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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三年后的重逢

 

存折上的数字前进一位，超市的新鲜牛肉打折，冰箱的牛奶在过期前一天被喝完，穿破的袜子洗干净成了降噪桌脚套，难得外出用餐吃到合心意的鲑鱼子盖饭。

灵幻数了数这周发生的好事，忽感不妙——他估计要倒霉了。

运气这东西，一向讲究个起起伏伏，衰变不定。一周七天，幸运五天，剩下两天就注定要丢三落四。每每觉得自己运气要倒塌，灵幻就会蜗居两日，整天泡面配可乐，熬夜追平落下的剧。

周五下班后，社畜不可避免的酒会社交降临，灵幻在居酒屋啃着鸡肉串，念着明后两天不得出门，耳朵听周围喝多的家伙侃天侃地，侃到收不回头了，这些家伙咳嗽一声，状似无意，其实特别明显的将话题转开。

灵幻的午饭搭子，抬手架到灵幻肩膀，面色泛红，酒气绵绵的问道：

“你以前可是名人啊，那个灵能力者的节目，我都看过，怎么隔了两年，突然转业了？”

离开调味市，灵幻被外人问过最多的问题——为什么不继续做灵能力者了？这行业不赚钱吗？

灵幻舔了下嘴角的酱汁，端起啤酒抿下一口冲冲腻味。

“之前是带徒弟，徒弟出来，师父可不就要下岗了。”

“话不是这么说啊，徒弟出来，师父应该退居幕后继续引导，怎么就转业了。”

同事酒精上头，不依不饶，模样和撒泼打滚不回家的小狗一样。

灵幻拿起凉了的擦手毛巾，对着同事脑门拍了拍。

“你还以为灵异事件是烤饼上的芝麻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我早成亿万富翁了，还需要在这陪你耍酒疯吗。”

同事愣了下，傻乎乎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敬畏，他打着酒嗝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必然要给你捡点芝麻，其实我身边，还真有灵异事件发生，周六日，给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同事胸有成竹的昂起下巴，灵幻心情阴暗的喝完啤酒，默默为自己即将倒霉的两日，打上红圈。

 

灵幻决定离开相谈所，是在影山茂夫高中的第一年。

从小学一路看大的男孩终于换了更适合笔挺的校服，灵幻没去参加茂夫的开学典礼，毕竟他也不是亲人家属什么。

开学办完，茂夫带了照片来相谈所，小酒窝抱着照片传阅，还贱兮兮的问灵幻想不想看，茂夫穿新制服可亮眼了。

灵幻单手托腮，无聊的翻着网页，表情懒散的快要冒泡，他摆摆手，嫌弃道：“我想看，不会等茂夫来打工吗？需要你在这挑事。”

小酒窝抱起手臂，哼哼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同样的衣服，不同场合，那是意义完全不同的啊。”

“给我。”灵幻伸手。

小酒窝没想到这欺诈师居然不反驳，他还以为要跟对方舌战三百回合呢。

“夸夸本大爷。”

“你今天的腮红，尤其鲜艳，绿的发亮，红的冲眼，恶灵中最靓最显眼的崽就是你。”

灵幻口不对心的站起身，从小酒窝手里抢过照片。

 

照片就是张照片，不会因为场合不同发生质变，唯一不同的，只有看照片人的心情。

灵幻预言自己总有一天要被抓，不是被警察抓，就是被茂夫的父母抓。

至今为止，他没因为诈骗小学生被投诉，纯属运气绝佳。

但人心的诡辩就在于——当有一人，陪你足够长久，对你足够特别，见识过你足够多的狼狈，知晓你足够多的秘密后，你们要么做一辈子的朋友，要么做一辈子的敌人，要么……

灵幻把照片盖在桌上，打了个哈气，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眼泪。

……要么做一辈子的陌生人。

能接受你一切的人啊，实在很难不爱上。

 

茂夫上了高中，灵幻接到一张讣告，他的高中数学老师去世了。

灵幻要回老家祭拜，本想随点帛金算了。灵幻高中那会，属实算不上什么好学生，跟老师的关系不温不火，大毛病没有，小摩擦不断。

通知灵幻葬礼时间的灵幻夫人，说到两人许久不见。上次联系，是灵幻被网暴的档口，父母喊他回去，灵幻不想这么做，双方闹僵，此后很长段时间，灵幻和父母都处在冷战期。

灵幻也不懂，种地为生，老实做人的父母，怎么会基因突变，诞下自己这么个异类？

从小能看到的天空，总不见太大变化。草垛上的麻雀，不会变出梦幻的羽翼。大树的独角仙，永远是别人网兜中的奖励。灵幻是个没啥特别能力，又总想有些特别经历的中二少年，这么想想，故事发展瞬间合理起来。

 

灵幻回老家，跟父母吃了顿午饭，下午去葬礼，果然碰到不少高中同学。大家久别重逢，定然是要小聚一下，灵幻被安排和英语课代表坐一起，女生留着乖巧的齐肩长发，皮肤细嫩，泛着光泽，连衣裙勾勒出的身型，窈窕又纤细。

聚餐中，大家互相说着近些年的发展，提到灵幻，就不得不说他在互联网上掀起的波涛。

灵幻听的胃疼，想找点柠檬挤在烤肉上，左右都没寻到，还是身旁的课代表，端了一碟给他，解了灵幻的燃眉之急。

毕业十年，当初混不吝的家伙，此刻也能做到人模人样。不过灵幻还记得这些家伙对班上女生的评价——永远离不开胸腰臀，体育课长跑的视线，也总是落在摇晃的前胸。

你不能批评青春期男生不知礼数，但你又很清楚，其实你们是一类人。

灵幻高中时喜欢过一段时间校花，就和茂夫喜欢的小蕾一样，属于学校偶像。

漂亮、天才、端庄、文雅。

想到这，灵幻皱了下眉。并非没有比校花好看的女生，但男孩子对漂亮女生的评价，永远更追求可望不可即，简单来讲——得不到，就是最好。

 

饭局结束，灵幻没喝多少，领了个送女生上车的任务。

夜间的小城，车子并不多，送走前两人，到了第三个女生，已经等不来车了。

灵幻看了看手表，还能赶上末班公交，遂提议送女生去车站。

两人踩着路灯余晖，皮鞋敲着柏油马路，好像用力亲吻的脆响。

在女生开口前，灵幻想起茂夫的鞋。

高中后，舒适的运动鞋离开了校园日常，福乐鞋成了标配。茂夫对换鞋一事很不习惯，这意味他每天得穿一双鞋，带一双鞋上下课。

一天课程结束，茂夫慢吞吞的走到相谈所，灵幻望着少年的脸，总有种时光如梭，孩子被气体冲鼓的错误感。

“师父穿皮鞋时，会有跑不起来的焦虑吗？”茂夫喝了口茶，脚尖隐隐作痛。

“习惯了吧，很多事不都是这样，开始觉得不可能，过了段时间，已经熟练的融入日常。”灵幻转着笔，视线从天花板一路滑到书柜正上方，他心里生出的旖旎缱绻，被时光的充气泵吹的膨胀。

