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人总目录_Unus
为方便查阅,这里做一个同人文的总目录,未来发布的更新也会同步放进来。包括以后有可能的其他墙头的同人(仅欧美)。
我知道我回复比较少,但每一条评论or私信都有看,不论是单纯打call还是感想长评,都非常感激。sorry我真的不擅长与人交谈。
如有任何建议请不要大意地提。
另外要说的是,有些题材是我的雷点禁区(生子,性转,恋童等),我不会写,也请不要提议我写,大家各自安好,谢谢。
***
下面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也就是说从最早的黑历史开始↓
为方便查阅,这里做一个同人文的总目录,未来发布的更新也会同步放进来。包括以后有可能的其他墙头的同人(仅欧美)。
我知道我回复比较少,但每一条评论or私信都有看,不论是单纯打call还是感想长评,都非常感激。sorry我真的不擅长与人交谈。
如有任何建议请不要大意地提。
另外要说的是,有些题材是我的雷点禁区(生子,性转,恋童等),我不会写,也请不要提议我写,大家各自安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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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也就是说从最早的黑历史开始↓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一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二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三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四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五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六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七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八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九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十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一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二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三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四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五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六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七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八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十九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 完结番外
[SSHP]Dusk till dawn-1(战后世界末日)
[SSHP]Not all a dream 完(战后双教授)
[SSHP]Options-1 (教授&律师!Snape/学员&被告!Harry)
[SSHP]Oh hi -1 (吸血鬼SS)
[SSHP]Where Do We Draw The Line 1
[SSHP]Where Do We Draw the Line 2(完)
[SSHP]It All Comes Down to This 1
[SSHP]It All Comes Down to This 2
[SSHP]It All Comes Down to This 3(完)
TBC
最后重复一次,所有本子(包括未来的)不会二刷,真的不用再问了。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沨折]哄睡
*还是没忍住朝小蘑菇下手了
*甜的
安折隐约觉得,他好像真的像陆沨说的那样,越来越娇气了。
高地研究所的卧房内,床上的人有些烦躁地把被子一掀,让它整个盖住自己的头。扑面而来的黑暗方便了这只蘑菇生闷气,尽管待久了有些闷。
怎么就睡不着呢?已经躺了有好一会的安折非常郁闷。
大概是因为今天没有喝到土豆汤,还被陆沨那个家伙威胁着多喝了一碗蘑菇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被子里磨了磨牙。
这个人平常爱吃蘑菇就算了,还换着花样做。
心狠手辣的坏东西。
可惜上校这会不在他身边,听不到蘑菇虚张声势的嘀咕。
陆沨还在客厅办公,而专心生气的安折皱着眉,没有发现...
*还是没忍住朝小蘑菇下手了
*甜的
安折隐约觉得,他好像真的像陆沨说的那样,越来越娇气了。
高地研究所的卧房内,床上的人有些烦躁地把被子一掀,让它整个盖住自己的头。扑面而来的黑暗方便了这只蘑菇生闷气,尽管待久了有些闷。
怎么就睡不着呢?已经躺了有好一会的安折非常郁闷。
大概是因为今天没有喝到土豆汤,还被陆沨那个家伙威胁着多喝了一碗蘑菇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被子里磨了磨牙。
这个人平常爱吃蘑菇就算了,还换着花样做。
心狠手辣的坏东西。
可惜上校这会不在他身边,听不到蘑菇虚张声势的嘀咕。
陆沨还在客厅办公,而专心生气的安折皱着眉,没有发现自己又把被子攥皱了。
往常这个时候陆沨该搂着我睡觉了,他会一只手搂住我的腰,用额头轻轻贴一下我的,有时候还会追上一个吻。
如果我睡不着,他就会给我念诗。那本诗集他念到哪一节了?上次还没念完就声称自己累了,结果关上灯就来堵我的嘴。
好像是《夏日藤蔓》。
思想单纯的蘑菇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没有上校哄睡才会失眠的,他把上校近期的种种恶劣行为挨个捋了一遍,成功让自己本来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变得无比清醒。
十分钟后,他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踢踏着就往门口走了。
查岗,就是这样。为达到出奇不意的目的,他还特意把自己变成了蘑菇。
这只白色的小蘑菇蹑手蹑脚地移到了卧室门口,再蹑手蹑脚地向陆沨靠近,它悄悄伸出来几根菌丝,借着它们顺藤摸瓜爬到了陆沨的肩上。
安折并不是很能看懂那个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文字和图像,也跟不上陆沨飞快打字的动作。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发现这个视角用来查岗非常合适。
如果蘑菇会坐,安折现在一定是七歪八扭地坐在陆沨肩上,两只脚还在悠闲晃悠的状态。
它将菌丝悉数收回,视线停留在上校的手上便不动了。
陆沨的手很好看,腕骨也是。
有时候这副腕骨在自己的眼前轻轻晃过,于某些时刻,安折会伸手抓住它,握得紧紧的。
像深陷情欲时的不自禁。
也像被折腾狠了,即便尾音发颤、字不成句也要表达出的不满。
上校次次有回应。他会低下头,俯身亲吻安折的指尖,安静的,神情温柔又虔诚。
……不能再想了。
安折的脸不自在的开始发热。
这只无聊的蘑菇思绪转了又转,好不容易把那些脸红心跳的场景抛去了,又开始困惑上校为什么还不理他。
它换了个姿势,想要引起上校的注意,然后……一个脚滑,从陆沨肩上摔下去了。
由于紧张,安折在坠落过程中变回了人形,双手于慌乱时攀上了陆沨的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整个人都挂在了陆沨身上,安折才勉强没让自己摔下去。
丢了蘑菇面子的安折此刻非常想原地消失,脸上迅速爬上潮红,懊恼值在听到陆沨毫不掩饰的轻嘲声后达到顶峰。
——这个人又在取笑自己了。
好尴尬,好丢脸。
安折微怔,这下管不了其他的了,一心只想从他身上下去,然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陆沨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安折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用力一箍,下一秒就被迫跟陆沨贴得更紧了一些。
“就在这睡吧,我一会就好。”
头顶上方传来陆沨敛了笑的声音,接着一件外套便搭在了自己身上。
还是温热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厚实又暖和。
安折起先还想挣扎一下,但许是刚才的一番折腾耗尽了力气,又或是包裹住自己的温暖惹来了困意,他眯了眯眼,竟然真的没了想下去的念头。
蘑菇原来还需要人哄睡啊。意识彻底模糊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
陆沨的注意又转移回了电脑屏幕上,他感觉腰间的手好像搂紧了些,毛茸茸的脑袋又往自己怀里拱了拱。
“我没撒娇。”
明明困的不行,却还没忘记为自己辩解,陆沨忍不住笑了一声,说:
“知道了,爱撒娇的小蘑菇。”
[沨折]亲亲还是抱抱(上)
﹡小年快乐
亲亲和抱抱……如果要问安折更喜欢哪一个,他大概要思索上一小会。
别的不说,上校的拥抱总是他一切安全感的来源,无论是很久之前在面对异种时的保护,还是睡觉时他翻过身后自背后拢上来的轻拥。
这些虽然都与他当时对上校的惧怕相驳,却又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上校肩膀的宽度正好,衣料不算太柔软却也一点都不冷硬,至少下巴搁在上面很舒服。有时候陆沨会伸手箍住他的腰,多数时则是轻轻的搭在后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像在哄蘑菇,但不管是哪一种抱法安折都很喜欢。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赖在上校的怀里,乱七八糟的窝着、蹭着,包括但不限于时不时的...
﹡小年快乐
亲亲和抱抱……如果要问安折更喜欢哪一个,他大概要思索上一小会。
别的不说,上校的拥抱总是他一切安全感的来源,无论是很久之前在面对异种时的保护,还是睡觉时他翻过身后自背后拢上来的轻拥。
这些虽然都与他当时对上校的惧怕相驳,却又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上校肩膀的宽度正好,衣料不算太柔软却也一点都不冷硬,至少下巴搁在上面很舒服。有时候陆沨会伸手箍住他的腰,多数时则是轻轻的搭在后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像在哄蘑菇,但不管是哪一种抱法安折都很喜欢。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赖在上校的怀里,乱七八糟的窝着、蹭着,包括但不限于时不时的仰头用鼻尖蹭一下下巴,或者伸手勾一勾对方胸口的徽章。
陆沨没有办法预判蘑菇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便也只能任由着闹,还要一边提防着别让这只容易脚滑的小异种掉下去。
但其实真正被闹烦的情况很少,因为蘑菇真的不喜欢做太多的运动,往往没过多久就困了。
夏日午后的风很柔软,阳光从窗口倾泻下来,映绿藤蔓,催枝生芽。房间里暖洋洋的,也不能怪安折想要睡觉。
所以安折到底有多喜欢上校的怀抱呢?
或许,比亲吻还要喜欢。
在不久前这只不听话的小蘑菇才因为融合了一株未经查明的植物而做了一场噩梦,说是噩梦,却又是真实发生的、是他在审讯室里接受电击的那一次。
安折在睡梦中皱起眉,疼到浑身蜷缩。陆沨睡眠很轻,旁边的人一动便醒了,察觉到不对后他第一时间将人抱了起来,轻轻摇晃着安折的肩膀。
“安折?醒醒,你做噩梦了。”
“安折?”
那次电击的痛感远远比这次长,安折渐渐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急促的呼了几口气。陆沨见状抬手拭去他额角的汗水,然后再将人拥紧了些。
“疼……”安折小声念叨。
“不疼了,安折。
没事。”
他听见陆沨说。
黑暗中人的眼睛总是很亮,安折抬眼,就这样直直跌进了那双熟悉的眉眼里。记忆一晃,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跳进辛普森笼前的那一刻。
落了灰的记忆让当时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嘈杂的声音不再盘旋在耳边,天地万物间,生命寂寂,针落无声。
他看见深绿色的湖泊上聚起了浓浓的雾,它们翻滚卷涌,遮住了那双总能让他感受到安稳的眼睛。
那样无望与悲哀。
那时的安折才刚刚读懂感情,从前的、现在的,记得住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复杂的情感交织环绕,然后接连化为利刃划在心口上,一时间血肉模糊。
原来是那样疼。
蘑菇曾经不懂感情,但从未妨碍那个人在他生命中落下重重一笔,从此再不落寞。
良久,安折伸手紧紧抱住陆沨,他将头埋在陆沨的胸口,想用安全感趋走梦境带来的痛苦。
他喜欢陆沨的拥抱,就像喜欢陆沨一样。
-tbc
亲亲下次写…
【小蘑菇】燎原
*网课间隙瞎摸的甜不拉唧的日常。
*陆沨你今天必须给妈妈行一次【大声】
“被牢笼囚禁的野兽挣开了周身围绕的枷锁,咆哮着冲进一片无垠的旷原,星星落下来露出微弱的火光,与漫生的野草轻触后拥抱起舞。 ”
安折坐在靠墙的大床上抱住膝盖,气鼓鼓地盯着正在书桌旁翻看资料的年轻军官。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凶极了,像是要在那人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对方像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合上笔盖以后转头往床铺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起身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他生的挺拔,白色衬衫盖不住微微紧绷肌肉线条,从宽阔的肩背逐渐向下收...
*网课间隙瞎摸的甜不拉唧的日常。
*陆沨你今天必须给妈妈行一次【大声】
“被牢笼囚禁的野兽挣开了周身围绕的枷锁,咆哮着冲进一片无垠的旷原,星星落下来露出微弱的火光,与漫生的野草轻触后拥抱起舞。 ”
安折坐在靠墙的大床上抱住膝盖,气鼓鼓地盯着正在书桌旁翻看资料的年轻军官。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凶极了,像是要在那人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对方像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合上笔盖以后转头往床铺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起身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他生的挺拔,白色衬衫盖不住微微紧绷肌肉线条,从宽阔的肩背逐渐向下收进笔挺的长裤里,劲瘦的腰间严丝合缝地箍着一条扣得板正的银色腰带。
年轻军官身高腿又长,军靴和地板碰撞发出声响,几步就走到了蜷着身体的安折面前。他蹲下来,冷绿色的眼睛望向人时会带来天然的压迫感,安折不自觉地又把抱着膝盖的胳膊收紧了一些。
“生气了?”
安折抬起小腿轻轻往他那边踢了一下,生气的蘑菇是不想说话的。
陆沨眼底浮出点笑意,他伸手捏住了安折微微鼓起的侧颊,“没笑你,穿这个很可爱。”
安折身上套了件黑色的棉质睡衣,是很舒服的布料,但很明显大了一号,领口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了胸口一小块白皙柔软的肌肤。
“姓陆的果然还是那个爱欺负人,不对,爱欺负菇的坏东西。”安折在心里小声下了结论。
……
半个小时前他刚洗了个澡,蘑菇很喜欢潮湿的地方,他蹲在浴室的角落里,温热的水流浇在身上,氤氲水汽模糊了视线。
他觉得舒服极了,脑子里有点放空,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发着呆。
好像是在浴室待的有点久,他先是听见了敲门声,然后就被一只大手拽了出去。
陆沨用一张大毛巾把他像卷饼一样裹的严严实实,拢进怀里抱回了屋。
“怎么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淹在里面了。”
浴室里放着的小浴缸才到膝盖,怎么可能会淹到啊!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蘑菇,陆沨又在臊他了。
安折被人抱在腿上,听见这话以后轻轻挣动了一下,转身用湿漉漉的头发在陆沨身上蹭了蹭,闷闷地道:“我没有,里面很舒服。”
陆沨没管被蹭湿的衣服,低头亲了亲安折的耳朵,拿起桌上的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安折的头发很软,浸了水后乖乖地团起来,发梢上挂着几滴亮亮的水珠。陆沨把毛巾盖上去揉了两把,半湿的头发翘了起来,像只炸毛的猫。
陆沨把安折从腿上放下来,起身到衣柜里拿了一件睡衣,坐到床边把安折拉到自己面前,哄小孩儿似的给他套衣服。
安折拽了拽垂到自己大腿的睡衣下摆,觉得有点奇怪,他抬头看了陆沨一眼,“这个好大啊。”
陆沨边给他系扣子边言简意赅地答道:“我的衣服。”
安折知道人和人差距很大,人和菇差距也很大。
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他只比陆沨矮了一点,但是穿在陆沨身上妥妥贴贴的衣服到他身上却大了这么多。袖管里空空荡荡的,显得他好像风一吹就能倒。
他又仔细看了看对方嘴角没压下去的笑意,合理怀疑姓陆的坏东西又在笑话他。
安折的脸上有点烧,抬手就要把衣服往下脱。
他打算得很好,如果陆坏人不给他重新找衣服的话他还可以用自己的菌丝做一件,这很简单,他以前就做过的……
结果胳膊就被拉住了。
冷酷的上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不穿的话就去营养液舱睡觉。”
!!!
这人又威胁他!
安折看了看面前大床上柔软的白色被褥,又闭眼想了想营养液舱里冰凉的淡绿色液体。
人类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就是件衣服吗?
他决定忍辱负重。
……
所以就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
安折回过神来,拍掉陆沨在他脸上乱捏的手,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被欺负下去,他要让某些人知道有压迫就会有反抗,一只蘑菇也是有脾气的。
于是他抱着膝盖转过身去,只给上校留了一个背影。
陆沨看着小蘑菇气呼呼地转过去不理他,低低笑了一声,问道:“刚刚还一直盯着不放,现在怎么又不理我了?”
他顿了顿,又道:“从哪里学来的欲拒还迎,这是在撒娇?”
安折感觉自己要被气傻了。
他又吭哧吭哧转过来,觉得自己还不够凶,于是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你不要跟我说话。”
“我现在很生气,我要和你……”
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什么呢?安折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措辞。
“要……要和你分手。”
陆沨蹲在他面前挑了挑眉,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和我分手?”
“对,分手。”安折加重了语气,腰杆挺得笔直,他觉得他现在就是全世界最凶的蘑菇。
说完他又歪头开始想,要分手多少时间呢?
一天?
不行,今天的苹果陆沨还没有投喂,不吃太可惜了。
一小时?
也不行,等会儿他就要睡觉了,但是最近总是做噩梦,不睡在陆沨怀里半夜一定会惊醒,睡不好的话明天一整天都没有精神。
安折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皱着鼻子道:“我很生气,所以要和你分手五分钟。”
陆沨伸手覆在安折的脖颈上,拇指摩挲着光滑细腻的皮肤,然后站起身弯下腰,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安折偏开头要躲,却被陆沨揉了把头发,那人问他:“真这么生气?”
“我们现在分手了!你不许亲……唔!”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沨捏着下巴吻在唇上。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陆沨微微分开了点,和安折鼻尖相抵。
安折仰了下头,嘟囔道:“你又不听我说话!你根本就……”
陆沨又亲了他一下。
“不……”
“啾。”
“喜欢……唔……”
“啾。”
“我……!”
“啾。”
他每说一个字陆沨就凑上来亲他一下,最后一个字说完安折腰都软了,陆沨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傻。”
他偏头咬住了安折的耳尖,伸手从床头摸出来一只腕表在人眼前晃了晃。
“五分钟到了。”
……
长风吹过,整片荒原带着误入的野兽,都烧成了连天的灰烬,难分难舍。
(补在评论)
以前总有人对审判者恨之入骨,都说他这双手里血债累累,数不清的受冤亡魂在梦里都哭嚎惨叫想让他偿命。
他坐在一张巨大的荆棘王座之上,人们站在他面前,只能看到他手中的枪和唾手可得的权力,却看不到他背后早已被刺出的淋漓鲜血。底下堆着累累白骨,无数孤魂野鬼争先恐后伸出手想把他拖入深渊。
这是他作为审判者的职责,是他该有的宿命。他不能拥有感情,为了全人类的未来一次又一次冷漠地扣动扳机行驶着审判世人的权力,从始至终贯彻着“虽然错误,仍然正确”的选择。
而他让这个审判者陆沨死在了反审判运动者的枪口下,一直到后来审判庭解散,他终于彻彻底底扔下了自己属于审判者的身份。
所以现在的陆沨只是安折的爱人。
安折的爱人陆沨。
TBC.
后续在这里——《清风》
军烨同人 【where have you been】
这个写完了,放一个存档在这。
军烨的东西放在@都怪我行了吧 这个微博号上了,并不是这个跟LOFTER相关的号,如要前去,请勿找错。
Where have you been
一
腊梅。刘烨捧着一束腊梅,假的,花杆上束着粉红的绸带。腊梅是别的花儿都谢了它自个儿开的那种,在隆冬,坚韧,还带着骄傲。花是粉丝送的,因为刘烨喜欢。
刘烨对花花草草其实没有正经的研究,喜欢腊梅无非是觉得它跟自己的气质挺符合的,绕着弯子自恋。还有就是腊梅总是在大冬天出头,那种彻骨的寒,刘烨记得可清楚了。求学的时候不如意,想哭又不好意思,就在冬天跑到什刹海没人的地儿放开了...
这个写完了,放一个存档在这。
军烨的东西放在@都怪我行了吧 这个微博号上了,并不是这个跟LOFTER相关的号,如要前去,请勿找错。
Where have you been
一
腊梅。刘烨捧着一束腊梅,假的,花杆上束着粉红的绸带。腊梅是别的花儿都谢了它自个儿开的那种,在隆冬,坚韧,还带着骄傲。花是粉丝送的,因为刘烨喜欢。
刘烨对花花草草其实没有正经的研究,喜欢腊梅无非是觉得它跟自己的气质挺符合的,绕着弯子自恋。还有就是腊梅总是在大冬天出头,那种彻骨的寒,刘烨记得可清楚了。求学的时候不如意,想哭又不好意思,就在冬天跑到什刹海没人的地儿放开了嗓子,呜哩哇啦地哭。哭完了就等在风里,耗到眼泪被吹干了,才能蹑手蹑脚回宿舍。
但这都不是最冷的,最冷的那一年,刘烨迄今都没缓过来。
刘烨今年不过三十七岁,可能是出名太久了,让人总分不清他的辈分,老想着把他往老一辈艺术家那凑。论人民艺术家这称号,刘烨自诩不敢当,充其量也就是微博段子手。刘烨现在不怎么照镜子,检查仪容一般靠手机前置摄像头。溢满画面的那张脸,明明还带着婴儿肥,怎么就老一辈了。三十七,再小两岁还是孩子呢。
刘烨身边的人也确实都还嫌他孩子气,老没什么稳重气息,当了一个孩子的爹,没改。又当一孩子的爹,加起来俩孩子了,还是不行。心理年龄本来可以稳定在三十岁左右的,这几年反倒又被孩子带回去了,常常跟一个大男孩没区别。刘烨身边的人,无论是孔二狗,刘春还是早些年那帮七七八八的爷们,很快就能习惯刘烨与年龄不相称的淘气,全当多了个永远不老的少年。
诺一是刘烨的大儿子,霓娜是小女儿。刘烨起名字的思路也不同凡响,一切全凭自己高兴。他带孩子也不全然遵守那些育儿法则,快乐就成。夏天游泳,冬天逛公园,放假旅游,休假回媳妇远在法国的娘家。在家要是能应付,就陪孩子上下蹿腾,累了,就打发给孩子iPad,各得其乐。诺一还小的时候,出去玩还得拿婴儿车推他。他小小的,还不会说话,困坐在婴儿车里,厚实的衣服让他手脚都不便活动,脖子被围巾绕了好几个圈围住,只剩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打量着公园四处。龙潭湖公园不是旅游热点,向来人少,刘烨有一次差点顺腿拐进去了,但又站在门口,迟迟未动。冬天的风刮过来,刮得刘烨两颊生疼,但他还保持着一个挺立的姿势,寸步不移,远看颇有些腊梅的风韵,难怪他喜欢。直到诺一不耐烦地在车里扭动起来,刘烨才回过神,低下头:“儿子,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好啊,那咱回家吧。”诺一被包成这样,只是出来坐了一趟车,无辜地径直回去了。
回到家,因为太太不在,所以略显安静。浅棕色地板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除了往日的素雅,更添了一份莫名的温暖。诺一摆脱了沉重的束缚,兴奋地把五颜六色的积木从玩具桶里都倒到面前,又在上面爬来爬去。刘烨一面留意着儿子,一面居高临下从窗口望出去,向着龙潭湖的方向。
龙潭湖公园很多年没去过了,听说有大修过。北京比这丰富的公园多了去了,除了住在附近的居民,一般很少有人专程过去,刘烨也是机缘巧合,因为工作拍戏才去过。
北京的树越来越少,刘烨视野里只有一排稀稀疏疏不成器的白杨,亦或是洋槐。枝桠光秃,下半身裹了防虫的厚厚的白漆,跟暗青色的柏油路面相映成彰。现今骑自行车的人少了,以往铺满路面滚滚车流的大场面不复存在,行人都蒙了口罩,低头快步穿过肉眼可见的一片雾霾。刘烨想着那年冬天,冷则冷,空气却是十分清凉。偶尔在片场骑剧务组的两轮车消遣,摇摇晃晃的,故意冲撞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间隙里觉得背上有一道视线,拧身去看,搭对手戏的演员正眉眼似笑非笑看他。
想来那是如何快乐的日子,又如何单纯的日子,呼出的气都在空气中变成一团团好看的白。只是都像这滚滚车流一样,被时间不动声色地吞咽了。
晚饭时分,太太终于赶了回来。厨房开始了一阵乒乒乓乓,刀起斩落砧板的有节奏的声音切断了刘烨不知如何是好的思绪。孩子跟着快活地尖叫,举着玩具从这头奔向另一头,倒在刘烨的双腿间。整座房子像醒了过来,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一个角落,刘烨松弛下来,摇晃着诺一,埋在他细小的脖颈间,嗅着他的奶香。
每一个与旧事劈头相逢的日子,竟再也判断不出个中滋味,只有眼前鲜活明亮的当下,才能清清楚楚品出幸福的甜味。
刘烨不自觉常常陷入思索我是谁的困境里。有很多修饰,都可以拿来用。比如刘烨是帅绝云端的硬朗男子,是儿女成双的圆满父亲,是周到温柔的体贴丈夫。自下而上套在刘烨身上,都合适。但很可惜是拼不成一个圆,刘烨始终是清楚自己有一处是不见了的,他虽然有过烂醉如泥的日子,应该是有过很多烂醉如泥的日子,这点却还记得清楚。但大概是个暗角,失去了也并未妨碍他一日一日的生活。
孔二狗是那个写黑道风云的孔二狗,宽面浓眉,很衬得起文中虚构的那个混黑道混不上去但还是一心想混的第一人称叙事主人公。刘烨跟孔二狗很快变得同穿一条裤子,缘自两人内心深处不约而同的二逼气质的惺惺相惜。在此之前,出于和张朝阳非同一般的友谊关系,刘烨在新浪微博铺天盖地席卷主流之际,义无反顾地坚守着搜狐微博这片无人问津的荒漠。要说比起新浪微博,搜狐微博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不限字数了,便于刘烨写诗。
刘烨在搜狐微博上玩的低调又喧嚣,低调是因为搜狐微博整体流量不如新浪,喧嚣是因为他抒情动辄超过两百字。以至于刚搬去新浪微博的时候,由于字数限制,发博还得靠备忘录截图,话唠得在段子手界抬不起头。毕竟一个无法在一百四十字内言简意赅结束的PO主都称不上作家。但刘烨在现实生活中本不是这么能说的人,通常几句话就对付完了,还得有人挑头,他只是负责把球扔回去。刘烨说话的时候自动上下扇动睫毛,如果推近慢镜头的话,睫毛呈半月形像沙漏按序摆动。刘烨对自己的睫毛也就有着相当的自信,初出茅庐的时候就敢调侃化妆师傅:“你们怎么不夸我睫毛长呢?”
