长长应了声,果然,师父也算是个神仙,还是总和我们抢晚饭。



师娘给我说了个玩笑。

每次师父喝醉时都叫不醒,总是风风火火跑到雪落山庄后院去练一个多时辰的剑,或者就趴在那里,反正内力醇厚,不怕有雪落在身上着凉。

“要是总叫不醒他。”师娘望着窗外雪花出神,“你叫他……小夯货,他肯定会答应你。”

“这是个什么词?感觉在说师父傻。”

师娘笑了,给我递了杯茶:“就是这么念,平声,你师父难道不傻吗?”

我翻过许多话本和正经书文,都没见过这个词,想必是他们众人间的玩笑话,师父很乐意听。



千落师伯和唐莲师伯来过。师父师娘和他们闲聊时一直都很放松,话题不过是江湖上的琐碎事,我在来雪落山庄之前时,最经常听爹娘提起的便是朝堂,朝堂什么事,百姓都关心。可是我师门的人从不提那里。

“是因为你们都是做仙人的,所以不想管这些吗?”

唐莲师伯摸摸我的头:“仙人也不是神,也是要吃北离的粮食,不过,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师父还是喝醉了。在师伯们都走后,师娘也跟千落师伯去雪落山庄外游玩,我见师父一人坐在后山前,平时总能和大家聊起来的人这时却看出一丝落寞。

那红色的身影本是热烈的,现在我除了冷清,什么也看不出。

“师父?”我唤他,不过没得到回应。

“雷无桀!”师父向来管的少,我可以和师娘师伯们一起这么叫他。

师父伸了个懒腰,朝我摆摆手,赶小动物似的,我以为他要坐起来,结果翻了个身朝另一个方向又趴着了。

“小夯货!”



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瞬间握住。

我背上冒出薄汗,有些心惊——师娘的话不假,我还真没见过师父这般模样,眼神还朦胧着,看得出在使劲瞪大望着我。

几乎快要把我盯出个洞来,让我被囚笼困住,手足无措。我想让师父放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唤他。

好像不能再叫出那个称呼了。



师父在发抖,我感觉得到,多少年前就成剑仙的人,现在却逐渐红了眼眶,我把师娘准备的醒酒茶递过去,叫了声师父。

他仿佛回过神来,被寒风定住。我听见他几乎说不出口的哑声:

“萧瑟……”



崇河帝登基,好像江湖和朝堂的关系就逐渐斩断了,那些曾经天启城翻出的风云,全都通通化为子虚乌有。

最快活的不过是雷无桀,当年十七岁提剑出雷家堡,跟着众人在江湖庙堂走一遭,是看尽了所有的长安花,春风得意,作为荣登榜首的剑仙,天下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回望之前的日子,好像乘风而上。

萧瑟也在他身边陪着,说要一同闯江湖。

彼时几人的关系弯弯绕绕,雷无桀对叶若依一见倾心,萧瑟是知道的,加上司空千落也喜欢他,四个人在一块,谁看了都说是郎才女貌,两对璧人。

在江湖上闯荡,肯定是免不了快意情仇,这是他们少年时的情,萧瑟知道,也没有反驳这些认识。



他们在雪落山庄和唐莲重逢,雷无桀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风云变幻三年余载,所幸什么也没失去,上天仿佛特别眷顾他,从他成红衣剑仙的那一刻,就证明雷无桀的一生是不平凡的。

上百晓堂榜首时萧瑟还笑话他:“红衣剑仙,没听过比这还随意的名号。”

“什么随意!这可是剑仙——之前也不过五大剑仙,我现在也成了,萧瑟,我是不是特厉害!”

“小夯货。”果不其然被萧瑟给了一脑袋蹦,“你还小,剑仙不剑仙的,反正还得多历练。”

可雷无桀却不在意:“你都从天启出来了,我们自然是江湖在哪就去哪,练剑可以边走边练,我这么有天分,肯定会保护好你们!”

肯定会保护好你。



雷无桀从不会在意这么多事,他有着少年人该有的所有冲劲,天不怕地不怕惯了,众人里总是他先提出去哪,其他人跟着就成。

萧瑟曾埋怨过他,说雷无桀整日就知道到处跑,总有一天红衣剑仙会走丢到让他去天启城贴寻人启事的地步。雷无桀没心眼,觉得这句话还有道理,就依萧瑟的话,收敛了些——至少方圆五十里以内找得到人了。

他觉得所有人在眼前,要让他选一个自己最不能离开的人,那得是萧瑟。

从雪落山庄到雪月城,再到天启,好像他的大半辈子都和萧瑟牵连上。他记得萧瑟还欠他个问题:“我们在雪落山庄的相遇是你设计好的吗?”

“你我相遇是必然的。”

萧瑟在回答他时出奇的耐心。



他总是喜欢让萧瑟骑马,自己御剑飞着——萧瑟觉得天斩被踩在脚下有些别扭,就看雷无桀整日飞来飞去,当然,用的是他一直不离手的心剑,也用这把剑杀退过数不胜数想要伤害萧瑟的人。

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一直保护好他,作为萧瑟最好的兄弟。

每次叶若依挑眉问他是否真的把萧瑟当兄弟看,雷无桀都是认真点头的,虽然自己口中这个兄弟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在雷无桀这一根筋的思绪里,也没有别的定义了。

“难怪萧瑟说你不开窍,要是离开他,你恐怕就被我们埋汰死。”

“萧瑟?他办事回来了!”



所有的翻折是在崇河三年。

南诀皇室大乱,乱在内则攻强,太子首先指兵北离,让才从风雨飘摇过来的北离有些猝不及防,崇河帝飞鸽传书,连夜把萧瑟召回天启——这是信上的消息,萧瑟从没有给雷无桀他们说过,称崇河帝嫡亲皇子出生自己去祝贺,就撇下一行人匆匆离去。

他还是放不下自己二哥,放不下二十年的亲情和家乡。

领兵打仗自然是萧凌尘的事,萧瑟也不会去手握兵权,他受崇河帝之拖,反正天斩在手,谁都不会觉得世上有能胜他的人,虽然永安王在北离已经算是一个传说,自从崇河元年就不露面,但谁都知道,他算是北离镇国之柱。

“我可以去南诀,在他们皇城打探消息,不过一月就能回来,不过有一件事——不让我的朋友们知道。”

萧瑟是铁了心想去游江湖,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游被卷入纷争里,可能会带偏众人的心,要是又掺合进庙堂间的事就不好了。

他想让雷无桀他们不再和上一辈一样,最终尘埃落定还是由于朝廷内的斗争。



可是谁也不知道,萧瑟不是太阳,不能眷顾朝堂所有的缺漏。

从天启回来,谁都道大战洛青阳让萧瑟一战成名,他是最肆意的天之骄子。可也没几个人知晓,这个千金台得天斩的人不过回复内力半年,从最普通的境界直达逍遥天境,甚至到了最上乘。

经脉本就脆弱,落得一身暗疾,不过好歹能快活过下半辈子,不算什么问题。

错就错在他决定去南诀。



雷无桀觉得自己不应该不问萧瑟一句的,在他从天启回来匆匆见面后便放他离开,以为这人真要去做什么潇洒的事。

唐莲他们其实猜到萧瑟受崇河帝之拖去办事,萧瑟的态度是明显不想让他们掺合的,特别是雷无桀,这人真性情惯了,不会就这么坐着等他回来。

所以他们一行人都心照不宣地瞒着雷无桀。

“去看沧海绝境昆仑之巅?为什么不带上我们。”

“夯货,我去探探路,等走到地点就绕回来给你们方向,比你一个路痴认路来的快多了——我还得给百里城主带信,别被耽搁。”

他给的借口是去仙山之外给百里东君送信,顺便把他们想去的地方找准方位,雷无桀他们在江南好不容易安顿半旬,还是让他们多玩会儿。

雷无桀点头答应了。



可这一去就是几个月,在崇河帝都觉得不对劲来信到雷家堡时,雷无桀他们总算坐不住了。

“他听了萧崇的话去南诀!为什么不告诉我!”

