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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算错误，今晚才是跳城楼，赶紧的同步发了

*都是神女救世，我不要虐虐的修罗场呜呜呜，女孩子不能雌竞！！

第三十五章

帝后大典在三月底。宫里有盛宴，良辰吉日，开祖庙，祭祀天下，十分庄重。叶冰裳穿了一声玄色的皇后朝服，发髻之上是飞天的凤凰，端的是华丽非常。

澹台烬站在高台之上，向她伸出手，“梓童。”

叶冰裳仰头看着他，将手放入他手中。

朝天三柱香，澹台烬跪下，“孤承天德，继承大统。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叶氏，叶慎长女叶冰裳，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

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其为后。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

他取了册宝和皇后碧玺，放入叶冰裳手中。

“谢陛下。”叶冰裳行礼。

“梓童。”澹台烬眼中带笑，喊她。叶冰裳听得这一句，只觉得桎梏渐渐远去。她笑了起来，轻道，“陛下万福。”

四月初是大周民间花朝节。　　

今年的花朝节却过得不好，八皇子宣称新帝澹台烬需用妖丹续命，当不得大统，不过是个怪物，澹台烬命夷月族去擒时，他狡兔三窟，竟是从驻地跑了，重新隐匿起来，不见了踪影。

澹台烬眼里带着几分幽冷，像两簇暗黑的火，玄衣帝王坐在高高的帝位上，看着下面的廿白羽。他不笑的时候，总有几分森冷，廿白羽后背冒着冷汗，死死的低头。

“去领罚。”他最后说道。

廿白羽松了一口气，“是。”

澹台烬下早朝回来，看见无数婢女在采摘杏花。

她们着红杉，拎着红色篮子，一看便知道有人吩咐这样做。宫中若有人，那定是冰裳了，他想。

前阵子祈福日，因着帝后大典错过了，便挪到了花朝节来，一并庆祝。城中百姓纷纷采集杏花，向天神们祈祷，庇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叶冰裳这几日都在准备，采最好最干净的杏花，送去占星台。

有时候她有一种错觉，觉得如此一生也未尝不可，有时候，她又清楚的知道，命运从来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和澹台烬。

再见八皇子的时候，她心想，这真是隔了整整一世了啊。八皇子澹台明翰和澹台烬有些相似，却只是俊俏，比不得澹台烬眉眼艳丽。

前世她和他合作逼迫澹台烬，今世她被他挟持，不知算不算得上因果循环，还是说，这个槛，每一次都在这里，她必须去跨过。

澹台烬步步紧逼，澹台明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得不为自己拼一把，他听闻澹台烬对叶氏女情根深种，耗死了手下八百人，在为国祈福途中将叶冰裳挟持在手。

“叫澹台烬来。”他笑的肆意，“否则我这剑可不长眼睛，落在美人的脖颈上，可是会没轻没重的。”

叶冰裳抿着唇，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仿若回到了前世的泥沼，挣扎不能。

体内的倾世花毫无动静，她想要挣扎也无能。

玄衣帝王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一身戎装，肩头还有未干的露水。他听闻消息，便毫不犹豫的策马赶来。

来时，小慧在宫中哭的不能自已。

“若是我有事。”澹台烬对臣子说，“或投萧凛，亦或是立幼子为帝，随你们。”

几位老臣极力劝阻，哭江山社稷，哭万世骂名，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远去。

 “陛下。”叶冰裳有些晃神，前世今生的场景在眼前交错，一时之间，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前世，还是真的又过了一世。

“放了她。”澹台烬对澹台明翰开口，他的眼中有一种森寒的阴狠。

“放了她？”澹台明翰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好啊，拿你来换！！”

他一把推出叶冰裳，扬起手中利剑，狠狠的向着她直刺而去。今日，总是要死一个！！他不管死的是谁，但一定要死一个！！！

“你该死！！！”澹台烬接住恍惚的叶冰裳，他手指结印，狠狠击在利剑之上，本应该在妖力下断裂的剑却毫发无损，叶冰裳往后看去，只见那一点夺命寒芒越来越近，直直到了面门。