喜欢这种事，从来不在双方。

灵幻想起自己鼓励茂夫告白的时候，心里微感好笑——他让别人过好每一天，不要多思多想，要勇敢面对自我。轮到自己了，又忍不住退缩掩盖。

所以说，漂亮话，是世上最没用却精巧的东西。

灵幻托着腮帮，笑靥弯弯的对茂夫说：“晚上陪我去超市抢鸡蛋吧。”

“这种事也算打工？”

“只是单纯需要你给我帮个忙而已。”

 

“过去的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谢谢你。”

走在灵幻手边的女生开口，灵幻从回忆中抽身，正视女生的面容。过了片刻，灵幻才想起对方的名字——由纪美，远藤由纪美。

由纪美就是灵幻高中回忆里，最常被提及的女生。被提及不是因为学校、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由纪美发育的太好，胸口的布料永远是鼓囊且紧绷住，跑步时摇摆的幅度让男生们起哄，连体育老师也不能免俗。

灵幻和由纪美并不太熟，应该说灵幻和高中班里的人，表面都认识，私下都不熟。

再见面是大学毕业后的职场，灵幻在父母的要求下做了公务员，由纪美和他同期入职。

领导对待男女的区别，那是方方面面，灵幻忍受区别待遇，无聊到发毛。他怀疑人生，自己真的要在一个位置蹲到老死吗？他思考没多久，领导就给他提供了个机会。

由纪美被性骚扰了，对象就是他俩的顶头上司。灵幻帮由纪美解决了这个没品上司，代价就是离职。对灵幻来说，不是他被开除，而是他开除了这个无聊且枯燥的工作，况且工资也没有多少。

离职后，灵幻加入了别人眼中的大公司，卷生卷死，就为了做个体面的上班族。

对于卷王生涯，灵幻唯一的记忆，就是帮他存了不少钱，以及，如果不是这份工作足够体面，父母估计会立刻让他再考一次公务员。

“不用谢，我也是帮了自己不是吗。”

灵幻把由纪美送到车站，目送对方上车，女生走到窗边朝灵幻挥手，灵幻礼貌的举起胳膊，直到公交转弯。

 

茂夫上了高中，依旧是个未成年。

而灵幻就算看着他上了高中，也是不能对徒弟出手的。真要是利用身份占些便宜，他和自己过去处理的混蛋还有什么区别。

灵幻总想给自己的喜欢找些理由，找到了，说不定他就能说服自己放下。

于是灵幻闲暇之余，看起了恋爱心理学。

他惯会一些语言哄骗，切到专业角度来，也算心理掌控的分支。

灵幻看着看着，冒出个奇怪想法——他总不至于，骗了太久的人，最后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吧。

 

辞掉体面的工作，进入自以为有趣的新生活，干了没多久，灵幻又一次想放弃。

这时出现的茂夫，对灵幻而言，是无比新奇。他想要的生活，从一个小学生脚下展开，灵幻很清楚，并非茂夫不能离开自己，而是他不能离开茂夫。

他对于生活的渴望和现有工作的一切支撑，都来自于对方。

——因为不可或缺，所以催眠自己。

这么想想，喜欢的理由，忽然合理起来。

灵幻合上书，认真点了点头，严肃的表情让芹泽大感莫名，总觉得灵幻，像在行什么妖法。

灵幻本人，自然行不起什么唯心主义的妖法，不过作为唯物主义战士，他在扭转自我观念上，还是具有很强道义。

灵幻认为自己对茂夫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至少不是那种要相伴终生的喜欢。

得出此结论，灵幻委实快乐了几天。

几天后，茂夫来相谈所请假，说要和律一起，去做两天义工。

灵幻问他去哪？

茂夫说是修道院下属的孤儿院。

灵幻也想去，茂夫觉得并无不可。

不过到了地方，茂夫就说这附近有鬼魂。

灵幻指着修道院背后的一排墓地，大感好笑，这么多墓，没一两个鬼魂，好像都不太对。

三人在孤儿院里陪小朋友做蛋糕，修女说打发的黄油不够了，还得再来些，灵幻起身去仓库，推却了茂夫的陪同。

灵幻去仓库的路上，让墓地鬼魂附身，鬼来的出奇迅速，根本没给灵幻拒绝的机会。

茂夫和律在厨房被小朋友抹的满脸面粉，等啊等啊，等拿黄油的灵幻回来，最后当然是没等到。

附身灵幻的鬼魂，操控灵幻的身体，出去玩了。

 

被鬼附身的体验，灵幻这辈子不想感受第二次。他是醒着的，他能看到自己不听话的身体去干了啥，但灵幻就像被人按在一个冷库，人出不去也站不起，他除了焦急的等待被发现，一时半会竟毫无办法。

灵幻去游乐场坐了10趟旋转木马，守在一旁拍照的家长们，看灵幻的眼神逐渐狰狞。

家长都怀疑碰到了变态，只有灵幻清楚，附身他的啊，是个小女孩。

坐完旋转木马，买了粉色气球，卡着兔子发箍，灵幻逐渐少女化，在他和城堡公主合影时，茂夫和律赶了过来。

看到灵幻的打扮，律还挺惊讶，一脸“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灵幻想解释，可惜小女孩不给他开口。

茂夫问女孩是有心愿未了吗？

女孩想了想道：“我还没谈过恋爱，你们能做我男朋友吗？”

灵幻崩溃捂脸——你没谈过我也没谈过啊，而且谁第一次谈恋爱，一次性谈两个的啊！

“只我陪你不行吗？”茂夫歪头问道。

女孩皱着脸思考，灵幻的面部，被她影响的分外灵动，女孩咧嘴笑时，站在后方的律眼睛瞪大，露出见鬼的表情。

灵幻不怪律，毕竟他也想不出自己女孩神态的样子，估计会扭捏的很恶心人吧。

茂夫陪女孩去约会，律门神一样躲在旁边，生怕自家哥哥被吃了豆腐。

女孩对约会的理解就是你喂我吃一口，我喂你吃一口，一起牵手、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

灵幻也不知道该谢谢对方，还是大骂这小破孩不学好。

他想和茂夫做的事，在身体不受控的今时今日全部达成。

茂夫很善于听人倾诉，女孩是生病去世，死前，她被抱到这家修道所，父母在耶稣像前祈求，希望可以延缓她的衰败。

但天神没有听见祷告，最终她还是死在了夜晚。

此后女孩发现，她再也走不出修道院，她被困在这里，每天往返着无聊且无人能发现的游戏。

“真奇怪，我居然能附身他，他看起来很普通，与旁人没什么差别啊。”女孩在灵幻身上点评道。

灵幻叹了口气，很想反驳女孩——那你倒是别选我啊。

“师父很特别，他并不普通，至少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请把他还给我吧。”茂夫平淡无波的面上，漾起一丝波澜。

与茂夫相比，灵幻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句话中。

果然爱的比例不同，就容易产生错觉，好像溺死之人，在极度缺氧的痛苦中，慢慢忽略身体的难受，开始看到些明亮而美好的回忆，到了这个时候，通常人啊，也快没救了。

灵幻不想承认自己没救。

女孩不想承认自己看走眼。

而茂夫显然不会在女孩成佛前放人离开。

僵持的时候，女孩忽然道：“你初吻还在吗？”