“我夸。”接话的是同组一位男演员。刘烨的主要对手戏搭档。长他十岁的同校学长。穿着浅色牛仔服,捧着保温杯,没有直接看刘烨,而是从镜子里望进刘烨的双眼,嘴角上扬,鼻间哼出轻微的笑意。刘烨一下坐直,双手不自然地贴近了自己的大腿外侧。那会还不算太熟,天性内敛的刘烨还无法在一个自己欣赏已久的长辈演员前灵动自如。
就算现在,刘烨也不确定是否就能比当年自如,好像也常常找不对自然的姿势,别扭地像掉进一口井,四周都是壁垒,紧张,恍惚,无处可去。
刘烨在搜狐微博上的主要内容简单地一分为二:谈情,谈笑。矛盾且统一。自从在那山那人那狗中演了一位与青山混为一体的绿色邮差员后,刘烨青涩单纯的形象就此被奠定了。到了下一部惊世骇俗的挑战之作后,刘烨便再也无法脱离忧郁这个标签,干净的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琥珀色的天生的忧郁。所以刘烨一开始在搜狐微博上以轻盈的幽默风格出现的时候,围观群众一时面面相觑。好在刘烨以花样作死的程度迅速让大家习惯了他娘胎自带多年来没地发挥的二逼天赋,陆川,诺一,二当家的,都被他一一拉来,友情无偿客串他的微博。底下不断有人惊呼,原来刘烨你是这样的?原来你可以搞笑?不敢相信又一秒钟被事实征服。
刘烨所有费尽心思搞笑的微博都显得逻辑清晰,井井有条,没任何深意。众人仰天狂笑后,满足而去。但刘烨终归是那个跟父亲说话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句的内向,自闭,习惯独处的大男孩,孤独是他最好的状态。心事不足道,假意只说山水。那些不知所云奇形怪状的表达,只有他自己理解,他跟自己谈情。夜阑人静,任往事重回心头。
曾有人说刘烨怪就怪在你的双眼上。眼睛太美了,让人忽略了你身为男孩的粗犷。刘烨羞赧地茫然一笑,神态间于是更显清纯。二十二岁,仿似再也没有比这更纯粹的年纪。看得对方也是一时怔住,恍惚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一米八六的男孩子,手长脚长,脸容干净,姿态纯情,嘴角缀着怕生的微笑,眼睛里却有一眼看不尽的东西。迷人,致命,可怕。如此可怕。
刘烨进驻新浪微博之后,完全抛弃了搜狐上那些偶尔的悲情流露,不知是否刻意折叠,总之他开拓了一条之前没有哪个明星走过的道路——抢沙发。到新浪几天,已经闹得全网皆知。新浪微博的群众可没有搜狐上那么温柔,大家齐刷刷地毫不留情地欢迎他:蓝宇你来啦?刘烨演过的其他角色心碎一地。
刘烨自称火华社长,麾下拥众无数,卖萌手到擒来,段子炉火纯青,呼风唤雨,到处撩拨。独独有一个旧相识,不敢轻易造次。
几番斟酌,都找不出最恰当的方式,唯有表情是最安妥的方式。既不透露太多,又能表达大致心情。本以为有了表情就能够应付完所有的互动,但偏有一次这位旧相识竟随手转发了他的微博。刘烨大惊,脑子瞬间炸了,慌乱地不停上线下线,对于这横竖躲不过的一刀,束手无策。最后不得已在微博上卖了一次最听话最乖巧的萌。过关,一身冷汗。
当晚果不其然,旧梦重来。梦里说说笑笑,转身那个人就寻不着。自己在雪地里大声呼唤,没有回应。不知他跑哪儿了,一声招呼都不打。边找边急的要哭,最后终于把自己逼醒,额头有豆大的汗珠,眼角存着细微的泪。
这是一个重复出现的梦,它总追着刘烨,意义不明。它第一次出现,大概是在2004年。刘烨知道它是一个关于再见和永不再见的梦,但好笑的是,现实中转身就走的明明是自己。那时刘烨的失眠严重到像一个巨型怪兽,横在眼前,无法跨越,连眼睛都闭不上。一合眼,所有纷杂的旧事就前后呼啸着奔驰而来,搅得刘烨神经衰弱。索性就睁着眼,等次日光线一点点溜进窗帘。刘烨尽量什么也不去想,就这么干瞪着眼,以纯物理的方式消耗时间。他看过医生,很多次,除了吞服安眠药和灌醉自己,几乎没别的手段。他唯有靠着极度疲惫才能偶尔入眠,短暂的休息,但又会被那个梦强迫着惊醒。每一次,毫无例外,眼角都是湿的。
他不见了。我找不着他。但明明当初是我说,师哥,我们不要再见了。
师哥,这两个字不是泛指,也不是统称。刘烨连提师哥这两个字都要积攒半天的勇气,才能让自己声带平稳不致过度抖动地念出来。师哥和它所代指的那个人的大名一样,对刘烨来说,具有不可逆转的神奇的震慑力。胡军,后来的刘烨几乎没有一次能够完好无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名字。开了微博之后,本想若无其事地凑上去喊一声师哥以示旧好,终于没那个本事,胡军成了他唯一的死穴。
胡军就是那个愿意主动夸他睫毛长,在远处看他闹着骑自行车玩而面有宠溺的其实对他很不错的对手戏演员。2000年,十五年前,他们进了同一个剧组,拍一部名叫蓝宇的电影。
刘烨几乎记得拍蓝宇时的每一天的情形,甚至包括大部分的细节。这些后来逐渐成为迫害他的凶手,残忍地杀掉他每一次的毅然决绝,长在他的身体里,成为酗酒也依然清晰可见的回忆。
蓝宇的导演,关锦鹏同志工作起来精益求精,所以对两个五大三粗称兄道弟的主演很是不满:“观众的眼睛是很毒的,你们有没有相爱他们感受得到!”刘烨惊得一口茶差点喷出去,暗想这怎么可能。我一个潇洒英俊一米八六的东北纯爷们,怎么去爱我身边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男性气息齁人也他妈一米八多的胡军?导演你是不是疯了。然后趁机偷看一眼胡军。胡军倒没有他内心这么波涛汹涌,至少面上平静。胡军毕竟是敬业的老演员,当时就跟导演保证:“我试试。”
刘烨很想问他,你怎么试?后来发现胡军在试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了女性。这让刘烨不能忍受,因为他也在把胡军当女性。把胡军当女性去爱简直痛苦难当,胡军每次一靠过来,已然一股气场,把自己罩住了。刘烨在里面有点畏手畏脚,说话音量都不自觉降低了,这种极具进攻性的生物根本找不到任何与女性温婉柔美气质相契合的地方。关锦鹏于是再次发飙,大意是你们演的都不对,不是要错乱性别,而是要照直了男性去演。刘烨后来一琢磨,还是关导英明,互把对方当女性那不是成了百合。
刘烨凭蓝宇拿了金马奖影帝,奖项证明了刘烨的演技,说明当时一切各式各样的努力没有白费,例如惨无人道的跟胡军被关在一起一个月。
蓝宇之后,刘烨的性取向在几年里都是媒体热议的焦点。胡军只有安慰他:“这说明你演得太好了。”被师哥这么看似无意的一夸,刘烨立马就高兴了,然后闪着长睫毛开始傻笑。刘烨老实,可能是因为长于农村,他不习惯在人前搬弄是非,也不常倾吐自己的难处。除非他对这个人特别信任。胡军拍了蓝宇之后就变成他特别信任的人。他第一次见胡军的时候,不自觉地半鞠躬,很腼腆地叫“胡军老师”。胡军被他的傻气弄乐了,放在心里没说。但被这么叫了好几天,实在荒唐,主动投降:“你还是叫我师哥吧。”
中戏的人好论资排辈,师哥原本也是同僚间的普通称呼。但不知为何刘烨对这个称呼特别依赖,一声师哥喊出去,被喊的那个人好像就可以千军万马都为他。刘烨认识师哥的时候二十出头,师哥已过而立,他像孩子一样一直绕着师哥打转。刘烨少年无知时曾直言不讳:胡军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着迷的人。
拍摄结束的那天,刘烨一直在哭。他在电影里死了,工地事故,尸体横在冰凉的太平间,逼得陈捍东狂哭不止。他躺在道具白布下面,听痛得站不起来的胡军,整整哭了两个多小时。杀青当日,胡军一遍遍地喊蓝宇,光线由明转暗,导演始终要求重来。宣布关机的时候,并没有以为中的欢喜雀跃,或者如释重负。刘烨的眼泪掉个不停,他知道他不能再是蓝宇了,再也没法拥有陈捍东一样的胡军。
没人介意,没人诧异。在当时还算守旧的2001年的北京城,这一个略微出格的爱情故事成为全剧组共守的情结。他们为此日后也始终紧紧围绕在一起,他们不能散,散了就好像失了心底最后一点对爱情的坚持。尽管最后他们没能守住那个蓝宇。
刘烨离开他们之后陷入不计其数无法入眠的夜晚,好像一种无声的惩罚。香山落满枫叶之后,红成一片,煞是好看。刘烨推了工作,在香山上面来来回回。素颜,用鸭舌帽压住大半个脸,尽量低调。他不睡觉,就这么爬山,爬到困顿,企图可以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有一点睡意。但事与愿违,天色深蓝,四周静寂,唯有他还是清醒到一切都记得。刘烨跟诺一说,希望你没有爸爸的好记性。实是由衷之言。
他曾经纠结过很久,自己到底是在用刘烨还是用蓝宇的身份对胡军有着蒙昧不明的情感。他首先是迈出了第一步,确证自己对胡军这种感情高于一般的兄弟之意。他跟胡军说话的时候心会乱跳,想看不敢看,偷看怕被逮,拥抱的时候身体会紧张到绷直,没事儿的时候又喜欢挨着胡军。这起先是缘于入戏。他入戏比前辈胡军快,还一度引以为傲。关锦鹏说你有点意思了。刘烨沾沾自喜,觉得没白上这么几年表演课。然而他再去看胡军,一下慌得很。胡军只是偏头在跟工作人员说事,他的心底就开始冒泡,有什么被煮沸了又小火慢炖一样,咕噜咕噜地,胡军猛地走近,他吓得站都站不稳。胡军一把扶住,好奇地俯身,强行对上刘烨低头躲闪的视线,“你怎么了?”刘烨勉强挤出几个字:“没事儿。”但那眼神在光线不足的拍摄间里十足亮的可疑,胡军心头一震,只好放开。
胡军是很怕他这样看着自己的,尤其很怕被他盯着看,好像他多看你几眼就会变成你的责任,你就不能对他坐视不管。刘烨撒欢玩的时候特别闹腾,他在这帮人中年龄最小,自然可以胡作非为。没人管的了他,也不想插手。他们在酒吧里坐一卡座,刘烨那会还不能喝,一喝就大,大了之后就开始摇晃每个人,闹着玩游戏。他们倒也省事,直接拿花生米丢胡军:“你管管。”胡军举着酒杯笑着摇头。他们就把杯子夺下,“你快把他弄走。”胡军眉头一蹙,假装不满,“让他玩呗!”关锦鹏带头抗议,“我们年纪大了,谁能跟他这么闹。”魏绍恩连连附和,还带调侃:“胡军,你可不能把蓝宇丢给我们呐。”
胡军没办法了,把刘烨半抱起来,拖着他走。这间他们常来的酒吧后面有休息的房间,他准备把刘烨放那休息一会。进了房间,刘烨就环着他的腰,不撒手,也不说话。眼睛看着他,迷恋,炙热,还有天生无解的忧郁。胡军受不了。一眼也受不了。他把刘烨轻轻放到床上,不去管他的目光:“烨子,你在这躺一会,我就在外面等你。”刘烨根本不知自己已全盘泄露,仅剩的意识让他维持着礼貌:“谢谢,哥。”
关锦鹏对他们之间不明不白的氛围早已有所觉察,只能拿出导演的威严,关照他们尽快出戏。胡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刘烨,只等刘烨表示。刘烨在关锦鹏面前永远站的像个小学生,尽管说话要低下头。他喜欢穿蓝色的衣服,深蓝色的棉服,刘海在额前蹿成几撮,他抿着唇,点了点头。他对被关锦鹏看出端倪感到赧颜,又对做出保证感到无力。他试图去偷看胡军的反应,视线周转了几次终是不敢直抵,身体却因为紧张绷成立正的姿势。胡军斜坐在桌子一角,棕色夹克的拉链拉下一半,侧着头,放肆大胆地狠狠地看足了刘烨,“啪”地打着了火,顺便打破了沉默:“就这么着,散了吧。”
刘烨当晚回去照旧哭了,哭的时候想的是蓝宇又一次跟陈捍东分开了,好像这样就有理由哭得理直气壮。胡军则立马收拾行李飞赴厦门。他和胡军恪守着那最后一次的默契,很长时间,不发短信,不打电话,谁也不去撕开那个苦苦封守的口子,怕万一天翻地覆。直到他们因为电影被提名一同前去台湾参加金马奖的颁奖典礼。
一见面,胡军就把刘烨结实地抱在怀里,揉了一下他松软的黑发。刘烨害臊,但还是鼓足勇气看着胡军,嘴一张,声音又软又糯:“师哥。”他们在台湾四处闲逛,刘烨听胡军的介绍,品尝各式美食,一路狂歌欢笑,中间久未联系的空白并不存在,一相遇,默契自然暗生。在异乡人容易放松,没那么拘谨,关锦鹏也管不了,看在眼里频频摇头,刘烨主要负责闹,胡军一般跟着笑,整个大台北变成了游乐场,刘烨连接受采访话都比平常多了一些,穿着借来的西服还是一脸满足。
媒体和舆论空前一致,都说要么蓝宇不拿奖,拿奖肯定是胡军的。主持人却偏偏宣布金马奖最佳男主是刘烨。这一下大家都措手不及,比起喜出望外,首先袭上刘烨的是诚惶诚恐。他第一时间抓起胡军,一起上台。他是诚心诚意的,他觉得胡军比自己更应该得到这个奖,然而胡军当时并不知该作何感想。回去的车上,三人一路沉默。刘烨把奖杯摆在一边,生怕惹了胡军难受,关锦鹏也找不出办法来调节,说什么都显得空洞。胡军第一个下车,先给关锦鹏开了车门,然后返身一探手,进去扶住了刘烨的手腕,“小心点儿。”刘烨有点忐忑地抬头,胡军却温柔一笑。
胡军在刘烨眼里像山一样稳重的,至少不轻易喜形于色。他们拿了奖之后,与关锦鹏告别,刘烨以超低价买了身上借来的那身西服,影帝是有好处的,当即就有了这种名牌一折折扣。在颠簸回北京的飞机上,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缄默,好像是为接下来的再一次久不联系做前期预备。这次他们不用关导嘱咐,已有很高的觉悟。胡军最早还跟刘烨提过,四人碰一个局,就是胡军老婆加上刘烨女朋友,以示清白。这局后来没成,太此地无银三百两。到达北京后,胡军的公司开车来接,刘烨那时连助理都没有,自己提着行李去打车。胡军把墨镜戴上了,更不显山露水,所以刘烨根本分辨不出他那句“刘烨我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执意拒绝,自己冲上路面去打车,又一次在匆乱中忘记说再见。
胡军上一次送刘烨回家,险些酿成大祸。有一段距离,车内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刘烨小时候看了上百个笑话,每当老师要求表演才艺的时候就挑一个上去讲,没一个人笑。胡军更不会笑,紧紧握住方向盘。刘烨一时尴尬,脱口而出:“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话一出口,成功把氛围降到冰点。刘烨脸红成蕃茄,幸有夜色遮挡,胡军开车的手有明显的停顿。刘烨唯有不管不顾逃下车,“师哥,我,我要下车。”仓皇而去,没有说再见。
从台湾回来,他们保持着非工作不联系的状态,遵守得像一部法律。刘烨拍完蓝宇之后有很长的迷惘期,他不知道自己钟情男还是女。还是只钟情于胡军,无关男女。半年不见面的时间里,这个问题总是拷打着刘烨。一闭眼,想着坐在沙发上的胡军情浓时,猛地抱住自己的那一幕,心里就立刻被划上一刀。胡军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偶尔的酒气。这在过去让他避之不及的男性气息,竟然催生出了巨大的魔力,不依不饶不放过他。或许那时年纪小,太容易爱人。却又奇怪,从高中一路到大学,时常被女生表白,都拒绝地很坚决,看也不看一眼。但胡军一抱他,他立马乖顺地靠过去,就想那么呆着,一直那么呆着。
刘烨拍完蓝宇时在台湾被问有没有爱上过胡军,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说我有点大男人主义,一向都是给人依赖,但胡军让我觉得,有个人去依赖也挺好的。那是他字斟句酌,给出的最不偏不倚的告白。台湾的空气里浮动着不同于北京的甘甜,他没有就此被冲昏头脑,也没有因为与胡军再次相逢就放任自己情绪泛滥。他的措辞那么严谨,连他自己都表示赞许。在没有胡军的这半年里,一切涌动都在冰层以下。而春天永远也不踏空而来,冰面始终一片封锁。
2002年的时候他们在上海活动重遇,刘烨自然而然地寸步不离地挨着胡军,依然一身的阳光气息,手里一直拿着烟,旁边的胡军倒只是静静看着。胡军欣赏刘烨说话的样子,真诚,真诚到结巴,一句话得拆成三四个短句才能表达。刘烨与之相比,终归是个半大的少年,太年轻而无法隐藏,眼神里的渴求一览无遗。刘烨注视胡军的视线总是由下往上,全神贯注,崇拜与爱慕混为一体。胡军不敢松弛,牢牢绷住,怕任何一点晃动都让对方当真,然后飞蛾扑火。胡军打过一个跟踪自己的男孩,因为对方竟然说出“你太好看了我特别想认识你”这种在当年的胡军眼里只适合男女之间的告白。胡军从小就有健身教练和游泳教练,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那男孩扭进了派出所。造化弄人,时隔多年,胡军面对着跟那男孩差不多年纪的刘烨,却唯有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动摇。
冬天的北方鲜少下雨,基本是晴冬。蓝宇深秋开机,隆冬关机。前后只有短短三个月。那个冬天的冷一直刻印在刘烨心里,时代发展,地热普及,再没有什么人熬不过寒冬,然而刘烨总是贪恋那年冬天刺骨的寒。他想醒着,在那年的冰天雪地里,在寒风四起,荒无人烟的龙潭湖公园。他不专业的声音抖瑟地唱着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睫毛上落了雪花,弄得刘烨不停眨眼,抬手抹去再来。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
龙潭湖公园就是诺一在北京唯一没去过的公园,因为他爹懒得去,不想去。一靠近那儿就感觉冻得哆嗦,就看见自己当年搓着双手站在雪地里五音不全地唱什么最爱你的人是我。面前长椅上还坐着他师哥胡军,深情地望向自己。最后他们在这长椅上相依,雪花纷扬洒在头上。导演喊“过”之后,两人起身,胡军好心地握了握他两手,问是不是冻坏了,看你刚才就在发抖。刘烨一笑,呼出的气生成一团白:“没事,我不冷。”胡军连忙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大衣,给他披上。
“你真不会照顾自己。”这是戏外的胡军跟他说的,为数不多胡军亲口表达出来的对他的评价。用着在刘烨听来跟陈捍东一样的口气,低沉的声音,眼神隐隐透着欲望,肆无忌惮地盯着刘烨的双眸,只到刘烨频繁眨动,最后臊到避开。那个时候不只是刘烨,连胡军也分不清自己是谁。说好的借位的吻戏,镜头一开,胡军一把按住刘烨吻得情真意切。
那是情不自禁,刘烨这么多年从不怀疑那一刻的胡军。刨去敬业和专业这两个因素,还有控制不了的情动。这一幕反复闪现,促使刘烨时常时空错乱。偶然半下午睡着,梦里这一幕真实还原,醒来觉得太真切,情不自禁摸着身旁空白的床,试探地低声喊一句:“师哥。”静待几秒后,果然无人应答。才又放下心来,苦笑一下,翻身起床,去厨房里倒腾茶水,喂自己喝下,平复心绪。
刘烨喜欢喝茶是后来的事,有近十年的时间他依赖酒精,并且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戒掉。胡军喜欢喝酒,带着那一帮人也总是喝来喝去,刘烨混在其中,不顾胡军的劝阻,常常超出力所能及的范围。因为高兴,有后盾,醉了有人管,说错话没人怪。不管喝多少,他倒总还记得挨着胡军。他的位置是固定的,不在胡军左边就在胡军右边,要是俩人没坐一块其他人反倒适应不了。胡军腾出一只手揽住刘烨,另一只手挥斥方遒,刘烨没劲闹的时候就垂眉顺眼地笑,在关锦鹏等人的印象里,这是他们聚会最常见的形态。
2003年画魂开机的时候,两人毫无意外地又凑在一起,举杯,向全场人敬酒。在这之前是断断续续地,长约一年半的真空期。所有的话全都当面说,背过身再不联系。无论转过身忍下什么样的情绪,也不回头。回头了,一切就不一样了,就意味着我可能真喜欢他了,所以绝不。刘烨要强,一次也没违例过。下次见面的时候也装的像刚想起有这个人一样,亲热地叫声哥,然后顺着一般哥们的样子勾肩搭背,推来搡去。还要比一般男生之间的互动更加阳刚,方能证明了自己取向,打消对方疑虑。一面相互抗拒,一面暗里着迷。
画魂再次集结了关锦鹏胡军刘烨三位老友,相处模式迅速回到蓝宇剧组,对多出来的女主角不太适应。两人无法对戏,甫一对上,就笑个不停,觉得尴尬,又觉得神奇。
想来,那时就连尴尬都是轻盈的,不撕拉硬扯,不过是淡淡含笑不语的羞赧,和你知我知的甜蜜。与后来劈头盖脸命运残酷的浇筑相比,只能聊作深夜里一点暂时逃脱的抚慰。刘烨2006年深受重创,迄今无法痊愈。三十七岁了,没想明白。
失眠是突如其来的,一次躺下,脑子里奔过河流般宽阔的思绪,还拧巴在一起。千头万绪,不知从哪理起。一面是工作,一面是爱情,一面是胡军。胡军单独霸占了一个分支,消耗刘烨所剩不多的精力。那时他们的尴尬已经无法溶解,面上只剩装模作样的亲密,还必须在公共场合。单独相处基本不可能,还没形成一个两人局面,必定有一个人远远逃开。像一个躲避游戏,两人都是高手。关系突然就这样了,跟失眠不请自来突然光顾一般,毫不留情,也没有防备。
失眠从那之后就变成常事,驻守在刘烨繁忙的生活里。他是一个很努力的人,工作强度远远超出一般水平。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样是在逃避什么,稀释什么。他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喝醉了就什么都不想,想不起来,喝到最浓,倒下就睡。他横在沙发上,地板上,厨房的地板上,他在竭尽所能灌倒自己。
他跟胡军不同。胡军不仅很难喝醉,也鲜少一个人喝酒。胡军从来都不吝啬在吃喝玩乐上大手大脚,只要条件允许,晚上他总跟朋友找个地儿喝一阵。胡军也经常去酒吧,包括同性恋酒吧。胡军毫不介意,只介意酒吧提供的酒水质量。酒吧里来来回回穿梭着不同式样的男性,九成以上是同性取向,胡军在这里反倒是少数派,所以要接受周围人投来的试探或质疑的眼光。胡军泰然自若,不觉反感,照常饮酒,就当平和接待他们的好奇。
同性恋是什么呢,终于知道了,是喜欢一个人,一个同性别的人。胡军每次跟别人解释同性恋的时候,都这么深入浅出。胡军因为早年对同性恋暴躁的态度,让很多朋友对他接拍蓝宇兴趣盎然,所以不断挑战地问他什么感受。胡军先自我检讨,当年对同性恋太不了解,所以不太尊重,接着就开始给大家掰扯同性恋的本质。大家再拱他,那你觉得刘烨怎么样。胡军通常就岔过去了,他说你们这是八卦之心。
所以刘烨在他心中什么样,很少有人知道。刘烨本人也不知道,胡军一向避重就轻,从不失误,从不在他或者任何人面前轻易评价刘烨。刘烨是个大男孩,好演员,性格好,人品好,翻来覆去只是这些场面话。再想往深处捅一点,胡军立刻就察觉了,死死关住门,只是笑,不说。身边跟的时间久一点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他这敏感度,有时故意闹他,就老拿刘烨的杂志或者图片,故意摊在桌上。胡军也不去动它,更不翻看,就任由那么摆着,直到工作人员觉得无聊了,自己去收起来。
胡军烦急了,也说过,刘烨这个人,不是一定要和我有关系的。他对着身边助理这么说,希望他们能放弃开这种玩笑的执着。胡军的语气又急又冲,双眼圆睁,说完后自己也楞了一下。氛围十分不愉快,那个助理从此再也没这么闹过他。不是因为胡军生气,而是因为那个样子的胡军,跟电影里的陈捍东一模一样,那个口是心非对着蓝宇大喊玩这个没那么认真的陈捍东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胡军老江湖了,也就那么一句话说的不对。再好的演员也不能全然隐藏自己,避免表露自己的最有效的方法是绝对的沉默。
他们从法国回来后,跟自然法则一样,再度生疏,分离,彻底的。刘烨受不住了,刘烨说师哥,我走了。
“师哥,我走了。”刘烨这五个字,在当年是很干净利索的。不同于最初那句黏黏糊糊不知所云别有所指意味却又不甚明了的“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刘烨年轻,有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也有初成大人在那个年纪最坚定的深邃。他决定不再见他师哥,从与胡军的一切关系里退出,退回到相遇之前,宁愿退回到那个在什刹海放声大哭的冬夜,退回多年前在乡下一无所知的日子。
我师哥,是我的南墙。撞了,回头。刘烨在心里将这几年来的一切行为简化,描述地像是仅仅试着走了几步,不行就走其他的路罢了。这样起码听上去可以淡化这许久以来纠结不堪的酸楚,也体面地修饰了他的失眠成瘾和酒精迷恋。在遭受多重压力的困境下,在噩梦不断的2006年,刘烨是真切地尝过谷底的滋味的。向过去告别,放下一切执着,抛掉可笑的幻想,如不清理过去,凭现今这样的残躯,又如何能迎接未来呢?