她难道真的要死在此处？叶冰裳心神具裂。

然而，还未等她念头过去，澹台烬一把抱着她转身，挡住刺来的宝剑，剑柄直直的没入澹台烬体内。

利剑豁然入体，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蓦的吐了一口血。

叶冰裳踉跄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的手中沾着他的鲜血，刺目至极。前世种种迅速的闪过她的眼前，最终定格在澹台烬为她挡住剑的那一刻，遮蔽了前世所有的因果。

这便是一命还一命。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跌落在地，手上满是他的鲜血，身上满是尘埃。

那一刻，一切仿佛在她眼里，又仿佛都不在她眼里了。

“哈哈哈哈哈。”澹台明翰仰头疯狂大笑，“我手中是夏国的至宝，夏帝亲自交给我，岂是你能断裂的，你该死澹台烬，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帝位是我的了！！”

“是吗？”澹台烬沙哑着声音开口，他眼中戾气一盛，手指一把插入他的心脏，活生生的把他的心脏拉扯出来，“既然我要死，你也别想活着。”

澹台家都是一群疯子。

他再次呕出鲜血，跪倒在地。他的右眼冷硬无情，像个局外人般注视这一切，那是邪骨苏醒的预兆。然而他的左眼，血泪如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流了满面。

“澹台烬！”黎苏苏赶来之时，见到的便是眼前一幕，“……完了。”她绝望的呢喃。

邪骨将醒，一切又重蹈覆辙，澹台烬若死——

“我不能死。”澹台烬喃喃，他的眼睛流下泪来，死死挣扎，然而，天幕黑气交织，拉开了毁灭的序幕，忘川顿开，天崩地裂，冥河现世，澹台烬还未死，却已然将他拖入河中，无数恶魂撕咬着他的身体。

“我不能死。”他喃喃。“我要死了，卿卿怎么办。”

他若是死了，世上就剩下她一人。

他若是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她，……再也看不到她。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在他心中瞬间爆发，就像是要将前二十年所有的感情尽数返回，汹涌到将他尽数淹没。

喜、怒、哀、惧，全！

“情丝！！！”黎苏苏震惊的看着冥河中的澹台烬身上游走的丝线，他竟是长出了情丝！！！

巨大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下一秒，又被冥河的厉鬼撕扯粉碎，入了冥河，谁人也救不了他！

黎苏苏怀中的灭魂珠泪爆发出热灼的温度，拉扯开来，灭魂钉缓缓成型。

——在冥河之中，因明了情，他懂得了什么叫爱。

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澹台烬痛苦的嘶吼出声。

世界震荡不安，邪骨蠢蠢欲动，惊心动魄。耳边嘈杂，叶冰裳看着河中垂死挣扎的澹台烬，他脸色惨白如纸，黑色在他眼中蔓延，血色染满了河流，却偏执的想要爬出冥河，他的眼神狰狞，满是戾气，像是苏醒的邪魔，痛苦着不肯死去。

“卿卿。”他向她努力的伸出手，掉着眼泪，想要爬上冥河，回到人间。

看着那样的澹台烬，巨大的悲怆横亘在叶冰裳心中，撕扯着她的魂魄，让她发不出嘶吼，只剩下绝望。

我要度他。

叶冰裳心想。

我必须度他。

如我不度，世间万物，活路何在？他，……活路何在。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无数紫雷在她身侧炸响，黎苏苏一惊，她竟在立道！！