首先是雷无桀看到消息的,自然而然闹了一番,不过冷静下来一想,萧瑟肯定是觉得让他们知道又得担心。

“以他的能力,不会有大事的,放心吧。”叶若依是这么安慰他的,可雷无桀分明从她眼中看到担忧。

雷无桀惊奇,自己好像学会察言观色了。


萧瑟觉得自己失算了,从北离到南诀,中途绕了一大弯,他自然是选择骑马的,在进城时就被人拦住。

好像是南诀的人知道北离会来人打探,先把皇城封了个严实,在萧瑟来之前已经严查了许久,自然也不会放过萧瑟——他向来穿得显眼,一身千金裘,比最有钱富商还要贵气。

“我来找你们太子。”

崇河帝是让他找敖玉的,这个曾经在千金台输了一座城池的人,也算是旧识,只是不识得那么美好。萧瑟凭一封信让官兵给他开了道,有认出他的太子侍卫想要拦住他,被萧瑟无极棍挥在一边。

“天下人都知道我的配剑是天斩。”他们听到萧瑟不算大的声音,“不过对付杂碎,还是无极棍来得顺手。”



敖玉是咬着牙接见他的,南诀能打得剑仙几乎没有,他们自然是忌惮这一层,因为永安王带着朋友闯荡江湖不再过问朝政的消息传开,南诀才彻底动了进攻北离的心思。

“可你就算是萧楚河,在我南诀的地方,也不能自如脱身!”

他们请来南诀最强的几位江湖人,准备把萧瑟围困住,萧瑟自然不在意,提着无极棍就上,在南诀皇城大战三天,百姓聚于城门外皆不敢入内,直到看萧瑟一人提着天斩剑出城。

千金裘上尽是血污,分辨不清是谁的。

还有南诀太子用尽内力的高喊传入萧瑟耳中:“我知道你在意北离的那几位剑仙朋友,不过就算是剑仙,也抵不住我南诀八十万铁骑!



他算是知道,南诀这次破釜沉舟,为的就是把他困住。

可在这里大战这么久,连无极棍也没排上大用场,敖玉将五十名剑客全聚在一起,几乎比打洛青阳还来得艰辛,他是用天斩在众人面前破出一条血路,击碎了南诀皇宫正殿上的牌匾。

马不停提地赶往江南。

“要是我那些朋友遇到什么不测。”萧瑟这辈子也没用过如此狠厉的语气,“几个南诀才够我血洗!”



“师父,他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吗?”师父给我讲了个故事,故事主人公算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谁也不怕,像是最强大的存在。

不过讲到重逢之前就不再讲了,我在院中陪师父坐了好一会,还是没等到结果,忍不住好奇问他。

“找到了,没找到,这不重要。”师父又想喝酒,被我拦住了。

“这个人肯定和师父的关系匪浅!”

“臭小子,你师娘他们给你说了什么,最近总拿我打趣。”红衣剑仙莫名的脾气不好,我听出一些不耐烦,赶紧打住了话题,换了个方式问他,几乎是把我所有能想到的编排出个顺畅故事,问他:“是你师弟的故事吗?”

我以为这是个很牵强的联系,没想到师父沉默会儿,忽然点头认同了。

“师叔这么年轻就如此厉害!要是他回家了,你肯定会以他为骄傲!”



“是他以我为骄傲,我其实比他年轻……他以前听到我叫他师弟,肯定会追来打我。”

听师父描述,这位师叔脾气不太好,也很喜欢跟师父找茬,不过师父和他的感情很深,是谁也比不了的。

“好羡慕师父能遇到这么个知己!”

我看到他笑了,周身的灵气在一瞬间波动,那融化霜雪的内力忽然散了,一片雪花飘在他的睫毛上,迟迟不消融。

“师父,你不怕被迷住眼吗?”

他抬头看我,好像对我的话十分头疼,在我觉得他要加练我时却发现他站起来了,任凭雪打在他头上。

“我以前觉得下雪天挺碍事的,这样很多花都不开了,很多人也不会出门。”师父不知何时拔出了他的听雨,在雪里挥舞着。

我不懂,这雪落山庄一年四季只有夏日不下雪,我在这待了一年,看师父最喜欢坐在窗边往外望了。



“有人喜欢这些诗情画意的风景,能有什么办法呢?”

师父沉重叹了口气,随后又换上和平时一样随和的表情拍拍我的后背让我去找师娘他们,别整天在雪落山庄这么萧条的地方憋坏了。

“你也找个时候去闯江湖吧,少年人,用要出门看看世界的。最好交几个朋友,有一段快意生活,这可是难得的宝藏。”



我听了师父的话还有些迷惑,明明当初让我待在雪落山庄练剑的也是师父,怎么这时候倒装出老神在在的样子教育我了?不过师父的话总没错,千落师伯也给我说过,江湖上总是能遇见几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知己,遇见属于自己的心上人,那样才算完整。

现在垂涎已久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当然没有拒绝。

“听雨是我拜师雪月城就有的配剑,我传给你。”那镌着竹叶的剑递过来,我接过,抬头问师父:“那师父你用什么剑?”

雪落山庄里大大小小的剑还挺多,不过既然是剑仙,肯定得有自己惯用的一把,我只见师父用过听雨,现在传给我,我开始担心他剑仙这个名号如何坐稳。



师父撇了我一眼:“傻小子,你师父当年成为剑仙可不是用的这把听雨。”

“那是什么?”

师父又不说话了,把我往屋内赶:“你问你师娘或者师伯去,怎么成天问题这么多!剑仙绝世之才用得着你们怀疑吗!”

可我分明看到师父的手下意识往身后摸去,没看摸到剑鞘时顿住片刻,随即又轻飘飘地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这门轻功,没有内力没有配剑也能日行千里,师父被师伯追着玩闹时常用——踏云。



我还是出了雪落山庄,打着红衣剑仙之徒的名号闯荡江湖,也没有辜负师娘他们的一番话,遇见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他们都向往着在江湖上闯出大名声,也有几位想为庙堂出力的,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红衣剑仙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们听到我师父的名号后总会感叹,“多少年没见到他了,现在也是,总不出现在江湖中,好歹让我们这些小辈看看他们啊!”

“我师伯他们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呢,多久我带你们去雪月城看看,那里肯定能让人大开眼界!”

我像献宝似的给朋友们说着,他们都开始向往雪月城这座名城,说好了和我一起走去那地方。



“雪月城!这是当年支持永安王的名城,传说永安王还在这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

我有些意外,永安王的故事我也听过,不过这还是我第一回在江湖中听到有人提起他,上次听闻还是爹娘跟我说永安王在天启是多么英勇,大战孤剑仙做实了天选之人的位置,现在听着却恍若隔世。

“我好像很久没听过他的故事了。”

“永安王毕竟是传说里的人物,传说真不真实,我们还不能定论。”

江湖就是这么有趣,十二三年不见得事物就能称作传说,每个人都知道,但都无法看见。

那位和师父一样出名的永安王,曾经定然也是再出众不过的少年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传说还提了,红衣剑仙和永安王是顶好的知己,两人从雪月城到天启,从没有分开过,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你不是红衣剑仙的徒弟吗?”

一时间风好像就止住了。

红衣剑仙……永安王,雷无桀,和他的同门师兄弟……

“那永安王是不是雪月城弟子?”

“传闻前枪仙司空长风收他为徒,应该是吧。”

什么线连了起来!我将桌上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不顾朋友们在身后唤我,匆匆跑到街边,驻足在城中河道面前。河水映着我的身影。

我算是明白了。



师父也真是,他傻,也欺负我傻,明明我还不懂太多江湖上的事,非把我关在雪落山庄,现在倒好,我成了才看破这故事的人。

“红衣剑仙当初天启大战,提的自然是他守护用的心剑,这柄剑是他作为青龙使的象征。”

曾经的天启四守护中心便是永安王,这我倒是知道的曾经师父在窗前独自把玩的令牌忽然变得清晰,上面大赫赫刻着“青龙”二字!

守护,我听师娘提起过,那次师父喝醉后师伯师娘都没走,他们围着师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隔着门板听着,就捕捉到“守护”一词。

原来师父要守护的人,不是师娘,不是雪月城,而且那从很多年前就再也没见过的永安王。



“那是他念着的师弟啊……”

我忽然觉得这风吹得有些狠了,在我脸上拍打,竟让我莫名眼眶红了,可能是无数次看见师父立在雪落山庄房顶眺望的背影,那凤凰火衬着,和这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却怎么也不能把永安王和师叔联系在一起。

“他怎么不去找他呢……”我抓住一个不明所以的朋友吐诉,“就算是这人消失了,没有在江湖里出现过,那应当是还有找到他的可能,为什么他不去找啊!”