茂夫愣了下回道：“还在。”

“那你把初吻给我，我就把你师父还来。”

灵幻眼睁睁的看着茂夫开始泛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额头，最后已经成水煮大虾的茂夫，点头同意了要求。

用着灵幻的身体，实现自己的愿望，亲着灵幻喜欢的人，搞得灵幻都要跪下磕头了。

一枚意义说大很大，说不大也不大的初吻被奉献。

灵幻意识抽离，身体逐渐离开冷库，等他恢复意识，感受到四肢时，他和茂夫的嘴唇还贴着。

——最糟糕的状态，糟糕到灵幻都怕自己等会硬了，会让警察开车抓走。

 

孤儿院义工结束，灵幻终于放下自欺欺人——他渴望得到茂夫的喜欢，更亲密，更恋人的关系。同时他又不希望发生这些，毕竟情人间的喜欢，和师徒完全不同，前者很难一生一世，而后者，从他们见面那刻起，就再也无法抹除。

就在灵幻挣扎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况且茂夫喜欢的是小蕾，这可是他自己亲手撮合的告白啊，难道还能有假。

接着，灵幻就被喊回家参加数学老师的葬礼。

 

参加葬礼第二日，灵幻本来想走，母亲却拍拍手，拿了张照片给他看。

灵幻在照片上，看到了由纪美。

“好看吗？”母亲小心翼翼的询问，片刻后道出实情。

网暴事件解除，父母依旧不看好灵幻的工作，他们想来想去，觉得灵幻就是缺少了点为人的动力，如果谈个恋爱、结个婚，那不就好了。

“我还不想结婚。”灵幻心想，我都变态到喜欢自己的小徒弟了，还结什么婚，早晚有天要蹲监狱。

“别拿这种话堵我，你就说吧，喜欢什么类型。”灵幻父亲可不听灵幻多言，自己儿子有多巧舌如簧，上国中时他就初见端倪，毕竟灵幻解决校园霸凌的方式，是哄霸凌者向老师恶作剧，最后霸凌者把自己送到了校长手里。

“我喜欢黑色短发。”灵幻心里叹气，捧起碗，一颗豆，一根油菜梗，每嚼一口，灵幻都会说一个要求。

条件像拼图，落在脑海中的画布上，最后凑出个清晰的人影。

灵幻放下碗，抹了把脸，他确信，自己已经不能这样下去了。

 

葬礼后，灵幻灵活的工作，为他提供了充足时间。

他选定城市，实地考察，确定未来就业方向，又给自己租了个合适房子。

回到调味市，灵幻先和中介解决退租问题，相谈所交给芹泽已经没有问题，平时还有小酒窝辅助，加上茂夫高中了，课业会多些，还要和律一起上补习班。

他在相谈所的意义，逐渐逐渐逐渐，随着茂夫的成长，变的可有可无。

当然，以灵幻的心理素质，他是不会亲口承认这点。他只是不想，也不愿意继续纠结在一场暗恋中。

 

处理房租，解决冰箱里的残余食物，把零食大把大把塞进嘴里。外物问题解决起来没有那么困难，但灵幻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要离开了。

旧衣服整出一小包，灵幻送去旧衣回收店，出来后，他看看表，已经到了茂夫去补习班的时间。

灵幻双手插兜，在马路边上漫步，骑车的路人与他擦肩，他看到电线杆上，一串串麻雀的身影，低头时，脚下汇聚的黑色，让他嘴角上扬。

小时候大家都喜欢在放学路上，踩同伴的影子，虽然踩着不疼不响，但就是忍不住要踩。

往前蹦着踩，跑着踩，大步跨着踩。

通常被踩的人会叫着往前跑，两人追来追去，回家的路就没那么长了。

 

灵幻踩着影子前进，因为一直低头脚下，连冲过茂夫身边都没发现。

茂夫拎着书包，单手拉过灵幻的手腕，被扯回头的灵幻看向对方。

灵幻心里藏着话，脑子里预感着未来，于是见面的心理，复杂又多变。

灵幻捏了捏茂夫的脸，没由来的，就是突然想这么做。

“师父怎么来了？”

“吃晚饭了吗？距离补习还有多久？”

“还有半小时。”

“走，陪我吃个拉面。”

灵幻抬手架住茂夫的脖子，拉扯住对方时，洗衣粉的味道，透过皮肤而来，他砰砰乱跳的心脏，逼的自己眼眶酸涩。

灵幻想，事情并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他还有退出的余地。世上并不存在永久不分离的关系，他曾想过压制茂夫，阻碍对方成长，不让茂夫离开自己身边，最后嘛——他一败涂地，差点输的一无所有。

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了，世上的运气，起起伏伏，他幸运过，接下来就会不幸。

他幸运的遇到茂夫，他不幸的喜欢上对方。

他幸运的体验到灵能力者的世界，他不幸的依旧要在唯物世界的框架下生存。

不幸与幸，幸与不幸，哪是那么容易说的清楚。

 

吃完拉面，灵幻和茂夫踩着马路牙子，天色已然黯淡，灵幻听到前后交错的皮鞋声落地，闷闷地，有些不干脆，如一张折起的纸，夹住了一缕退却。

“茂夫，我啊，要离开调味市了。”

话出口，也没那么困难，只是空气冷却，让灵幻一时有些不敢回头。

“师父要去哪？”

“要做些大人该干的事情了，毕竟我也三十岁了，回家时，认识的人连孩子都有了，他们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家庭、房子，而我走来走去，想来想去，好像还是空荡荡的，手里什么也没抓到。”

灵幻伸出双手，茂夫攥紧的拳头，落在他的掌心。

灵幻看到茂夫眼中郁郁的阴霾，其实这孩子一直如此，一生气，一不开心，就会鬼气森森。

可灵幻戴着滤镜，顶着800度的近视——他就是喜欢茂夫，喜欢到说不出口，喜欢到必须远离对方，才能不让自己犯错。

什么勇敢告白，吐露真心，那是成年人和成年人的故事，而不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舞台。

“相谈所就交给芹泽，他能干好，我呢，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不过得做些符合父母期待的工作。”

那是原来的他，努力也想逃脱的生活。

真的逃脱后，回头看看，原来一直以来，不成熟的人，是自己啊。

灵幻的中二少年期，或许从未结束过。他期待的世界，想要拥有的生活，是超级英雄真实存在，是平庸中又没那么平静。

当他走到现实，确定自己像个普通人般恋爱后，灵幻的少年期宣告完结。

他得承担起成年人的法则，否则他能得到什么？得到一次约会，得到一个亲吻，还是得到一个虚幻的，不应该存在的告白。

 

灵幻确信自己想通了，他抽回双手，把它们插进兜里，不让茂夫发现自己的颤抖。

笑脸，他最自信的笑脸挂起，朝着他喜欢的人，道别。

“等你高中毕业，要通知我去参加毕业典礼哦。”

 