二十二岁明知无果偏要上路的勇气,花到现在,所剩无几了。刘烨不可能再用年少无知的借口,赖坐在胡军身边,拿依恋撒娇的眼神无畏地逡巡胡军。蓝宇拍完已经五年多了,成片还是没完全看过。偶尔看一点片段,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淌眼泪。他心里有一部分,是永远属于蓝宇的。北京那年的冬天,冷是冷得够呛。镜头一停,就得立刻披上棉袄。胡军一般都呆在他旁边,因为刘烨绝大部分的对手戏都是跟胡军。刘烨整个感官上已经模糊地披上了一层意识,他跟胡军,是有关系的,有不寻常的关系的。
他那时演戏还不知道防护,心门这样敞着,很容易被人闯进去。这种感官模糊的意识,在后来的刘烨看来,是很荒唐可笑的,是个误会。胡军,只是一位演员,是中戏学长,再多一点的关系,并没有的。
他们在法国的时候甚至有着小别重逢的不加掩饰的甜蜜。关锦鹏对这一切无奈至极,已经过去快两年了,强加的隔离措施都没用。关锦鹏越生气,他俩越有着得逞般的喜悦,在你来我往的对手戏里,频频笑场。收工就自然黏到一切,街边喝点啤酒,谈谈天气和一切无关紧要的话题。刘烨很害怕承认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小段日子,未免显得太寒碜。但在异国他乡全无负担的氛围里,日夜相见,谈笑风生,实是千金不换。
刘烨就是高兴地忘乎所以,才把一切弄砸了的。他手里攥着喝了一半的瓶装啤酒,敲也不敲就推胡军房间的门。胡军正在看电视,潇洒地叉开双腿半坐在高高的桌子上。刘烨一过来就捣乱,先是抢了遥控器换台,换成完全不懂的当地法语台,又觉得不过瘾,索性挡住胡军。胡军故意沉声说:让开。刘烨反倒越走越近,没把握好分寸,最后一步迈大了,直走到胡军两腿膝盖间。刘烨咬着瓶口,有些不知所措。胡军抬起左手轻轻扣上刘烨的腰,眼里半是调侃半是迷乱:“你丫还当自己是蓝宇?”刘烨听到蓝宇,脑子一热,放下啤酒,低头偏过脸,就在胡军右脸上蹭了一下。嘴唇到底有没有擦上去记不清了,太紧张已经有些发抖。
胡军的眼神已经比刚才清醒,所以他没接。挨了那么一下蹭之后并无动作上的变化,还是坐着,看着刘烨。刘烨掉头就走,走得太快,以至于胡军那只在他腰上的手用力往回拉了一下依然没留住。
刘烨这么敏感的人,那一下感觉天已经塌了。忍了两年,一个冲动,全毁了。法国很蓝的天,瞬间就灰了。冲回自己房间,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把东西从行李箱里一件件拿出来,衣物按照大致的颜色分类,整齐地摆在床上;那件胡军送的牛仔上衣,留在行李箱里没往外拿;再将茶几上散放的烟支束齐,塞回烟盒,水杯和茶壶的位置按照早上服务生的模式还原;沙发上团成一堆的衣服和帽子,三两下就理平放正。走进卫生间想拿块毛巾擦一下桌子,结果顺势坐下了。撑不住,身体抖得厉害。咬着牙,不断用掌心捂住双眼,狠狠抹去汹涌而出的泪。
胡军跟到门外,咳嗽了一声。没有敲门,也没再有别的动静。
刘烨没睡,把茶杯里用的汤匙拿去小冰箱里冰着,放在眼睛上指望消肿。不太理想,第二天只能戴上墨镜。关锦鹏一见刘烨过来,还想打趣说怎么今天屋里还戴上了,回头看见胡军的表情,大发慈悲地直接把刘烨的戏往后排了几场。
上午全是胡军的戏,拍多少遍也过不了。关锦鹏说你这表情跟奔丧了一样,发生了什么?胡军说没睡好,对不住。再来,比刚才好了一点,但关锦鹏还是不满意:“胡军你怎么老咬唇?”胡军诧异:“我没有啊。”关锦鹏就温和地轻拍他的脸:“放松点,你看你老咬唇,在忍什么?”胡军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真没注意。”
再开机。胡军倒是不咬唇了,但台词又卡住了。关锦鹏直摇头:“你这话剧演员,不应该啊。”胡军只能点头承认,“是,对不住。”一旁的刘烨本来瘫在椅子上看窗外,突然直起身来。还戴着墨镜,走到胡军面前,咧嘴一笑,“师哥,加油啊。”
胡军整个愣住,透过墨镜使劲地盯着刘烨的眼睛。依稀是晶晶发亮,一如从前。
那天就很顺利地过去了,下午的时候刘烨的眼睛消肿已经大半,跟胡军拍对手戏的时候比以往还要顺畅,都是卡完之后才开始大笑。刘烨是再不打算提了,胡军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要提。
法国之后他们的疏离终于不再是欲盖弥彰,而是迫不及待。刘烨接了很多工作,但还是失眠了,也还是酗酒了。刘烨谁都不怪,也不怪自己。年纪轻,经验少,没有出戏的妙方,不像胡军,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胡军问他是不是还当自己是蓝宇,那说明他早就不当自己是捍东了。想想也是,谁一个戏拍完两年还不出戏,除了我。刘烨对瓶吹,自言自语。“不对,我也是出戏了的,我可没拿自己当蓝宇。我是刘烨。”再喝多两瓶就开始胡乱唱歌,唱完就横在地板上,睁眼到天亮。
到2006年的时候,刘烨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以前挺顺利的一个人,那一年感觉一脚踩泥沼里了。一切都不对,所有的事情都背向而驰。可能会死。刘烨就是这么判断自己的。他得把脑子里的东西扔出去,一个都不能留。生性敏感,容易把一件小事自己胡思乱想完了发酵成一次革命。胡军和胡军那个圈,虽然胡军从未明示过,但始终留了一个位置给刘烨。现在刘烨不要了。刘烨在爬香山的时候想明白了,人得靠自己,爱自己,给自己一个退路,豁出去爱别人,等于把自己推下了悬崖。所以他给胡军说,“师哥,我走了。”
大概只有胡军看得懂这五个字。他还在这儿,只是再也不见了。
时来运转的刘烨遇到了一个人,兜住了他层层下跌的人生,直如身披彩凤的英雄。外国人,外国人很好地避免了细枝末节的矛盾,因为语言上的障碍。刘烨在精神上找到了支柱,在自我情绪上又有充分的空间,整个人活过来了,孔二狗就说他人傻福大。
刘烨脱离了胡军那帮人之后,视线开始转投孔二狗这种年轻二逼的业内同僚,用的跟找媳妇一个手段:避开因为职业完全一致而可能带来的针锋相对的矛盾,同时又有相当的共同话题。刘烨终于能发挥自己的没心没肺,每天活得有声有色。
2009年的时候刘烨顺理成章地结婚了。宴请名单上没有胡军。出席的人很少,刘烨的请柬挑来拣去,只发给了部分人,标准是即便自己喝醉了哭也不怕这些人看笑话。刘烨没哭,这么高兴的事儿只能是笑。刘烨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只是体现在买单上,平常对太太十分体贴和尊重。和睦圆满。有了一双儿女后,前尘往事才开始变得模糊。
不巧的是女儿出生那一年,刘烨鬼使神差地跟胡军出席了同一个活动。被记者同时叫住两人,做一个简单的采访。这个圈,十年来,拿他们打趣的人太多了,一个蓝宇,扣住了整整一代人。刘烨心里老不乐意:都过去十年了,她们这劲儿怎么还没过。然后只能转头去看胡军。
太长时间没见了,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胡军说我还没正式地祝贺你呢,都当爸爸了。09年结的婚,胡军想说一句祝福等了三年。不知是不是一直惦记着,这么多年没见,一开口就是这个。刘烨当场反应不过来,只是慌里慌张把镜头对付了过去。回头静下心,不禁心头酸涩。胡军对他来说不是个禁忌,并非不可说,刘春,孔二狗,包括看上去道貌岸然的陆川,还有七七八八的其他朋友,偶尔还在酒桌上故意提上一句。儿女成全的刘烨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不再方寸大乱了,只是平静。但那天全无防备地猛然撞见,发现尽管这个人已经留在了过去,彼此现时的生活里全无交集,等于彻底地遗失,然而刘烨竟然依然无法平静。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辞别,胡军当年只字未发。他对刘烨说话从未大声过,这么多年刘烨做的每一项决定都未曾干涉,凡当刘烨有事相求,又没说过半个不字。为了避人耳目,尽量低调,很多事他是亲力亲为,以防给刘烨带去任何节外生枝的麻烦。以至于刘烨决定远离胡军的时候,不少人打抱不平:这小子是不是有点过?结果胡军就差没骂他们了。
刘烨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的。他走的很干脆,如亲手关上一扇门。他常常感激他的太太,能在他一转身的地方等他。刘烨一点都不犹豫:这辈子就是她了。
刘烨恋旧,执着,重情,事情没走到最后一步他不会狠心放弃。任何事都是。已经到了地狱的门口,刘烨只能转身而去。蓝宇那个圈没散,但是再也没有了蓝宇。
结束采访回到家,诺一乖巧地朝他扑过来,霓娜已经沉沉睡去。刘烨将儿子抛过头顶,再接住。诺一跟着兴奋起来,他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今天这么兴奋,一下一下,不断地抛掷,接住。后来诺一累了,趴在刘烨肩头。刘烨把头顺势埋进诺一的小颈窝里,趁儿子睡熟,小声说:“儿子,爸爸今天可难受了。”
09年盛夏,刘烨大婚。胡军是知道的,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都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并无反常,如北京每一个夏天的夏日一样,闷热,下了一场快速的暴雨。胡军一直坐在房间里,不开灯,给自己倒了点酒,端在手边。只是直到最后也没喝,怔怔看着窗外光线变化。也是那样,由明转暗,至全黑。院内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群的交谈声隐隐透上来,混着夏日丰富的虫鸣,稀松平常的一天,没有一点不同。
15年,一切尘埃落定,刘烨再也不避讳任何敏感话题。他接了爸爸去哪儿节目组的邀请,准备制造一些跟诺一单独相处的回忆,扮演好他生命中很重要的父亲这个角色。在机场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了胡军,牵着儿子。虽然之前早有耳闻这季的拟邀嘉宾上有胡军,但不知道师哥也已确定加盟。飞机上的刘烨略微呼吸紧张,多年的习惯让他在胡军面前依然手忙脚乱,不太自然。下了飞机干脆大步如飞,以图避开那个人的气场。
晚上他们找酒店先住下,为了熟络,各家凑在一起吃了饭。刘烨跟胡军自然地分坐开,聊天的时候点到为止,没有过多眼神交流。孩子们受不住旅途劳累,早早睡了。深夜大概两点的时候,刘烨的手机屏幕亮了。短信,显示来自胡军:出来走走?
尽管多年来一直在努力避免不必要的联系,他们却从未真的失去联系。胡军每一次换号码,刘烨都能及时得知。他都存着,哪怕从不动那个号码。想必胡军也一样,那条短信如此笃定。
刘烨摸了两盒烟揣着,上了顶楼天台。胡军正坐在一块凸起的阶梯上。刘烨默默地过去挨着他坐下,掏出烟,先给自己点上,然后递给胡军一根。胡军咬了烟,偏头去就刘烨手上的那根烟点火。刘烨不动,胡军自然地握上刘烨的手方便用力。火点上了,胡军并没有松手。在一根烟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开口。胡军一直握着刘烨的手,直到刘烨反手将手指扣进胡军的。
十五年来的默契和信任,尽管太长时间互不过问,依然完好无损。他们不断地抽烟,别扭地用各自的一只手帮忙点烟,不愿松开交握的那只手。直坐到天色泛白,胡军望着前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还记得法国吗?我问你是不是还当自己是蓝宇。”刘烨转动着眼珠,点了点头。
胡军把刘烨的手握紧了一些,“你当时生气,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没拿自己当捍东?”
刘烨摇摇头,然后又只能微微点头。
胡军转头来自然地看着刘烨,声音平静,“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把你当蓝宇看。我爱你,是我胡军,爱你刘烨。”
烟烫了手,刘烨才终于有所反应。他看上去既不紧张,也不意外,只是轻柔地回答:“我知道.” 刘烨知道。这么些年,我知道你哪里也没去。
两人就此松开了手,起身掸了掸烟灰。一切现在才真正过去。爱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停下了。
清早,胡军动作快,收拾干净后就去刘烨房间。刘烨还在卫生间里带着诺一洗漱,见到师哥,立刻指着:“诺一,认识他吗?”诺一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但并不可怕的叔叔。胡军早蹲下来冲着诺一伸出双臂。诺一先开始有点犹豫,但马上就挪着两只小脚奔过去,乖顺地靠在胡军怀里。
两人谁都没有抬头理那个不断大呼小叫的刘烨,胡军特别温柔地贴着诺一说,“叫伯伯。”诺一特地踮起脚,凑在耳边奶声奶气地喊:“伯伯。”刘烨十分惊讶地发现胡军眼里有泪,然而这两个人还是没人理会他,胡军径直领着诺一出门下楼去吃早餐。
刘烨目瞪口呆地看了三秒,追出去: “师哥!师哥…..我也要吃饭。”
金陵烟雨
#古风
#3w3 完结
-楔子-
大裕二十七年。
窗外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清晨幕帘卷微光。风拂过花树,又流连回到檀木窗。
金陵城里十里红绸,花灯马车一眼望不到头。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大裕的皇太子要迎隔壁离国的大名鼎鼎的才女、离国宰相之女王稚做太子妃。
王稚是离国宰相府嫡出长女,才情极好,文章诗作大受八方赞誉,外貌也极其秀美。传闻离国皇帝也曾因为一面之缘对她念念不忘,太后担心皇帝会太过偏爱王稚而冷落后宫,亲自出言阻止才没有入宫,但也依然赞誉她一来便“六宫粉黛无颜色”。
听闻太子与王稚的这门亲事,本是不被大裕皇帝答应的,担心是离国美人计。但那王...
#古风
#3w3 完结
-楔子-
大裕二十七年。
窗外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清晨幕帘卷微光。风拂过花树,又流连回到檀木窗。
金陵城里十里红绸,花灯马车一眼望不到头。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大裕的皇太子要迎隔壁离国的大名鼎鼎的才女、离国宰相之女王稚做太子妃。
王稚是离国宰相府嫡出长女,才情极好,文章诗作大受八方赞誉,外貌也极其秀美。传闻离国皇帝也曾因为一面之缘对她念念不忘,太后担心皇帝会太过偏爱王稚而冷落后宫,亲自出言阻止才没有入宫,但也依然赞誉她一来便“六宫粉黛无颜色”。
听闻太子与王稚的这门亲事,本是不被大裕皇帝答应的,担心是离国美人计。但那王家小姐实在是让太子魂牵梦绕,为不能娶她害了相思大病一场,茶饭不思,其生母林贵妃也为此患了头风病,夜不能寐,皇帝才松了口。
这一日,宫外头是拜舞谢恩、⼭呼万岁的场⾯,热闹非凡。离国宰相府的嫁妆装了几十个红木箱,鞭炮彩纸,红绣球花格外华贵喜庆。
小童们纷纷骑在大人的脖颈,张望着,都想一睹接亲的太子殿下真容。太子还是个少年郎,骑在汗血马上,眉目含笑,意气风发。
不过终于到了夜里吉时,这和亲公主住的太子府里却是诡异的安静。
那门里哪有美人的影子?那凤冠霞帔下竟是个少年。他此刻坐在木桌上,眼前的糕点瓜果早已经被吃的七零八落,本在门口守着的侍卫都被绑起来,一人嘴里塞了半个酸橘子。
大裕太子一袭红色喜服推开门的时候,一个果子差点砸到他脚趾。
“王俊凯,我绝饶不了你。”
皇太子被叫了全名也不恼,把门口的侍卫太监全打发了去,毫无意外之色,脸上还带着少年新婚独有的真诚和喜悦,“源源,当时可是你自己答应了跟我进宫的。”
“那我哪里知道你是大裕太子!”他瞪圆眼睛,想起刚才听见对方时候的惊诧,气不打一出来,“你和我说进宫,我以为是一起好玩儿去,进宫偷宝物发财,我哪里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
“我说过的!”皇太子长得俊美非凡,长身玉立,配着今日大婚的红色喜服更显得整个人可谓流光溢彩。
“你说过什么?”王源又抓了一把桌上的枣,眉眼不满地:“你说你们大裕不是很富裕吗?怎么光吃这些。”
“我说过我爹娘在大裕颇有身份。”小太子的声音略微小了些,好像自知理亏:“这是喜果嘛,当然不好吃。你要吃别的,我现在就吩咐膳房。”
“你爹娘?那是大裕皇帝和林贵妃,你管这叫颇有身份?”王源穿着红艳繁琐的礼服,脸颊微愠而红润,倒不逊色他那长姐,综合了少年英气更让人目不转睛。
“反正你快点放我走。”王源把那点翠凤冠往旁边一扔,从桌上一跃而下。
“那可不行。”王俊凯急匆匆一把拦他在门口,下巴都扬起来,“你…你刚才和我行了大礼,我们都这样了!你本来就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有什么不好的?”
“王俊凯,我俩当时说的是什么?”王源是真的生气了,把脑袋上的珠钗哗啦啦全部拔下来,“我们说的是来裕国皇宫里干一票大的,然后去找个世外桃源!我是离国宰相之子,今天该出现在这里的是我的阿姐王稚!你要我接下来怎么办?”
“你的阿姐都跟情郎私奔了,走得快些,现在怕是都能到卫国境内了。”王俊凯一甩衣袍,略不服气地反驳。
“那也是因为你!你跟我说你们大裕有规矩,外国和亲,要一周后才能见到夫君。你叫我假扮她入太子府,然后找个机会溜出来。然后过几天找具尸体宣称太子妃暴病……”他跟王俊凯横眉冷对,控诉着:“你摸准了我当时是想帮阿姐一把,成全她心意,我哪里知道这样!我不管,你快点放我走。”
王俊凯愣了愣神,半晌眉眼软塌塌垂下来,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要走,真的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见王源不说话,还扯了扯自己的喜服,“这大婚之服,我穿的不好看吗?”
王源一腔怒火,看见他这副模样又语塞住,眉毛蹙起,“那也不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被你父皇发现,这是欺君罔上,杀头的大罪。”
“他发现不了。”王俊凯就笑起来,眼神晶亮地:“我过些时候就说太子妃有了身子,免了入宫那些琐碎,也不用见到我父皇。”
“那孩子呢?太子殿下来生一个吗?”他恶狠狠地重念太子二字。
“这还不简单?”王俊凯见他语气缓和些,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给他剥了个核桃,“婴儿早夭也不是罕事。去外头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好好办一场白事。以后对外就说你身子弱,常年养着,更是免了入宫和宫宴朝见那些了。”
“那我在这府里,怎么可能没人知晓我是男儿身!”
“我早就安排好了,只有我的亲信才允许靠近这里。”
“你倒是想的好。”他想了想冷哼。
王俊凯就伸出手去,“阿源,我当然想的好了,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把王源揽进怀里,试探着低头亲吻他脸颊。
“阿源,今天也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别生气了,一起点着这龙凤蜡烛吧。”
他与王源是几年前一同在松鹤山求学时候的同窗。在那里,所有人根据门派要求隐姓埋名。谁也不是太子皇子或是世家公子,谁也可以畅想武林中事,未来驰骋疆场。他和王源被师门长辈称为双璧,是新弟子里天赋最好的。他们在那里拜师学艺多年,也在那里暗生情愫,他们最真实地尝遍了花丛暗香与寒轻夜浅。
王俊凯喜欢王源,从他第一次见到王源骑着马上山那天开始,那天王源一身白衣,神色凛然,一鞭子下去,马儿扬起一阵雪泥。他轻声厉喝,身态飒爽。
月夜巧穿回廊,花香不及半分他的神色飞扬。
王俊凯笑的甜而真诚,像那晚的红枣桂圆一样的甜。少年的眉目尽是真情与热烈,那是最可贵的。
此刻的王俊凯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也没有被龙袍遮掩眼里风光。他没有半句假话,也好像真的讲不来半句假话。谁都会相信他,谁也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他。
以至于后来王源梦里出现的王俊凯,他永远是那个时候的样子。
梦里永远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梦里的他也始终鲜衣怒马,纯真恣意,句句肺腑。
他们是真的过了很快乐的日子的,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相配,那些官家小姐没有不怕太子身份的,也没有人完全不想利用他,他只在王源身边才最舒心,谈天说地,日夜畅怀。
对外王俊凯只说太子妃卧榻养病,王源则轻轻松松以侍卫或门客身份在他身边。
他们新婚那一年快要游遍了金陵,桃李春风酒,王俊凯眼里只他一个人。
那些时辰亲密热烈,王俊凯总说自己对他是一见钟情,说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说,世间百种情,只有一见钟情是天意。
在漫天星辰里,他与王源坐在一处远郊屋顶,王俊凯说:“小源和我,就是天意。是老天爷要我们在一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01.
大裕宁德二十八年末,大裕皇帝在与臣子谋议数月后,终下圣旨进攻离国。
精兵铁骑,一时间整个金陵城外黄土飞扬。
大裕三位王爷亲自领兵,后有将军士卒们一袭袭铁甲红枪骁勇无比。
城里一直到城外,都站满了来送行的老百姓来提振士气,可谓一派甲光向日金麟开,旌旗十万斩阎罗。
而离国刚刚遭遇百年大旱,正直民弱粮空。大裕皇帝打得是有准备之仗,数月筹谋,粮草充沛。这一场他就铁了心要收下离国,连附属国的机会都不想留给他们。
可离国百姓骨子充斥着节烈之气,举国上下宁死不做亡国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下,老弱妇孺揭竿而起。
后人记载,角声满天秋色里,七岁孩童都敢提起长矛反抗。离国上下百姓与大裕不共戴天,连离国小公主都亲自带兵出征。无奈国力差距悬殊,奋战一月后,终遭大裕灭国。小公主遭大裕一位将军凌辱,一袭白裙从城门跳了下来。
离国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而大裕举国上下为这场大胜与班师回朝庆祝着,欢喜不已,夹道欢迎士卒们归来。
听闻皇太子主动请缨上了战场,英勇善战,也是他的部下,一举拿下离国宰相头颅,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
离国嫁来的那位绝代佳人太子妃,则一夜之间成为了所有人不能提到的秘密。
半月后,金陵城内更是喜气洋洋,皇太子府门口又一次覆满红绫,再现十里红妆十里彩灯的景色。
“皇太子妃不是才刚刚殁了?我觉得前不久我们才看过这里那么热闹呢。”有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少女小声问旁边的妇人,她立刻就被母亲捂住了嘴,生怕旁人听去一个字。
“你这个蠢笨丫头,这哪里是能那么大声说的?”妇人赶紧把她拉开,瞥旁边人一眼,压低声音还不忘啐一口,“前皇太子妃是离国人,怎么能留得她?现在这位可是咱们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估计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呢。”
谁都知道,刚刚没的那位皇太子妃是前离国宰相的女儿。
离国现在遭遇此灭国之灾,她定然也是活不得的。
皇太子府对外宣称太子妃是抱病已久,久病体虚走的,但谁也心知肚明。民间传闻她走的时候哭的凄厉,连太子府外都听得见女子尖利绝望之声。
“可太子妃的父亲不就是离国宰相?”少女小声地说道,“那太子可真是冷血之人,连岳父也不放过。”
旁边的妇人伸手要拧她,却到底看着不远处的叹了口气。太子妃嫁来时候,也是一段佳话,谁能料到这样的天之骄女会落到如此下场。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如何不能同理,如何不心酸呢?
太子府的红墙高高的,连一根树枝都长不出来,谁也看不见里头,更猜不到那里的事儿。
酒杯放在旁边的托盘里,白衣少年脸色苍白地散着一头乌发靠在椅上,他好像用尽全力也站不起来了,就那么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屋外的炮竹声。
没有过太久,门被从外面重重地推开。
此刻本该刚刚拜完堂的太子一袭喜服,带着屋外冷冽的风闯进来,看见桌上的酒杯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眼前人的肩膀,“王源!”
他把那酒杯狠狠地摔开,吓得门口的侍卫赶紧关上门去。
王源缓缓睁开眼睛,一言不发,昔日明亮的眼睛只剩死水一样的平静。
“为什么?”王俊凯难以置信地,连嘴唇都在颤抖。
“没有为什么。”王源语气平静极了,双眼毫无神采,真正绝望的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几秒钟后他突然凌厉地笑起来,语气就像在叙述一件事情似的平缓,“因为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想杀了你的父皇母妃和你万千臣民。我爱过你这件事,早已经让我在离国列祖列宗前死不足惜。可是你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做不到杀了你。那么我把这条命还给你,这一生我与你两清了。”
亡国之恨不共戴天,这一刻王源觉得自己是离国的叛徒,愧疚与自责化成了难以化解的恨意。
“你要知道我有很多话,无法与你说,我从未想要伤害你。”
“你没有杀我的父亲族人,你没有英姿飒爽地攻打离国吗?”他闭上眼睛,“太子殿下何苦今时今日还惺惺作态。”
王源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剑,毫不掩盖锋芒。
王俊凯似乎早就料想过这一切。他不意外,微微颤抖的睫毛下,眼神里带着痛苦和决绝。他就那么盯着王源,一言不发。
半晌,王俊凯的眉目越发冷下来,终于命令侍卫进来。
“带去本王的书房,绑起来,有任何闪失,本王定把你们千刀万剐。”他脸色铁青,专制地命令。
王俊凯走到王源的身边,蹲下身,深吸一口气,语气晦暗不明地放轻语调,“这酒早已经被换了,只是寻常的补酒。我早猜到你要做什么,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了再杀我不迟。”
王俊凯去大婚之礼前,一个早晨都试图和王源说话,无奈王源连眼都不睁,几天以来除非王俊凯强灌,滴水粒米不进。
王源被王俊凯命人拿软纱绑住手腕,房间里所有的利器甚至花瓶香炉,都早就被侍女收走了。
他知道这一切,却只死死盯着王俊凯的背影。他没有挣扎,如此平静地靠在床边,眼神一点点变得毫无光彩。
王俊凯是后半夜来的,换掉了喜服,眉目间满是疲惫。
他拉过他的手,看着那微微把他手腕勒出印子的软纱,仔细看过后才开口:“你恨我就恨我,好好活着,你才能杀了我。”
王俊凯拿过药,细细给他涂上。
可他面前像坐着一个木偶,王源好像连眼睛都没眨,也一句话都没有在听他讲。他整个人平静得过分,人最绝望的模样。
王源什么也不说,从那天开始,一言不发。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或者更贴切地说,他好像是失去了魂魄。
他从太子府下人的口中知道王俊凯也带兵去了离国,他有多么英勇善战,每个人提起他来都眉飞色舞,说他多么果决勇猛。可他也曾经是如此的相信王俊凯的,甚至为他隐姓埋名在大裕太子府当他的“太子妃”。
英勇善战……果决勇猛吗?对他故国的百姓和家人吗?
他猜想,王俊凯应该早就知道这一天,所以王俊凯会把自己这样留在身边。这一开始可能就是一盘棋,只有他傻的糊涂。
王俊凯难道以为这是爱吗?他以为他是这样贪生不顾家国之人吗?