都是剑仙的人了,不应该信命,师父也曾这么教导我的,在没定论前,都不能放弃希望。

“那可是你要守护的人……你的,知己……”

这个词怎么听都格外刺耳。



萧瑟在赶往江南的时候已经遭遇过数不清的截杀,凭着一柄天斩一把无极棍,让他硬生生撑了半旬,从南诀狂奔向江南,途中听到南诀大举进攻中原的消息,连崇河帝都坐不住了,把萧凌尘的琅琊军都派上,到处探查着永安王是否回归的消息。

还好,不晚,萧瑟在到雷家堡时被告知雷无桀他们都动身了,现在和琅琊军兵分两路,他们负责在进中原的山林里把敌军堵住。

“小夯货打头阵啊……他能指挥,也算是长大了。”

不再像以往那个只知道听他话愣头往前冲的傻小子。

萧瑟感到自己的内力越发不稳,明明进入逍遥天境后就能撑住平常的伤,可这次从南诀一句赶来,身上的淇滨好像从没愈合过,他们算是准备鱼死网破,把所有的精锐都拿去对付萧瑟。

在天启事了之后,萧瑟总算是头一回体会到筋疲力竭的感受。



好在上天是眷顾他的,让他在去找雷无桀的路上遇见便遇见他了,在一片山下的客栈,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唐莲一行人都在。

“萧瑟!你再这么丢下我,我可真把你打晕了绑在身边!”雷无桀擦着心剑上的血,一边埋怨他,从上阵到守阵陆陆续续半个月,他整日都在担心萧瑟,这会总算看到,提着的心也掉下来一半。

“放心,不会走远了。”萧瑟也松了口气,接过雷无桀递过来的茶,就算许久没喝水了也还是小了品着,用雷无桀的话来说,萧瑟天塌下来也得维持形象。



“我在远处就看见你火灼之术烧了半片天,怎么,这些人很难打?”

“当然了,也就是我红衣剑仙,他们只能接近,伤不了士兵。”

那边短暂地下了停战旗,雷无桀自然让士兵去和琅琊军和汇合,留下几人结伴,本想着在这守上几日,派叶若依和唐莲去雷家堡问萧瑟的行踪,这下正好,萧瑟出现了。

“琅琊军那边很难对付,这里留我和小夯货,你们去帮萧凌尘吧。”



这也是雷无桀最后悔的事。

他笑着看大师兄一行人走了,和萧瑟两人坐着,托着腮看萧瑟将一壶茶都默不作声地喝光。这人总算搁下杯,抬眼问他:“雷无桀,这几个月你好像成长了。”

“我也觉得——师姐都夸我识大体,萧瑟,不过你这次让我担心死了。”

“你还不相信我啊?”

“当然相信!”雷无桀拍桌,“你萧瑟是什么人,上天入地都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了,不过你知道……我最离不开你。”

“雷无桀。”萧瑟看他,“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是,你不该把后背交给我的。”

“我的责任和情义都告诉我要守护你,这是什么意思!”雷无桀提起心剑,觉得萧瑟也是奇怪,他们明明都心照不宣了,萧瑟也是他最能托付的人,怎么还临阵泄他的气势?



然后就真的一语成谶,他们在深山里遇敌了。

分明是知道这里有萧瑟,就连敖玉最信任的贴身护卫也来了,就为了把永安王围在这山中,只是没料到会有一位红衣剑仙。

心剑一瞬,斩了旁支将领的首级,萧瑟知道这种场面对雷无桀来说还是不太友好,这小夯货,从来不喜欢杀人的,他应该是在那种只在推杯换盏中阴谋的江湖里潇洒自在,而不是上征杀敌,用心剑夺人性命。

“雷无桀,手别抖,都是做剑仙的人。”

在看到雷无桀杀了三百铁骑后萧瑟总算看出不对,当年他带兵和南诀一战,虽说对方没这么多人,看到满地伏尸也是大震,并且庆幸还好没带雷无桀他们一同前往。

当年琅琊王叔也是在这种场面过来,所以才能在生死面前看淡,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也不惋惜吧。



“我宁愿一人和孤剑仙大战,或者在大大小小的比武中跟他们毫不松懈地对决,不眠不休……”他听见雷无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他倾诉,“死这么多人,我不想……”

成为那杀人不眨眼的剑客,雷无桀自诩没这种能力。

“夯货,过来!”萧瑟将他拉住,堪堪躲过从后方来的寒光,他看雷无桀还没调整好状态,便把着他的手,用心剑再取了几人的首级。

好像被箭矢伤了,有好像被几道寒光击中,萧瑟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那些一路上留下的伤口仿佛又裂开,不停地流着血。

但他还能战,为了雷无桀,为了琅琊军,他可是天之骄子的永安王,战无不胜。



萧瑟用染着血的手再次将雷无桀手中的心剑调转方向。

“你不是说没见过我十七岁在天启时穿红衣的样子吗?”一道血光。

“现在不是见着了。”又一道血光。

“雷无桀,别怕,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几百人的命,一人的命,你照样取就是!”

雷无桀猛然抬头!他挣脱萧瑟,将从身侧袭来的人击退,分出神望着萧瑟。

这人现在一袭青衣都看不见原本的颜色,全是血红,他的,别人的,气息在雷无桀身边环绕,刺挠着他的感观。

“你红衣一点也不好看,回去记得换了!”一点也没有永安王的意气风发!雷无桀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看萧瑟每次剑落,都是咬着牙的,他好像很少见萧瑟这副用尽全力的样子。



太狼狈了。他想,要是能回溯,他定然要带萧瑟远离这里,从深山老林离开,回到那只会落雪,掀不起半点波澜的雪落山庄去。

他感觉萧瑟不对劲,这个明明平时懒到不行的人像是累极了,在刚杀退了一波敌军后不露痕迹地靠在雷无桀身上。雷无桀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好轻,轻到没有任何负担,又好重,把所有的重量都抵在他身上了,已经快支撑不住。

“萧瑟!你还撑得住吗!”

身上的人动了动,硬是又憋出一口气,握起天斩剑往前挥去。

萧瑟从没感觉天斩这么重过。



雷无桀是看着人提剑而来,想要伸手去拽住萧瑟,却绝望的发现他离自己太远了。

“萧瑟——”

夹杂着破风的声音,他来不及走进,就看见萧瑟被四五个人围困住,那几柄剑从四面八方袭来,萧瑟已经躲不过去了。

一瞬间,雷无桀想,要是萧瑟不提着天斩杀出去,要是他及时把萧瑟抱住不让他乱动,要是……要是他一人就能抗起所以。

他亲眼看见萧瑟被无名剑刺中,剑身穿过他的胸膛,留下止不住的鲜血。

那点映着血污的青色衣料彻底变为鲜红,萧瑟的身体止不住倒下去,在雷无桀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经把内力爆发出来,朝萧瑟奔去了。



原来话本里的故事一直是骗他的。

哪有人受了致命伤还能说一大串临别的话,还能撑着等待奇迹,即使萧瑟是天选之人,他也只是凡人躯壳,只有一条命,一颗心。

他就看着萧瑟在他面前逐渐闭上眼,连说出一句话的力气也耗尽了。

他想说些什么?

若是他还安然无恙,会说些什么……



他被一众士兵围着,看见萧瑟身边的那人——正是敖玉最得力的侍卫,他提剑刺的萧瑟。

也是他将萧瑟扔下马,连着天斩一同抛下了身后的悬崖,深山里本就无处不在这种高地。

若不是萧瑟已经用尽那无人能敌的内力,他区区草芥,如何能夺取永安王的性命!雷无桀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他要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去黄泉!



世人皆知,南诀第二遍攻打北离时大败,红衣剑仙用那柄心剑杀了南诀二十万士兵,直接御剑飞去他们皇城,取了还在宫中那位太子的首级,无人赶阻拦。

那凤凰火在天边燃烧得过分灼眼。

火势从山林蔓延到南诀,不伤一草一木,却延续了半旬,红衣剑仙提了南诀太子的人头却不回天启,倒是发了疯似的在山间寻了几天,最后抱着两柄剑回了雪月城。

一柄心剑,一柄天斩。



世人不知道,雷无桀去了趟海外仙山,没有带任何配剑,只有自己一人。

他去寻百里东君,求那传说中的孟婆汤。

“他曾经问过我,我说他是我一辈子的知己,我永远可靠的后盾……”

“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

百里东君一言不发,看着雷无桀将他酿的半坛子酒都喝光,忽然想起当年在雪月城的少年,有那位风华无双的永安王陪着,无忧无虑,从来不懂饮酒的深意,只知道作乐谈天,不知愁滋味。

“他只是你的知己吗?”百里东君总算趁着雷无桀半醉时问出了这句话。

雷无桀有些不懂这几个词了,点点头,又摇头,他看向百里东君,这人嘴角也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凄凉的笑容,他和雷无桀,何尝不都是看着最珍贵的人在面前失去……