灵幻没去参加茂夫的毕业典礼。

一是工作太忙，二是等他看到消息时，已经过了毕业典礼的日子。

他从繁重但薪资丰富的工作里抬头，看清窗外天空的那一刻，灵幻压下涌到喉咙的难受。

他并不后悔这么做，分开后，喜欢的记忆慢慢被新生活、新朋友取代。

他会收集超市打折卡，阅读超市宣传页，保证自己每个月的食物开支不要过量。

他在存钱，为以后买地盖房，拥有自由生活做准备。

他还得在有力气时，留够以后养老的钱。

这么看来，自己之前，真的浪费不少时间啊。

没去参加毕业典礼，茂夫考去哪所大学，灵幻也没再打听。

他来到这里工作，上司也曾旁敲侧击，问要不要给他介绍对象。

灵幻把喜欢的条件说完，上司一脸震惊的表示：“你这不是明显有喜欢的人吗？”

是啊。灵幻眨眨眼，假笑挂在脸上，都要养成肌肉记忆了。

少年们热爱那些得不到的人。

灵幻不能免俗。

他喜欢的少年，就像心头发光的宝石，他自己知道就够了，偶尔想起，还挺暖手。

 

周五聚餐结束，周六一大早，灵幻就被同事的电话吵醒。

同事高作右夫一定要请灵幻去自己老家，开车走沿海公路，来回得三个小时。

灵幻一脸困倦的被拉上车，安全带锁扣清脆一响，预告他的周六日休息没了，且大概率会遇上倒霉事。

灵幻在车上闭目养神，车载广播提醒老年人防骗指南，高作说起老家的灵异事件，本来灵幻把这事当鬼故事听，可越听越有那么些毛骨悚然。

 

每个山村都或多或少流传着点故事，比如高作老家，以盛产柑橘出名，他们村里一百年来，一直靠山吃饭，所以会祭拜山里的幽女娘娘。幽女娘娘的来头再往前，又可以追溯好几百年，反正幽女娘娘原来是王姬，和亲途中，死在村头山间，死的时候心脏没了，自那以后，路过山林的樵夫，就常常遇到哭泣的女人，女人会给你黄金，问你能不能帮忙找一颗心，你一定不能贪婪，因为幽女要的是人心，除此以外，给猪心、狗心都会被杀。

 

灵幻掏掏耳朵，觉得这和高作家的灵异事件有什么关系？

“为了上山不遇到幽女娘娘，村子每年都会祭拜，不然我们的果树种山上，人不能上去，岂不完蛋。”

“本来祭祀年年都好，可今年出了点问题，祭拜用的大公鸡，上贡前就死了，还被挖了鸡心。”

灵幻吞了口口水，挑眉道：“不会是被你们村里人掏走吃了吧。”

高作握着方向盘，表情一僵，很怀疑灵幻在故意活跃气氛。

“烤鸡心很好吃诶。”灵幻又来了一句。

“好啦好啦，回头请你吃，反正这次我们用了死公鸡，那天之后，上山的果农，就频频出事，不是摔伤，就是踩到猎户的陷阱，还有被树上果子砸晕这种事，大家就说幽女娘娘作祟，要再祭祀一遍，但每年祭祀都是全村出钱，钱还不少，很多人家不愿意，说这根本没有幽女娘娘，而是牵头的村长想要讹钱，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

听完高作的故事，灵幻闭上眼，继续抱胸休息，高作见他一点不惊讶，好奇道：

“你不害怕？”

“怕什么？是人祸还是鬼灾，到了不就知道。”

 

车子开进村，天色已经大亮。

高作刚把车门锁上，就看到村里来来回回好多人，高作喊住一个叔叔，叔叔道：“昨晚有个孩子失踪了，就在山上。”

失踪的孩子，是反对二次祭祀的一家，现在家长怀疑村长藏人，两边打了起来，双双进了警局，这会还没出来呢。

至于村里的人，经过这么多怪事，心里忐忑，于是纷纷动员，开始找孩子。

 

灵幻找高作要了山里地图，没跟村民一路。他毕竟是外乡人，那些村民明显有话要和高作说，看到自己，都张不开嘴。

灵幻往山上走，沿途看看光照，摸摸树干，走到半山腰了，他回过头往下，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村庄。

灵幻小时候也想过，要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安度晚年，但在大城市住惯后，他以后还真不一定能习惯村庄的不便捷。

灵幻对照地图，余光瞥到一个跑过的人影，双脚转向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好几步，灵幻猛然醒悟——不对啊，他又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上次修道院那个小女孩，也是这么整他。

比起修道院那次，灵幻至少没有被关进意识，他像是被人推着，用力往前跑，跑到一处山坳，他身后的推力消失，跑动的惯性，让他一头撞在岩壁上。

灵幻捂着脑门哀嚎，蹲在地上的身体摇摇晃晃，他眯起眼，撩开眼前的杂草，一个小孩的脚印显现。

灵幻趴在地上，一路顺着脚印爬行，找到个低矮贴地的洞穴，脚印在此消失，但是地上有明显爬动的痕迹。

灵幻拿出手机，往洞里照，光线上移，黑暗中蓦然出现一张人脸，配着黑洞洞的眼球，吓的灵幻差点没厥过去。

“你还活着吗？”灵幻问洞里的小孩。

“叔叔，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村里的人啊。”小孩脆嫩的声音响起，在狭窄的洞穴内回荡，听的人后背发凉。

“我不是村里人，但我朋友是，他带我来村里，说要解决灵异事件，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有名的超能力者，别人都叫我灵幻大师。”

灵幻趴在地上自吹自擂，小孩眼珠转悠，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有人在追我。”

“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个胖爷爷，他和村长伯伯很熟。”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他们说把我藏起来，就能吓到村里人，乖乖掏钱，再办一次祭祀。”

“你爸爸妈妈一直在找你，他们已经发现坏人是村长，把人拉去警局了，你要不要出来，我带你下山。”

“不行的，山下还有很多村长伯伯的熟人。”

小孩说话间，晃动的瞳孔忽然拉直，一道不属于幼童的女声炸开在灵幻耳边，灵幻浑身一颤，向后跌去，正好躲开从后敲来的闷棍。

女声喊着：“背后有人——”

 

灵幻爬起身，趔趄着跑出几步，扫过的视线朝后，顺着他脚步找来的可不止一个人。

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看长相，起码五十岁朝上，有男有女，手里都拿着打蛇棍，这东西可是上山必备。

灵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表情玩味的开口道：“你们和村长合谋，每年骗村里人的钱来办祭祀，那些钱，被你们拿去干嘛了？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来村里，说可以带全村人投资，但大部分人都不信，只有你们这些留在村中的老古董信了，还把积蓄交了出去。”

灵幻现在的工作，就和金融有关，这种会暴雷的大额金融骗局，今年已经炸了好几个。

住在城里的老人，通过电视、报纸，怎么也会提防一二。

可这个村子，是从种柑橘树后，才慢慢有钱起来，但拿到钱的老人却不肯离开故土，加上他们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渐渐也就被骗子团伙盯上。

外村来的骗子，榨干了老人们的养老金，但骗局就是这样，给你甜头又不全给你，一步步套你深入。恐怕连村长在内，参加的人，都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甚至想着——既然没钱了，那就从别的村民手里骗些。

祭祀的用品，油水巨大，好坏参半，不亲手摸过，很难分辨真假。

 