冥河的水卷起她的裙角，她的眼前幻象丛生，黎苏苏看见半空中闪过的幻景，时而黑暗寂静，时而嘈杂吵闹。

叶冰裳看见前世叶夕雾勾起的嘴角，看见她伸出手，将她推入冰湖之中。她仿佛在冰湖中窒息，痛苦的流下泪来，死死的纠缠其中，无法超脱。

灭魂钉已然在手中成型，黎苏苏面临着两种选择，等叶冰裳立道，谁也不知道她立的道是否可以避免灾祸，亦或者，现在，毫不犹豫的将灭魂钉钉入冥河之中的澹台烬心脏，碎了邪骨，让他死无全尸，报五百年后宗门之仇！

冰冷的雪和刺骨的风，冷得让人颤抖，五百年后的一切在她前闪现，她牙齿打颤，记起五百年后第一次见魔神的时候，他的残忍嗜血。他出世之时，北海枯竭，南山倾塌，人间界哀鸿遍野。

五百年后有苍生，有长泽山上不化的雪，有师兄和师姐，出生的灵泉和她的家。她只是一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鸟，从未真正面对过风雪。

可她必须救五百年后，她必须救！！

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在她眼前交织，她记起大师兄身死之时的哀恸，她记起趴在墙头和窗台上看他们两人间温情，凌晨雨幕中的那一点柳色和雪夜的安宁，记起她那句观音度魔。

她站起身时，记起般若浮生之中，她身为天欢之时，那种飞扬。

若你要度他，若是你要度他——

“叶冰裳，看好了！”她扬声喊她。

叶冰裳转过头，只看见她璀璨一笑，匕首毫不犹豫的吻过自己脖颈，洒下一地滚烫的鲜血。

“叶夕雾的债，我还！！”

叶冰裳瞳孔震动。

无论前世今生，她最难以跨越的便是黎苏苏的这道坎，她从来高高在上，自以为身负使命和灵力玩弄世人，她从未说过抱歉，从未直面过自己的罪行，——她无法和她和解。

然眼前，她以身自戮，偿还叶夕雾和自己的因果，用如此决绝的方式以断她的徘徊了两世的不忿和痛苦。她亦断然舍弃了灭魂钉，毫不犹豫的将一切全盘托付给了她，也将五百年后的生死托付给了她。

赌上一切，助她入道，度化邪魔。

她落下眼泪，蹒跚着走到黎苏苏的面前。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天欢。

“天下苍生。”叶冰裳眼中含泪，轻道。

此刻，无需多言，一切都在她们心中。

“……天下，苍生。”黎苏苏无力的抬起手，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在雪里里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幻境轰然破碎。

澹台烬在河中挣扎，不入轮回，黎苏苏血洒当场，命归黄泉。

“我欲立道。”叶冰裳抬起脸，喃喃。

雷声轰然炸响，却未能止住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坚定起来，“我欲立道！”

天光落下，无数响雷在天幕炸响，审判天幕下的凡人，审判芸芸众生中的这一人，有声音问，“你欲立何道？”

神在众生，神爱众生。

邪骨将碎，魔神即将出世，天下苍生何其无辜。澹台烬，他何其无辜！！

“我之道，名为慈悲。”

“慈悲者，度尽天下人，无论何人，你皆要度化。”那个声音说。

她做不到。叶冰裳闭上眼，但她的心彻底的平静下来，一切的嘈杂纷扰都已然远去，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还有贪嗔妄念，她度不尽这条冥河，度不完这万千恶魂。但——她无法度尽河中所有恶魂，却仍能度他一人。

“坚守本心，慈悲为怀，尽我所能，尽我之心。”她眉眼坚定，吟出她的道名，“我之道，——为逍遥慈悲道。”

非是度化一切的慈悲，不过慈悲小道，亦能度化邪魔，度化冥河中那一人。

她向着冥河中的澹台烬伸出手，莲花在她的身侧绽放，她俯身，泪水滴落，如同那尊琉璃神女，将他拉上人间。

天钟敲响，道，——立。

如何给你心爱的人一个浪漫七夕

这个问题对于张东升而言，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一道数学难题都更让人头疼。换句话说，如果他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可能徐静当年就不会离开他了。