雷无桀其实不贪心,他想听到萧瑟哪怕一个字,他还没来得及在萧瑟面前说出那些积压的担忧和关心,就不见人了。

从仙山回来,他闭关半年,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心照不宣。

他们搬去了雪落山庄,雷无桀说这是他们最初遇见的地方,那时也是同样的下雪天,萧瑟站在客栈门口,朝他做了个揖。



从此以后每一片雪仿佛都带着故人的魂魄。



雷无桀还坐在雪落山庄里出神。

当年的事仿佛只一瞬间那么短,他想让自己不再记起就这么半梦半醒地活在世间。

不曾踏入江湖,不曾遇见萧瑟,他还是那个只会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在雪地里迷路大半个月,走到了一间无人客栈,名为雪落山庄。

他成了这里的主人。



他当年去山下找萧瑟,亲手从他身下卸下天斩,愣愣地在他身边跪了大半日,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何做,自己的魂魄都仿佛被遣散了。

雷无桀谁也没告诉,他把萧瑟留在了一个无人之地,本来不该在这种地方,他们有更高更远的江湖,萧瑟也好不容易陪在他们身边,都想着未来的日子会到那昆仑之巅沧海绝境……

好像只有风听见了。

风在他耳边底吟,雷无桀不知是不是幻听,他感觉有人在叫他。“小夯货……”

“萧瑟!萧瑟……”

回过神来,仍旧只有山风呼啸。



崇河五年,朝堂动乱,萧崇为了平歇那些党派之间的争执,杀了许多人,又立了新的法度。他越来越像一个皇帝,有着自己的决断,不过那些阴暗处的人依旧对着高处虎视眈眈。

都道红衣剑仙离开雪月城,提着心剑去了天启,用剑指着一众大臣,硬是让他们朝北离皇室跪拜,在所有人都不敢起身时将飞出心剑,绕了大半个天启,插在了雪落山庄牌匾前。

那个永安王曾经最爱驻足的府邸,除了几位老仆从,也成了半个空宅,雷无桀还是熟悉的,他们在天启的时候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这是萧瑟的家乡,是他至始至终都要守护的地方。”雷无桀说给自己,也说给崇河帝及众臣听。

“北离始终是萧家的,我雷无桀在,谁都不能动萧家人的社稷!”

后来众人流传,红衣剑仙一剑动天启,把心剑留在永安王的府邸前,自己潇洒走了,朝中从此无人敢谋反。

就连崇河帝也亲自下旨,给了雪月城最优的待遇,让江湖人彻底能安心游荡,不必再事事操心朝堂。

而天下人都在传,永安王和他江湖上的朋友避世不出,成了仙人,江湖上也少见他们的身影,那些仰慕永安王的后辈们只有对着天启城旧府邸叹息,看心剑日日夜夜立在门前,等不到来取他的主人。

而世人见红衣剑仙,如同见永安王一面。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师父的行踪了,他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一般,只有我几个朋友还在帮我打听,就连雪月城的弟子也不知道。

也对,我们已经在雪月城待的够久,是该启程去下个地方了,江湖这么大,从北离到南诀,到昆仑和沧海,没有什么是去不成的。

直到在半路中被朝堂来的人截住。

他们似乎是找我的,也似乎是找我的同伴,嘴上说着是朝堂的人,据我的朋友说,有的人分明是哪里都陌生的面孔。

什么奇怪的绝世高手,竟然选择拦住我们去路,明明才入江湖一年多,我们何德何能,招惹了这么多的敌人。

反正千落师伯说,江湖就是到处都能遇到高手,若不是武功达到最上乘,还真不好安安稳稳的游下去。

但我可是天资卓越,又怎么会害怕?



可是事与愿违,听雨剑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几乎都快要把敌人击退了,没想到他们好像是通习了什么禁术,激起千层内力把我的听雨震开,我有些脱力,感觉自己就要死在这。

可我还没找到师父,还没亲自问他那些想知道的故事……

于是我就听到师娘的声音,千落师伯他们也来了,挡住那些人的进攻,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修习诡道的人太多,师伯和他们打成平手,眼看他们的援手就要赶来,我暗道不好,师伯这次怕不是一人撑不下来?

我问他们,师父人去哪了。

“他在取回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天边被凤凰火划开,周围下着的雨也尽数化作水汽,我又看见师父了。他还是穿着那一身再招摇不过的红色布料,生怕没有人能认出他是红衣剑仙,一剑劈开那些人。

我感到陌生的剑气,抬头一看,师父手里握着两柄剑。

“这是心剑!”我听到同伴撑着大喊,顺眼看去,又觉得不对:“我看过雪月城剑谱的图,心剑不应该张这般模样。应该是剑鞘中的那把。”

心剑被师父握在手中,露出寒光的并不是它,师父的脸色从来没这么沉过,他劈开一旁竹丛,在高空驻足。

“天斩——”

我听到对面有人惊呼。



天斩是北离皇室的象征,我也在剑谱里翻到过,只不过这是头一回看见天下第一剑出鞘的样子。

“我当年说过不想干涉这么多,因为我找不到那位想守护的人,也不必用剑踏入江湖。”我听到师父并不响亮的声音,他在对这谁说?

我看见他剑落:“可是我还有朋友,还有徒弟,有人伤他们,我也是要站出来的!”

那书中记载的永安王天斩破凄凉,估计也是如此的场景,四处是风萧萧,雨丝也夹杂在剑影中破空而去。

我瞪大眼睛,天斩居然有这么让人臣服的魅力,就连我的听雨也不断嗡鸣,作出恭迎的模样。



十年无人见天斩,这一朝现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红衣剑仙的气势太过于凌厉,我几乎睁不开眼。

“不好——”师娘在我耳边惊呼,我下意识撑住意识,朝师父那边看去。

天斩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而师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立在那里没有动作,我看到天斩从他手中挣脱,飞向空中。

名剑有灵,剑心有魄。

他好像带着师父入了魔,真气开始紊乱,可是师父没意识到,他好像因为天斩出鞘,被带去那不忍回首的记忆中。

“师父!你的剑!你的天斩!”我什么也不顾地大喊。





师父好像听见了。“那不是我的天斩……”他传音到我耳中,让我忍不住随着他的背影望去,师父把手背在身后,催动了自己的心剑。

天斩控制不住似的,上天入地,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又调转头攻向师父师伯和我朋友们。

“天下第一名剑,居然连红衣剑仙都不能控制住!”

我们拿着各自的配剑抵挡,感觉剑光越来越密集,青葱竹叶都被斩下。

这块地就要秃了,我不合时宜地想。



心剑就这么挡在我面前,那剑气是柔和的,夹杂了一股春风将我们包裹住,师父总算回过神来,全心对着那柄天斩。

“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听到他朝师伯高声询问,“他的剑为什么不能由我操控!”

“雷无桀你冷静点!那毕竟是认主的剑!”

“我知道!我……”这一声好像把师父给拽住了,“……我以为我能代表他……”

我心中泛起难言的酸楚,红衣剑仙就算再厉害,还是少了个永安王啊……



我感觉自己手臂被什么划伤,一阵气息爆破,师娘师伯都被掀开,徒留师父一人在原地。

他死死握住天斩的剑身,血从手掌滴落在心剑上,一把震开天斩。

嗡鸣声忽然停止了。

风变得更大,全朝师父涌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师父一人为何又愣在那里,我却了然。

因为一缕青色的身影分明立在天斩之后,将那柄失控的剑控制住了。



世上有仙人,可以乘御草木,化作清风。

那是仙人吗?我想问师娘,他是如何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可是师娘也迷惑,她分明什么没看到。

只知道师父忽然就将心剑插在地上,颤抖着很久没说话,不知多时才艰难开口。

“萧瑟!”



都听见雷无桀的声音,叶若依几乎觉得他疯了,身边什么也没有,可雷无桀就这么站着,仿佛萧瑟就在他面前。

可雷无桀却真实地看见了萧瑟。

这人手握天斩剑,只用一瞬间便平息了暴戾的剑气,那无形压在雷无桀身边的空气瞬间消失,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松快。

是萧瑟,就算过去经年, 他依旧记得萧瑟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千金裘的纹路,他最爱的发饰,就连朝他看过了的眼神都是那么熟悉。

还有那声久违的“小夯货……”



“萧瑟!萧瑟!”雷无桀终于忍不住跑上去将他抱住,他看到萧瑟也张开手,任凭雷无桀抱着。雷无桀能得到真实触感。

“你真的回来了吗……”

不敢信,不敢问。

他看到萧瑟笑了,像是垂怜他一般,明明这个人总是喜欢用嫌弃的眼神看他。

“小夯货。”萧瑟忽然松开手,“不是你看着我倒在你面前的吗。”

雷无桀大骇,差点跌倒。



也是,那几天也下了场雨,他确认过无数次,萧瑟死在他的面前。

“你还是看了话本。人死不复生,这是最寻常的道理。”

雷无桀走过山川湖海,都没找到萧瑟的影子,他本是在很多年前就确定,自己再也见不到萧瑟了。

可是这人现在偏偏出现在自己面前,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萧瑟仿佛是雷无桀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我的小夯货这么成熟了。”他听到萧瑟说,“还是像之前的模样,不过总感觉哪里变了。”

举手投足之间有萧瑟的影子,也成长许多,他不再会像之前那样莽撞,能守护身边所有人。只是搁置了许久自己的心剑,估计是不愿面对吧。

他的责任,他的心之所向,想要守护的那个人离开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抱着从母亲手里传下来的守护之剑?