“我就是个外乡人，你们的计谋，本也与我无关，但要是真出人命，惹警察来搜村，你们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灵幻一边后退一边笑容不减，那些握着棍棒的老人，面色冷漠，好像一团团人肉捏出的陶偶。

灵幻没有马上跑，一是他对山林不熟，他被推到洞口边，沿路也没看清布局。

二是他被包围，三面来人，唯一留给他的，是处悬崖。

现在村里都在找孩子，不知何时才会有人上山，更何况，你也不清楚上山的人，和这些家伙，是不是一伙。

灵幻心口狂跳，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告白。

大不了被茂夫拒绝，这有什么关系。

没有去参加你的毕业礼，抱歉。

没有问你现在在哪上学，抱歉。

没有好好告白就落荒而逃，抱歉。

他，灵幻新隆，到底怎么做到每次都把事情搞砸。

还有啊，凑齐五件幸运的事，人果然是会倒霉的啊！

想到这，灵幻吐了口气，找准一个方向，猛地冲将过去。

包围灵幻的都是五十岁朝上的老人，灵幻选了个方向，把人撞倒就跑，跑着跑着，被风推着的感觉再次出现，灵幻一路尖叫，脚尖都要不着地了。

他开始相信，这山上真有幽女娘娘。

以前的祭祀也是真的求幽女保佑，对方也的确收了祭品，保护这片山林。

直到现在的村长出现。

 

“幽女娘娘，您慢一些啊！”灵幻看到前方有大片树丛，在他喊完后，背上的推力消失，灵幻刚想停下，草丛伸出一根闷棍，敲上灵幻的膝盖，他忍着疼向侧边跳去，可棍子对着他的膝弯又是一下。

身体扑过树丛，看清树丛后的悬崖时，灵幻傻眼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肯定一巴掌呼死喊他起床的高作。

这世上，死里逃生的事，怎么可能一次两次三次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况且以前，他出事，那都是有人在保护他。

糟糕，不能想，眼泪要下来了。

怎么能不喜欢茂夫？

一直都靠对方保护的师父，也太丢脸了。

 

手指抠在悬崖边，灵幻在高空摇摇晃晃，山风吹拂过脸颊，气喘吁吁追来的老人，红着眼，捡起地上石头，狠狠砸在灵幻的手指上。

指骨剧痛，身体向后坠落时，灵幻扯了扯嘴，朝冷眼望着自己的家伙们，竖起中指。

去你妈的吧。

 

等待摔死的过程，耳边的风变得柔和，灵幻走马灯的回忆一路奔跑，小酒窝的脸在回忆中，朝他做了个鬼脸。

幽女尖锐的叫声被摒弃，灵幻忽然很想说：“影山茂夫，以后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

他张不开嘴，只来得及念出茂夫的名字。

“我在。”

风声停了，灵幻睁开眼，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在视野中盘旋。

灵幻耳鸣眼花，只看到茂夫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惜他没听清。

身体被拥抱着落在地上，灵幻看到远处跑来的芹泽，对方还是过去模样，满头大汗，紧张兮兮的问灵幻有没有哪里受伤。

灵幻扶着茂夫的手臂，双脚落地时，整个人一软，差点跪倒下来。

“我居然，没死。”

幸与不幸，不幸与幸。

灵幻以为自己怎么也要倒霉两天补偿，哪想到刚不幸完就幸运了，难道茂夫是自己的幸运星？！

心里这么想着，指骨青肿的手开始密密的疼痛，灵幻冷汗直冒的看向茂夫，问他们怎么在这里。

“是有村里人委托，想查查山里是不是真的有幽女，如果没有，就不用每年花钱祭祀了。”

芹泽特意等茂夫假期有空，这才开车过来，结果茂夫刚到村口，人就突然消失，再出现，就是在半空接住灵幻。

“哈哈。”听了芹泽的解释，灵幻实在没忍住笑意，他抹着眼角，整个人笑到发抖。

站在山崖边的老人，发现灵幻没死，脸上表情难看，在他们想要逃走时，幽女托着繁琐的嫁衣，出现在了他们的下山之路上。

 

幽女现身、失踪孩子被找到、警察被引到村里，是高作报的警。

灵幻的手肿了，还好骨头没断，他灰扑扑的坐在村里喝茶，桌上摆着柑橘，皮滑果香，他却没手能剥。

灵幻一下下的偷瞟茂夫，小徒弟长高不少，五官撑开，总算有点俊秀少年的味道了。

收到灵幻的视线，茂夫拿起竹篮里的柑橘，冷白的手指抠进橘皮，向外剥开的动作，带出一丝色情的抚按。

灵幻耳廓一热，赶快低头，感觉自己这三年是白跑了，怎么见到人了还会想啊。

“吃吧。”茂夫把柑橘剥好，捏着果肉，递到灵幻嘴边，灵幻伸手想拿，被茂夫躲开。

两人一拿一躲，折腾半天，最后灵幻投降，张嘴从茂夫手里吃了橘子。

腮帮鼓囊，咀嚼带来的果汁，甜蜜又清爽，灵幻咽下嘴里的果肉，表情尴尬、迟疑、兴奋又强装镇定道：

“好久不见。”

茂夫抬起眼帘，瞳仁中倒影着灵幻的面容，他压抑的心情，如火山般喷发。

在山林间，在灵幻坠入他怀里的那一刻，茂夫忽然很想说，想说——师父是不是讨厌我？恶心我？所以他们亲吻后，灵幻就跑了。

他每天睁眼，希望有一天，山风和云岚，可以把他想见的人送入怀抱。这个愿望，随着灵幻缺席毕业典礼，慢慢，慢慢，慢慢膨胀成现如今这样庞大的怪兽。

怪兽在心里嘶吼，想要把灵幻拉进怀里，吃掉他，吃掉他，他就再也不能跑了，吃掉他，他就独属于你一人了。

以前在茂夫眼里，高大靠谱的师父，现如今，原来可以被他轻易抱起。像折起的情书纸页，化成纸飞机的模样，落到他的手中。

 

茂夫吸了口气，他的满足和想念挤满胸腔与大脑，他有些想哭，却不愿在灵幻面前狼狈落泪，当视线与灵幻忐忑又期待的眼神交汇，茂夫小声地，磕磕绊绊地回道：

“好久不见，灵幻师父。”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走了。

 

完.

 

接下来就是囚禁play（bushi）

英配茂×日配灵

就是看了英配灵能被mob苏炸了的脑洞（他真的好会喊问问喂喂喂呜呜呜）

已交往前提

master，可是还有主人的意思哦。

――――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超能力可以扭转时空的话，灵幻新隆宁愿损失八千日元的收入，也绝不会带着自己语言功能混乱的弟子进入相谈所。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在委托人的面前听自己年轻的恋人从后方俯身在耳边，压着嗓音喊他――

“Master reigen，”影山茂夫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红透了的耳根，引起一阵颤栗，“I can feel something,it's a bit dangerous.”