如果王俊凯早一些告诉他,他也不至于失去父母家人,他也不会在离国被灭国之时,还在太子府傻乎乎等王俊凯回来。
他甚至相信王俊凯真的是去访查南方。
有他思念王俊凯的无数夜晚,就有他离国百姓赤手空拳的反抗到最后一刻的绝望。
但王俊凯每日都会来看他,沉默寡言地看着他吃饭。
好像一夜之间,王俊凯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裕太子殿下,无情又雷厉风行,可以视万物为草芥。不过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出生就该如此,他是最尊贵的太子,要谁的命都是一句话的事。一开始王源认识的他好像才是假象。在一开始王源绝食的时候,王俊凯甚至亲手撬开他的牙关,灌凉好的粥下去。他眼里的冰冷,让王源恍惚间看见了他征战离国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能杀了我。”他呛咳着,有一日终于开口,平复过来眼里的憎意毫不掩盖。
“因为我不想,那么就不能。”王俊凯看着他,冷漠又缓慢地,他好像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只能如此。他亲自接过水盆给他擦拭,“离国已经灭国,你就算一死了之,也难以改变结局,倒不如活着,日子久了总能还有点别的盼头。”
“那我便每日这样恨你。”王源的手被软纱绑着,头发也披散着,只有那双昔日清明活泼的眼睛,充满着难以忽略的恨意。
王俊凯看着他,慢慢坐在他的身边,“我是大裕太子,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
在长久的静默里,他偏过脸,突然泪流地汹涌:“王俊凯,我从来没求过你。我求你你放我走。”
“回不去了。”而王俊凯站起身,背影高大而冷漠,好像失去了耐心,“离国已灭,你回哪里,都不如在这里恨我。”
王俊凯走出那扇门,他在院里坐了很久。他在院外看着王源的窗纸,里面偶尔看见人影微动。
“殿下,夜里风凉,咱们还是回去吧。”侍从小心翼翼地拿披肩给他,却被他冷然挡开,“你们都退下。”
王源的话让他透不过气来。王俊凯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了很久,深呼吸了很多次,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好像非常生气,又好像极度悲伤,最终黯然拂袍离去。
好像只有王俊凯每日上朝去的时候,才是王源眼里唯一会有些神色之时。
王俊凯派了两个侍女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时间久了,他会偶尔愿意与她们开口说几句话。
那两个真的都是小姑娘,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王源知道她们从小习武,自己从被关起来那日起就被王俊凯下了封印武功的软骨散,早已经不可能是她们的对手。可她们到底也是孩子,活泼天真的性子掩盖不住。
她们叫王源少爷,一开始总是小心翼翼地同他说话,熟络些就叽叽喳喳地跟他主动聊天。
她们爱说的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家长里短,民间异闻。
年龄小的那个叫红叶,年纪大些的那个叫紫兰,紫兰与王源关系也更好。她母亲也是离国人,会说几句离国话。
王俊凯从那天以后,不再常来他的住所,只会带些小玩意给紫兰和红叶,让她们装作是宫外买的,拿给王源解解闷。
王俊凯其实会经常路过王源住的院子,但却很少踏足。
这一日是皇帝生辰,红叶一早上就院子里在与紫兰说,“我早上看见侍臣从门口的大路上经过,还抬着大箱子呢,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金银财宝,咱们金陵城真是一派繁荣昌盛,真是四海八方最厉害的国度。”
她说完,回身看见王源站在院中,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跪下请罪。
王源什么都没说,只一个人回到屋里。他说想一个人睡一会,紫兰却还是不敢答应,只跪下来磕头道,“求少爷体谅,如果被太子殿下知道我们疏于职守,说了这些话,我们都活不成的。”
王源也没有为难她们,叫她们起来,自己便卧在那软榻上睡了。
这一觉醒来却已经天黑了,紫兰和红叶都恭恭敬敬地侯在门口,他只见王俊凯坐在屋内中央的椅子上。
王源看着他,却没有和他说话。
王俊凯自己走来,有点跌跌撞撞,他才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气。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王俊凯坐到他的床边,“阿源,可我很多话…不能和你说。”
“我们能说的还有什么呢?”他冷笑着答,“你已经有稳稳的太子之位,有大将军之女助你前程,锦绣敞亮,你还想要什么呢?”
他说,手冰冷地拂上王源的脸,被他躲开也没有恼,他好像也不屑于隐藏,带着不知道嘲讽谁的笑意,“太子之位后还有皇位,是吗,我如此野心之人,怎么会罢休。”
王源看着他,只觉得自己从没有与他认识过。
“我确实不想罢休,可能只有我终当上皇帝,你才会理解我,理解我……很多的事情。”他真的是喝醉了,连这样的话都会说出来。
“可惜我永远也不想理解你,太子殿下。”他眼神不掩冷漠与恨,狠狠地看着他:“你骗我进宫,实则请缨攻我离国,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骗我到离国灭国那一日,你一定会有报应,刀山火海,不得善终。”
王俊凯看着他,又笑了笑,麻木地念着他的话,“不得善终,不得善终……是啊,我的报应会来的,等有一天,你会看见的。”
“王俊凯,你有什么报应我都不在乎。”他说,“我难以原谅你,什么报应都不足解我心头之恨。我不知道你何时变成这样,如果我知道,我宁愿从没有去过松鹤山。”
他说,冷漠地看着王俊凯的眼神变得冰冷和愠怒。
王俊凯好像在报复自己,什么难听刺耳的话都说,“王源,是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以为我是怎么样的人?我当然就是想当大裕皇帝,我要这天下和大裕在我手里,我要能够定夺这一切。你不明白吗?我做出什么事情,哪怕篡位谋反也不奇怪,我要这把皇椅,没有它我永远无法安睡,你怎么会明白?”
王俊凯说完就走了,步履因为酒意和情绪越显得不稳,直接踢开了门。
欺骗和爱,为何又如何会共存?王源不明白。这一切显得肮脏又讽刺至极。他想到自己昔日与王俊凯的所有的恩爱与快乐都觉得窒息和痛苦,那都是后来捅在他亲人身上的刀。
-
王源那日后闭门了很多天,清瘦了再一大圈。
紫兰见他如此,忧心忡忡。她和红叶商量着想让他舒心些,最后想到给王源扎了一个纸鸢,正午兴冲冲地拿过来送给他。
“少爷,这是紫兰刚才跟王府外头的手艺人学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地,开心的不得了,期待的小心翼翼地,“今天天气好,您那么多天没出门了,我们出去放一放吧?”
王源看着那只活灵活现的大雁纸鸢,以及满脸期待的紫兰,到底最后没有拒绝。
那好像也是他难以企及的自由了,是他可能永远再无法见到的世界。好像他的一部分少年时候的灵魂也已经留在那里,这个纸鸢能够替他去看看,那就去看看。
那纸鸢飞的不高不低,在蓝天里显得格外生动,真的像一只活生生的大雁。那日风不大,其实本来也稳稳地,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却断了线。
紫兰本来看的入迷,见状一下子苦恼地跺脚,跑出去要去找。
可紫兰还没有回来,找来的却是别人。
来者通身气度,满头华贵的金玉珠钗。不猜也知道,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只有现在的新皇太子妃沈兰瑰。
沈兰瑰手里拿着那个纸鸢,她步履款款,抬手屏退了侍女,独自一人走进这座不被允许踏足的深院。
王源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那么一天了。
沈兰瑰生的很美,一眼出众,和她的名字一样如花似玉,肌肤滑嫩胜雪,和玫瑰一样妩媚,一双略挑的桃花眼。
他看着沈兰瑰走来,每一步都好像加重他心里闷痛。
“还给你。”她说,凑近他的时候薄唇一抿,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过……本宫是该叫你一句稚姐姐,还是王公子?”
“离国宰相府,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她继续说着,眼神打量着他,“竟然连姐弟都能搞错了。”
王源没有说话,似乎对她的话都毫不在意。
他就如此安静看着沈兰瑰,像听不见她说话似的,由她揣测挑衅。
“怎么,真的一点也不意外吗?还是装的不在意?”沈兰瑰问,“你不好奇吗?这件事情本宫可不应该知道吧?你和太子那些事情,可真是让本宫感到意外不已。”
而王源终于开口,也笑了笑,“若有一天,太子妃可以体会我的心情,也会对什么事情都不会意外。”
沈兰瑰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突然变了一副脸色,撒泼起来,言语恶毒地冷嘲热讽王源的身世和现状。
她句句都显着王俊凯对她的宠爱,用词字字戳心,甚至一把抢过撕掉了王源手里的纸鸢,恶狠狠地撕裂它,那可怜的大雁变得支离破碎,最后被她一把踩在脚底下。
王源的视线才终于下沉,看着那只可怜的纸鸢,久久没有抬起头。
沈兰瑰实在嚣张,把旁边的红叶气的脸色发白出去找人。这时候沈兰瑰却突然福了福身子,神情冷凝地和王源说,“王公子,方才有多得罪。”
她玉手纤纤,递过来的纸条上写了几个小字,“若亦恨之入骨,不如戮力同心。”
王源看完,抬起眼眸,几秒后突然轻笑了笑。
“为什么。”他问。
沈兰瑰到底是大将军的女儿,王源倒对她刮目相看了,她略一停顿,竟然毫不犹豫地把那张小纸咽了下去。
“四皇子与我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她咬了咬嘴唇,眼里的恨意和冷光迸发出来,不再自称本宫,情绪毫不遮掩,“我如何不懂你的心情!”
四皇子是淑妃所出,是王俊凯的四弟。而半年前在野猎时候因为意外坠马,摔断了脖子,当场就薨了。而那一块林区,当时就只有王俊凯与他共处,甚至最后还是是王俊凯把他带回众人前的。
淑妃娘娘遭不住打击,每日在宫里以泪洗面,没多久就疯了,被皇帝送去了宫外疗养。
民间当然有猜测是太子忌惮四皇子势力崛起,所以故意除之,但没有人有证据,这猜测更是杀头的大罪,谁也不敢乱咬口舌。
“事发前几日我见四皇子,他尚是活生生的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甚至还给我带了乞巧节街上买的钗子,说成婚后明年一起陪我逛灯会……那是他的弟弟,太子已经是太子,他还嫌不够,怎能如此狠心?况且四皇子志根本不在夺嫡,哪想会如此!”
沈兰瑰眼眶红起来,恨地握紧绢帕,不过她没有机会与王源说太多,门外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开始做戏,那么红着眼去挽王俊凯的胳膊,小声娇地喊着太子,说自己无意来这里,没想到遭了这位公子冷言冷语。
谁也没想到红叶那么快把王俊凯请了来。
他看了沈兰瑰一眼,神色微动,说了句本王知道了,最后却只命她回到自己屋里去,并未有一句多余的。
红叶看不下去,跪下身气的发抖地想告状,也被王俊凯命令退下去。
王源也不说话,冷眼旁观,真的对王俊凯的偏袒毫不在意。他好像真的无所谓王俊凯沉迷这个新的皇太子妃,甚至在他面前如此偏心。
王俊凯没有跟着他进屋,只叫紫兰陪王源进去。
透过屋内的窗,他看见王俊凯慢慢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捡起那一地纸鸢的碎片,找侍卫要了浆糊,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粘合起来。他微微抿着嘴唇,认真又专注的样子,突然卸下了不少戾气。
“少爷。”紫兰站在他的身边,知道他在看王俊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太子殿下对您的真的……”
“紫兰,真的什么?”
“奴婢看,太子殿下真的是关心您的……”
“紫兰,你也是半个离国人。他的关心,可缓我半分灭门灭国之痛吗?”王源冷声让她不要再说下去,毫无留恋地关窗转身,留紫兰轻轻地叹气。
过了一会儿,王俊凯才进屋来,手里拿着两个纸鸢,一个是那个被沈兰瑰撕破又粘好的大雁,另外一个是崭新的凤凰,该是叫人快马加鞭出去买来的。
他把那两个纸鸢递给他。
王源低下头,接过来。
“兰瑰是大将军的女儿,本王……我没办法直接罚她。”王俊凯说,有些疲惫地摁了摁太阳穴,第一次脱口而出本王这样的称谓,“这两个……你若喜欢就留着,不喜欢便扔了吧。”
“太子殿下不必为小人改口。”他终于开口,这是自从离国被灭国一事以来,他与王俊凯说的第一句话。
王俊凯看着他,眉目间翻涌的神色很快被压了下去。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少年稚气,眉眼神色像极了大裕皇帝,如此表情下,压迫感极强,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威。
“小人不在乎太子妃娘娘说了什么,太子妃娘娘说什么都可以。”王源说,把娘娘两字咬的很重。
他自称那句小人带着故作恭敬的嘲弄,明摆着与他划清距离。
王俊凯的眼神怔了怔,他好像是真的很疲倦,眉间难以消散的憔悴,他看着王源,慢慢喊了他一句源源。
最后王俊凯还是决意拂身,“罢了,你既不想见到本王,好好休息吧,本王也不再留。”
“太子殿下。”在王俊凯快要踏出门外时候,王源突然开口。
刚才那句源源,足够他探知王俊凯的心了。
王俊凯回头,眉目间的神色带着不确定又克制的冷气,“怎么了?”
他看着王俊凯,动也不动。
沈兰瑰的话让他耳边挥之不去。王源终于做出了他的决定,可能是因为想掩盖心里的恨意,他的眼神波动很明显,显得格外用力。
“太子殿下要去沈兰瑰那里吗。”他问,微微扬起头,倔强得又很单薄。
王俊凯明显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试探着:“你要本王去吗?”
“那是您的太子妃,您要去,小人怎敢阻拦?”
王源知道王俊凯吃哪一套,这种时候只要他软些口吻,给他一点点甜头和台阶,就足够了。
王俊凯看着他很久,眼神果然随着他的语气软下来了。
王俊凯当然没有离开。他真的以为王源是想明白了,在那么多天的自我折磨后,决定了不再要与自己过不去,不再与他为难。
王俊凯很快命令人布了满满一桌菜,想抓住王源心情略好些的时候,让他多吃一些。
但他的态度始终显得疏远,带着太子的高高在上。
王源其实可以看透他的克制,可王俊凯到底是性格变了很多,那双眼睛不再能够昔日一眼望到底。
现在的王俊凯让人琢磨不透。
他一口一个本王,时刻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也变得不近人情、喜怒无常,甚至变得暴戾:王源曾听红叶说太子如何惩罚犯错的手下,那是会让所有人下意识打冷战的残酷手段。
从种种旁人叙说的途径,王源知道王俊凯如何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如何让那些大臣都心甘情愿当他的幕僚。他现在把王孙贵族权势那一套玩的很好,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朝堂,野心勃勃。
他再也不关心后山坡的桃树开花结果,只想如何步步为营,哪怕亲手杀掉自己的亲兄弟。
他也不是少年了,他是大裕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王俊凯,既然我死不了,那就当作苟且偷生。”王源说,这些天看着王俊凯第一次露出微笑。
这个微笑绝对不是讨好的意思,王源很聪明,知道怎么最好的利用现状,水滴石穿地获取王俊凯的戒心与信任。
王源这个微笑充满自嘲与疲惫,不过此情此景下才显得合理。
他演的很好,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连同挣扎与厌恶。在松鹤山学的谋略之术,这一天用到了王俊凯的头上。
苟且偷生那每一个字都其实把他自己扎得鲜血淋漓。
因为他想到离国的一切就会恨的发抖,想到他的府里家丁如何在王俊凯的军队剑下求饶,想到离国那位被所有人爱戴的小公主惨死城门,想到他那个才五岁的妹妹也逃不过株九族的命运,这一切都让他恨到无数次梦魇。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一切,尤其是爱过王俊凯。
他不着急,在那日后温水煮青蛙,一日复一日和王俊凯做拉锯战。他故意会问红叶王俊凯的近况,在红叶告诉他王俊凯患了风寒后一夜不睡。王源甚至在纸上写有关松鹤山的诗句,“眷眷往昔时,松鹤不复日。”
王源知道这些话都会被告诉王俊凯的。
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那一天王俊凯下朝后直奔他的住所,他沉默地看了王源很久,要走的时候终于抱紧了他。
王源没有推开王俊凯,那一刻满心都是沈兰瑰的话。他吻了王俊凯的侧脸,手冰冷地,轻轻地摸着他的五官轮廓,“太子殿下,我这辈子就准备如此罢,接下来六世轮回赔罪。”
他不知道王俊凯还爱不爱他。
反正国仇家恨面前,他们的关系变得沉重而痛苦,爱不爱也无所谓了。
王源的眼神不掩饰那种堕落的自暴自弃感,颓美有一种让人理智沦陷的阴郁感。他甚至懒得装出奉承,就真的是顺水推舟的做戏,一副彻底破碎反抗意识的样子。
王俊凯怀不怀疑也不重要了,那么多年,王源太知道如何挑起他心里的火。
至少那夜红帐影灯缠绵,一夜旖旎。
好像太爱也太恨,这段时间压抑所有的情感,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都一切迸发了。所以他们并不尽兴,甚至有了报复与互相折磨、发泄的意味,一切变得更加荒唐。好像只有那最失智的时刻,他与王俊凯之间才会再有一些破碎的真诚。
王俊凯快要到达顶峰的时候喊他源源,吻他眉心,一如既往。
王源的指甲快要掐破自己的掌心,眼泪在夜里被锦被吸收得悄无声息。
王俊凯看着他入睡,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看着他掐红的、慢慢松开的掌心,眼里无尽的悲伤。
王俊凯上朝的时候,沈兰瑰再一次找上门来。
她荒唐至极地要求王源给她问安,对红叶紫兰二人一顿横眉冷对,随后找了个理由给她们赶出屋外。
“他昨夜宿在你这里?”沈兰瑰没穿太子妃的服饰,她厌恶那些珠钗,觉得让人透不过气。
王源颔首。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找你吧?因为我没有办法。我赌你和我一样恨他。”她开门见山,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停留,“我需要你帮我,从我入太子府那天,他就没有碰过我。那晚他甚至告诉我自己有隐疾。”
沈兰瑰说着笑了笑,“倒也第一次听闻男子甘愿说自己有隐疾。”
“这是软骨散的解药,我知道你被他下药废了武功。你趁现在快点服下。你帮我一场,我无以为报,倒也不会让你白费。”她说这话的样子倒有几分江湖侠气,“但王公子切忌,那依然做不到独自行动。太子武功高深,戒心极强,你可能不知道,王俊凯是在松鹤山学的功夫。两个月后是太后寿辰,你获得信任,提前算好时辰给他下药,而我会亲手了结他。”
“亲手?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有点意外。
“那又如何?我求之不得!我也恨透了他们。”沈兰瑰美艳的脸上尽是冷嘲,“我的父亲和他的长房,联合害死了我娘,事到如今也就如此,当然要拉他们一起上路才爽快。”
沈兰瑰没有停留太久,放下东西匆匆地离开。
王俊凯那日回来,又是直奔王源这里。
王源吃了沈兰瑰给的解药,整个人都不太舒服,能感觉到身体内力的缓慢融汇,却也因此头昏脑胀。
王俊凯进屋时候,他正在榻上假寐。
王俊凯以为他睡着了,他安静地让侍女替自己脱下朝服,蹑手蹑脚地坐到了不远处的软塌,看着手里的书籍卷轴。
王源知道却并不想醒,似乎连眼神交汇都不愿与他产生。
他一直那么闭着眼睛,竟然最后就真的那么睡着了去。
梦里是他来大裕的第一年,也算是凤冠霞帔。他又梦见自己如何怒不可遏地坐在桌上,斥责王俊凯是个骗子,说他把自己骗来大裕。
王俊凯那夜也穿着喜服,好看得让人在梦里都记得他的模样。
那喜服真好看啊,他好像一个真的新婚的年轻丈夫,与沈兰瑰大婚那套还不一样,绣法繁复精致更多。
他与王俊凯,日月为证,在一切于理不合之下,是曾真的拜过天地,是真的择了吉时行了大礼,虽然借着别人之名,他也是真的与他“夫妻”一场。
那一切好像才刚刚开始,所有的梦都是美梦,这场接下来的噩梦还没有任何端倪。
那一切都是这样的生动,少年太子依然天真狡黠,满眼的爱都会溢出来。
王源是真的爱着王俊凯,王俊凯也如此的爱他,那些年与王俊凯在松鹤山上度过了无数伴着星辰入睡的夜晚。
王俊凯曾救过他一命。
在松鹤山,有一次下山时候,他们遇到武林中臭名昭著的一伙悍匪。那时候王源和王俊凯也不过十三四岁,本是带着师门重要的一套卷轴下山与别的门派交接。没想到这群人收到消息,竟提前部署好了一切。那场景谁都害怕,对方都是亡命之徒。王俊凯跟他一路逃,本以为要逃脱之际,对方一人埋伏在他们的眼前的山头。
千钧一发,那箭本能射中他的眉心,是王俊凯毫不犹豫地扑倒他,救了他一命。
他摔断了一条胳膊,左边肩膀也受了伤,那箭淬了毒,让人伤口溃烂无法好转,王俊凯日夜高烧,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稍微好转些。
可现在的是谁呢?
眼前的男人一袭龙袍,高傲无情,运筹帷幄,情绪滴水不漏。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裕太子,也只是大裕太子。除此之外,他真的不再是王俊凯了。
王源他想到沈兰瑰来的时候,无心提到说“你可能不知道松鹤山。”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松鹤山吧。
亦可能……那些回忆都是幻境。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
王源醒来的时候,王俊凯已经走了,留紫兰与红叶在他身边伺候。
他下意识地望向王俊凯刚才坐的软塌,迷蒙地问道:“他……”
紫兰小心地拿着温水帮他擦脸,他才发现自己哭湿了一片枕头。
“太子殿下见您梦魇就走了。”紫兰说,“他说您醒来更不愿意见到他。”
王源没有回答,过了片刻道:“能否请他回来。”
红叶大喜过望,立刻转身便出去了。
王俊凯很快就回来了,步履匆匆的进屋。其实王源看得出他的不知所措。可王俊凯实在是变得很多,连同这种不知所措都显得让人琢磨不透。
“我梦见了松鹤山。”他眼神无神地盯着木窗,“这个季节,你说松鹤山的桃树是不是都该开花了?”
王俊凯无言地坐在他的旁边,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反抗,只王俊凯眼神微动,一点点低落下去。
他们沉默地相处着,直到他听见王俊凯说,“是啊,早应该开了一片。”
可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早已经不知后会何处是,烟浪遥远,暮云重重。
王俊凯坐在王源的身边,看着他消瘦的脸颊,手试探着伸出来,慢慢一下下摸着他的额头,好像试图让他安心一些。
他们那么平静地相处了一会,气氛流动着沉重的情感。
王俊凯吻了他的额头,红叶和紫兰都立刻会意地准备退出去,却被他叫住,“本王该去处理政务了,你们在这里好生伺候吧。”
他说完就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王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种上了一棵桃花树:是正在开花的,开的正明媚灿烂。
应该是王俊凯命人从哪里直接移植来的。
他没等来王俊凯,等来了沈兰瑰。
沈兰瑰一袭粉纱长裙,与这桃花树相辉映着,确实是一等一相配的美人。
她看着那棵桃花树,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嘲意,“他倒像是真的爱你。”
王源看着她,也看着眼前的桃花,他眼里的神色没有聚焦,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我离国府中的幼妹尚且五岁,她很机灵,也很漂亮,我离开离国时候,她挥着手喊着说,哥哥平安。”
“离国百姓真的大多好心又善良,民风淳朴。若离国还在,你有机会去了便知,外乡人哪怕身无分文,街上百姓都会慷慨帮助……”他顿了顿,眼里无限苍凉,“也没有机会了。”
“你们只道王孙贵胄英勇善战,怎知我离国血淌满街,尸横遍野。”他仰起脖子,“他喜欢我,可有过半分恻隐之心。”
沈兰瑰怔了怔,她知道王源是什么意思,一时失语,眼神不忍地垂下去。
“所以若有真心,他一定会早些告诉我,这一切都不会如此。”王源深吸一口气,“现在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他内心不安而已。”
沈兰瑰看着他,“其实皇帝多少对太子早有忌惮,他怎么可能告诉你,我在府内听我父亲说过,太子之位,早已经岌岌可危。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发起如此战争。”
王源无所谓地点头,“事至如今,都没有意义了。沈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不叫沈兰瑰太子妃,总称她沈小姐。
沈兰瑰也喜欢他这样叫,每次听见眉目都显得平和些。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太后寿辰宫宴的安排,和太子府侍卫的信息。
“这药在几个时辰后会逐渐起效果,一开始四肢酥软,最后身体无力,不可能用武了。”沈兰瑰道,给了他一枚药丸,“王公子这段时间便要骗取他尽可能的信任,一个半月后,你的国仇我的家恨,全都不会被辜负。”
她细细地和王源部署着,直到贴身侍女跑来说太子快要回府,她才道自己会再找时间来找他,匆匆从侧门离开。
她走后,紫兰见他发怔,给他端了碗雪梨汤,小姑娘盯着那棵桃树问道,“少爷,这棵桃树你可还喜欢吗?”
王源便道,“桃红又见一年春,人怎会不喜欢春天。”
紫兰给他研墨,半晌小声说,“少爷,其实是太子殿下种的。”
王源写了几个字,然后才停下笔,“紫兰,你可见过成片成林的桃花?”