像张东升这种安分踏实的老好人就像是天生和浪漫这个词绝缘了一样，因而总被前妻误解为是情商低，不懂女人心，不会花心思，不够爱她。

因为有过这种阴影，这一年的七夕到来前夕，张东升就像是PTSD发作了一样，连着一个星期辗转反侧，在网上各种搜索七夕礼物的关键词条，还鬼迷心窍地注册了一个什么七夕特别企划的主题网站，成为会员的第二天对方就给他寄来了一个包裹，附赠了一盒情人节巧克力。这种一看就是骗子网站，张东升居然傻到也去相信了，未免被朱朝阳发现自己又做了蠢事，遂立刻把包裹处理掉，不过巧克力倒是没舍得扔——毕竟看包装还挺贵的。

所以就算翻遍了网上的情人节攻略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给朱朝阳准备礼物，最惨的是他还不敢直接去问——曾经有一次七夕前夕他问徐静想要什么礼物，结果就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言下之意就是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还叫什么惊喜？

好在这两天朱朝阳都在外地学习，否则看到张东升这副焦虑不安的样子，怕是要以为他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老师，明天我就从北京回来了哦~为了和你一起过七夕，我可是差点跪在导师面前求他，你懂我的意思吧嘿嘿嘿。”

听到七夕这两个字，张东升又本能地抖了抖。这两天电视网络大街小巷到处都弥漫着过节的气氛，而对于张东升这个还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七夕节礼物的人而言，日历上的倒计时简直就如同催命符一样。

“老师有没有给我准备惊喜？”

就算隔着电话也听得出朱朝阳对于明天七夕节的期盼，可是张东升这边只感觉手心出汗，呼吸困难，脑袋空空，支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没想好送什么。

眼下距离七夕，也就不到十二个小时了。

“要是没有收到满意的礼物，我可要惩罚老师的哦。”

“……”

张东升大约能够想象所谓的‘惩罚’指的是什么，所以现在不止是七夕节PTSD发作，他觉得自己的腰都跟着不太好了。

所以为了避免再被强迫穿上那种羞耻的情趣内衣，然后被做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张东升一挂断电话就立刻夺门而出，无论如何也要在明天之前准备好一份‘浪漫’的七夕礼物。

其实朱朝阳对于所谓的七夕礼物是不抱期待的。因为无论张东升准备了什么都不可能让他‘满意’。否则‘惩罚’还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那个只会踏实过日子的老好人如果哪天突然学会甜言蜜语变得浪漫起来，朱朝阳反而会觉得不适应。

现在的张东升已经很好了，不需要任何一点改变已经足够好了。

然而当朱朝阳拖着行李满心欢喜地回到家时，却发现家里一片冷清，更别说过节的气氛。因为之前有过一次张东升不辞而别的经历，所以一察觉到家里的异样朱朝阳就立刻紧张起来，一边拨着张东升的电话一边狂奔进卧室查看衣柜。结果这边电话刚拨通，衣柜里就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朱朝阳心里咯噔了一下，将衣柜猛地一把拉开。

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看到一道金棕色的身影从里面扑了出来，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那东西落地时前脚不稳，一头栽在了地板上还顺势滚了两下，朱朝阳这才看出来从衣柜里冲出来的那东西，居然是只半大不小的狐狸。

是的，他家的衣柜里，冲出来一只狐狸。

那狐狸用爪子扒拉着脑袋从地板上爬起来，一抬头看到朱朝阳正盯着自己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又慌慌张张往房间外跑去。

“喂……”

自从和张东升同居之后，家里就连蜘蛛蟑螂小飞虫都绝迹了，更别说溜进狐狸这种稀罕事。况且他们这附近都是居民区，这狐狸又是从哪里来的？看这毛色，油光水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楚楚可怜颇为灵性，也不像是外面的流浪动物，莫非是邻居家走丢的宠物？