心剑是联系他和雷无桀的契机,在十八岁少年拔出这柄剑时,心中想的那个人,注定让心剑守护一辈子。

那个他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永安王,他藏在心里的萧瑟。



雷无桀感觉自己脸上又水滴划过,不受控制:“所以你能回来吗?”

他已经等了十年,在红尘间飘荡十年,找不到自己该去的故乡,只有那一处雪落山庄还留着,能让他感到自己是真实遇见过萧瑟的。

是在他少年时刻在心里的人,他忘不掉,不甘忘记着身青衣,那个朝他笑,反驳他,能毫无顾忌对他动手动脚的萧瑟。

“你应当听人说过。”萧瑟看着他叹息,“生为大梦,死为大觉。”

“你该生活在梦中,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你还没享受完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所以别哭,我在你身边待过,待过很多年,别遗憾。”

雷无桀年少时很天真,觉得什么情情爱爱不过自己最在意的人陪在身边就好,哪有什么需要说清道明的事,他们来日方长。

所以在萧瑟离开他之前都困顿着。

萧瑟不怪他,反倒是安慰他,让雷无桀使劲擦干眼泪,仰着头用有些生疏的笑容看着萧瑟,不过有些忘记自己在萧瑟面前该说些什么了。

“我好想你……”



“你不是说过,自己喜欢那些只谈风月,不谈生死的江湖吗?等到江湖成为你想象中的模样时我就回来了。”

“可是江湖不可能变成那样!”

“……夯货……”

雷无桀好像明白了,他蓦然伸出手,想拉住萧瑟,可是刚才能触碰到的人忽然虚无,他握住了一柄剑。

天斩完好地在他手中,透过萧瑟,他看到的还是真实的世界。



萧瑟像风一样,不知道以后会去到什么地方。雷无桀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知道落了多少眼泪,这个睥睨天下的红衣剑仙如今又似当初,翻出了陈压已久的少年心性。

“还有一句。”

“雷无桀,人间很美好。”

永安王却没有品尝红尘的机会。



我知道那是永安王,从世人口中流传下的传说里,永安王总是喜欢穿青衣,手握天斩剑。

可能是我被心剑划伤的缘故,我看见师父面前的那人,是我见过最惊艳的少年。

虽然眉眼间都没有少年风发意气。

我听见师父叫他萧瑟,他也唤了声师父。是什么……小夯货……

那是师娘让我叫醒师父的称呼!



我没见过师父这么难过,他身边是溅不到雨水的,脸上全都是落下的眼泪。他抱着那个人,哽咽地有些喘不过气。

我也知道,在师娘和师伯眼里,师父不过是抱着天斩剑,不知说着什么胡话。

我觉得这辈子没这般难受过。



像是心中堵了什么棉絮,那些情感都流不出来,我能共情师父,他肯定是很想留住这个人。

我也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人是留不住的。

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



那抹青衣就这么渐渐淡去,而师父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抱着天斩剑不收手,别人都看不懂,唯有我知道他又一次看见那个人从他身边消失了。

以及师娘师伯,他们听我的叙述,知道师父在如何出神。

“这是十年里见的唯一一面……”师娘也落泪了,我追问,可他们什么也没说,这日子说长不长,就连师父也不甘忘记那位永安王,可也不短,只有师父没有释怀。

“萧瑟……”

萧瑟春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我对那位永安王的印象,鲜活在他们唤的一声声“萧瑟”里。

应是个比风还快意的少年。



师父抱着他的心剑和天斩剑,和我们一同回了雪落山庄,他们同意让我在这里多住一阵子。

我也很高兴,跟朋友约定了时间,他们都理解我,还说以后闯荡江湖,走过这么一段难忘的经历,也算是有吹嘘的本事了。

我笑了笑,说他们肯定没看过我师父一个人喝酒时的傻样。



师父把自己困在雪落山庄一个月,我都没看见他,等到有一天我挥着听雨剑练新学的剑法时,看到师父出门了,还是那么张扬,凤凰火飘到了后山去。

我连忙跑过去,几乎都快忘记丢在一旁的剑鞘。不过后山还是挺大,兜兜转转一大圈,依旧没找到师父的身影,我不敢高呼,怕惊扰到师父。

然后我在结冰的湖水前看见他,坐在高处石崖上喝酒。



“你怎么来了?”师父看见我很疑惑,估计是觉得我应该早就走了才是,我告诉师父我决定在雪落山庄留几个月。

“那天我也看到他了。”

我盘算着语气,师父果然被吸引到,把酒搁下,翘着二郎腿问我:“他好看吗?”

奇也怪哉,师父为什么这么淡定,不多问我些什么吗?

我自然回答他:“好看,我还没见过……”

“绝世之人。”师父抢了我的话头,“我第一眼也是这么觉得的。”

“觉得他好看,就算打架打得一身热汗,外面还吹着寒风,但一看到他就冷静下来了。”



师父仿佛止不住话头,开始给我讲他当年游历江湖的故事,跌宕起伏,我觉得街头卖的所有话本都没有这般精彩。

“师父……”明明是这么松快的话题,我却莫名想哭。

“你哭什么,师父我不还好好给你说这话吗,我都没哭!”

师父咧着嘴又仰头喝了口酒,感叹碉楼小筑的秋露白还是没有风花雪月好喝。可我却看到师父的眼眶红了,还藏着掖着。



果然,我拜了一个傻师父。

又想起那天所见所闻,我忽然不想避开什么话头了,就这么瞪着师父,难得大逆不道地骂他:“夯货!”

师父擦擦眼睛,用心剑敲了敲我的头。



“那个不念夯,去声,夯货。”






end.


[最后这一句是小夯货总算释然了,他觉得自己能再次见到萧瑟,也不枉这么多年过去]

[他始终是喜欢萧瑟的,不能离开他]


番外是oe或者有点he的结局,所以放彩蛋,如果爱be的就不用看了,正文就行,已经够完满了()

南栀倾寒y

  师傅一句句阿弥陀佛,庇护了他二十年。

  师傅一句句阿弥陀佛,庇护了他二十年。

一个萝卜一个坑

dayon文合集

整理了一下目前写的文

现背日常甜饼

day总,你听他把话说完啊

听说隔壁来了新剧组

传染

听day总讲睡前故事

有对象了不起啊

夜雨寄北

他不会被我的魅力折服了吧

威胁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再一次

我这不就清醒了吗

避嫌

反串

我有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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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胡老师,你不会忘了吧

我们的恋情被发现了!

说好的没生气呢

你什么时候穿婚纱给我看啊

完美假日

吃饺子

谁是小作精


现代AU短篇

我想看着你

请吃饭的长腿哥哥

你能不能走点儿心

当你想养一只猫时


现代AU中长篇

《我喜欢你很久了》已完结

第一话

第二话

第三话

第四话

第五话

第六话

第七话

第八话

第九话

第十话

第十一话

第十二话

第十三话

第十四话

第十五话

第十六话

第十七话


《月亮代表我的心》已完结

先婚后爱,ABO

第一话

第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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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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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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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第十一话

第十二话

第十三话

第十四话

第十五话

第十六话

第十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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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话

番外一

番外二

番外三

番外四


《我带你回去》已完结

吴白x叶海

楔子

第一话

第二话

第三话

第四话

第五话

第六话

第七话

第八话

第九话

第十话

第十一话

第十二话

番外一

番外二


《结束?开始!》已完结

大学生模特x幼儿园老师

第一话

第二话

第三话

第四话


《我是谁?我在哪儿?》未完待续

第一话

第二话

第三话

第四话

第五话


垚生颜川相关

短篇

引狼入室

消失的新娘

我为你翻山越岭

越界

kiss me,kill me


中篇

《明日边缘》未完待续

末世 科幻 路垚x乔楚生

第一话

第二话

第三话

第四话



是泡芙是小崎_L

字体可能看着越来越潦草

我的理解是路垚在机场边写边回忆会越写越激动

所以字体可能有所改变。(个人认为)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我心目中路垚应该是这样的字体吧

就写了wb@如是青山1926写的那封回信

字体可能看着越来越潦草

我的理解是路垚在机场边写边回忆会越写越激动

所以字体可能有所改变。(个人认为)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我心目中路垚应该是这样的字体吧

就写了wb@如是青山1926写的那封回信

月下风光

[江辰X樊书臣] 归谬法

归谬法

  

指反证法。 

通过断定与论题相矛盾的判断的虚假来确立论题的真实性的论证方法。


命题是 我不喜欢你 

可是当我拿出所有的证据去推论

我失败了 

推论后的结果是 

我喜欢你 樊书臣


江辰 x 樊书臣


私设 江辰、樊书臣是高中同学  

有暗恋  有多年不见又重逢情节


樊书臣是高一开学不久后转来晨曦中学的,江辰本来就对这些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结果陈小希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议论……


“好,下面让新同学做个自我介...