小姑娘摇摇头,他又道:“松鹤山春天满山娇红,偶尔还有野兔从下面蹿过去。我喜欢桃树,喜欢那样的桃树。”
过去不可追忆,这一棵桃树,显得孤独凄凉了。
傍晚开始下了很大的雨,帘帏飒飒秋声,天黑而阴冷泥泞不堪。
晚膳后一炷香功夫,他正独自在屋内看书,沈兰瑰一袭蓑衣敲了他的房间靠院墙的侧窗。
王源便借口沐浴,叫红叶紫兰退下去,略有诧异地问她怎么敢现在过来。
沈兰瑰头发半湿,冷冷一笑,“我当然敢。他受了伤,具体在哪里我不清楚,只晓得雨天一定会发作,现在该是起不来的。我派人从太医院打听过,应该是左臂,是这一次去离国时候受的伤。”
王源微微一怔。
沈兰瑰这一次来,给了他一张太子府的地图以及一粒丹丸,“你且收着,这是苗域的蛊药。他短时间里都再离不开你,欲火攻心。这一盒是迷香,半柱香功夫便会昏迷,醒来会忘记昏迷前的事情,你切忌用后要离开屋内。”
沐浴的时间掐着差不多到了,王源把东西都收好,看沈兰瑰从窗外离开,他才匆匆弄湿头发,披上外衣吩咐紫兰与红叶她们进来。
没想到没过多久,王俊凯却来了他这里。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带着病气的苍白,像被雪压弯了的松木。他看着王源,似乎欲言又止,到底是轻轻叹息一声。
“源源。”他喊了一句。
谁都满腹心事,谁也猜不透对方的心。
现在王俊凯每一次来也只有只言片语。王源不再对他横眉冷对,可他现在像暴雨里被刮断的枝桠,万念俱灰,连反抗都懒得费力气,就那么随风而去。
“你如果觉得孤独,不如过几日……我陪你出门走走。”他说,整个人因为肩伤折磨而显柔和,“你若不想我去……也可以是紫兰和红叶,我会命人保护你们。”
他听着王俊凯的话,突然笑起来。他这幅神态依然漂亮,融合着清冷和厌倦世事的清嘲。
“无所谓,太子殿下如果想去,便一起去好了。”
王俊凯什么都没有说,突然转身抱住他。他想,自己虽然是太子,却原来也依然如此惶恐。这种惶恐和他跪在正殿皇帝面前不同,他害怕王源这样的神情,也心痛王源这样的神情。他是功臣也是罪人,这样糟糕的身份是没有办法开口说安慰话的。
沉默的拥抱着,过了很久,变成了亲吻。
房间里的蜡烛摇曳着,一点点在暖声下吹灭光芒。
王俊凯索求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是自己可以在大汗淋漓下短暂的失神,好像是王源短暂的、不那么恨他的时刻。
王俊凯的肩膀缠着白纱布,王俊凯好像并不避讳在王源面前露出自己的弱点。此刻他满眼都是情欲,抱着王源,细细亲吻着他。
而王源低头的时候,看见他的肩膀正在渗血,一点点地从纱布里洇出来。
可王俊凯好像并不在意,他只想抱着王源,沉溺情爱,就连眼里的光也是昏庸无度的模样。
“受伤了。”他说,眼神顿顿地看着王俊凯。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态,木然地在做陈述。
“不好吗,你是高兴的吧?”王俊凯吻着他,轻又密,甚至带着一种让王源难以想象的讨好,略略恢复理智的眼里不掩被情欲支配的残余。
报复一个人爽快吗,无时无刻装作自己从没爱过。沾着血的桃花开的更盛,闭上眼睛如何都忘不掉。
“是啊,王俊凯。”他仰起头,“你罪有应得。”
“所以你千万不要死……活着惩罚我,活着看天如何报应我。”王俊凯说完,又一次低下头吻他。
那是多么病态的交缠,简直是病入膏肓,荒谬至极。他们都在发泄和报复各自的疼痛,少年纯澈的灵魂正在缓缓腐朽,红烛帐中,都是异梦。
王俊凯最后在一声呢喃后,头侧向了一边。王源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或者是昏了过去。
他没有动,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王俊凯,看他终于解下防备,不再眉目冷峻,而像是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少年。
王俊凯眉目紧蹙,可能是伤势发作,整个人的意识也迷迷糊糊。
王源看着他沉睡的模样。他肩膀的血已经不出了,却还是染红了那块纱布,他就这样躺在王源的怀里。
“源源……没有。我没有。”王俊凯突然的梦呓,让王源的眼神在这烛光中显得戾气生寒。
他曾经有多么信任王俊凯,有多么爱王俊凯,现在就有多么恨他。
“你有。”王源的下巴因为复杂的恨意与痛苦微微颤抖:“王俊凯,你有。”
他枕头下有刀,王俊凯现在的模样毫无抵抗之力,一切都能轻松了结的样子。他想了很久,收起来了那把刀,沈兰瑰给的那颗苗寨蛊丸被他融在了水里,王源没有花什么力气,就让半昏迷中的王俊凯全数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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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离国被灭国的尾七。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紫兰出去偷偷帮王源买了锡箔和祭品,小心翼翼地守着门。他一身素服,对着远方离国的方向一次次叩首。
整个人单薄的好像要被吹散,他跪在地上,一头黑发散着,也随风飘,
烧锡箔的烟袅袅的飘着,他眼神麻木空洞,灭族灭国,纸灰飞作⽩蝴蝶,终于所有的泪都流干了,倒显得平静。
王俊凯来的时候,没有推门进去。他隔着门缝,看他跪在湿滑泥泞的地上,心里像被人狠狠撕开了一道。
他到底是不忍再看下去了,安静地转身离开。他回了自己的寝宫,突然问旁边的太监,“本王与昔日,有何区别?”
太监一怔,恭恭敬敬地夸赞一通,王俊凯却只觉得乏力,叫他退下去。
手里的毛笔拿起来又放下。
他儿时贪玩,在冷宫撞见过一位废妃。那废妃陆氏,曾也是他母亲的姐妹,被人陷害打入冷宫。他至今记得,记忆里端美的陆贵人,披散着长发,说,“你也与我一样,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那时候他只当陆氏精神失常,这一刻突然恍然。
等王俊凯再回去的时候,是红叶来报说,王源喝醉了酒,就这样倒在院子里。
他当下扔下卷轴,一路小跑过去,甚至雨天湿滑重重地摔了一跤。
王俊凯赶到的时候,王源就这样躺在地上,旁边的已经翻了的酒。他穿着白衣,可全身都是酒与泥混合的脏水,还有烧锡箔的灰烬,像深深陷在沼泽里,也像破碎被人践踏过的蝴蝶,苟延残喘。
王俊凯再也忍不住了,他把王源一把抱起来,在雨里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王俊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眼神再无明亮可言,爱欲、愧疚、秘密和沉重的负罪感,在这灰蒙蒙的雨天傍晚,像箭矢一样射穿了少年的心。
“太子殿下……”旁人上前来试图劝阻,他只狠狠地让他们滚。
他抱着王源在雨里,就这样淋着,“源源,源源,全都是我的错。”
王俊凯一遍遍的重复,抱着王源在怀里,一遍遍道歉,泣不成声。
“我们再也不能回头了。”他再没有皇子威严了,眼前无比凄哀,这一刻他们也像是松鹤山的少年,这个世界就有他们两个人。哪怕痛苦,但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一晚是怎么过的,王源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他头痛欲裂,在王俊凯的寝殿里。
王俊凯早已经去上朝了,他起身,想离开却被侍卫告知,太子殿下要他今后就住在这里。
王俊凯不再如昔日冷漠倔强。那日他回来,开始温柔得软着嗓子问他饿不饿。他又开始像那个体贴入微的少年,又光明磊落。蛊毒让他性子都变了,黏人服帖。
王源从之前沈兰瑰给他的地图里,知道了王俊凯的寝殿有一个地下通道:在他的床底下,有段深深的台阶。
其实那日王源本来只想通过这里走出去,回到他之前住的地方去拿沈兰瑰给他的东西,却不想这通道直连接着一个桌子,而那上面布满了信件。
谁也逃不过好奇心的驱使。
他知道那一定都是王俊凯的秘密。
第一封信,是王俊凯写给皇帝,他主动要求出征离国。
第二封信,居然是他母亲的笔迹,他不知道这封信从哪里寄给谁,因为纸张浸过水,他只大概看出几段话,字字在问王源的近况。
此刻的精神已经不太能够支撑继续看下去,光是这两封信件就让他心脏发抖,像被长针扎穿了,一边发抖,一边透不过气来。
王源没有回自己的宫去,浑浑噩噩地原路返回了王俊凯的寝殿。
他在想王俊凯为什么会有第二封信,大脑给他的答案,无论如何都会联系到第一封。他想王俊凯可能去了他的家,所以才会获得这些书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俊凯回来了。
他看着王源,这一天反常地安静温柔。
那颗蛊丸的效果来得比王源想得更快。好像是从那天开始,王俊凯在外变得格外喜怒无常,却对他百般听从,甚至到了小心翼翼乞求的程度。
那蛊丸让本能欲望常常支配他的思维,他一点点变得昏庸,像快渴死的池鱼,急切地渴望抚慰。
他会把头贴到他的手边,像彻底被驯化的野兽。
“我很爱你。”他急切地,“真的很爱你。”
“你不爱我。”王源看着他,手摸着他的头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突然眼神冷厉起来,药效发作时候有点像个痴儿,“谁这样说,本王杀了他。”
“是我,你要杀了我吗。”王源问他,手指冰凉地触碰在他的脸颊。
王俊凯的眼神才涣散起来,他突然变得卑微的可怜,一次次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会更爱你,我一定更加爱你。”
他哪里有半分可以当太子的模样。
蛊药真如沈兰瑰所说,要人命的情蛊,引子是过往的爱与愧疚,两味药侵入王俊凯的骨髓,要他疼的直不起腰来,半分太子的姿态也做不出。
这一切都显得这样畸形病态。
王源看着王俊凯在自己的膝盖上昏睡过去,心里突然透不过气来的一样疼。他很难不会想起他们曾经相爱的一切,在松鹤山的那段岁月,他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都曾经是光风霁月的少年,曾经也想携手称霸武林,住在世外桃源,可现在却好像万劫不复一样,谁都变得全身疮痍,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在报复王俊凯,可却总有哪里不对,王源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变得丝毫开心,而更加痛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王俊凯每日对他的依恋越来越大。王俊凯真的好像没有办法离开他一样,从朝堂回来就要与他待在一起。
这种状态让王源整个人受尽折磨。
王源无时无刻不被自己的内心谴责:因为总有些难抑的时刻,他自欺欺人地让自己沉浸在王俊凯的爱,假装现在的欢愉是他们曾经的快乐。
王俊凯离不开他,他满眼都是爱,可是这种爱病态痴迷,王源有微弱的报复快感,却更多的感到痛心。
王俊凯昔日神采奕奕的样子,与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相似?可那也是真实存在的,他曾是这样丰神俊朗、烂漫天真的少年郎。
他亲吻着王俊凯,第一次主动的抱着他的脖子,却又暗暗攥紧拳头,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满手鲜血的,他是怎样的罪魁祸首。
可像飞蛾扑火,人总喜欢明亮的美好的回忆。
他爱王俊凯,在这样短短亲吻他的时候,他是念着他们过去的好的。
王俊凯确实爱他,那蛊药让他一点底线也没有了。那日是元宵,他在所有人的阻止里,真的带着王源出了府。码头的画舫停着,他要带他夜游金陵秦淮河。
这一路灯火阑珊,袨服华妆到处逢,人在暗里蛰伏已久的心都似敞亮了些。
在那画舫里,王俊凯从后背抱着王源,“你喜欢月亮,我日日带你出来看月亮。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努力给你。”
这蛊让他像个少年,他变得脾气很糟,动辄重罚属下,太子府人心惶惶。可他也是用少年的样子爱王源,一腔不屑掩盖的真情。
“我要的你给不了。”他缓缓地开口,手冰凉地摸着王俊凯的手,“我要你,你也给我吗?”
“我早是你的,什么不是你的。”他的鼻尖蹭着他的后劲,他突然顿了顿,似痴似忱似悲哀:“阿源,但你不要我的心,你是要我的命吧。”
五更钟动笙歌散,这话终还是让王源心沉了。
水波浮沉,上面是光,光下是深不见底的急流,就好像也是他的这一生。
而翌日傍晚,沈兰瑰终于来找他,第二天便是太后的寿辰。
王源其实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这一切总足够荒唐,那一天要来临了。
王源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们终于要永别了,所有的恨意,都从明天开始,会慢慢的消散。王源没有办法原谅王俊凯,他没办法不报国仇家恨。可到底仇要报了,他的心也死了,这辈子也不会再如此爱一场了。
那晚他没有抗拒王俊凯的亲吻,由他抱着,那一个吻绵缠着,像他们短暂又浓墨重彩的爱过的日子。
他那一刻没有在恨王俊凯,这会是他人生可以爱王俊凯最后的一晚,那就当作他们真的如此深深爱过一场的告别。
他们一直是相爱的,王源想,哪怕在他最恨王俊凯的时刻,他依然是爱王俊凯的。
“这一世这样没有缘分,下一世……”他说,声音飘渺得就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下一世,不要遇见了。
或许说上世轮回修行太浅,这一辈子竟要与这般沉重的国仇家恨密不可分。
我们在松鹤山时,明明也只是想这样简单地爱一场啊。他连做梦都没有图过荣华富贵,从始至终也只想闲云野鹤散漫一生,怎么偏他要身负这血海淘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哪一步错了呢?好像哪一步都错了。
“有来世,你我真的做普通人,不要生在帝王宰相家。”
终于都要结束了。
王源看着王俊凯,突然抱他抱得很紧。他眼睛干涩发疼,心里恨与爱化作荆棘,阻拦他脉络起伏。
事至如今,他心里很难描述这种痛苦。
在王俊凯精疲力尽在他的臂弯沉沉睡去以后,王源略一迟疑,点燃了之前沈兰瑰和他的那盒迷神香。
王俊凯本就累极了,那香点燃后,更是睡得昏昏沉沉。王源试探几次,终于放心翻身下床。绕过床帘,这一次熟门熟路地下到了那条通道里。
王源决心要看完那桌上的东西,自从看见他母亲的笔迹,他一直魂不守舍,在最后的这一天,他不想再有任何的秘密。
王源下到地道里,毫不在意地下的灰尘,那一桌信件凌乱的摆放着,他快步过去细细地翻阅着,面色却因为其中一封猝然大变。
四皇子那日坠马的真相,竟是皇帝要王俊凯动手了结他。
他颤抖着手翻找着过去的信件,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皇帝疑心四皇子非自己亲生血脉,而是淑妃与后宫侍卫私通。他无法自己动手,涉及皇家颜面,故把此事委任给太子。
王俊凯也没有杀四皇子,皇帝早就给他下了毒,只是那时候毒发才会摔断脖子。皇帝这一招巧妙地把舆论转移到了夺嫡嫌疑,更是一石二鸟地除去了四妃之一的淑妃。
再有,都是王俊凯与他的幕僚往来的信件。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信件里,王俊凯提到知道自己的太子位置岌岌可危,皇帝对他早已经不信任,甚至在朝堂当中刻意设绊。
“皇帝老了,近日更加敏感多疑,杀了几位言官。我的心腹回禀,皇帝忌惮太子羽翼渐丰,想把废太子,立他跟最近他最宠爱的徐嫔的幼子为嫡。他也想要废我母妃,说她家族有大不敬罪。”
王俊凯这些年过得如此步步为营。
王源也明白,他为何会主动要求出征离国。
想到这里,王源捏着信件的手忍不住的发抖。
他的家人和故土,都是他皇位的垫脚石。可他却毫不知情。
“若来日本王登基,陈大人必定为宰相。还望陈大人委托陈贵人,在后宫助我母妃除去徐嫔势力。”
“太子妃娘家显赫,沈大将军为本王心腹,如若那一天到来,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那一封封的信件都是王俊凯的狼子野心。
翻到最后,在王源的精神快要崩溃之时,他看见一座宅院的地契:那在金陵城郊,颇为遥远,他不知道王俊凯为什么会有一座那里的宅院,以他的身份其实不必金屋藏娇。
更甚,和这封信夹在一起的往来的信件里,他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那都是他离国的家人,然后纸上的名字一个个都被拿墨水划掉。
王源不理解,可是那张桌子上再也没有别的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消息。
天也快要亮了,他没有时间再停留下去,原路返回到了王俊凯的身边。
那柱香已经灭了,王俊凯还在昏睡之中,却已经有了一点要醒的迹象。
王源沉默的看着王俊凯,想着今晚他们会是如何一番场景。
要变天了,谁也不知道明日此刻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生死离别,其实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样想来,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东西,也是可悲。
沈兰瑰最早给他的那颗药,王源把它融进了水里,可到底犹豫很久没有动手。后来的时间,他都如此发着呆过去了。
直到王俊凯醒来,朦胧地抱着他叫他源源。他吻着他,清晨也动了情,不顾上朝要迟到。
在王源依然没有回神时候,他起身说口渴,喝完了那杯茶水。王源的心沉下去,带着一种死寂的绝望感。
“今天是太后寿辰,今日该要很晚回来。”他说。
王源抬起头,他很久很久才说出话来。
“王俊凯。”他喊,然后木然地,就那么看着他。
王俊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眼神眷恋温软。
这一切都显得毫无退路且绝望,今夜过后,他也不再准备在这个世上多花一天时间。他早就心死绝望,这多出来的两个月的时间,也无非是一段挣扎。他恨王俊凯,也不准备原谅自己。
王源的仇恨似乎都越飘越远,连同他的生命,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意义。
那是王源第一次主动和他说帮他更衣。
王俊凯眼里都是喜悦,像个孩子。
王俊凯要出门的时候,王源又轻轻地喊了他一句名字。王俊凯回过头来,温柔明媚地站在这清晨黎明光里,“源源。”
王源看着他,这一刻像极了他们多年前的很多个早晨,只是松鹤山的早晨永远那么明媚。那时候王俊凯想尽办法和他住来了一个屋,每天清晨分开去上早课,每天与他告别。
这一刻,这一幕,好像好像。
眼前是他的王俊凯,不是大裕太子,他是王俊凯。
王源眼眶胀痛的厉害,突然想抱抱他,他知道这是他们此生的告别。
可他到底没有抱他,心里的恨和痛让他寸步难行。他冰冷地注视着王俊凯,可这一眼也看了很久很久。
想来此生也可以不要告别。那么我们再也不要见了,王俊凯。
“源源,那我走了,你好好的等我。”他说,太子龙袍在黎明金色光线下的光,让他整个人都透明起来。
王源看着王俊凯出门,骑上马,一点点消失在远处。
这一眼他看了很久很久,好像把他们过往一生都看尽看穿。
他想,这一生我再不会等你了,王俊凯。
沈兰瑰在王俊凯走后也来找了他。
她今日很美,化了要进宫特别正式的妆,穿戴了整套太子妃的服制。
“今夜之后,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再见了。”她说,眼里除了冷漠与坚定外,并没有任何的神色,“兰瑰同你缘分一场,多谢王公子照拂,今天特来告别。”
王源看着她,过了很久突然开口,“沈小姐,四皇子不是他杀的。”
沈兰瑰的眉头猛然蹙起,“你在说什么。”
“你给我的地图上,太子寝宫下的密道。”他说,把那封信件的所有内容都复述给她。
沈兰瑰的眼里都是难以置信之色,她真的咬紧了牙关,连面部肌肉都在不自觉的用力,她逼近王源:“你别是对他动了心,你在骗我,你不想我杀了他!”
“你给我的那颗药已经下进了他的茶水里,他也喝完了。”王源说,“只是,你或许想知道你想报复的人,另有其人。这个真相与我无关,不会让我不恨他。”
沈兰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大口的喘着气。
这个真相似乎把她击碎了。
其实恨意何尝不是一种精神支柱,可这一刻有细微的碎裂声,在她的心脏深处断裂蔓延。
“那他王俊凯的手没有沾血吗?”她一贯冷漠强硬的眼里蓄满了泪,“四皇子是他的亲弟弟,我……你知不知道,阿闻最崇拜的除了他的父皇,就是他这个哥哥,阿闻口口声声都是王俊凯的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为什么不救救他?你知不知道我的阿闻是怎么样的人,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从来不在乎皇位,也没有想过要去夺嫡,他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沈兰瑰素来冷傲的模样土崩瓦解,她哭的只像是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少女。
“是皇帝要杀他。”王源轻叹。
“助纣为虐!”她道,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你为什么恨王俊凯,难道是他一人灭你的离国!我也不会放过这个狗皇帝,虎毒不食子,他竟为了那么一句话,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阿闻本来也可以给他的皇祖母贺寿的,这一日我本该站在阿闻的身边,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爱和阿闻的命都如草芥?凭什么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可以感同身受你的挣扎,但你永远不能感同身受我的恨!”
沈兰瑰说完,颤抖着缓了很久。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整理了仪容便准备离开,“我早上便要入宫去见太后。这一别就是永远了,王少爷,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帮助,你自珍重罢。”
她走了,背脊挺得笔直。
王源目送着她走,那阵被她带起来的风,越来越远。
短短几柱香,经历两次诀别,好像也让他精疲力尽了。
此地⼀为别,再无相逢时。
他恨王俊凯,可这一刻又觉得,他和沈兰瑰没什么不一样,他恨的人不应该只是王俊凯。
王源在王俊凯的寝宫,平静麻木地坐了很久,漠然到仿佛灵魂出窍。他不知道明日会是如何一番景象,是否这里到处都覆盖白绫。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红叶和紫兰在院子里洒扫,两个小姑娘活泼又可爱,为了小事拌嘴拌个没完。
“等太子回来,我可要告你的状!”红叶说,她不知道王源在看她们,拿着扫帚气呼呼的追着紫兰。
王源倚在门口,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显得疲惫不堪。他很久没有看过日出的过程,偶尔有鸟儿飞过,叫声好似哀歌。
好一会儿她们才发现,一下子乖乖收敛起来,“少爷,您怎么来啦?”红叶道,“可是要吃些什么,我去给您做。”
王源摇了摇头,突然道:“红叶,我想出府走走。你与紫兰可否陪我?”
红叶一怔,有点犹豫地看向紫兰。
“太子殿下吩咐,若您想去,我们可以陪您出去。”紫兰想了想答道。她也想王源开心一点,这些日子的相处,王源对她们都很好,她从小吃了很多苦,从没有人会关心她得了风寒难不难受,只有王源会派人被她请医生来看。
她虽然衷心于王俊凯,也很希望对王源好。
其实两个小姑娘也很开心,她们在太子府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王源,很多时日没有见过大街上热闹的景色,收拾了点包裹就欢天喜地的跟着王源出了门。
王源终于借此出了王府。那市集里有卖首饰的小摊贩,他给了紫兰红叶一人一些银子,叫她们买些喜欢的珠钗,在小姑娘们挑选的时候,他转身混在人群里悄悄离开。
紫兰和红叶有武功在身,但王源之前的武功内力早已经因为沈兰瑰给的药恢复八九成,紫兰虽然很快发现了端倪,却是怎么都追不上他的。
那也是王源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活动筋骨,他要去一个地方,王俊凯信里那张房契所在的地方。
他彻底甩开红叶她们之后,拿成色极好的玉佩换了路边小摊贩的一匹马和一套普通衣服。
那套府邸甚至远出了金陵城,在靠近附近城池的郊外。王源花了很久才找到位置,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翻了墙。他心脏跳得很快,有预感自己会知道王俊凯的了不得的秘密。
等王源一路摸到了宅子正厅,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彻底愣在原地。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抱着婴儿的女子,赫然是他的母亲戚氏。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穿着普通农家妇人的衣裳,不再是昔日当家夫人的模样,可那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确确实实是他心里以为早已死在离国的母亲。
“娘……”他哆嗦着嘴唇,哑声喊了出口。
“你是……源源?”戚氏看向他的方向,黯淡的眼里突然迸出光,她把孩子给了旁边的侍女,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你活着,源源,你还活着?”
她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似乎是害怕被人发现,把王源拉进了旁边的屋子。
他听着母亲哭诉,拳头也越攥越紧,脸色苍白。
他母亲以为他早就被大裕所害,他离家之后,府里也发生了许多动荡,他的两个哥哥都参了军,最终死在那场战役里。
在离国快要被灭国之时,正是大裕太子率兵进的宰相府。太子手下率先杀了他的父亲,回去给军队立功。
但是王俊凯打晕了她,说要抓走她拷问。等再醒来,她就已经到了一辆马车上,嘴被布条带塞住,再醒来就已经在大裕了。
除了她,还有宰相府几位活着的家眷。
“他……他还有留下什么话?”他问,手都在发抖,“娘,您可有受伤?”
“说涉及如果敢说一个字,就都杀了我们。”她泪眼婆娑,“我没有事,老太太本也是随着我们来的,只是她本身就受了伤,路上没有挺过去……他还救了你几个弟弟妹妹,都在这个府里养着,只是怕孩子吵闹引起路人疑心,只给他们在晚上出来玩一会……”
他怔住了神,呼吸都变得困难似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变得缓慢。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没想过是王俊凯救了他的家人。他的大脑甚至开始钝痛,眼前都变得模糊。
他知道了,也想起来了,那张名单上的所有人,此刻都在这座府邸里。
直到他母亲一把扶住他,王源才清醒过来。
他不要他死。
他的内心就只有这一个声音。
所有积累的仇恨都有了顺其自然的破口,喷涌而出,他不承认也要承认,他一直在等这个破口的出现。王源心痛的透不过气,有很多种情感撕扯着他的心脏,一块一块,千疮百孔。
他跪下身叩首,告别母亲要她好好保重,把身边的银子都留给了她。然后夺门而出,翻身上马,拼了命般的要赶回金陵。
这一路上,王源的脑海中只有王俊凯清晨临走时的背影,以及那句:“源源,你好好的等我。”
不等了,来找你。
回程的路下了很大的雨,他拼命地赶路,天已经暗下来了,他也终于看见了金陵城的城池灯火。
他在满心痛苦和焦躁里策马扬鞭,好像那些梦魇也会被抛之脑后。
王源翻墙入了皇宫,打晕了一个太监,换了他的衣服,一路往里走。
皇宫里的路反复错杂,好在今夜是大日子,所有宫女太监都赶着要去太后的寿宁宫帮忙,王源就低着头跟在几个步履匆匆的太监身后,就那么来到了寿宁宫。
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
王源终于看见了王俊凯,他在皇后旁边,举杯微笑。王俊凯虽然看上去没有太大异样,王源却看得出王俊凯体力不支,应该是早晨那杯茶水的原故,王俊凯其实一直虚扶着旁边的栏杆,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也是薄汗。
沈兰瑰在王俊凯的身边,嘴唇是笑着的,一边说着吉祥话,眼里的冷意却比夜色更甚。
他不动声色的想离王俊凯近一点,那场景本就热闹非凡,歌舞笙箫络绎不绝。
也是在最歌声鼎沸之时,王俊凯作为太子,率一众皇子公主举杯朝太后祝寿。
沈兰瑰终于等到了机会,该她祝词时候,她慢慢开口,嘴唇的笑意不改,“祝福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只不过……”
她顿了顿,眼神突然就变了,“只不过四皇子何曾不是孝心一片,太子殿下残杀手足,可有想过四皇子冤魂此刻也在这里看着你们享天伦之乐!”