朱朝阳满心疑惑地追到客厅，没想到那狐狸却被张东升的橘猫挡在了门口。那只橘猫自从搬来杭州之后生活日渐安逸，正所谓心宽体胖，如今已经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胖橘，那只狐狸跟他一比简直就是个瘦弱的小可怜。

橘猫如拦路虎一样挡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贸然闯入自己领地的陌生访客，那狐狸也被吓得不清，抖抖索索地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到朱朝阳的腿上，吓得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是哪里跑来的小东西？”

朱朝阳把狐狸从腿上拎了起来，那小东西看上去胆子很小，在他手里缩成一团，一副像是要被吓哭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耷拉着脑袋眼睛水汪汪地左右躲闪，竟然和张东升莫名的有些像。

“是不是你把老师给吓跑了？”

朱朝阳刚刚查看了衣柜，张东升的日常用品都在，包括手机都在，可见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离家出走，但是他会去哪里呢？难道真的是去给自己准备七夕节的‘惊喜’了？

“他要送我的惊喜该不会就是你吧？”

朱朝阳想到这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小狐狸见状突然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样，用爪子轻轻捂住了脸，把毛茸茸的尾巴蜷成一团。朱朝阳听说狐狸都很聪明，如果是家养狐狸应该更通人性，莫非他是真的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那只橘猫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试探着用爪子摸了摸被朱朝阳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似乎是很想跟他亲近。朱朝阳知道猫类都有地盘意识，对于贸然闯入的陌生动物可能会有敌意，所以连忙把狐狸抱开，那橘猫还有点不甘心，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一路上蹦蹦跳跳用爪子勾着小狐狸的尾巴，兀自玩得十分开心。

“虽然你也很可爱，但如果是从别人家跑出来的，我还是要把你还回去。”

朱朝阳对于小动物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家里这只橘猫也是因为爱屋及乌，况且如果让张东升再多养一只狐狸，那分给自己的时间岂不是更少？

况且这小狐狸看上去还很粘人，万一让张东升母爱发作，自己不是地位不保？

小狐狸可怜兮兮地扒在朱朝阳怀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一听到他说要把自己送出去，里，立马就挣扎了起来。朱朝阳见状连忙抱着他就要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恐吓’道：“我老婆很凶的，如果他知道你躲进他衣柜里，弄乱他的衣服会很不开心哦。”

“……”

“而且我家的猫也超凶，要是知道你跟他抢吃的，他会咬人的。”

“……”

“好啦，所以我现在要把你送回去了。”

朱朝阳被对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得自己也有点不忍，可刚要伸手去摸摸狐狸的小脑袋，对方就突然从他怀里挣开，一咕噜滚到地板上，连站都没站稳就又冲回了卧室。

“喂！”

朱朝阳完全没有照顾小动物的经验和耐心，看到对方又钻进了衣柜，还把张东升的衣服踩在爪子下面揉成一团，顿时有点生气了，伸手就把对方直接拎了出来：“别太过分啊，我老婆的东西不能乱动。”

小狐狸被他拎着脖子左右挣扎不得，只能用爪子徒劳地凭空乱挥。朱朝阳仅有的耐心也在看到张东升的白衬衫被踩出了一串黑爪印之后彻底用完了，拎着狐狸直接走到门外，扔在了楼梯间的垃圾桶旁。

“我现在要出去找我老婆了，要是认得家就自己回去，不然就乖乖待在这，等我回来把你送去动物收容中心。”

朱朝阳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岂料那小狐狸又跟上来小心翼翼扒住他的裤脚，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他。

朱朝阳叹了口气，俯下身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算了算了，我先带你去找你主人吧。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那狐狸一听这话又突然把爪子收了回去，朱朝阳见他又要跑连忙伸手把他抓了过来。狐狸像是在跟他闹脾气，一口咬在朱朝阳的手腕上，朱朝阳心下一惊，连忙松开了手，没想到那狐狸立刻又转头舔了舔刚刚咬中的地方。好在他咬的不算用力，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朱朝阳本来是真的有点生气，现在又被舔得不太忍心再对他发火了。