归谬法

  

指反证法。 

通过断定与论题相矛盾的判断的虚假来确立论题的真实性的论证方法。


命题是 我不喜欢你 

可是当我拿出所有的证据去推论

我失败了 

推论后的结果是 

我喜欢你 樊书臣


江辰 x 樊书臣


私设 江辰、樊书臣是高中同学  

有暗恋  有多年不见又重逢情节



樊书臣是高一开学不久后转来晨曦中学的,江辰本来就对这些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结果陈小希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议论……


“好,下面让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江辰靠在椅背上,抬眼去看。少年背着书包,带着刘海的发型显得整个人很乖巧。然后那个人用软软糯糯的少年音,说他叫樊书臣。


怎么比杭州本地人讲话还要软,是个乖宝宝呢!


江辰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男生后脑勺不禁想到。


陈小希、林静晓两个人总没话找话的和人聊天,还美名其曰,这是为了能让新同学尽快融入班级。


樊书臣很温柔,江辰想,他比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男生都还要温柔,不,准确的来说比他见过的很多女孩还温柔。一个男生怎么会温柔的一塌糊涂?


江辰记得有一次自己没吃早饭,偷偷用手顶着胃,然后在课间休息的时候,那个人递给了他一罐温热的牛奶和欧式软面包。


那人也会在和身边男生聊天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趴在桌子上补觉,其实就是闭目养神。他会和那群男生说,咱们小点声,别吵到睡觉的同学。四处看看,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


江辰有时候趴在桌子上的时候会把自己的长胳膊故意越界的搭在前面人的椅背上。然后江辰就看见那人偷偷地往旁边挪动,空出一大块椅子的面积供他搭手。


“书臣你这么瘦,多吃点。”

或许是不太适应别人给自己夹菜,江辰看见他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递上了自己的餐盘,接过了陆扬夹的菜。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


江辰看着他小口小口吃菜的样子,不禁起了恶作剧。他也学着陆扬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了樊书臣的托盘里。然后那个人用略带惊讶的小鹿眼看向他。

  

“陆扬不是说了吗,你这么瘦,多吃点。”

“诶诶诶,江辰我可是一上来就给人夹的菜,筷子都没用呢。你这都吃了一会,还给人夹菜合适吗?”

“那我夹回来?”

江辰玩味地看向对面的人,等着他做决定。

那人笑着说没事。然后夹起江辰给的菜,张嘴,一口一口地吃掉。

  

真乖啊~像小时候养的猫儿一样~

不知道摸他的脸会不会抓人呢?

  

“哎呦呦,我们江大学霸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是啊,小希你和江辰青梅竹马这么久他给你夹过菜吗?”

“如果被家长逼迫也算的话,那他给我夹过。如果是发自内心的话,没有!”

“哎呀,书臣看来你在江辰心里不一般啊!”

江辰看着那人被打趣的微红了脸。

低头夹了一筷子米饭,压下去了自己要翘起来的嘴角。


毕竟高冷人设不能塌……


今天恰好轮到他们这组做值日,樊书臣看到陈小希拿着扫把过来帮他们扫地,不,准确来说是追着江辰扫地。然后樊书臣不小心听见了陈小希的告白。

  

她说,“江辰我喜欢你。”

 江辰回他,“我不喜欢你。”

  

这…这么直白吗?

然后他又看到那个女孩子蹦蹦跳跳继续跟在江辰身后追着他扫地。

这是越挫越勇啊?

  

江辰回头去看樊书臣,恰好看到那人翘起的嘴角。

  

江辰朝人挑眉。然后只见人赶忙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扫把。


体育课他们有跨栏跑,樊书臣和陈小希都不太擅长,最后两个人被老师托付给了江辰。。


陈小希是不会,樊书臣纯属是心理作用,他害怕被跨栏绊倒,所以不敢连续跨栏,每次都要跨过一个缓了一会,再继续跨第二个,可是考试的时候要连续跑着跨栏才算合格。


“抱歉啊,江辰。”

“是啊,江辰你快点交我们两个怎么跨栏吧。”

“陈小希你把脚抬高。”

“书臣,你跑步再加点速度。”

“陈小希…”

然后江辰就看见陈小希人还没起跳,就把栏给碰到了。。

又看见樊书臣第一个和第二个栏之间起码能空出好一段时间。

扶额,这两个人怎么讲了一遍完全不改啊。


“书臣,你这样,你连着跨两个,我在这儿站着等你,如果你要摔倒了,我也能及时接住你,所以不用担心自己会摔倒,来,我们试一下。”

  

樊书臣看着眼前的江辰,抿嘴,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后起跳,跨过一个,然后在第二个这里折了下来,眼看要被跨栏绊倒,江辰立马伸手紧扣在对方的腰部,一用力,把对方托了一下,顺利的让樊书臣在自己的作用下跨过了第二个栏。

  

“谢谢你,江辰。”

“书臣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哪里?”

“你跨过第二栏后,太紧张了,总是想回头去看,等跑到第二个栏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抬腿。跨过第一个后,要迅速调整脚步,然后紧接着就要高抬腿。来,我们再试一下。”


“陈小希,你要把腿抬高啊,要不然怎么迈过去这么高的栏杆呢?”

“可是我腿短啊,这个这么高,我怎么跨得过去啊。”

“助跑、加速。”


“江辰今天谢谢你教我,我请你吃饭吧?”

樊书臣听到陈小希这么说,很自觉的转身就要走。

“樊书臣!”

“嗯?”

“都不说声谢谢就要走?”

“谢谢你,江辰,改天请你吃饭。”

“不如…就今天吧。”

然后樊书臣看到了身后陈小希失落的神情,摆摆手。

“不打扰你们了,改天吧。”

身后的陈小希听到他这么说,高兴的蹦了起来,笑着对樊书臣竖起了大拇指。




陈小希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个米奇发箍,非要往江辰的脑袋上戴。

奈何江辰实在是太高了,不论是她垫脚,还是蹦起来都无法够到江辰。

“书臣,麻烦你了。”

樊书臣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发箍,然后伴随着女生的撒娇星星眼。

樊书臣看向了身边的江辰。

江辰笑着看他,似乎在说我就不信你敢把它戴我脑袋上!

樊书臣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一向都很能把握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界限,今天却很想试一下,如果突破别人的界限后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向江辰,江辰没有躲,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然后他稍稍一垫脚,就把米奇发箍毫无阻挠地戴到了这人头上。


“哇,江辰你这戴起来也太可爱了吧。书臣你看他像不像个米老鼠。”

樊书臣看着红色的米奇耳朵,又看了看江辰鼻尖的小墨点,搭配起来真的很像米奇。

然后跟着陈小希笑了。


 



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们几个人约好了去海边玩。


“陈小希你这个裙子也太像小孩子了吧。”

陈小希被陆扬说了个大红脸,追着去打。


然后樊书臣就去看边上的江辰,这人穿了个黑色短裤,白色T恤,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真正的帅哥都是不需要多加打扮的,简简单单就足够惊艳。


“我们玩沙滩排球吧。”

“你们玩吧,我在边上给你们助威。”

陆扬身体不太好,请求不战。

“你们四个玩吧,我陪着陆扬给你们加油。”

林静晓请求陪同男友。

“静晓,你怎么这么好,还来陪我,给你比心~”


场上只剩四个人,吴柏松,江辰,樊书臣,陈小希。

樊书臣知道陈小希的心思,主动开口。

“小希、江辰你们一组吧。我和吴柏松一组,我运动细胞也不是太发达,和体育健将一起正好弥补一下。”

江辰没有说话,看了眼樊书臣,转身拿了排球,站到了网的另一边。


江辰上来就发了一个很猛的扣球,樊书臣立刻伸出胳膊去顶球,然后吴柏松看他顶起了球,助跑起跳扣球!