她说完就拔刀动手,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兰瑰袖口里的另外几枚暗器毫不犹豫地飞向一边的皇帝,藏在袖中的长刃则要狠狠刺入王俊凯的胸膛,
也是千钧一发之际,旁边那位一直低着头的小太监突然飞身而出,挡在在太子身前。
沈兰瑰震惊地看着他。那一秒钟,她对上王源的眼睛,清澈而无比坚定。可她早已经被仇恨蒙蔽了所有的理智,没有时间探究,手里的那剑刃毫不犹豫地刺向王源。
王源闭上眼睛,非常平静地迎接那一刻,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可是他过了很久才感到轻微的疼痛。
王源睁开眼,是王俊凯挡在他的身前。沈兰瑰的刀俨然已经捅穿了王俊凯的身体,只有最尖处伤了王源一些。
可那轻微的疼痛很快地蔓延到了心脏,掀起让人头晕目眩的浪潮,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王俊凯看着王源,带着微笑,他好像唇齿微张想说些什么,然后大口的吐着血,身子一点点在他怀里软下去。
他的血温热地流在王源的手心里,烫得他发抖,嘴唇一瞬间没了血色。
沈兰瑰的剑下一瞬间指向了皇帝,毫不犹豫地挥出白刃,然后她也被终于反应过来的侍卫很快地包围住。
她看着周围逃窜尖叫的贵妃妃嫔,满身是血的皇帝和太子,嘴角尽是冷嘲的笑意。可她毫无惧色,骄傲又漠然,沈兰瑰根本不等侍卫出手,手里的剑毫不迟疑地狠狠抹向脖子。
“阿闻。”她轻轻念着,微笑着,然后像断了线的蝴蝶,翩翩倒下。
满头沉重的珠钗终于把她压垮了。
血像玫瑰,玫瑰凋零了。
王源抱着王俊凯,他好像整个人的神智都被打碎了,麻木地眼前发白,说着自己也听不清楚的话。他很快地被赶来的太医拉开,他们都只以为他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忙着去看王俊凯的伤势。
王源好像全身没了力气,被他们这样拖拽着架开,他就只有一个让他面色苍白的念头:王俊凯在保护他,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看得出来,王俊凯为什么会在刚才这样快的挡在他的面前,王源刚才想要保护王俊凯时候的那个飞身并不简单,其实跟着的是只有松鹤山弟子才可能知道的一套完整招式。他是准备要夺沈兰瑰的剑的,手的动作已经出去了,只是被王俊凯挡在了身前才没有成功。
王俊凯猜到了王源要做的动作,意味着王俊凯早就知道也想到了。他早就知道王源恢复了武功:那一开始本来是王俊凯给他下的软骨散,后来是沈兰瑰给了他解药。
王源一直以为是一个秘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原来王俊凯早就知道了。
王俊凯早就知道自己想要杀他,他知道所有的事情,知道自己对他的误会,知道自己的恨意,知道自己的杀心,知道他假装出来的堕落与爱意,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一步步配合他走到了今天。
王源不知道皇帝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那些妃嫔在哭喊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混沌,一切又远又近。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从松鹤山顶急坠而下,穿越云雾,怎么都到不了底。
有意识的时候,他正躺在不知名宫里的一处床榻,见他醒来,旁边的太监给他端来一杯热茶。
“你醒了。”那小太监坐过来,“不知你是哪个宫里头的?怎么就倒在那里?”
他依然目光木然,梦境与现实分不明白。对方却叹了口气,“你不舒服,便好好休养着,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可要去忙了。”
他才开口,声音哑的发不出来:“太子……”
小太监叹了口气,指了指覆在自己帽子上的白纱,“大将军府,都已经株连九族了。”
他的手腕被王源一把拽住,他的眼里突然才有了神色,“你说什么?”
这小太监倒也是个单纯心善的,虽然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战战兢兢的把话都和他说了。
王源才知道自己昏迷了快要两天,发着高烧,晕倒在宫中的官道上,被人以为是哪个生病的小太监,怕他晦气扰了附近宫里的娘娘,带来了这个地方。
皇太子遇刺,薨于大裕二十九年腊月廿三。日月失辉,天地即崩。诸王诸臣及天下百姓,哭怮动地。寿宁宫发生的一切都成为了秘密,太后秘旨,当夜之事涉及皇家最高颜面,泄露者杖毙,诛九族。
王源听完此话,好像突然惊醒一般,翻身下床,不管不顾地赶回太子府。
他来那日,这一条街都覆满红绫红灯笼,柳绿花红万景齐聚,他在轿中偷偷挑开一角,看喧天锣鼓,热闹非凡。那红纸炮仗都快要铺成新的街,他怀着巨大的秘密,与王俊凯拜了天地,王俊凯看着他磕核桃,红烛里,他眼神清亮,笑容盈盈地说,在大裕他们必会永结良缘,载明鸳谱。
而现在,满目凄白,簌簌而下。
王源看不真切,眼前都被慌的发疼。
他站在那里,单薄无力地颤抖着,突然紧紧拽住朝着太子府门口跪着怮哭的行人。
“你哭什么。”王源的眼神没有光,带着一种可怖的冷漠,又脆弱,像冬日刚刚结冰的冰层。他的嘴唇都在抖,手也在抖,好像会把眼前人的脖子折断。
对方被吓了住,跪坐在地上。
“太子又没有死,你哭什么。”他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哭什么?你哭什么?”
对方却只当他是一个疯子,往前手脚并用的爬了几步,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王源走的每一步都不稳,摇摇欲坠。下过雨的地上泥泞湿滑,他脸色甚至已经发着青,手也不知道在哪里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顺着他的指尖落下来,在肮脏的地面开出花。
他感觉不到疼,眼神涣散。
王俊凯那日的血,也是这样在他手里的。
王源终于回到了太子府,从痛哭流涕的人群里看见紫兰与红叶,她们俩人已经哭肿眼睛一身素衣,跪在那棺木前。
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
他远远看见棺木里王俊凯的脸,早已经煞白发青,毫无生气。他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模样,光是这一眼就让他大脑疼的空白。
王源站在那里,没有靠近。寒风把他全身吹的没有知觉,心也没有知觉。那么多人都哭了,只有他没有哭。
北风呼啸,薄云低暮。残雪楼台,千尺阴崖。
王源想,他是罪人,他万劫不复。
他亲手害死了王俊凯,是他。
那所宅院里母亲的脸,王俊凯替他挡下那箭时候的微笑,他中了蛊毒后的迷蒙挣扎,他看他时候克制掩盖的冷淡……这一幕幕都是箭矢,在他全身最痛的地方深深没入。他知道自己的余生都要度过了。
在这迟来的、让他如大梦初醒的真相面前,过去的许许多多都得到了解释。
王俊凯一直在爱他,用他的方式。可他直到今天才明白。
在一片的哭怮里,王源麻木地站在原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源曾和王俊凯走过松鹤山无数个冬日,风雪交加的夜晚,向往世外桃源,畅想烽火狼烟。可现在只剩这木棺,以及这个再也不会过去的冬日。
楼雪融城湿,宫云去殿低。
雪分崩离析,连同王源的意志与灵魂,一起支离破碎。
王源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天黑,直到他再也站不稳,跌坐于地,又直到天亮。
王源跌跌撞撞地独自一个人又回到了王俊凯的寝宫,他理智稍存,就想到要带走王俊凯地宫里的所有秘密。
听闻皇帝重伤不起,很快即会传位。他还有事情要做,他要在新太子抹尽他的痕迹前,带走这一切。
但王源如何都没有想到,在那封被他翻到熟悉的信件里,多了一封信。
“阿源。”
是王俊凯的笔迹,苍劲有力。
“这一切是我的报应,我不知道我会如何走到这一天,但我知道会的,我生在帝王家,死也会在帝王家。我这些年手里沾了很多鲜血,为这皇位怙恶不悛的日子也不在少数。
我有太多的话没有与你说,可我现在只希望你不要厌恶我的所有话:我真的愿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若有妻有子,琴瑟和鸣,天伦之乐。
这一生我是对不起你的,可我也真的没有一天不爱你。确实是我的部下杀了你的父亲,他死在我眼前,我就知道我此生对不起你。
要离国宰相府血流成河,是皇帝亲自下的军令。在国与国的战争之间,你可能不相信,我纵然是太子,依然人微言轻的渺小。我是大裕太子,我没有办法抗令。是我对不起你,你如何恨我都是应该的。这一生如此了了,若有来世,我偿还你。
若有来世,与你说的一样,我再也不愿生在帝王家。哪怕是松鹤山的一头野鹿或一只林鸟,为草为木,我都不愿再生在帝王家深宫里。
松鹤山的日子是我人生最快活的时候,那么想起来,这一生也算没有浪费。
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我不让你死,本是自私,尽我可能弥补忏悔。可后来,我大概知道了这不会让你开心,可能只有今天的到来,你才会真的释怀。
是我欠你,是我绑你来大裕。我知道你恨我,我事到如今也什么都不畏惧了,刀山火海也好,万劫不复也罢,再来一次,我还是要你来大裕。哪怕全天下唾弃我,我不要你死,我出征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想的。也是大裕欠你,欠离国万千无辜百姓,身为太子,我身不由己,皇室的傀儡无法忤逆,若不然,四弟的结局也就是我的下场。你就当我自私懦弱,我不想那么早的死去,哪怕被你憎恨,我也依然还想在你身边久一点。
所以无论今日你见我如何,你要知道,我内心都坦然以对。这是我的报应。
我知道沈兰瑰恨我,你也恨我。我知道你给我下蛊,你忘了,我松鹤山时候的师傅是来自苗域。其实你不必要那么做,我对你的爱其实真的不需要下蛊。可我还是用下了,再爱你一点没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也知道你来过这里。那么你该知道我想让你知道的那个地方。没有早些告诉你,是怕事态动荡,你按不住性子贸然前去会惹人怀疑。皇帝多疑心,风吹草动,草木皆兵。
你武功恢复,你很高兴。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毁你自由,当时是怕不这样做,你倒就真的不顾一切。红叶与紫兰,我从没有让她们给我汇报过任何你的事。她们和我不一样,我一手带大她们,教她们是真的衷心于你,也是女儿家单纯心思。如果可以,还是依然让她们陪在你的身边吧。
源源,我真的每一天都在爱你,都会爱你。每一次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无数次想告诉你。可我开不了口,我知道你恨我,我哪里来的颜面在这种情况下再说爱你。
这一生太苦了,我不敢再求来世了,你不要遇到我,或许顺意开心一些。但你不要忧心,我也会求诸天神佛保佑,保佑你今生来世路途安好。虽有不甘,此为诀别,珍重。”
落字俊凯。
王源站在原地,麻木地一动不动。
他早就预料到了。
风化作冰冷的水,漫过了王源的脖子和全身,这封信字字如泣血,让他再无力气支撑向前半步。
王俊凯真的全都知道,却全都装作不知。
他爱他爱到如此,连同他的恨,一起沉默地爱着。
他是如何怀着这些心思度过的漫漫长夜,王俊凯怀着什么心情喝下那杯茶水,又是怎样微笑着拥抱他,坦然走入他设的局。
王源坐在那里,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
那口木棺已经钉死,他们这一生到底是沦落到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得了。
他的一切都走了。
-
大裕宁德二十九年正月。
皇帝驾崩于建德宫,那日太后生辰,沈兰瑰的剑伤到了他的肩膀。那皮肉伤势不算重,可皇帝年老体衰,伤口愈合不好一直在发炎,健康到底是一点点恶化了去。
本是万家灯火的春节,现在却变成了安静凄伤的国丧,金陵城内景象,暮风凄凄,月下风寒。
“他想您活着。”那是紫兰流着眼泪与他说的话,最后一句话。
紫兰亦在那晚自戕于太子府。
红叶说,紫兰姐姐全家早都已经不在了,本就是太子殿下多年前所救,她一心效忠于太子殿下,便也决定誓死效忠。
紫兰入府跟他时候不过十四岁,依然小姑娘心性。在他最绝望的那段时间,也是紫兰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她天真忠诚,比起红叶的活泼,紫兰总要把自己装得稳重成熟。
那端太子府孤寂的时光,也多亏了紫兰和红叶,才显得没有如此痛苦。
浮云蔽日去不返,总为秋风摧紫兰。
他的眼泪已经流完了。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来世热热闹闹地过一生吧。”他说,把那只紫兰做的纸鸢埋在她的坟冢,连同从王府外买来的珠钗脂粉。
“他想您活着……”
那就活着吧。
王俊凯希望他活着,是王俊凯救了他,他也要替他活着。
他留红叶在他母亲处照顾,也留给了他们大部分的银两,安顿好他们所有的生活。
野云万里,黑衣少年独自骑着马,从金陵远郊那套府邸骑向远方。
回首故人千里。
悲风切,冰雨结。
无论如何,都好好活着吧,他想这一生就像眼前的路,伤高恨远。
可是王俊凯,你在看着我吗,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过活。
王源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靠着老树独饮时候依然痛苦,但总会继续走下去。
时间总会平息疼痛的,再过不去的回忆也总有一天会变成疤痕,丑陋却平静地存在。
穿越金陵城外长长的田野阡陌,王源路过一个很漂亮的村庄。村口小溪水清浅,雨中乌篷船和杏花微微沉浮,水中涟漪与红鲤互相欢戏,晴天时候远处的山也被薄云笼罩着,白云深处如仙似幻。
那日正值他人婚娶,队伍长又热闹,一切都那么好。小孩子在路边鼓着掌,那新婚丈夫满脸笑容,身后的花轿是大红色的,喜庆好看。
真好啊,人生刚刚开始的样子可真好。
王源驻足,远远地看着他们,微笑祝福间,又想起王俊凯那夜神采奕奕的模样。恍惚间一切都会重现,那一屋红色锦被、龙凤花烛,他的人生也刚刚开始。
其实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他想。
王俊凯懂他的一切,他们是同门师兄弟,不止是爱情,还有一起长大的亲情,和挚交的友情。他再也不可能回到儿时,也再不可能遇到他了。
唯一不好只是他生于大裕,他生于离国。
可这不是王俊凯的错,也不是他王源的错,硬要说,那还是王俊凯硬把他骗来大裕。
真好笑,他居然会相信王俊凯的话,当他的太子“妃”,被师傅知道了,定能把他的胡子也气歪了。
王源想着,幻想到师傅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可好像师傅老了。
王俊凯也走了。
只有他一个人了。
“王俊凯,你真的很恶劣。你骗我来大裕,骗我是进宫偷宝物,结果你居然是太子。”他看着远远离开的迎亲队伍,一点点坐下身,靠在旁边的树上,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
王源又去村里的驿站打了些酒,平静了这些天的情绪又一次破溃起来了,“真的很恶劣,为什么偏偏要救我,为什么那么多事情不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可你用这种方式,又逃走了。”
王源一点点地流泪,一开始只是啜泣,最后怎么也忍不住了。他哭的实在难过。王俊凯走后,他终于第一次如此痛哭出声。
他真的很想王俊凯,连抬头看见那浮云都想王俊凯。他真的走不动了,他本以为游历四方,年复一年,总有一天他会接受事实。
但他无法接受,每一次试图说服自己,只会觉得更不能接受。
他甚至想,自己倒还不如沈兰瑰,现在的她应该也与四皇子重逢了。
他颓废了很久,最后又靠着酒睡下去。那么浑浑噩噩了几天,一壶酒后终于拿溪水洗了脸,连那溪水都像是水流无限似侬愁,昏昏沉沉地翻身上马。
王源这样最后到底体力不支,在路边缘遇的一座古寺歇脚下了。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古寺佛像真的可以让人的心安宁一些。
这古寺香火不旺,角落都结了蛛网,被王源进去时候耐心地打扫了干净。
微风作伴,王源日日跪在佛像前。会有些放空的时刻了,所有过去的悲喜都平静下来。好像真的理解了何期自性,本自清净。
“今对佛前至心发愿,愿自家亲眷身心康泰,无病无忧。愿府中年幼弟妹聪慧,健康快乐。”
还有什么愿望呢?在这终于可以许愿的时候。
这段时间以来,王源已经比一开始平静很多,可现在想来,倒好像是麻木。
无限思量,好像也没有再能说出口的愿望。不思量,自难忘。
王源坐在那佛像前的软垫上沉默半响,眼神慢慢低垂,“愿他来世不生帝王家,平安喜乐;愿他来世朝暮无风无雨,春风得意;愿他来世……娇妻佳婿,良辰好景。”
他说完,认认真真地再一次叩首。
头触在冰凉的地上,佛像前的虔诚祈祷,祈求宇宙万物三界诸相均看透,得以慰藉与安宁。
佛说这一生缘没有尽的人,下一世还会相遇。可他却不敢求他们再相遇了,他害怕这一世他们的缘分已尽了。
他实在太想王俊凯了,这每一天他还是都在想他。所谓的释怀只是刻意不去想而已。
老树残阳,梨花暮雨,空山寒蝉,无一不让他思念王俊凯。
晨钟暮鼓一日复一日,这种思念绝望又绵延。
偶尔他会梦见王俊凯,然后久久不愿睁开眼。目妄见,耳妄闻,一切纵然是虚无,也赛过梦里都见不到他。
在这样几个月后,王源才终于又启程了,瘦马和少年孤独的行走在这条路上。古寺不会给他生死间的希望,人生也没有给他。
可到底是王俊凯要他活下去,王俊凯为他挡了沈兰瑰的一剑。他想替王俊凯看看这河山,那么百年之后,他再遇到王俊凯的时候,王俊凯不会遗憾救了他。
王源留下了写诗的习惯,写花褪残红,也写春上枝头。写孩童嬉戏,也写山风蝴蝶,唯独不写自己的心。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呀,王源终于不想再飘荡了。
他来到吴国的都城,这里和大裕与离国都不一样,这里多是平原,也富饶美丽。只是没有离国连绵的山峦,也没有大裕金陵城的繁华。
他在城里开了一家油纸伞铺,取名金陵。
慢慢的,这油纸伞铺倒也成为了吴国都城被人熟知的。
那金陵伞铺门口种了一棵桃花树,比一般桃花树都大很多,枝繁叶茂的,春天开花时候繁花似锦,各外漂亮出尘,是老板亲自种的。王源也成为了酒楼饭后、闺阁少女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伞铺老板丰神如玉,雅若清兰,才情横溢,却永远形单影只。
他的伞铺也很特别,门口挂满了写着诗的字条,有些还挂着铃铛,像风铃一样,随风飘着,像乐阵。
纸上的诗作被客人看了转述出去。他们都说,伞铺老板的妻子来自金陵,可惜芳龄早逝,老板与她伉俪情深,悲伤之下,故独自游历四方。
金陵是个地名,也是他心埋葬在的地方。
外人把他的故事编了很多版本,传到王源的耳里,他也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而过。
那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好像多大的悲伤总有一天都会过去,人最终真的会归于平静。
油纸伞铺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故事有不错的生意,可王源似乎并没有心赚钱。他的伞做完就摆在柜上,要买的留下银子,多多少少他也不会细究。
王源总喜欢坐在那桃树下,面前拿小炉子温一壶茶,日复一日,季节更迭。
春光懒困倚微风,他看着花苞生长,看桃花绽放,最后看它凋零。等风吹起来的时候,最后它们一片片地、随着风离开他的身边。
王源也种了几株兰花,紫色的,煞是好看,精心养在盆里,小心翼翼地爱护着,偶尔也会与它说几句话,好似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邻居是对朴实善良的夫妻,开了家茶水铺,那孩子四五岁年纪,是个小姑娘,乳名樱桃,机灵劲儿像极了他离国时候的小妹妹。
小姑娘总喜欢来找王源玩,坐他怀里要他说故事。
他给她讲起金陵,他说他们金陵不下吴国这样的雨,他们金陵的雨又细又密,有时候觉得舒舒服服的,有时候觉得往人心里扎。
“那金陵的人呢?他们也长得和我们一样吗?”
“不一样。”他笑着,又做了个鬼脸逗她咯咯笑。
小丫头喊他王家哥哥,他们只知道王源姓什么,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王源偶尔会放纸鸢,是一只凤凰,是吴国没有的式样,栩栩如生。他每次放纸鸢,视线都会久久的转不开,看着纸鸢飞旋在天空里,神态却毫无一般人放纸鸢的快乐。
他还是想着远方,希望那纸鸢帮他看看远方。
也帮他看看天上,离天上近一点,离那个人近一点。
可人间的风筝就是人间的风筝,他到底此生与爱阴阳两隔,只能借此慰藉。
有一天门口来了一个说书先生,坐人群里说大裕的事情,说自那日太后生辰后宫之乱。
王源的心没有什么浮动,只大裕这两个字让他稍微怔了怔。他放下手里的油纸伞,只觉得很恍惚,那好像都是前尘往事了,好像剧中人都忘记了自己是剧中人。
王源才晓得,先皇先后离世驾崩后,最终王俊凯的六弟继位,改元建新。
那说书先生旁边围满了人,他说着大裕那些事,那日太后宴席的闹剧到底是传开了,成为了民间百姓最好奇的宫中秘闻。说书人说先太子相貌鄙陋,又凶狠暴戾,那个美艳动人的太子妃对其婚事才如此不满,宁死抗婚。
先太子……先太子。听别人提起他,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哥哥为什么哭了?”小丫头本来在他身边玩,突然抬头问,他才发现自己流了眼泪。
好像很多事情不去提,就是真的可以划作为遗忘。可到底是自欺欺人罢了,王源只要一去想那个名字,这一切就好像是昨天。连名字都不敢想的人,算什么遗忘。
好像就是昨天……王俊凯的血流在他的手心里,他跪在太子府,跪的全身麻木,紫兰也自戕在第二天的夜里。这些回忆压得他整个人发麻,手摸着旁边的桃花树粗糙的树干,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大裕太子一点也不丑,他是很好的模样。”他说,低着头又对着抱在怀里眼睛睁的圆圆的小丫头笑起来,“小樱桃,长大要许个好人家,要对你好,一辈子恩恩爱爱。哥哥会把这棵桃树当嫁妆送给你,种在新房子的院子里。”
“哥哥怎么不娶个嫂嫂?”
小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只有大人才有太多的话说不出口,眼神一点点又变得平静悠长。
松鹤山的桃花树一定还在,太子府的桃花还会开吗?
王源说,“是呀,你不要和哥哥一样。”
哥哥没有做到答应别人的事情,没有妻没有子,没有琴瑟和鸣,也没有天伦之乐。哥哥这一生估计要这样孤独终老了,千万不要和哥哥这样。
天色晚了,小樱桃回家了。他也便一个人回到油纸伞铺里做些磨竹子之类的琐碎活计。他一直在出神,今日心思不知怎么的格外重,好几次那竹枝都扎了手。
这一天是寿宁宫之乱过去的第七年了,正好是这一天。他没再继续扎伞,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锡箔去了屋子的后院。
白日有小樱桃,也有不时路过的路人和小贩,也不显得孤独。只是每天晚上这样漫长难熬。
今夜月色朦胧,朦胧的叫人睁不开眼,雾散也散不尽。锡箔纸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响声,那烟就飘去了好高的地方。
“七年了。”他一边烧着,一边自己喝着酒,“你好不好。”
他烧完锡箔,又烧了一把这几天做的一把纸伞,“那里冷吗,我不知道那里也会不会下雨,你就拿着。”
他的眼神是这样的寂寥,浸着今夜月色的孤冷。
“你要什么,梦里告诉我吧。哪怕你什么也不要,和我说一句吧,让我再见见你……”他一杯一杯的喝着,生怕自己不醉似的,嗓子间的辛辣解不了愁,只有眼神变得涣散。
王源终于醉了,侧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问。
“我急着赶路,可不知道老板能否为我扎一把伞。”
那声音让他怔了怔,却并没有回头,他只说了句,“你可以从桌上直接挑一把,你的声音有几分像我一位故人,当我送你的。”
“阿源。”静默片刻,那人喊。
只有王俊凯才喊他阿源。
他的心被悬在了半空里,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他回神只以为自己是思念成疾发了疯。他想自己应该是是真的喝醉酒了,老天爷念他思念疾苦,所以在这种时候给他一点幻象。
也好,但愿长醉不复醒。
可那人又喊了一遍,“阿源。”
王源僵硬地,才终于慢慢地回过身,那一秒钟就要套光他所有的勇气了。但反正醉也醉了,他什么都不害怕了。今夜是他走的日子,可哪怕是鬼也没有关系,人间真的有鬼魂才好,鬼魂哪里比得上阴阳两隔可怕呢。
王俊凯站在他的眼前。他实在瘦了很多,脸颊要脱相,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
“我终于……找到你了。”王俊凯站在屋外的光里,整个人都很不真实。
王源只站起来,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他只有一个想法,无论是不是真的,是人是鬼是他疯魔出来的臆想,他这辈子都想要再抱抱王俊凯。
“你带我走吧。”他说,失声痛哭,“带我走。”
“小源,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可是那个怀抱真的是温暖的,王俊凯解释着,一边抬手摸着他的脸,“我一路都在问你的踪迹,我伤势一⻅好就来找你。我从金陵一路出来,我问了无数的人,走了无数的路,好多次都只与你差一点距离。终于你在这里。”
王源这些句带我走真的一瞬间扎碎了王俊凯的心。他…还是没有好好过,竟然这些年过去,最终也难以释怀,不留恋人生。
那些漫漫长夜,王俊凯也一个人孤身策马扬鞭,他日夜兼程地找遍了路上的村庄和小镇。他到处问,带着痛苦和热切一次次与人形容王源的模样,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他有一次听人说自己的村里有一个小傻子,生的就像他形容的那人那样。
他一路赶去,山高水远,他都想好了,就算他变成了小傻子,也都没有关系。他也会继续爱他,好好养他一辈子。可天意弄人,那个小傻子只与王源有四五分相似罢了。
可王俊凯依然把身边为数不多的钱都留给了那个小傻子,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动恻隐之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王源会在吴国,吴国实在太远了,他不知道他怎么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王俊凯作为死去的太子,自然不能暴露身份;一开始他在夜里偷偷摸摸的把整个金陵城都找遍了,连乱葬岗都不愿意放弃。
再后来王俊凯去了离国旧址,受无数冷眼,街上拉住人就要问,不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王源不知道的地方,他也真的找他找遍了所有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他靠在王源曾经到过的那个村子。有人说,“很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少年在村口饮酒,可后来往那边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独自一路往前,喝就喝山泉水,帮农家做事换一碗饭吃。终于有一天,大概是老天爷实在动了恻隐之心,王俊凯在路人嘴里听说了“金陵伞铺”的故事。他发了疯一样地拉住人家,求对方再把故事说一遍,然后没有合眼地疯狂赶路。
他知道他会见到王源的,那个人只有王源,只会是王源。
“你......你为什么......”王源有点手忙脚乱地抬手去摸王俊凯的脸颊,要确定他是真的,而不是 他思念成疾发了疯,像个盲童一样毫无章法地,“为什么?怎么会?”