“你这么不想回家吗？还是你主人对你不好？”

狐狸垂着头，一个劲儿地蹭着朱朝阳的手背向他示好。这时一直蹲在门口‘围观’的橘猫也喵喵喵地叫起来，隔着防盗门狂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朱朝阳不懂他的猫言猫语，只能指着橘猫继续‘恐吓’狐狸：“你看，他这么凶，晚上你跟他睡一起他肯定咬你。他咬人可不像你这样，你不害怕吗？”

狐狸呜呜了两声，抬头看向朱朝阳，见对方想要送走自己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好缩回爪子，兀自把身体挤进垃圾桶后面的背光处。朱朝阳听到外面传来的雷声，愈发担心还没回家的张东升，也没心思搭理这只来路不明的狐狸，拿起伞就径直朝楼道走去。

狐狸看到朱朝阳越走越远，急忙从垃圾桶下面钻出来想追过去，可是追了两步又怯生生退了回去。

他现在这副模样，该怎么让朱朝阳相信，自己就是张东升呢。

关于莫名其妙变成了狐狸这件事，张东升自己也不知该从何解释。昨天他慌慌张张地出门给朱朝阳买七夕礼物，可是到了街上自己也蒙圈了，完全想不出什么样的七夕礼物才能算是‘惊喜’。不幸的是走到半路又遇到大雨，淋得全身湿透，饥寒交迫地回到家，想起冰箱里还有一盒巧克力没吃，于是懒得做饭就胡乱吃了两块充饥。

谁曾想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朱朝阳就回来了。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完全无法交流，况且就算他真的能说话，朱朝阳也只会把他当成是妖怪吧。

而且如果自己一直不能变回人形，就算让朱朝阳知道这只狐狸就是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要他下半辈子都守着一只狐狸过吗？

张东升沮丧地把自己缩在垃圾桶后面，过道里已经听不到朱朝阳的脚步声，他怕追上去又会惹恼朱朝阳，到时候真的一怒之下把自己送走，可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又不免让人觉得委屈。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选择乖乖让朱朝阳‘惩罚’呢。

哎。

赵小棠从竹林回来，她轻功了得，足尖不沾地一路飞过，沿途小弟子见了都停下来喊声大师姐，她略微颔首作回应。

刚进门，师父如尊菩萨坐在上方，笑道：“我正要派人找你。”

她恭恭敬敬鞠躬：“师父找我什么事？”

师父裙角一条褶皱都没有，眼尾却如工笔细绘出丝丝皱纹，这般慈眉善目，说什么都显得大慈大悲：“山下的虞姑娘今天上来，你去接她吧。”

城中虞家的姑娘，听闻是体弱命煞，家里人为了给她多求点福气，多年来行善积德，这几天更是商量着把她送上山，学几个月正气护身。

赵小棠是大弟子，责无旁贷，因此连杯茶也没喝，起身就下山。

她已做好准备，想着上来的必然是一位弱风扶柳的富家小姐，没准还愁眉苦脸心结难解。只是赵小棠天生冷面，很难做出讨好的笑脸，路上稍微琢磨琢磨，眼睛都折腾成斗鸡眼了。

才拐个弯，迎面鸡飞狗跳，赵小棠还没看清楚，一个红色人影扑进她怀里，极夸张地喊：“救命！”

赵小棠惊得后退，那人却机灵得很，弯腰躲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凑在她耳边又轻又软说：“女侠救命啊，有人追杀我！”

话音刚落，眼前跑来一群拿着家伙的人，个个五大三粗，倒真有追杀的意思，赵小棠伸手把剑一横，剑眉冷冽：“什么人敢在我山门之地放肆！”