上帝啊，灵幻新隆在委托人逐渐怪异的眼神中升起一个微笑，抖着掌心推开弟子的脑袋，后者踉跄一下扶住了墙壁，“我的弟子最近在进行英语口语练习，毕竟要考英语四六级了，请您多体谅。”

“那么，这个委托，我灵幻新隆就接下了！”

影山茂夫直起身子微微偏头，看着男人熟悉的动作勾起一个笑。

啊，看懂了，开始欺诈了。

*

关于影山茂夫一觉醒来语言系统被切换为英语这件事，最大受害者灵幻新隆是第一个知道的。

清晨的闹铃响起，他迷迷糊糊的从弟子的怀抱中起身关掉它，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了一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的青年。

“起床了哦，mob。”灵幻捏了捏他的脸，一边感叹都20了手感还这么好一边絮絮叨叨，“年轻人要早睡早起哦，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不早起怎么发现今天的美好呢――”

影山茂夫皱着眉毛费力睁开眼，看着灵幻一开一合的嘴里吐出听不懂的音节，噼里啪啦吵得他头疼。他抬手捂住了那张嘴，手指放在温热的口腔里无意识的搅动。

“Master，shut up.”

灵幻新隆，一个能言善辩的欺诈师第一次从生理心理双重意义上的噎住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叫我什么？”他拍开那只作乱的手，“小孩子哪里来的奇奇怪怪的癖好！”

听不清在说什么。

影山睡眼惺忪的直起身子，两人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Master,I can't hear you.”

“……mob？”

“yep？”

“你在和我练口语吗？”

“……what？”

*

〖所以你现在不会任何日语了？〗灵幻新隆翘着二郎腿倚在恋人身上，后者刚刚结束对日语翻译器的疯狂输出。

〖是的（yep）〗他输道，〖主人（master）〗

灵幻新隆一口水卡在嗓子眼里喷出半米。

〖这这这这这这个词你怎么还用啊？！〗

〖有什么问题吗，主人――〗

灵幻劈手夺过手机，停掉了令人羞耻的语音播放。

“你现在还是叫我灵幻比较好。”

“I can't understand you.”

“Reigen,”灵幻指了指自己，“call me Reigen.”

“Right，master Reigen.”影山乖巧的笑笑。

fuck。灵幻默默的捂住了脸。

*

“本大爷也看不出来什么，”被紧急召唤的小酒窝围着啃日语词典的影山饶了三圈，“应该不是什么诅咒，过几天会恢复的吧。”

“具体时间？”

“不知道。”

影山茂夫抬头看向沉默的一人一灵，决定开口检验自己半个小时的学习成果，“师匠，一卡波，纳尼――”

“…………Speaking English is ok.”灵幻无情打断了他的尝试，扔掉青年手里沉甸甸的字典拉起他的手，“Let's go to work,mob.”

“OK,master Reigen.”

小酒窝扣扣鼻孔，“哈，你们在玩角色扮演吗？”

灵幻皮笑肉不笑，“闭嘴，绿色大便。”

影山茂夫：“纳尼哟――”

“你也闭嘴啊！”

*

所以说啊，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带着英配龙套出来除灵。

灵幻新隆面无表情的牵着恋人的手，后者像一本超龄的十万个为什么拽着他的胳膊问东问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带一个14岁的小屁孩。

“Master，what is that mean？”

“Supermarket.”

“How about that？”

“Restaurant.”

“And――”

“啊，到了。”灵幻松开了弟子的手，翻开手机对照地址确认一遍，“拖延症社畜恶灵？真的会有这样的灵吗？”

高大耸直的写字楼看上去风平浪静，灵幻新隆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腰，心里暗骂小兔崽子不知节制，现在又累又困，好想回去睡觉。

他转过身子拍拍恋人的肩膀，打了一个“go”的手势，“喂，mob，我们要不下午再来――”

“Master Reigen,”影山茂夫拉住了他的臂弯，黑白分明的眼神朝他斜斜扫来，灵幻猛然清醒，青年周身爆发出彩虹般的色泽，手心聚起一股能量，“please stay behind me.”

“I will protect you,my master.”

灵幻新隆目瞪口呆，看着弟子精瘦的背影无语凝噎。

这孩子，又得意忘形了。

但是不得不说，灵幻注视着恋人清秀的眉眼，黝黑的发丝随风飘扬好像漫画里英雄救美的男主角，龙套这家伙认真起来真的很帅啊。

感受到师父目光的影山偏过头，勾唇一笑。

“砰！”屁股下巴！

灵幻新隆捂住眼睛汗颜。

当我没说。

*

送走前来感谢的委托人，灵幻长舒一口气摊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影山用手机打出一行字，〖要去吃拉面吗，主人？〗

现在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这个称呼了吗。灵幻新隆麻木的揉一把脸，借着弟子的手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呦西，走吧！”

师徒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灵幻手舞足蹈的和影山讲话，后者微微偏着头嘴角带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听不懂也没关系。灵幻好像说到了什么搞笑的部分，扯着他的袖子狂笑，影山茂夫虚扶住他的腰，将笑容扩大。有些事情，心有灵犀就好了。

*

“你这样安安静静的和平常也没为什么区别嘛。”灵幻新隆侧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影山茂夫的大腿无聊的翻看着电视。

忽然闪烁的屏幕被关闭，昏暗的小屋只有一抹月光斜斜洒在墙角，晕染出朦胧的光晕。灵幻新隆的脸颊被轻轻捏起，下巴上抬。

〖无聊的话我们不如做点别的事。〗

“……这个时候用翻译真的很毁气氛啊龙套。”

影山低头覆上了那张嘴，“Play with me,my master.”

“Please.”

――――

小小番外：

影山：master，master，master――

灵幻：……恢复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喊师父啊你！

       *过度压抑的爱意会生出病来。

　　*武侦宰&干部中

　　*共7K+

　　s.

　　“小蛞蝓最近很暴躁啊。”

　　太宰治从高倍望远镜中看见黑漆漆的小矮子犹如飞鸟一样在空中跳跃，每一击都是天塌地陷，就像战神降临。

　　然而精致张扬的脸上却眉头紧蹙，皱得就像一个小老头儿，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一个金发的黑衣人走到中也的身边递了一瓶水过去。

　　两人指尖相碰，只是一个无意中的碰触，中也却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缩回手，脸上飞快地闪过无可奈何的恼怒。

　　那怒中带着一分羞意，眉宇间松了瞬间，又蹙得更紧了。

　　太宰治呼吸一窒，脑中空白一片。

　　半晌才觉得喉咙发紧，有一种要呕吐的冲动。

　　好恶心啊！

　　中也怎么能对别人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在穿过阴云折射下来的光线中，鸢色的眼眸全是摄人的冷光。

　　头上突然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太宰治阴恻恻回头，国木田也阴恻恻地看着他。

　　这次的委托是一位家庭主妇因为自己丈夫身上的香水味，怀疑丈夫出轨，像这种情感纠纷的委托他们一般是不接的。

　　可是乱步君看了一眼对方后，提出了高昂的佣金，对方竟然也答应了。

　　接手调查后，国木田才知道这位家庭主妇的丈夫是横滨海关的职员。

　　“不要给我随便放杀气啊！混蛋！”

　　一边说一边把太宰治的望远镜调了个位置。

　　“目标在这边。”