王俊凯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抱了他很久,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再终于开口同他娓娓解释。
王俊凯那日确实重伤,失血很多,但短暂昏迷后醒来依然神志清醒,立刻决定将计就计。
他在宫内趁着皇帝同时受伤乱作一团,和心腹太医演了一出假死剧码。那口棺里躺着的,其实是易了容的、宫外一户人家刚刚因病去世的男人。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天下动荡。他躲在早已经筹备好的一处偏远⺠宅,独自疗伤。他本就肩膀有伤,高烧不断,只因为想着王源才最后一个人熬下来。
“只有这样才可以离开太子府,只有太子死了,才可以不当太子。”王俊凯摸着王源的脸,“瘦了,我真 的不是想你担心,更不想你平白为我难过。这件事情⻛险太大,我别无他法,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然一旦露出破绽,不堪设想。”
“源源,是我对不起你。”王俊凯又说,“我主动请缨出征,确实是是为了我当时的太子之位,也 是为了救你的家人。你父亲的事情属实是我的责任,是我的部下急于邀功,我......难逃其责。”
王源慢慢地缓过神来,巨大的情绪冲昏了他的神志,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源,这些日子我⻛雨兼程也不觉得苦,我不想你这样担心,我连觉也不敢睡,只怕与你失之交臂,菩萨保佑,我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你。”
“菩萨保佑。”王源汹涌地流着眼泪,依然显得恍惚,“此生我已得偿所愿,再无福泽所求。”
“前半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就当真的死了一回,之前的一切都算前尘往事,我与你,今后一定要好好活。”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雨也无晴。
-
有彩蛋哦记得解锁,520快乐!
《春风吹拂》文案
文案:
*亲世代预警
*疯批预警
*治愈系
何其有幸,终究还是遇上了你,温润如水,洗刷我腐烂变质的灵魂。
愿所有活在冰窖的人,都可以遇到属于他的,温暖的风,如春天一样明媚,如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少年斯x蛇哈
看似刻薄实质温柔斯x看似阳光实质堕落哈
避雷指南:
1.存在一定ooc
2.微量擦边非爱情单箭头德哈 、狼哈,但只推动剧情,不介入感情,助攻体质(斯哈从一而终!)
别想了,亲妈本妈不会写修罗场的
cp洁癖勿入
3.有私设,但尽量以原著为本,考究勿入
4.前期哈利病态ooc,后期会被治愈。
小西弗温柔人设,但残忍刻薄本性不移...
文案:
*亲世代预警
*疯批预警
*治愈系
何其有幸,终究还是遇上了你,温润如水,洗刷我腐烂变质的灵魂。
愿所有活在冰窖的人,都可以遇到属于他的,温暖的风,如春天一样明媚,如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少年斯x蛇哈
看似刻薄实质温柔斯x看似阳光实质堕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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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存在一定ooc
2.微量擦边非爱情单箭头德哈 、狼哈,但只推动剧情,不介入感情,助攻体质(斯哈从一而终!)
别想了,亲妈本妈不会写修罗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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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私设,但尽量以原著为本,考究勿入
4.前期哈利病态ooc,后期会被治愈。
小西弗温柔人设,但残忍刻薄本性不移
5.非正剧,感情线为主,事业线为辅
6.生怕有人没看清楚避雷又偷偷在背后骂我,请将第二条避雷内容全文朗读并背诵⚠️
看文就是图个开心,不会想引起任何不愉快,自助避雷。本杂食党偶有考虑不周,但本文绝对走斯哈双向奔赴。
我是真的爱你
/2w字完结
/破镜重圆
/金主 x 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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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五点过来吧。”
在王源准备离开这间套房的时候,身后靠在床上看着电脑屏幕的男人突然开口。
他们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王俊凯不间断地在打字,连头也没有抬,这句话更加没有任何询问之意。
“王先生,我明天有通告。”
“那就让他们改期吧。”
“是综艺,改期的话会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王源转过身,好脾气地叙述原因,“王先生,我是最重要的嘉宾,他们的场地都是订好的,鲜花布景不可能再定,然后还有……”
“违约金多少,我写支票给你。”
短暂的沉默,王源的视线如此安静地停留在王俊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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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
/金主 x 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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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五点过来吧。”
在王源准备离开这间套房的时候,身后靠在床上看着电脑屏幕的男人突然开口。
他们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王俊凯不间断地在打字,连头也没有抬,这句话更加没有任何询问之意。
“王先生,我明天有通告。”
“那就让他们改期吧。”
“是综艺,改期的话会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王源转过身,好脾气地叙述原因,“王先生,我是最重要的嘉宾,他们的场地都是订好的,鲜花布景不可能再定,然后还有……”
“违约金多少,我写支票给你。”
短暂的沉默,王源的视线如此安静地停留在王俊凯的身上。他还是这种平静又冷淡的样子,任何情绪在这种压迫感面前都无法释放。
“不是这样的。”他终于皱眉,“王先生,很多事情不是钱的决定的。”
王俊凯也终于抬头,“我们确实可以拿钱决定绝大多数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们陷入了沉默。
“王先生,我们的合约快要到期了。”他说。
“可你现在还是必须在这里。”王俊凯抬起头,手指滑动鼠标关掉邮件屏幕。这句话确实太有指向性,在他们略显敏感的关系里,尤其是带着恶劣的轻视。
他说完以后其实是后悔的,有那么两秒钟,他在想要不要说句弥补的话。然而王源看了他几秒,最终安静的带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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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是现在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有所有憧憬娱乐圈的年轻人拥有的一切。
而王俊凯,是他背后的金主。
他在几年前一次机缘巧合的活动上对王源起了兴趣。
那时候的王源还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四五线小明星,代言的活动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
而王俊凯名下不重要的一个部门,是隔壁那家店铺规模大了几倍的奢侈品的亚太总代理,那天如微服私访,他由十几个工作人员和保镖陪同着做线下访问。
短暂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小明星眼睛闪闪的和旁边的人指着自己那家奢侈品店,“好酷,以后有机会能穿他们的衣服就好了。”
甚至在这种许愿时刻都没有雄心壮志说要代言吗?在娱乐圈,这种“野心”显得幼稚又可笑,也是因此这让王俊凯对王源有了印象。
再后,是不久以后的盛典晚会,那是他第二次见到王源。
小明星的节目因为时间不够被取消了,这应该是他们团队花了不少时间才争取来的资源。
但娱乐圈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这种不公平和委屈,如果你不够红,就只能自己沉默的咽下去。没人为你声张正义,因为娱乐圈是一个巨大的蛋糕,无数人分食得利,无数人暗中结盟。破坏任何的平衡,都将你推向一端的钉板。
王俊凯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无聊烦闷,看见小明星穿着薄薄的衣服坐在那里,倒是很漂亮,纤瘦得像只冬夜里的黑色蝴蝶。哪怕今夜都是漂亮面孔,但王源也依然可以在男明星里脱颖而出。
他坐的位置在王源团队斜前方,可以清楚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明星低了会头,突然一抬头对着旁边的人笑了,“啊呀,早下班更好,你们真心都想加班吗?我请大家吃火锅去。”
小明星旁边的人或沮丧或愤怒,他倒是笑意盈盈,一点也没有要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意思。
王俊凯拿着香槟,一边和人言笑晏晏地社交,一边同时在远处平静地观察着。
他并没有对王源产生什么怜悯,他早已经司空见惯这种事件:像王俊凯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和电视剧和电影里一样,因为这种事情就心动怜爱起一个陌生小明星。
他见过太多不公平了,但这个世界不就是如此?除非你有本事爬上去,你自己来定规矩。
但他觉得王源也足够聪明,情商高。王源甚至没有表现任何委屈和不满,这样一来,在结局无法改变的情况下,稳定了团队军心。
王俊凯是一个资本家、生意人,眼里看见的更多是价值。
此刻,时机恰好,王俊凯需要一个娱乐圈的聪明棋子来帮助完成一些他期待的事业版图。所以无论是缘份还是巧合,他让人联系了王源的经纪人。
那实在是个小工作室,小到经纪人看见王俊凯公司的title都微微一愣。
这件事情很快就谈妥下来,其实也没有谈判的必要性:王俊凯的资本力量就连一线明星都求之不得,这简直是天降的橄榄枝。王源团队包括他本人都只有中彩票般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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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最好的omakase,王俊凯第一次在私下场合正式见到王源。他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规矩安静地坐在榻榻米上。
“王先生。”
他拘谨而恭敬地喊,仔细听声音都在颤。也像从此以后每一次、什么时候王源都那么喊他。
王俊凯嗯了一声,好像习惯了任何社交场合的身份压迫。他的话都很少,从而整个人的气场也显得琢磨不透。
“Flementon的代言,下一个季度开始我会给你。”王俊凯开门见山,甚至比鼻腔的芥末味道更让他全身一激灵。
flementon是他们第一次擦肩而过那天,王源曾经盯着说想穿的牌子,这几年比肩传统一线成衣的奢侈品新秀。
“谢谢王先生,那么漂亮的衣服,我太喜欢了,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做的。”他回过神来,眼睛亮亮的点头,一副初出茅庐元气满满的样子,毫无任何扭捏或者刻意谦虚的推诿。
他是真的开心,毫不遮掩。
王俊凯盯着他的眼睛,略一颔首。
一顿饭结束,他们就签完了所有的合约。在王俊凯要买单的时候,才被告知说王源已经买了单。
“王总,谢谢你。”他说,非常认真地:“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好好为公司赚钱报答你的,到时候我会请你吃更贵的饭的。”
王俊凯没说话,没有太多表示,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你的老板,一顿饭无足轻重,以后不需要这样。”
“礼轻情意重。”王源说,把手里拿的薄荷糖给他,然后突然很认真地和他说,“谢谢。”
“不用什么谢谢。”王俊凯好像有与生俱来的冷淡,“互惠共赢,合作愉快。”
他们一起走到门口,王俊凯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待。王源对着他招招手,“王先生,再见。”
“你怎么回去。”他问。
“我……打车。”王源说,目送王俊凯走后蹦蹦跳跳的去车站等了公交车。
这顿饭确实昂贵,至少在他当时的消费里是天文数字,能赶得上他几场通告了,但还是兴高采烈和朋友分享,“是不是出息了?”
也好巧不巧,在路过中环的时候,王俊凯的车与王源坐的公交车并排等了红灯。
王源正靠着栏杆带着耳机,并没有看到窗外。他看上去乖巧的像高中生,带着一种因为稚嫩格外特别的温和。
拿王俊凯的想法来说,就是娱乐圈少有的、看上去很好骗的初生牛犊。
王俊凯皱了皱眉,想到王源告诉他自己也是打车,又想到刚才那顿饭的价格,尤其是自己还开了两瓶酒。
他其实有怀疑过王源之前的事情是不是一种极高情商的伪装,现在却觉得自己之前理解有误,王源可能真的性格如此,并不是故意扮演的聪明模样。
他这样想着,突然王源也看见了他。
香港的双层巴士不能开窗,他就摘下耳机对自己挥手。隔着口型王俊凯也知道他在喊王先生。
他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尤其是路人都开始侧目而视。
“下一站下车。”这是王源手机上下一秒收到的短信。
而王俊凯也确实把车停在下一站。
“王先生,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像看见朋友一样,王俊凯很难理解他竟然真的因为在路上偶遇到刚刚分别的人高兴。
“刚才不是说打车吗。”他其实不太擅长这种热情的对话。
“想……吹吹风。”
“巴士上能吹到什么风。”王俊凯终于一笑,下意识带着质疑地说完,才好像发现自己的过度直率。
于是他停了一秒,伸手给他摁下车窗按钮,“这里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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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风是开端,一点点吹出褶。
王俊凯给他的资源让所有人的艳羡,Flemington还只是一个开端,还有更多的代言,以及顶级导演的影视资源。作为资本大佬,王俊凯有的是钱,有钱到为他打造了很多量身定做的好资源,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刻意。
没过多久,小明星很快成为了行业里杀出来的黑马。从五线小明星到一线顶流,王源用了一年半:一部剧让他瞬间成为焦点,再两部大成本的电影让他彻底跻身顶流。
他天赋好,拿圈内人的说法,王源有这个命和运。
王俊凯始终在他背后,他们其实不太见面,王俊凯很忙,王源的通告也越来越满,一年也就七八次的见面的机会。
王源会给他发微信,大小事情好像都会跟他分享。大多都是小日记似的,口语化的,甚至会表露出自己的苦恼。
“老板…?”王俊凯曾在办公室收到他的一篇汇报。他一直以为自己不爱看这种不精简的碎碎念,但看多了,觉得王源的描述还挺有意思。
在王源第一次举办个演的那晚,王俊凯作为金主,请了他们整个团队聚餐。
王源没有卸舞台的妆,眼角依然带着亮晶晶的闪片。
在所有人喝到最后晕晕乎乎最尽兴的时刻,他举杯,到王俊凯的身边,很认真地说,“谢谢你,王先生。”
他真的很漂亮,男孩里少见干净如羊脂玉的纯粹的干净漂亮,有这个年纪少有的、属于美少年的清透感,笑起来时候神态真诚得让人心软。
“我妈妈也说您是我的贵人,希望我未来也可以给王先生带来更多。”
王俊凯看着他,不怎么言笑的脸上依然平静,眼神想错开,却到底移不开。
习惯在这样的名利场里,王俊凯第一次觉得自己失态。
“不用谢,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他轻轻一颔首,看着王源握着高脚杯的指尖:他也终于变得游刃有余起来了,王俊凯依然记得第一次带王源去酒会,他还下意识地蜷握整个杯身,腼腆地和品牌方介绍自己。
王俊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看王源长大的了。
今天第一次去了他的演唱会,看全场的粉丝为他这样疯狂,那是怎么样让人震惊的声浪,近乎震耳欲聋。全场的人都爱他。那一瞬间其实王俊凯觉得心里有一种成就感,现在褪去以后,又变成是莫名怅然。
他没有喝醉,却告诉王源自己觉得有些头晕。
“王先生。”
王源的眼睛还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清澈透亮,蹙起眉头真诚紧张地提出送他上楼。
其实王源一直琢磨不透王俊凯的,他身上带着一种好像是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是有点严厉的、也有点危险的。他见过无数风雨,能看穿自己。
在瑰丽总套的客厅里,王俊凯脱下了西装,他的白衬衫在一天的行程后有点褶皱,发蜡打过的额发也坠下几缕。
王源从来没有见过王俊凯这副模样。
室内的灯是暗黄的,酒店的落地灯,王俊凯的机械腕表在灯光下显得也柔和一点,他听见王俊凯问他,“这些年,受过什么委屈没有。”
王源抬起头,正对上王俊凯的眼睛。
可能是他下意识把王俊凯当作他不苟言笑的顶级上司,又或者是王源从来没有想过王俊凯会问出这样的有感情色彩的问题。
无论如何他好像没有这样长时间直接地盯着王俊凯看,心里都会像被微弱电流刺激一样的有点紧张。
“没有委屈,多亏了王先生。”
“你……”王俊凯看着他,暖光在他的脸上,王源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上扬,神采奕奕地样子,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
他希望王源不要叫自己王先生。
王源在舞台上的样子很漂亮迷人,是值得红遍大江南北的成熟偶像模样,不过王源甚至并不知道自己也去了现场。
王源不知道王俊凯看着自己被满天的闪片包围着,那时候他额角都是亮晶晶的,那件白色的衣服被汗印湿了,而王源抬着头,眼睛含着泪。
王俊凯看着他,安静地微微皱眉,那泪光把他的心里也印出一圈圈涟漪。
他骄傲,在漫天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里,又怅然,好像自己亲手把他变成月亮,送到遥远的海中央。
月亮照亮更多人,但他开始希望月亮离自己近一点。
王源真的很漂亮,也很聪明,是他生命里想起来会觉得开心的部分。
他总是在王源给他发信息时候回的很精简,甚至和他说其实不用一直汇报,可每一次收到王源的消息,确实都会让他从手里的工作出神。
“那就挺好的。”王俊凯突然眼神突然一敛,为自己短暂大脑的失态沉默。
王俊凯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对危险的成熟感知力,足以辨别自己的心神不宁。
或许是见到王源第一面,或许是香港那夜的双层巴士,又或者是王源那场个人演唱会。王俊凯没有办法再想了,也不想再思考。
他觉得自己是个糟糕且庸俗的男人,占有欲上了他的头,他把王源一步步推向几亿人的视线,现在却想把他关在自己的身边。
“王先生,您为什么会选我?”王源突然开了口。
有很多答案在他脑海里出现,是他聪明,还是有潜力,或者是他王俊凯自己敏锐的商业直接?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因为刚才的失态,王俊凯比平时更冷淡地轻声回答。
王俊凯性格如此,他一惯强势,好像什么时候都凌驾于普通人理智的顶端,再棘手的情况都能不带感情地处理。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问题,他就会用这种强硬的方式终止。
“对不起。”王源一怔,好像真的是他做错了一样小心翼翼的道歉。
王源这种怕自己的反应让王俊凯摇了摇头,突然变得烦躁,他不知道王源为什么要道歉,或许是是害怕自己。
王俊凯站起身到窗边,侧脸线条流畅而显得冷峻,补了一句,“不用想那么多,你做的很好。”
王源看着他,也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的眼睛。
“王源。”在几秒钟的沉默后,王俊凯转过脸道,“眼睛闭起来。”
那个瞬间的心脏狠狠地一滞,他知道要会发生什么。一瞬间有很多念头闪过,他甚至没有那么办法思考自己乖乖闭上眼睛的原因。
是因为王俊凯的身份使然,让他习惯性服从他的话吗?还是他不敢拒绝,因为对王俊凯的强硬冷淡心有畏惧?
王俊凯的吻很轻,他有感觉到自己唇边的气息,最终那个吻却偏落在他的额头。
王源太紧张了,因为闭着眼睛,紧张到嗅觉无比灵敏地集中在王俊凯身上的香水味道。
王俊凯的手搭在他的脸上,中指食指摸着他脸颊。看王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他觉得自己很恶劣,因为他知道王源不敢睁眼。
更恶劣的是,他内心喜悦于得到了王源的默许。因为喜欢吗?还是因为自己是他的……金主?
他没把王源当过金丝雀,从来没有,第一天签他的时候就没有。王俊凯不明白王源为什么不拒绝。难道今天以前的所有时刻,他一直在默许吗?难道王源觉得他一直都可以这样做吗?
王俊凯在坚硬外壳下的心极其敏感,而又爱擅下总结,至少此刻他没有意识到在亲密关系里,这种想法错的离谱。
这件事情好像触到了王俊凯的哪根神经,他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有一种不彻底就不舒坦的占有欲。
吻上王源额头的那一刻是因为理智,或者是出于喜欢的克制。这一刻就变成了偏激地报复、和肆意发泄的焦虑和占有欲。王俊凯想到了自己的“金主”身份,于是破罐子破摔地干脆就利用它。
但真正亲吻的那一瞬间,王俊凯又后悔了。
王俊凯之前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这是他从小到大在过分独立环境长大的性格缺陷,他足够强大到处理所有的问题,不带个人感情。但一旦需要个人情感的时刻,他会选择用自己熟悉的方式逃避。
用时髦的话是傲娇,但更多的其实是无所适从。
他看见王源的手心紧紧握着,好像置身一场海啸般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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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情搞砸了,从那天以后,他们的关系走向了这个诡异的极端。爱的淋漓尽致,亲吻欲占据他整个与他相处时候的大脑。
可是他不去捅破窗户纸,王源同时保守着秘密。
在王俊凯长包的套房,他位于上海北京深圳的私人公寓里,在他们相处了很多个夜晚。
他甚至安排了探班,在忙碌的行程里,去王源拍电影的深山里探他的班。
经纪人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那天王俊凯千里迢迢从附近的市里打包来一桌的菜,在保姆车里安静的陪王源吃饭。王俊凯走后,她小声调侃道说你是把老板牢牢圈住了,以后看来必然会节节高了。
那是一管好脾气的王源第一次对她皱起眉头,非常认真地说:“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是这样。”
他很难反驳下去,却觉得王俊凯对他的好是真心的,绝不应该这样被对待。
他很久没说话,哪怕经纪人为自己的玩笑道歉了也还是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觉得温暖,他会想王俊凯是真的对他好的。在娱乐圈的时间越久,越觉得温暖。王俊凯是他的老板,明明很多事情,他并不需要这样做的。
王俊凯送来的汤鲜美温热,王源刚才看见有一点点油渍在他衬衫袖口。
王俊凯的秘书刚才在私下开玩笑似的提起,这是他们老板亲自做的。
“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别看我们老板平时看上去不近人情,他对您还是很上心的。老板之前没有投资过娱乐圈,今天来是听说投资方到现场来,导演组会更给面子。”
王源会想给他发消息,大多时候是以汇报工作的方式,实则却是有一点点酸涩的心思。
想和他多说说话,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恰当。王源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捕捉蛛丝马迹好像要成为习惯了。
王俊凯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非常享受孤独的人,但和王源在一起的时刻,他感叹其实有人陪伴原来非常快乐。
其实和王源相处的很多个瞬间,王俊凯都会陷入沉默的清醒,却最终独自愠怒地选择保持现状。
他其实是想爱王源,但如果那么就要他当一个“金主”,也可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对王源是什么想法,王俊凯从来不会标榜自己。
他知道可能只是占有欲,他就是如此霸道不讲道理的人。
王俊凯想,可能真的就是他小气,见不得小明星变成大明星,他希望大明星依然属于他。
也可能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自我折磨,傲慢又害怕受伤,就是不愿意多问一句。
但他位高权重,周围甚至少有知心朋友,没有人能一针见血地、敢一针见血地说出他这种行为的幼稚和可笑。
甚至王俊凯从生气到清醒,都没有人知道他自我消化的过程。
无论如何,王俊凯和王源的关系变得不再如之前那样,这就像一个虚无牢笼,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自己被束缚。
“其实王先生这一路到现在也很辛苦吧。”
有一天王源这样问他。
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凌晨一点多,王源睡起来起夜时候看见王俊凯依然在书房。
微黄的灯光从缝隙流淌出来,王源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王俊凯都没有发现。他看着王俊凯安静地蹙眉,偶尔疲惫地按压太阳穴,然后时而仰起头,久久地把视线停在天花板吊顶。
他心里有点疼,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源蹑手蹑脚的去了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热的汤面。在厨房的烟雾缭绕里,他心里都很酸涩,他想进去抱抱王俊凯,却又知道自己这样可能……不是王俊凯想要的。
他不名正言顺。
娱乐圈这一路其实他走的依然很辛苦,但因为背负了王俊凯的期待,所以很多时刻才觉得自己是有支撑的。可还是很无力,要多努力,才能让王俊凯觉得开心呢?要多努力,才能够更自然长久一点在他身边呢?
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对的。他其实有很多心事,当大明星和谈容易?王源其实有太多不能说出来的压力和焦虑。
他好像突然就崩溃了一样。
那碗面差一点煮好的时候,王俊凯推门进来。
他本来只是想倒一杯水,进来却看见厨房亮着灯。王源开了锅灶,安静又好像非常痛苦地在独自擦眼泪。这种情绪无形又很强烈。
而在王俊凯进来的两秒钟后,他慌乱的抬手。
“您醒了。”他很快露出笑容,“我看您还在工作,想给您煮碗面。刚才切了点洋葱,然后忘记了去揉了眼睛……”
他话还没有说完,被王俊凯一把握住手。
“和我说实话。”他说,“你在哭什么?”
王源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酸涩被这些年学到的自制压了回去,“真的是洋葱。”他看上去还有点自嘲,“最近记性太差了,切完忘记了,看来要多吃点核桃。”
王俊凯没有再追问,他想,王源应该会有很多不想告诉他的事情。
“你饿了,以后我叫阿姨晚上备点东西。“他说。
王源摇摇头,“起来时候看您还在工作,所以煮了碗面。”
王俊凯一怔,“这是……给我的。“
看见王源点头,他又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过了一会,他颔首,然后笑起来。
“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那是王俊凯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王俊凯看上去也确实非常开心。他甚至没有把那段面端去客厅,站在厨房里就把它吃完了。
“其实王先生这一路到现在也很辛苦吧。”
王俊凯好像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那一天他确实很辛苦,在工作上遇到了很多棘手的事情,开了一整天的长会,发了很多次火,最后依然一地鸡毛,凌晨两点依然在工作。
其实这种日子很多,所以这种夜晚他会叫王源来陪陪他。和王源相处的时刻,王俊凯并不想得到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他就是希望王源可以在他旁边而已。
最后,他张了张嘴,说没有。
“我父母从商,我自然也要那么做。每个人都很辛苦,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人当然可以抱怨啊,不,也不是抱怨,就是发泄和倾诉。虽然王先生赚了很多钱,但也不代表就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很喜欢看王源笑,觉得很舒缓。他知道网上的粉丝也都那么说,说他笑起来很有力量,是可以感染旁人的那种感觉。
有很多这种时刻,王俊凯没有什么表情,王源有很多像小孩子一样活泼可爱的想法。他很多时候都让人觉得软乎乎的,却又很有自己的想法,暖和明媚,也确实是成熟的聪明人。说像小孩子不是因为幼稚,是因为王俊凯觉得小孩子可爱。
是的,他如此不苟言笑的模样下,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可能是自己童年某种意义的缺失,反正他会说王源像小孩。
“王源。”他问,“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可靠,值得相信,很厉害。”王源很认真回答,“好像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一直那么觉得。”
王俊凯笑了笑,没说话。半晌才说,“其实你现在身边很多人都比我厉害,我可能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一个平凡的优秀的商人。值得相信……这个世界上值得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他盯着王源的眼睛,“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我也根本做不到。”
“或许是这样,但比是比不完的,暂时我看见的世界里,王先生是最厉害的。”
”你走的还不够高。”
王俊凯其实想说的是谢谢,说出口又一次别扭的不像话了。
王源并没有不开心,反而道,“还要多高呢?没有尽头的。其实我已经非常知足了,王先生,我其实很接受现在已经是我的巅峰了。”
“不要说这种话。”他看上去非常认真地,眉头都严厉地皱起。
王源下意识觉得自己失言,他意识到自己依然是王俊凯某种意义的“投资”,这话自然会让王俊凯误解自己不愿意好好努力。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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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俊凯决心了把王源越送越高。
王俊凯给王源的资源越来越好,本来只是他商业版图的一部分,现在却好像集其他领域住他一臂之力的意思。
“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他的金融顾问一遍遍建议,“王源已经是顶流了,这个任务算完美完成。您不如把这些给到几个新人,娱乐圈花无百日红,您可能会想均摊一些风险。”
“我不需要均摊风险,我认为他的价值还可以继续更大化。”
“他的商务报价已经是天文数字,您是不是没有看过他的合约?再给他资源也不太可能再提上去了,别的公司也会考量预算。”
这些话王俊凯不是不知道,但他好像真的并不在意。
这也造成了恶性循环,王源被他送的越高,离他好像越远,王俊凯越无法找到平衡。
可是他越爱王源,越想给他更好的东西。
“王先生,我接到了邀约。”有一天王俊凯收到王源的消息,那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奢侈品牌,王源是他们从开创至今,邀请的第一个代言人。
而这个资源,并不是王俊凯给他的。王俊凯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为他获得这样的资源。
他彻底飞出去了。
王俊凯看了很久,替他草拟了几条需要注意的风险,又想到王源早已经有了最顶级的法务团队,最终只说了句恭喜你。
那天深夜,王源在国外拍摄综艺,王俊凯一个人在房间里独酌很久。他那台只用来商务的笔记本电脑里,一遍遍浏览王源的粉丝页面。
他看见粉丝发的他出道前的活动照片,说他“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那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次,他穿着没有品牌的白色西装,安静的站在布景板。
现在哪里还能有这样的时刻,任何的活动,大明星一定是被百人千人簇拥,光芒璀璨地耀眼。
是啊,是金子总会发光。
其实有没有自己也无所谓。王俊凯看着屏幕里王源的照片,他突然在想,其实自己是可以被替代的,王源有今天其实不是因为他,换做任何人,他都是会闪闪发光的。
娱乐圈背后的资本太多了,他不是最有钱的那一个人,也不敢说自己给王源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那么他的占有欲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呢?