这帮人虽然长得凶，却个个愁眉苦脸：“不是啊，这是我们家小姐，我们护送她今天上山来修行的——”

没说两句，虞小姐在背后伸手一推，把赵小棠推进人群，她自己扭头扎进树丛中，不见了。

这就是那位传闻中弱风扶柳的虞家小姐虞书欣。

稍晚些时候，赵小棠绑着虞书欣进门，将她推到师父面前行礼，眉目依然结着冰。虞书欣眼看逃不开，乖乖巧巧给师父敬茶，说话甜丝丝，哄得师父边笑边摇头，家长在旁边赔礼，说她向来是个混世小魔王。

小魔王被师父安排给赵小棠，她是所有弟子里威望最高的，镇得住虞书欣。

虞书欣来了没几天，山上不得安生，从闭关的大师父到刚入门的小弟子，从叫早的鸡到挤奶的羊，都被她缠着闹，赵小棠飞到哪儿都是不绝于耳的笑声。

别人诵经虞书欣打盹，别人练武课虞书欣看热闹，赵小棠站在桩上舞剑，一套招式刚柔并济舞下来，还没停稳，虞书欣在下面啪啪鼓掌，响亮地喊：“赵小棠，你好厉害哦！”

赵小棠脚一歪，扭到了，剧痛钻心，咬牙装无事。回头一看，虞书欣眼睛闪闪发亮，满脸坦荡写着喜欢。

可以说整个门里除了赵小棠，所有人都喜欢虞书欣。她本人又极没有自觉，领着小姑娘们掏鸟窝的时候，别人怯怯地问：“这样不好吧，大师姐知道了怎么办？”

虞书欣骑在树上，手一挥开始胡扯：“没事！我是你们大师姐的大师姐，她可喜欢我了，跟着我绝对不会受罚。”

刚说完，一片飞叶击中虞书欣后脑勺，她抱着脑袋回头一看，大师姐冷漠地盯着她。

虞书欣慢慢趴下来抱着树干大哭：“爹啊我要回家呜呜！”

待了一个月，师父去瀑布里的山洞闭关，各弟子轮值替她守门。轮到赵小棠这天，她在瀑布底下的大石上打坐，坐到月上中天，周围草木窸窸窣窣，她看了一眼，说：“出来吧。”

虞书欣仍然穿着一身招摇的衣裙，银环配饰叮叮当当，伸个懒腰走出来，笑嘻嘻说：“好无聊啊，你打算就坐一晚上？”

赵小棠说：“打坐只是入门修行，你静不下心，当然觉得无聊。”

虞书欣快活地跳上来，坐到她旁边：“我本来也不是想修行，是我家里人希望我学乖一点，下山之后好嫁人。”

赵小棠这才抬起头，目光直直看着她。

虞书欣从旁边掐了一根毛绒绒的杂草，拿在手里玩：“不过山上真好玩，大家对我都特别好，我倒想留在这里一辈子了，就是你可能要烦死了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笑倒，躺在石头上，仰面看天上的月亮，耳边瀑布湍流，飞起的水雾湿漉漉笼罩着她。

安静看了一会儿明亮月光，赵小棠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嫁人？”

“因为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有喜欢的人吗？”虞书欣坐起身，把赵小棠的手抓过来。赵小棠还想挣扎，虞书欣已经把她的手牵过去按在心口。

“你知道喜欢吗，就是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很想亲近她，心脏这里会怦怦跳。”虞书欣语气生动，两只眼睛期待地看着赵小棠。

赵小棠露出困惑与犹豫的神情：“我不知道。”

虞书欣说：“那你马上就要知道了。”

说完，她猛然靠过来，在赵小棠面前停留一瞬间，笑得堪称流光溢彩，然后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小魔王亲完立马跳开，扑进茂盛草丛里逃跑，只在空谷中留下一串放肆的笑声。