　　然后国木田又眼睁睁看着太宰治的望远镜一点一点又挪回了刚才的位置。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吸引了太宰治的目光。

　　不就是一群港黑的底层黑手党在搬尸体，清理战场。

　　不远处有一辆紫红色的机车呼啸而去，国木田只看到了尾气。

　　但只看到尾气，他也知道是谁。

　　“是不是太宰先生发现什么了？”

　　中岛敦凑过来，眼睛亮亮的。

　　国木田冷笑了一声：“他的心思全在那边。”

　　中岛敦顺着国木田指的方向举起望远镜看过去，惊讶地咦了一声。

　　金色的眸子下意识飞快地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心中想的那个人。

　　语气不禁有些惋惜。

　　“罗生门怎么不在？”

　　国木田眼前一黑。

　　一个两个的都被港黑的黑手党勾去了魂，难道他们武装侦探社是港黑的什么新娘学校吗？

　　国木田一手扯住一个后领，把两人拖下来，“别看了。”

　　泉镜花依旧很认真地在盯梢，“国木田先生，目标开了一个仓库。”

　　国木田立刻丢下两人走到她身边，中岛敦飞快地起身跟过去。

　　中岛敦：“仓库里面好像有人？”

　　国木田倒抽一口冷气，他重新把望远镜移向港黑的位置。

　　大致数了数晃动的人影，除了铃木先生有六个人，全都带着枪械，像是某个地下组织的人。

　　冷淡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想起，太宰治慢吞吞地站起来。

　　“铃木先生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他负责海关锁的钥匙，他身边的助手可不是原来那个了。”

　　国木田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来，发型长相还是跟情报中的一模一样。

　　“异能力者？”

　　太宰治轻轻点了点头，“变化样貌的异能力者，但是走路的姿势出卖了他，铃木先生八成是被威胁的，他们今晚要袭击港黑的仓库。”

　　国木田不可置信：“就凭他们几个人？”

　　“港黑的这批物资全是最先进的武器，抢到手，地盘就能扩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太宰治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的高倍望远镜，目光阴郁，声音极冷，无端地令人背脊发寒。

　　中岛敦神经大条地扯了扯太宰治的衣服，“我们还能拿到铃木夫人的佣金吗？”

　　那可是一大笔的佣金啊！几百万日元呢！

　　“让她翻倍，我们可是救了她丈夫的命。”

　　国木田风风火火就要冲下去抓住那些人。

　　太宰治拦住他，微笑：“我也一起去。”

　　五六个小喽喽根本不值一提，只有一个异能力者的异能比较有趣，他可以构造空间门，可以从另一头源源不断的输送战力，还能将这头的战利品送回大本营。

　　怪不得有这个底气来抢港黑。

　　可惜犯在太宰治手里了。

　　太宰治施施然掏出手机。

　　“哈喽~森先生。”

　　“有事？”

　　“我帮您抓到了几只老鼠，让中也把佣金送到武装侦探社吧~”

　　“可以，我会按市场价给你们。”

　　太宰治一愣，森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想起了那个金发的男人。

　　铃木先生跟在铃木夫人后面正在抹眼泪，死里逃生后一步都不想离开自己的妻子。

　　铃木夫人爽快地把钱打到了武装侦探社的账上，抓着国木田的手千恩万谢。

　　铃木先生的小眼神一下就过去了，看向国木田的时候充满了敌意。

　　他的小心思铃木夫人一眼就能看明白，道别后转头就变了脸，揪着讨饶的丈夫走出去。

　　门外还传来铃木夫人的骂声。

　　“什么醋都吃，老脸都不要了？他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谷崎直美搂着自家哥哥的脖子，用自己的脸蹭过去。

　　“这对夫妻感情真好~就跟我和哥哥一样~”

　　谷崎润一郎挣扎，“完全不一样好吗！！”

　　太宰治看着窗户，算算时间，中也也快到了。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缓缓驶来，停在武装侦探社的楼下。

　　驾驶位走下来一个金发的俊美男人，他小步跑到后面，拉开了后座车门。

　　中原中也从车上走下来。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他，黑眼圈好重。

　　金发的男人伸手搂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肩膀，中原中也没有拒绝，反而向他靠了一步。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他看见了玻璃窗中的自己。

　　那双鸢色的眼眸中的敌意跟铃木先生的很相似，不同的是他的敌意更深更浓。

　　怪不得森先生那么容易松口，原来真的是想让他看见这一幕。

　　那是被他打了专属标记的狗。

　　无论谁想要伸手，都要做好断手的准备。

　　金发男人的感觉很敏锐，他察觉到了杀气，猛地抬起头跟太宰治对视了一眼，然后冲他礼貌微笑。

　　太宰治表情柔和，微笑点头示意。

　　没多久，中原中也带着金发的男人上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绿色钞票。

　　中原中也挑眉问：“需要清点一下吗？”

　　“不必，我们是同盟。”

　　国木田挥手让宫泽贤治把钱箱送到社长办公室。

　　太宰治贪婪地看着中原中也，纤白的脖颈上的黑色choker还是他送的同款。

　　曾经由他亲手带上的项圈已经成为港黑重力使标志性的物品。

　　中也微微挑眉，神色桀骜。

　　“太宰，以后这种跑腿的事别叫我来。”

　　他转身就要走，太宰治拉住他的手腕，只察觉手中的人猛地一抖，用力抽回了手，他的指甲在中也的手腕上划出了一圈红色的伤痕，几乎要沁出血来。

　　让人知道他抓住他的时候有多用力，也让人知道他挣脱他的时候有多迅速。

　　迅速到太宰治来不及松开手。

　　太宰治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中也？”

　　中原中也突然抬起头看向太宰治，眼神迷蒙，嘴唇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往太宰治的方向靠近了一步，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勾住了太宰治的大拇指。

　　明明刚才挣脱的也是他。

　　太宰治喉咙干涸，这幅模样……这副模样……都有谁看过了？

　　“中也大人？”

　　金发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敌意看向太宰治，两个人跟刚才完全反了过来。

　　太宰治冷漠地看着他，只要一想到中也曾经也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这种情态，他就想杀人。

　　第一次，太宰治觉得笑是这么艰难的事情。

　　他艰难勾着嘴角，“中也，这是你新抬举的部下？”

　　部下两字说得格外用力。

　　两人之间的电闪雷鸣看得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不亦乐乎。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万万没想到太宰还有今天。

　　“奥利·罗兰。港黑的新人。”

　　中原中也回过神，恋恋不舍地抽回手指，不能再待下去了，会被太宰治发现的。

　　太宰治很不满，手指跟了几步，捉了个空。

　　“我还有其他任务，先走了。”

　　宫泽贤治冲他挥挥手：“中也先生，下次一起吃饭啊。”

　　中原中也笑着回：“好啊。”

　　电梯门一关，太宰治打量了一下宫泽贤治，将他从需要警惕的名单中剔除。

　　他又走到窗口。

　　透过车窗，里面的影影绰绰，驾驶位的人往后倾，后座的人往前倾了倾，然后额头交错……

　　他们好像接了个吻。

　　太宰治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里全是阵阵轰鸣，心口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