“yes~”

吴柏松朝樊书臣扬起了手掌,樊书臣和他击掌。


“吴柏松…”

吴柏松看到了对面为了接球摔了个狗啃泥的陈小希。

立马跑了过去,扶起了陈小希。

“好好好,小希,我注意。”


樊书臣看着后面一步未动的江辰。也不知道小希这个单恋要到什么时候。


“继续~”

“要不咱们互换个队员?”

吴柏松看着江辰说道。

“行。”

四个人重新组队,樊书臣、江辰;吴柏松、陈小希。


陈小希发球,樊书臣没有很用力就顶起了球,然后江辰起跳猛得打了回去,没想到却被吴柏松接住了,然后他顶了起来,陈小希跳起来去扣球。女生力道太轻了,刚刚过网,樊书臣极速跑过去,伸手去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直接面朝地由于惯性还在沙地上往前滑出了点距离。


“书臣没事吧?”

然后他就看见了扶着自己,一脸着急的江辰。

得出了一个结论,江辰不喜欢陈小希!




一番运动后,几个人分成了几派,一派是去骑水上摩托,一派是去玩水上拖伞,还有一派是纯休息。


江辰看着身旁把书盖在脸上的樊书臣,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睡着了?

江辰手痒,看了眼四下,没人注意,伸手把书从那人脸上拿了下来。那人的长睫毛就落在了他的眼里,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人毛孔页很细,皮肤光洁,江辰很想上手摸一下是不是也很光滑,结果他就这么做了。闭着眼睛的人被江辰这么一摸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

“怎么了?”

“没…没事啊,我看书快掉了。”

“哦,好的,谢谢。”

“江辰你耳朵好红,晒伤了?”

江辰伸胳膊拦了一下陈小希凑过来的手。

“没有!”

“他怎么了,书臣?”

“不知道啊?我刚醒。”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众人吃完烧烤,就四散开来了。

樊书臣想一个人去海边走走,走着走着就听见。

“江辰,我喜欢你。”

是陈小希的声音。

真是个执着的小姑娘呢,如果是自己恐怕没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勇气。他大概在江辰一个不耐烦、一个冷漠的眼神中就会败下阵来。这么想,还不如偷偷喜欢呢,虽然不会得到回应,可是起码不会受伤。 


“樊书臣没和你们一起?”

“没有啊,就我们三个去的游泳池。”


他找了一圈最后才看见坐在海边看着大海出神的樊书臣。

孤孤单单的身影,让江辰很想走过去从后背抱住对方。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看海啊?”

“你不觉得听海的声音会让人变得冷静吗?”

“发生什么让你不冷静的事儿了吗?”

“啊?”

“需要变得冷静前提是不冷静。”

“没有,就是白天玩的很开心,现在还比较兴奋,需要冷静一下,一会好入睡。”

“对了,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看见陆扬他们三个了,回房间你也不在,过来找你。”

“那个,恭喜你啊。”

“恭喜我?”

“脱单呀~”

“脱单?什么脱单?你…听见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我恰好路过,就听见小希说喜欢你,我就赶紧走了。”

“怪不得,你要听完全来就知道我委婉的拒绝了。”

“啊?为什么啊,小希不是挺好的吗?还和你是青梅竹马。”

“她是挺好的,但…不适合我。”

樊书臣刚才还被阴霾笼罩的心情,此时光出来,渐渐驱散了浓雾。

只是捡到的这束光,还没来得及把雾驱散,就要还给太阳了。

“我似乎有一个喜欢的人了,只是还需要花点时间去证实。”

“哦…”

“樊书臣,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好看。”


后来他们几个人又去了寺庙,樊书臣看着跪在蒲团上,虔诚许愿的江辰,暗暗在心里也许了个愿。


希望江辰许的愿望可以实现。






“哎呦,这到底是谁送你的平安符啊,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就一直挂在你的手机上,心上人,白月光?”

史唯聪贱嗖嗖的就要伸手摸,被樊书臣侧着身子躲过去了。

“白月光?算是吧,即是白月光也是月亮,他就像个幽幽在黑夜里发光的月亮,不过这月亮本来不是为了给我照亮的,但的确有一刻他的光打在了我的身上,让我很怀念。”




“这么怀念干嘛不去找人家。”

“怀念不一定要去见面吧,我就不能偷偷怀念。”

“切…矫情!”







江辰以为他和樊书臣还有很长的时光,足够他去验证自己的推论,也足够时间让他去看清自己,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樊书臣消失了,就像他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

他给那人发了很多qq消息,无一例外的都石沉大海。



“我们菲林集团立志为每…”


记忆里独有的少年音响起,江辰抬头去看。

电视机里的樊书臣和高中时候长的差别不大,甚至还有点往回长得趋势。

电视机画面很快就换到了另一则新闻。江辰拿出手机去搜索菲林集团,很快画面上又出现了樊书臣的画面,拉进度条,截图。



或许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更或许已经结婚了,江辰很少这么不冷静,可是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菲林集团门口。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不好意思,您这边需要稍等一下,樊总还有客户。”

“好。”


“江辰?”

“樊书臣好久不见~”

“走啊,请你请咖啡。”


樊书臣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来找他,当时接到公司通知需要有人去接受采访,给公司打一波广告的时候,樊书臣就想到了利用曝光度,让江辰能看见自己。当然他承认,自己赌的成分偏大,万一对方不在这个城市了呢,万一对方恰好没看到广告,但是他并没有考虑那么

多。


“江学霸毕业后从事什么工作啊?”

“心外科医生。”

“很厉害啊,实现了你高中时候的心愿。”

“你呢?怎么想到干这个了,高中的时候听你说你喜欢帮助弱小我以为你会考警察呢?”

“考警察,你确定,就我这四肢不协调的,你忘了高中时候跨栏跳了,就我和小希被留下来额外辅导。”

“诶,对了,你和小希他们还有联系吗?”

“有,和她们都有联系除了你。”

“江辰抱歉啊,当时走的急,没和你说。”

“那你后来去了哪啊?”

“跟父母去了英国,在国外手机号也不能用了,qq密码也忘了,就和你们失去了联系。”

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又加了微信。




【我今天可能要晚点找你吃饭了,临时有个工作。】

【没事,先忙工作。】

江辰给人发完短信,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江医生这么开心?莫非…有情况了?”

“嗯?”

“我们刚才看到你拿着手机笑得一脸甜蜜,难道是…我们理解错了?”

“没有…是挺开心的。”

江辰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

“我遇到……高中时候喜欢的人了。”



几个小护士看着江辰的背影不禁感叹。

“没想到江医生这么长情!”

“对啊,长的帅还长情,简直了!”

“对啊,谁说的帅哥都花心!”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拉我进群?”

“怕你工作太忙,小群会吵到你。”

“江医生,你不知道有个免打扰功能吗?”

江辰摸了一下鼻子。

“不太清楚…”

其实江辰就是怕其余四个人打扰到他和樊书臣约会。


樊书臣拿着饭来医院找江辰。正好看见他在安抚病人家属。

“是你们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杀人犯!”

樊书臣看到家属冲在江辰面前,用手指着他,喋喋不休地咒骂。

“诶,小心!”

背夹上的硬尖敲击在了樊书臣的头上,江辰甚至都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冲过来的。

“书臣…”

“没事江辰,不疼。”

“我这不用剃头吧?”

“放心吧,小伙子没事。”

樊书臣看到一直握着自己手的江辰,又想到刚才江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他,越想越觉得羞,也不敢去看江辰。


“书臣这是我的休息室,你先在这里躺会,我去查一遍房就可以下班了。”

“好,你去忙吧。”

江辰越想越后怕,还好只是背夹。


关上电脑,换下白大褂,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那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黄晕的灯光照在那人脸上,令江辰觉得一阵温暖,家的意思大抵也是如此,一盏灯,一位等待着他的爱人。


“江辰?”

樊书臣看到坐在自己床边撑着头,闭眼睡觉的人。

“怎么在梦里还皱着眉?”

想去伸手把眉头抚平,手就被人抓住了。


“书臣,我用归谬法证明了一件事。”

“嗯?什么事啊?”

“我不喜欢你这点不成立!”

“啊?”

“所以,我喜欢你这点成立!”

刚醒来的樊书臣一脸迷糊,又被眼前的人说的话弄的更迷糊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江辰捧住那人的下巴,把嘴凑了过去,轻轻的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了那人充满疑惑的眼睛上。

“书臣,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你的眼睛真好看。”

“记得,在海边。”

“但你的眼睛没有我的好看。”

“啊?看不出来啊,江医生还挺自恋,不过你的眼睛的确很好看。”

“我的眼睛之所以好看是因为里面有你。”

“书臣~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 我 愿 意 江 辰 ! ”

  

  

  

  

  

  

  

  

  

  

  

  

彩蛋:陈小希视角下江辰的暗恋。

樊书臣灌醉江辰,想听他唱黑猫警长,然后听到了完全不一样版本的黑猫警长。

有车尾气~

  

  

沈舒姬.