她走开好一会儿，赵小棠仍然出神，缓慢地抬起手，按在心口。

过了几天，小弟子们发现，大师姐对虞书欣似乎真的有点纵容。也没什么稀奇，虞书欣总是热热闹闹缠着人，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热情。

实际上虞书欣也愈发放肆，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她还比较端庄，一旦只剩下赵小棠，她就枕着赵小棠的腿，掏出来偷藏的话本看。

赵小棠教训她：“你这种性格，早晚要吃亏。”

虞书欣把书扣在脸上，瓮声瓮气说：“人生短短几十载，什么都要吃才算值得！”

赵小棠说：“歪理。”

但怎么斗嘴虞书欣都不会生气，她依然笑得热烈直接。

她会趁赵小棠专心的时候给她编辫子，发现之后赵小棠冷着脸揪她辫子。进展到后来，雷雨天气时虞书欣逃到赵小棠床上，理直气壮说：“我怕打雷！”

赵小棠在被子里踢她，她踢回去，闹到凌晨才乱七八糟抱着睡着。第二天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下了早课赵小棠去吃饭，虞书欣已经帮她占好位置，坐下之后神神秘秘掏出一个橘子，小声说：“我给你留的哦。”

赵小棠又无奈又好笑，一开口笑出来，低头吃饭掩饰，虞书欣跟着笑，胳膊捅她：“哎你笑什么啊？”

她捅回去说：“好好吃饭，食不语！”

春去夏至，五月份山上百花争妍，门前垂下紫藤花，路边芍药大朵盛放，清早赵小棠收到城中来信，言明虞书欣婚期已近，叫她下山。

虞书欣采了满满一捧花，路上遇到相熟的弟子就送一朵，剩下的打算都给赵小棠。

刚进门，却看到她的家仆在跟赵小棠说话。赵小棠抬起头看她，目光已变得朦胧。

虞书欣把赵小棠拉到卧室里，问她：“我婚礼的时候你来吗？”

赵小棠说：“我来做什么，看你与别人成亲？”

“不是啊。”虞书欣又牵住她的手，“你来带我走，好不好？”

赵小棠手里还拿着虞书欣家人言辞恳切的感谢信，脑海里是师父对寄予的厚望，弟子们一口一个的大师姐，蹙眉看向虞书欣。

虞书欣松开手，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那你给我写一封信吧，我会好好保管，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赵小棠半晌点点头：“好。”

然而晚上铺开信纸，却不知道从何落笔。她想起第一次见虞书欣时，她像只莽撞的蝴蝶扑进怀里。又想到在瀑布一起看月亮，水流的声音慢慢沉下去，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有力。

她想到在长桌下打钩的手指，想到虞书欣欢快的鼓掌，所有心情凝在笔尖，庞大到无从下笔。

第二天虞书欣就要回家，与其他人一一告别完，最后到了赵小棠身前，问：“你写好信了吗？”

赵小棠慢慢摇头：“我写不出来。”

虞书欣勉强打起的精神即刻崩塌，难以置信地问：“你一个字都没有要跟我说的？”

赵小棠又摇摇头。

虞书欣眼里蓄满泪水，亮晶晶忍着，最终高傲地扬起头，说：“好，那我知道了。”

她穿着上山那天的红裙，转身向下，裙袂翻飞，一路蜿蜒曲折，向着锦绣前程走，再没回头。

三天后师父出关，重新坐回上座。新茶刚氤氲斟满，赵小棠跪在下方，说她要下山。

师父仍是慈爱：“为何下山，你学业已成，还是大彻大悟？”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山下有人在等我。”赵小棠抬起头，“我答应了她。”

师父沉吟片刻：“山上方寸之地，人人敬你，山下大千世界，再无荫庇，你不怕吃亏？”

赵小棠轻轻笑起来：“她说了，人生苦短，什么都要尝一尝。”

师父俯身向前，最后问：“去意已决？”

赵小棠答：“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