　　那瞬间他的灵魂好像被赶出了躯壳，整个人木愣愣的。

　　“太宰？太宰？……喂……怎么了？”

　　国木田拼命在他眼前挥手，太宰治一动不动。

　　“喂！太宰！完了！他是不是又吃什么毒药了，完全僵住了啊！”

　　中岛敦连忙过来，“要送医院洗胃吗？”

　　谷崎润一郎戳了戳太宰治的脸颊，“应该不用吧，上次吃见手青也没事。”

　　宫泽贤治犹豫半晌，“还是打个急救吧。”

　　11……9

　　9的按钮还没按上，修长的手挡住了他的手指。

　　太宰治动了。

　　他如同魂游天外一样走进了电梯，中岛敦忧心他跟了上去。

　　太宰治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里面空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中岛敦摸了摸自己扁扁的钱包，哄道：“太宰先生，我请你吃螃蟹啊。”

　　“哇……我好开心……”

　　中也要离开他的世界了，他怎么能自作主张，不通知主人就离开呢。

　　被彻底了抛弃了啊！

　　黑暗中那根明亮的线缓缓的升高，他跳起来想要抓他，他抓不住了。

　　……他好难受，像是被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压在了最底层。

　　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他无意识地爬起来，爬上了围墙，跳下去，一切都解脱了，再也不会难受。

　　“太宰！！！”

　　“太宰先生！！！”

　　国木田刚上来就看见太宰治要往楼下跳，他和中岛敦一个抱腰，一个抱腿，把人拖回了平台。

　　“发什么疯！头朝下可能不会死，但一定会变成傻瓜，你想变成傻瓜吗？”

　　太宰治被两个尖叫吵得头脑清醒了点，揉了揉额角道：“做傻瓜也很不错，没有那么多烦恼。”

　　中岛敦忧心忡忡：“太宰先生，你怎么了？”

　　太宰治垂着脑袋，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暮气郁郁，他总觉得太宰先生这一次的跳楼跟以前都不一样。

　　“敦，如果你有一件特别特别心爱的东西，突然有一天他被人抢走，不属于你了，你会怎么办？”

　　“啊……”说实话，他没有什么特别心爱的东西，更别说特别特别心爱的了……脑海中飞快的划过一抹黑影，他摇摇头，不过太宰先生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失去了心爱的东西，既然这样……

　　“抢回来。”

　　总之，先点燃太宰先生的斗志。

　　“有道理。”

　　还没等太宰治实施行动，中原中也出现在他宿舍门口了。

　　宫泽贤治亲自带进来的。

　　中原中也环顾太宰治的房间，“啧，还不如当初我们住的宿舍？侦探社这么穷的吗？”

　　太宰治托腮看他，眼神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疯了吧！太宰会对他温柔？

　　中原中也悄悄在心里提高警惕，轻咳了一下，别扭道：“我家的水管爆了，能不能在修好之前让我先住这里。”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借口！如果太宰问他怎么不住其他的房子，或者为什么不去酒店，他该怎么回答！

　　“昨天你和奥莱·波特……”

　　“奥利·罗兰。”

　　“好的，你和奥兰在车里干什么？那么久不开车？”

　　“奥利·罗兰。”

　　中原中也完全没想到太宰治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这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

　　“他的眼睫毛掉眼睛里了，我帮他拿出来。”

　　太宰治觉得自己被大山压得半死不活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

　　他笑起来，奥利·罗兰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太宰治恍然大悟地呼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但是他还嫉恨中也曾经对着那金毛露出的羞涩神情，于是故意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奥波·利斯在接吻。”

　　中原中也直接一口气呛住，他气急败坏，心里升起一股委屈。

　　“你就这么想我？如果是呢？”

　　“如果是，就恕不奉陪。”

　　太宰治指了指大门。

　　中原中也站起来，冷着脸就往外走。

　　啊呀！玩脱了！

　　如果是！

　　当然杀掉奥利·罗兰，把小矮子抢回来啊。

　　“中也，怎么如此开不起玩笑，好嘛好嘛~知道你没有，我真的是非常欢迎你住在我家的。”

         ……

         彩蛋：后续~

青春期的时候，影山茂夫突然开始纠结对灵幻新隆的称呼。

+

是小酒窝先发现的，当他把这件事作为一个结论告诉灵幻新隆时，只得到了不以为然的回答。

“这没什么。”

可后来事态越来越严重，到了灵幻新隆也心慌的程度。

一开始是影山茂夫不再称呼他为师匠，大多数时候直接进行对话，两个人有这样的默契，灵幻新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便导致了下一步的纵容。

影山茂夫逐渐称呼他为“灵幻前辈”，这是一个有别于师匠但又不那么超出边界的称呼，后来演变为“灵幻”，这些也都是灵幻新隆可以接受的程度。

直到某次在拉面馆，影山茂夫突然张嘴叫他“新隆”，灵幻新隆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弟子，只看到了影山茂夫齐刘海下的坦荡目光。

影山茂夫又叫了一遍。

“新隆，能把调味瓶递给我一下吗？”

灵幻新隆落荒而逃。

+

但也正是这次事件，让灵幻新隆终于开始正视弟子已经长大的事实，影山茂夫今年十七岁，再过不到一年就要步入大学，他的身体在初三那年像春笋一样猛地拔高，如今已能和灵幻新隆视线齐平，眉眼也逐渐褪去圆润变得锋利，泠泠然的目光直白而热切地注视一个人时，让人很难说出拒绝。

可灵幻新隆是一个心狠的人，他不会难以拒绝谁，如今只不过是局面没被戳破罢了，不然的话，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抽身。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所顾忌的？”

小酒窝不解地发问。

“我倒觉得不见得是这样。”

+

羁绊是不会因为称呼的改变而消失的，就像影山茂夫虽然不再叫灵幻新隆师匠，却仍是他的弟子，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但称呼意味着态度，严肃的时候叫灵幻新隆，庄重的时候叫灵幻先生，撒娇的时候叫师匠，告白的时候……

好像怎样都不合适。

春天不合适夏天不合适，鞠躬不合适拥抱不合适，毕业的时候不合适一起吃拉面的时候也不合适，无论是向日葵小雏菊还是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都不太合适。

少年拙劣的真心最不合适，因为胆小的大人会远离。

花泽辉气不懂，说你向小蕾告白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一副毁天灭地向前冲的猛劲，现在是怎么了？

影山茂夫只说。

“因为小蕾是已经失去且可以失去的。”

我已经被驯服了。

+

被灵幻新隆来接放学是影山茂夫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男人就倚在校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百无聊赖地耍着翻盖手机，视线飘忽，像是落在熙攘的人群又像是落在电线上的麻雀。

夕阳照在他的金发上，为他柔和的轮廓镀了一层光。

影山茂夫不禁看呆了，直到灵幻新隆走过来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才回神。

“师匠。”

还是下意识喊出了最依赖的称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被弹了一下脑门。

“你啊你，问了那么多人，怎么不来问问我呢？”

影山茂夫呆愣地看着他，一时间难以理解这句话。

“真是青春期的小屁孩，整天纠结点没影的事。”

“我说，”

灵幻新隆直视着他的眼睛。

“怎样都不合适的话，就由我来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