某一天,路垚从床上醒来,摸了摸身边,没有发现白幼宁,他清醒了不少:“媳妇!”他扯着嗓子大叫,“诶诶,小少爷,你醒啦!我这就去和老爷小姐说!”路垚看到管家喜出望外的走出去,有些懵,难道他姐不死心又给他弄过来了?还把白幼宁和乔楚生……想到这路垚的心紧了紧,他连忙下床,想去问清楚,还没走出房门就被他哥推了回去:“干什么呢!还没好全就瞎跑!”路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哥!哥你告诉我!你们把老乔和白幼宁怎么了?”他哥一脸懵逼:“什么老乔白幼宁的,你傻了?”这次轮到路垚懵逼了,难道他姐为了永绝后患故意让他哥这么说的?“我姐呢!我要见她!”“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路淼踩着拖鞋进来了,路垚把他哥推......

某一天,路垚从床上醒来,摸了摸身边,没有发现白幼宁,他清醒了不少:“媳妇!”他扯着嗓子大叫,“诶诶,小少爷,你醒啦!我这就去和老爷小姐说!”路垚看到管家喜出望外的走出去,有些懵,难道他姐不死心又给他弄过来了?还把白幼宁和乔楚生……想到这路垚的心紧了紧,他连忙下床,想去问清楚,还没走出房门就被他哥推了回去:“干什么呢!还没好全就瞎跑!”路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哥!哥你告诉我!你们把老乔和白幼宁怎么了?”他哥一脸懵逼:“什么老乔白幼宁的,你傻了?”这次轮到路垚懵逼了,难道他姐为了永绝后患故意让他哥这么说的?“我姐呢!我要见她!”“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路淼踩着拖鞋进来了,路垚把他哥推到一旁拉住路淼急切道:“姐!我跟你回去!你别把他俩怎么样好不好?”路垚用几乎恳求的语气求路淼,“你不是在家吗?还要回哪?”路夫子走了进来,“爹。”路森连忙去父他,“爹……你们……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路垚你在说什么?”路淼皱着眉,“姐,真的,算我求你了,你把他俩放了,我跟你回去,我不在上海了,好不好,求你了……”路森脸色大变:“路垚,别瞎说,你可没去过什么上海,莫不是为了和爹赌气而瞎说的?”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让你们看……我去过上海……我……他……”路垚慌了,他连忙去拿床头柜的里的照片,“没有?……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他又去看床头柜上放的照片,那是他和乔楚生还有白幼宁的合照,只要有它,就可以证明他去过上海了……可等到路垚抬头,床头柜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他的全家福,可全家福上没有乔楚生,更没有白幼宁,他像是疯了一样:“姐诶……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俩怎么样了……我求你了姐……我跟你回去,我真的跟你回去,真的……不骗你……”路垚尾声有些哽咽,他太害怕路淼把乔楚生怎么样了,他太害怕了……白幼宁身后有白家,可乔楚生没有,他只有自己……路垚眼红了:“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路垚疯了似的想到了什么去抓路森的胳膊:“哥,你劝劝大姐,劝劝爹好不好,我这次是真的跟你们回去……”路垚哭了,他真的哭了,他害怕,他不想在上海待了,他怕乔楚生……他不该和白幼宁结婚……要不是结婚也不会导致自己和白幼宁上了船后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他怕……老乔呢?你在哪?我害怕亖了,你怎么不过来保护我?“老乔……你过来吧,我害怕,你过来保护我……我再也不坑你的钱了……我…我……”“路垚,你清醒一点,这里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乔楚生白幼宁的,这里的海宁,不是上海,你没去过上海。”路淼终于说话了,可她说完后路垚更慌了:“怎么可能?我去过……我去过的……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租的房里,巡捕房的来抓我……”“路垚,你再说什么?巡捕房的抓你?”路夫子脸色很难看,路垚像是被抽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没有去过?我去过的……我明明去过的……”路垚猛的想起了什么,“爹,我要去上海,对……我得去一趟上海,爹我求你了……好不好,我得去一趟,让我好好看看行不行……”路垚跪在路夫子面前哭着求道,只要让他去一趟上海,看到乔楚生没事就好,路夫子难得的点了点头:“路森和你一块去。”路垚点点头:“谢谢爹……”路垚站起来收拾了一下就拉着路森走了,他等不及了。“三水,去查一下乔楚生和白幼宁是什么人。”“是,爹。”路垚迫不及待的和路森坐上了火车,他很急,在路上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他和乔楚生的点点滴滴,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乔楚生的,而乔楚生也喜欢他,他怎么就这么傻,怎么没发现……太傻了……太傻了啊……乔楚生……老乔……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路宅。

“爹,查过了,没有乔楚生白幼宁这两个人。”路夫子点点头:“下去吧。”

上海。

终于到了,路垚走下车看到了有卖冰淇淋的:“哥,我想吃冰淇淋。”路垚正准备走,让他哥去买,反正会追他的,“吃什么味的?”一句话,路垚愣住了,对,他哥不知道,乔楚生知道,路垚喉咙干涩:“没事,不吃了,吃多了凉。”路森疑惑的看着他,没说什么,走到巡捕房门口,路垚习惯的喊:“萨利姆!”从里面走出一人:“先生,请问你找谁?”“萨利姆呢?辞了?老乔这是干什么呀?”那人一脸懵:“先生,这里没有你说的萨利姆,也没有老乔。”路垚以为他在和他开玩笑:“阿斗呢?”那人摇了摇头,“白家呢?”还是摇头,路垚慌了:“没有白家?那青龙帮呢?”还是摇头,“那……探长姓什么?”“先生,我们探长姓李。”“什么?……李?”路垚慌了,真的慌了,他又去了他租的房子,“云姐诶!云姐!”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年迈的声音:“先生要租房吗?”路垚愣了:“云姐呢?”“三土 你傻了?这里的房东根本就是这个老人。”路垚恳求让他去之前的房间看看,老爷爷答应了,一开门进去,路垚呼吸停滞了,这里和他之前住的一模一样,连摆件都一样,他眼眶有些红。“大爷,之前的房东呢?”“没有啊,这里就我自己。”“那这间房间可以租给我吗?”路森看着他,没有说话,“不行啊。”“为什么?”“这间房间不租人的,没有其他原因,就处于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抱歉。”路垚红着眼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大爷。”他和路森走向码头,路垚从没想过乔楚生有一天会消失,他怎么办,他能用什么办法证明他存在过?“哥,我想留在这里……”“不行!没得商量!”“那我去北平可以吗?”路垚用通红的眼睛看着路森,眼神里充满了祈求,“……我替你问问爹。”“不,哥,我现在就去,你和爹说一声。”路森最终还是狠下了心,路垚就这样只身一人来到了北平,他当了律师,拜了老师,在这里也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他从来没有放弃找乔楚生。

直到这一天。 “呸,什么玩意儿!”“这比那司徒颜还不是玩意!”是的,他改名了,他不想用路垚这个名字了,他会想起乔楚生,会难过,他现在是律师了,变得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某一天他忽然想到,没有了乔楚生庇护的路垚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听到熟悉声音他想转头,可他没有,那人确却是注意到了他,像他走了过去,四目相对,司徒颜愣了,乔楚生……好像,还是……就是他……他想哭,可他没有,因为他不想在别人面前哭。

“我叫骆少川,有什么事来找我,好使。”

司徒颜愣了,他好像是也好像不是,他是个少爷,娇生惯养的少爷,这样也好,司徒颜笑了,他想起了他和乔楚生的第一次介绍:“我叫乔楚生。”“随便啦。”司徒颜从没承认过那是梦,他不相信那是梦,那么清楚的画面怎么可能是梦,他感觉得到乔楚生的爱意,怎么可能是梦。 现在挺好,他要以司徒颜的身份和这位既是乔楚生又是骆少川的人好好的过下去,也许是为了弥补他的遗憾,也许是为了给他乔楚生给他的安全感。

ks同步了。

WSS不爱吃豆腐

白天听音乐的时候这样,看完舞台之后满脑子的IMMA GET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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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岛冰茶

九个版本的《闺蜜》


“呼叫你Steelo.Z”


“I' m Here”

“我在我在我在”

九个版本的《闺蜜》


“呼叫你Steelo.Z”


“I' m Here”

“我在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