接下来,王俊凯变得更加沉默,甚至刻意地减少他们的见面。
王源其实很快发觉了他的异常,他试图为他做很多事情来让他开心一点,却好像也无济于事。
其实在他们认识很久以后,王源才知道王俊凯没有年长他很多。
王源很多时刻其实也会觉得很累,会有累到想要崩溃的时刻。但每一次想到王俊凯,都想要做得更好。他希望王俊凯会一直觉得选他是正确的,是不会后悔的。
他很不想王俊凯对自己失望,甚至是害怕这种设想。
其实王俊凯真的从来没有批评过他,哪怕其实王俊凯是他的顶头上司,但从来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他什么。无论他的演出还是作品,王俊凯都会看,然后给他简短坚定的肯定评价。
他觉得王俊凯是他的后盾,是一个可以给他很多安全感的人。哪怕经纪人无数次旁敲侧击警告他,商人大多唯利是图,一定要注意在王先生那里的样子。
王俊凯喜欢从背后抱他,或者是把他整个揽在怀里。他看不见王俊凯的脸,就像猜不透王俊凯的心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对王俊凯而言是什么,却不愿意深究答案,连自己琢磨都会可以避免。
王源知道王俊凯是什么样子的人,所以喜欢王俊凯这件事情,他没有想过要答案。
偶尔会有痛苦的瞬间,觉得王俊凯只是把他当做金丝雀,自己不应该在王俊凯给自己的这一切之后还与他亲吻。
他们是协议关系。
那些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词太难听了,诸如“出卖”“互相利用”,但其实不是。
当王源会在观众席一遍遍试图寻找王俊凯的身影的时候,就意识到不是。当他写歌时候会融入自己真实心事的时刻,也意识到不是。
不知道多少次,他因为想见王俊凯而故意骗他自己有行程。其实有很多次,他甚至会想,王俊凯难道没有怀疑过,自己哪里就那么巧地要去他那天所在的城市?
王源不是没有想到“潜规则”这种词眼的。
娱乐圈有谁会是傻白甜呢?但他又会想,王俊凯第一次亲吻他的那天,他已经是大明星了。那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早已经几年,如果真的是那样,王俊凯没有必要等那么多年。
王源始终抱着这种心态,直到他们发生矛盾的这一晚,王俊凯和他说,“可你现在还是必须在这里。”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王源依然会觉得一瞬间尴尬难堪至极,压抑的透不过气,理智却又告诉自己并不无辜。
他确实必须在这里,那句话里的“现在”二字蛰痛他,痛的眼泪一瞬间迸流,而王源到底一句话都没说。抬手擦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开。
王俊凯没有追出去,他想的,却好像站不起来一样。
王源那滴眼泪把他整个淹没。
“合约快要到期了。”这句话让他觉得分外自嘲。
确实是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了,已经是大明星了,好像自己也没有办法留住他了。
在无形里的时空,好像有无数细微的断裂声。迸裂出花火与碎冰,把一切搅得再无平静的可能。
王俊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次次回想下午时候王源兴致勃勃的模样。
他说自己又拿到了新的合作邀约,他说自己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真正成立自己的经纪公司,以后可以不在依赖他,能够去当老板了。
王俊凯失眠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六七点第二天早晨。连续几个秘书的电话,他才皱着眉头起来。
他的秘书绝对不会在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时候打给他,一般清晨打给他的私人电话都是重要的大事。
“昨天王源从您这里出来的时候,被蹲点记者拍到了。”秘书语气非常着急,“我们的团队一早就给他们开了价格,但没想到对方不是冲着钱来的。”
“现在呢?”
秘书一顿,“据说已经有几个解约的代言了。”
像一颗雷被投入鱼塘,现在的热搜近乎要被王源名字占去大半。按照时间线,第一条是昨晚十点,国内最知名狗仔言简意赅的预告,“男顶流的金主拍到了。”
然后是今天早晨7:25,狗仔发布了对“金主”正脸的曝光:他们估计蹲了几个日夜,在王俊凯前几天回酒店的时候就一路跟到了他的正脸。
这间套房是王俊凯的长包房,酒店离职员工匿名爆料了王俊凯的信息,直接把这件事情捶死。
怎么不是一场有准备之仗。
然后是9:00整,狗仔公布了王源昨晚红着眼睛出来的正脸照。
八卦媒体故意把整个事情写的很暧昧,字眼要把舆论带偏。深夜,眼泪,王俊凯的身份,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有力直接的证据,世界要把他们的关系定罪后,给王源泼上洗不干净的脏水。
这哪里是饭后娱乐新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完全是背后资本的碰撞。
这几年王源太红了,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有的是人要在暗处连齐名除他利己。
王俊凯沉默地看着众说纷纭的评论,大多是震惊和冷嘲热讽,也不乏粉丝间互呛的污言秽语。
一时间,每一次刷新都会有成百上千条新的评论。助理也不敢说话,半晌才又欲言又止地说了句,“老板……还有一件事。”
“别的先不着急。”王俊凯打断他,“王源团队打过电话没有?他们那边如何准备?”
“老板,就是王源团队那里。他们早上…发来了提前解约协议。”
“提前解约协议?和我?”他愣了几秒,难以置信地确定了一遍。
“是,和您。”
几秒钟时间秘书就把邮件转发过来,王俊凯沉默的看着王源方面发来的解约说明,甚至就连违约金的汇出凭证已经发了过来。
是因为昨日他们的不欢而散,还是因为今日的爆料要划清界限?
王俊凯的脸色从没有那么阴沉过。他把手里的文件夹重重的扔在桌面上,近乎要暴怒地摔所以手边的东西,在房间里踱步几个来回也依然难以接受。
他想不到王源会这样来对待他们的关系。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要离开自己,在那么大的事情出来以后,甚至都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老板,这是其实是好事,在这种时候解除约定,我倒诧异他们愿意。”
王俊凯看了几遍邮件,良久后坐下身冷嘲地:“随他便。”
-
于是王俊凯方到底没有任何的牵扯,爽爽快快地签了解约协议。
王源的工作室经过这几年早已经是非常成熟的经纪团队,他们很快发出通告,解释他们是朋友关系,照片里王源的情绪也只是因为工作。
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次走机场的时候,他还是几乎要被记者包围。无数锐利的问题指向他,他被人潮几乎要淹没。
王源就这样,停下脚步在人群里道歉,抱歉自己给大家造成的影响。
王俊凯看见新闻的时候,不由得握紧了几次拳头,但他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释怀。
他不能接受王源这样的离开,他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但那一句话就竟会让他这样绝情地要与自己撇清所有关系。
他一遍遍想,他们可以大吵一架,甚至砸坏些东西都好,可是为什么会在这样爽快的离开呢?
这事情前一天,王源那句“合约快要到期了”,更显得好像是预防针。
王源赔他的“违约金”其实真的一笔不小的钱,王俊凯却觉得这是莫大的嘲讽。
王俊凯把这笔钱捐掉了,与其看着银行短信一次次添堵。甚至,他捐给了王源的基金会,好像这样就能扎痛他一下,表达自己的忿意。
谁都知道王俊凯这几天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记者都已经追到了他们公司的大楼下。王俊凯整个人的状态都让员工不寒而栗。
下午,顾问拿来几叠厚厚的文件,“王先生,王源解约以后,我们的商务活动也会受影响。我们这里已经接洽了几个上升趋势不错的年轻人,您看看有没有比较合适的。”
他本来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又一次被难以消耗的情绪支配。
王俊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这样刻薄偏激的人。最后他居然真的签约了一个新人男偶像,目的只是想让王源看看,想要让他后悔。
他把那个小新人也包装的很好,第一时间,王俊凯给了他Flemington的代言。
“现在给王源发邮件,告诉他,他所有的商务资源我们都撤回。”
这种昔日的故事最能让人不是滋味,王俊凯比谁都清楚,当然因为他比谁都更痛一点。
而王源,也在休整了一个多月以后才终于出现在年底的娱乐盛典:他依然还在风口浪尖,哪怕经济团队已经解决了大多数的危机,一出现的时候所有的记者闪光灯都要闪起来了。
在后场,他们在一个多月后终于第一次再见面。
王俊凯把那个新人带在身边,在最前面的台面。他心不在焉的喝着酒,视线一次次循环在入口。
终于他看见王源了。
黑色的丝绒西装,露出他修长漂亮的颈部线条和锁骨。
王俊凯知道他绝对换了造型团队,在之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风格。其实很适合他,因为他本身就是非常精致的长相,如此搭配,很大胆,也很漂亮。
王源的头发也留长很多了,微卷的挡着眼睛。
这才短短一个月,他整个人的感觉却都不一样起来了。好像那件风波已经过去,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生活了。
王俊凯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的领口,这让他突然心情糟糕起来,视线越来越沉。
下一秒他看着王源和自己对视,然后大大方方地朝自己走过来。
“王先生。好久不见。”王源礼貌地打招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王俊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侧身前往下一个座位。
王源始终得体熟练的和身边的人打着招呼,落落大方,穿行在名利场多年的模样。尤其是他今天的造型,让王俊凯觉得陌生又精彩的难以移开注视。
王源知道王俊凯在看自己,也知道王俊凯身边旁边那个是他新签的艺人。
像是当年站在王俊凯身边局促不安的自己,他听到那个男孩刚才小声地喊了他一句前辈。
他没有多停留,这句前辈让他觉得非常难堪。那个男孩……无论怎么看都好像当年的自己,时空好像在擅自重影,内心多年悬着的的恐慌在这一刻终于落地。
王源今晚本来是有演出的,一首新歌。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被砍了节目。
然后在他的本来登台时间,他看见王俊凯的新人上了台,那一瞬间王源就明白了。
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坐在台下,这三分钟里他好像把自己和王俊凯的这些年都过了遍。他没转脸去看王俊凯,只在季渊完成节目后甚至看上去非常真诚的给他鼓掌。
但这场“战争”到底在网络上打响了,好像成为了最大的亮点。
类似“新人笑旧人泪”这种标题挂的哪里都是,纷纷热议:尤其是昨夜他们俩那一面的照片,媒体的图是王俊凯站在王源身后三四米处,看着他离去的背景。这张照片其实拍的很有电影感,带着一种呼之欲出的故事氛围。
“哇这就是娱乐圈吗?金主好狠…分手就立刻砍节目给自己的新金丝雀了”
“而且他还不是插一个节目进来,是特别砍了王源的节目”
“那么说的话金主好小气,分手不能体体面面吗”
“内部人士爆料,是王源甩的金主”
“那就解释的通了,金主也会因爱生恨哦”
王源听经纪人念这些评论,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好像已经平静于这个事实,倒是他们团队愤愤不平。
他想了大概十来分钟,拿过手机自己编辑了一条微博,“因为个人的身体原因,昨天的表演不得不取消了,给大家造成失望和困扰非常抱歉。希望快点与大家再见面。最近天冷,大家也一定要多多穿衣服,不要和我一样感冒咯~”
他配了几张照片,有感冒药有自拍。
“您为什么要这样澄清呢。”助理一边把药收回自己的包里,吸溜着鼻子,“明明就是他们搞的鬼啊,要我说就应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最近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他依然笑,“就这样就好了,无论如何王先生是我的贵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的。”
“你们……分手了吗。”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王源的经纪人问道。
这个问题让他笑起来,然后笑容又散掉。
“姐姐,你觉得王先生……”他最终没有问下去。
别人的答案有什么意义呢,怎么看都好像是自我安慰了。
他到底有没有心动过和爱过我,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他却是真的很难释怀,从来没有过这种难以乐观下去的时刻。
他最害怕的事情是让王俊凯失望,这些年都付出非常多的努力。可突然,这个瞬间,在他世界里的一盏灯灭掉了。
我要怎么走呢。
-
但谁也没想到最近这些让人焦头烂额的风波,还不止如此。
王源团队开始洽谈新的合作伙伴,有另外一家资本的老总抛来橄榄枝:其实最近他们已经陷入了非常棘手的困境了,掉了那么些个代言,连好几部在接触的电影都一下子被其他人取代。
其实来到这个饭局没多久,他就觉得了不对劲。
这个老总叫朱赫,是矿业出身,说了几句话就明显带着一种满满的劣绅感。
他确实非常有财力,侃侃而谈地允诺王源跟自己以后的资源,但他的居心也很明显。
几杯酒下肚,他的手就开始搭在王源的肩膀,嘴里的酒臭气越凑越近,在就快要碰到他的脸时候,王源突然站起身,依然和气地:“您喝多了。”
“这点算什么。”他说,笑嘻嘻地凑过来,“你以后跟了我,就知道我的酒量了。”
“朱先生,感谢您的认可,但我们现在还在接洽阶段……”王源带着的小助理也发现了不对劲,很快的出言。
“你长得是真的漂亮,这小脸又白又嫩,娱乐圈那些男孩我也玩了不少,王俊凯眼力确实不错。”朱赫对她不理不睬,转身看着王源,色眯眯地突然就伸手去捏他的下巴。
王源的眼神一瞬间暗了下来,立刻侧开脸,“这对我来说很冒犯了。”
朱赫并不理他,“冒犯才好呢,我喜欢有点脾气的。”他说,又继续想要不干不净地动手。
“请您自重。”
朱赫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把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自重?你装什么,已经来这里和老子吃饭,还跟老子玩什么清高呢?”
“朱先生,我与您是正常不过的商务合作,是互相尊重的前提下。”王源用力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您如果想的是别的,那就是我明确告诉您不可能。”
这一甩,不小心砸了好几个桌上的玻璃酒杯,在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里,场面的气氛变得彻底剑拔弩张。
“怎么,之前陪了王俊凯那么多年,现在知道玩互相尊重了?你陪王俊凯的时候没少舔着脸讨他开心吧?你拿老子当傻子,那事谁不知道?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朱赫那张肥肉纵横的脸上都是嘲讽的模样,恶狠狠地羞辱着他,“怎么,王俊凯那小子我也不是没见过,他刚刚上马的时候是怎么低三下四求着我喊哥,你知道吗?无非是那么点东西,他还能把你养出感情来?老子不比他更有钱?”
“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但你龌龊下流是人人可见的。”他笑了笑,“你不配与王先生相比,我是他动了真感情,但也与你无关。我绝不会与你有任何关联。”
“行,王源,就凭你这句话,老子今后不会放过你的。”朱赫笑了笑,一拍桌子恶狠狠把手边没有喝完的白酒径直泼到了王源的脸上,然后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区区戏子也爱摆清高,浪费老子时间。”
“老板……”小助理也就大学毕业没多久,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看着王源,看他被淋湿的头发,伸手去拿纸巾,她说着说着替王源委屈,哇一声自己哭了出来,“真不是东西,这个什么老板,我要去找他,我非要骂他几句……”
她说完就气势汹汹往外面走,一边抹眼泪一边要跟对方拼命的样子,被王源一把拉住。
她也从没见过他们老板这副模样,他冷如冰霜,说了句回去吧。
但回家以后王源在浴室里很久,都觉得洗不干净身上的酒味。朱赫伸手的那一幕让他一次次回忆起就会恶心,止不住的反胃,反胃到生理性的头疼。
他大口喘着气,突然想见王俊凯。
这些天对于王俊凯的想念爆发出来,连带着对很多混杂的情绪。
其实这些年有很多他们沉默陪伴的时刻,他会很安静的看王俊凯工作,偶尔王俊凯会问他一句饿不饿,饿的话要知道告诉他。
王俊凯不怎么会带他去饭局,顶多是普通的商务聚会,他说不必要来这些不干净的地方。
王俊凯说这话的时候依然轻描淡写,没什么表情。
这些年好像王俊凯一直是这样的冷淡的,哪怕在最情动之时,也依然克制地闭眼蹙眉。他好像就是生来没什么情感起伏的人,永远让人感觉非常可靠且疏离。
王源依然不知道自己对于王俊凯的爱到底应该如何定位,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期待。他们确实有金钱利益关系,也有肢体亲密接触,但却好像也有沉默的真情。
谁也没有说出口,所以不了了之。
可能也是因为长久的压抑,当王俊凯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王源才会觉得如此难堪,才会当机立断地要选择逃离他的身边。
他一个人出门了,驾车到了海边。
他无声地流泪,到蹲下身痛哭出声。夜里的大海宽阔地好像可以包容万物,海平面像会延展到世界的所有角落,他依然难以释怀。
-
再一次有机会见到王俊凯,是没多久后的某家高级珠宝品牌的慈善晚会。
王源是品牌特邀明星,这是他最近在接触可能要代言的品牌。
虽有上段时间的金主风波,但到底也没有实锤,他拥有庞大的粉丝基础,几项音乐和影视大奖项全包,依然是风光无限的顶级大明星。上次的事情全退了一批保守派的投资方,但也有新的力量试图抓住机会加入。
王俊凯作为嘉宾来的早些,王源到的时候,只看见他拿着香槟杯站在会场中央的位置,旁边站着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
王源还没有来得及与他对视,就有来参加的宾客陆续过来,想要与大明星合个影。王源站在那里,一时间很多人都向他聚拢过去。
王俊凯遥远地,与旁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视线却很自然被吸引过来落到王源的身上。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西装,袖口别出心裁的别了一只红宝石孔雀。闪光灯不停的闪烁,他好像也在发光发亮。
所有参加活动的宾客都有精心打扮,盛装华服花团锦簇,他在里面,被贵妇千金们漂亮华贵的落地裙、精绣臂套和颈脖间的钻石翡翠包围着。
他闪耀着,似天生矜贵。
王源一直在笑,眉目从容,每合影一次都会礼貌的点头示意。
王俊凯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想到他们在香港的时候,隔着那辆双层公交车的车窗。
王俊凯想,他可能再也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时刻的王源了。他永远会被人群簇拥着,不再会有那样的时刻了。
他离王源就几米远,却始终没有过去半步。就连在和他聊天的人都说了句,“呀,是王源啊,我们也去和他合影吧,我身边好多他的粉丝。”
王俊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眼神冷淡而一点点变沉,盯着香槟越来越少的气泡。
他想王源一定不会知道:其实朱赫确实没有放过他,他早就命令人在包房安了摄像头,然后把捏他下巴的那一幕存了下来。
更恶劣的是,朱赫发给了国内知名的一家娱乐媒体。
好在公司老板是王俊凯的老朋友,在接受爆料之前,他给王俊凯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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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从来没有这样失态,在这种酒会,他贪杯到难以保持理智的状态。
王俊凯提前离了场,在大楼外面的后巷一个人抽烟试图冷静。
外面开始下着雨,正直腊月,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任由发丝一点点从额前落下来。
那张照片这几天真的把他的心彻底伤透了。
他无数次想打电话给王源,想要亲口问问他,却最终又沉默了。
他爱王源,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爱他,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王俊凯的员工会私下议论他们老板脾气怪,可能心里有缺陷,就算再有钱也觉得没法相处;明明看上去这样五官出众,却让人感到害怕,一句话也不敢和他多说,不知道怎样的人才会敢成为他的身边人。
他从小生长在不幸福的冰冷家庭环境里,父母分居,从小把他当作成年人对待。好像记忆里连拥抱父母都没有给过他,导致成年后不可避免的情感缺失。
这也算是王俊凯的秘密,无所不能的商界精英,到了该表露真心的时刻,还像个刚满十七岁不知道怎么去爱的自卑少年。
好像爱情就是天生会让人自卑的,王源的演唱会人声鼎沸,刚才的他也如此光芒耀眼,王俊凯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能够留住他。
而当王源的活动终于结束,在他家楼下的停车场,他看见王俊凯的车直接横停着。
他有一瞬间心脏骤停似的,往后退一步,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半晌才小声地喊了一句王先生。
他没见过王俊凯这副样子,他没穿西装,全身湿漉漉的乱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和活动时候状态判若两人。
王俊凯开了车门,声音是沙哑的疲惫感,“进来。”
他命令自己的两个保镖在附近看守,在确保周遭无人才终于问出口,一字一句地:“朱赫对你做了什么?”
王源一怔,很快摇摇头,“没有。”
“可你为什么去找他?”他眼神冷漠带着愤怒地,“为什么你去找他?他拍了你的照片,你知道吗?王源,你知不知道如果照片放出去会怎么样?你没有想过吗?”
“我录音了对话,如果他放出去……”
王俊凯好像没有耐心听他说话,把手里的信封放在他的膝盖上。
里面的照片让王源一怔,随后无奈似的笑了笑。
在他开口前,王俊凯又冷声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
在这种压迫感前,王源深吸了一口气,却再一次被王俊凯打断,“王源,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在这种豺狼虎豹的圈子里充满自信?”
“我没有充满自信。”他终于有机会开口答,“王先生,我非常明白。但我不可能永远在您的庇护下,我必须要去找新的机会,我当然也想站稳。”
王俊凯盯着他,才冷笑一声,“新的机会,朱赫那种人,就是你新的机会吗?你是没有选择了吗。”他说话句句带刺,好像铁了心要让王源难堪,“录音有多少人愿意听?这张照片放出去,你录音再清白也有人永远不会听。”
他心里疼,那些话里的刺成千上万倍的扎他自己,连同没有褪去的酒精,几乎让他头痛欲裂。
“是他主动联系了我们的团队,那个饭局本来是想和他谈合作的,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确实想的太少了。”王源平静地答道,微抬起下巴,“但真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可能有。”
“什么都没有?”王俊凯重复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然后下一秒,他被王俊凯重重地一把拉进怀里。王俊凯的手牢牢地摁着他的后脑勺,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紧紧抱着他,过了十几秒,掰过王源的下颚,这个吻是他从来没有的强硬。
整个空气都好像定格了一般,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我会杀了他。”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吻的很重,王源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王俊凯真的会想要那么做,“我出了价,照片被我买断了,如果再有人发,这属于我的独家权,我就可以去告他。”
在这个吻结束以后很久,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王源再开口时候突然有点哽咽,看到王俊凯的眼睛,突然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有一种不是时候的委屈,好像终于这些日子的压抑要破溃而出。
他侧开脸,突然也好像压抑不住,“可是王先生到底把我是什么人?”
王俊凯的脸色看上去越来越苍白,可能是淋了雨,也可能是被要求直面内心的冲击。
王俊凯就那么盯着王源看,突然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你知道我看着你每次都想到你在香港的时候,你站在那里,隔着窗和我招手。那些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吗?王源,我把你当什么人?我不当你是员工,不当你是明星……当你是小孩。”他好像控制不住情绪一样,颤着手,从太阳穴滑到眼部擦着眼泪,“我怕你受欺负,太怕了。”
王源从来没有见过王俊凯这样,他甚至说不出来话,好像是身体内部神经替他做出的决定,他把王俊凯紧紧地抱住。
王俊凯缓过神就慢慢推开他,好像冷静下来,“王源,你现在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吧。”
王俊凯再开口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强硬。像刻薄的质问与挑衅,也其实像孩子气的赌气。
“我知道,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王源缓了缓开口的鼻酸,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答道。
“你这些天没有想过要给我打个电话。”王俊凯又问。
“我非常感谢王先生给我的一切,正因为这样,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你。”
“为什么?”王俊凯低声问。
“这样难道不就是为了钱吗。”他苦笑,终于说出来了这句压在心里很久的,他和王俊凯离别时候的话,“王先生那天也说了,钱可以解决问题,我们有合约。”
王俊凯一怔,很久没开口。
“你怎么会那么想。”他叹气,说着抬起头又慢慢低下去,“我这些年难道没有说过什么好话吗,你只记这一句。”
他其实显得非常不理直气壮,带着点强装出来的底气。尤其是那句难道,让王源突然就笑了出来。
“王先生。”
王俊凯看着他笑,微微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想听你说,你不是,我想听你告诉我你不是为了钱,而是……”
他又说不出口了,抬手摁压自己的眉骨。王俊凯突然觉得,或许可能,他的性格会不会有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缺陷。为什么他会没有办法坦然说出一些话,明明话到嘴边,却要故意让它拐个弯出来。
他自问不是这样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亲密关系前,越爱越想推开,要用这种极端来做测试,试验对方的真心。
王源好像看透似的打断了他,“王先生是很值得爱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强迫你说这种……”
“可是我是这个意思。”王源摇头,“为什么和王先生解约,是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一个为了钱与你保持关系的人。也因为觉得这种新闻会让王先生的名誉受损,您的社会关系很多,更具不应该对我有知遇之恩,还要遭受别人的诽谤和猜测。所以选择离开。我……确实是动了不该动的感情,所以格外在意。当时那句话让我很伤心,没想到王先生内心会以为我是这样的人,而和您解约最能表明,我不是这样的想的。”
王俊凯听完他的话,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其实我就是……我想听你说,你不是为了钱,其实就是我这个人很无聊。我会担心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王先生……”
“你先叫我王俊凯。”他皱着眉头。
王源张了张口,这些年好像习惯了叫他王先生,这一句倒梗在喉咙口。
“王。俊。凯。”他对着王源自己念了一遍,一板一眼教小孩说话似的。
“王俊凯。”
王俊凯因为这一句名字笑起来,王源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今天这种有点幼稚的模样,也跟着他笑起来。
这个笑让王俊凯有些晃神,好像这些年他们真正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亲近。
“没有什么不该动的感情,我觉得非常该,我希望你有。”他说,“那天说那句话,希望你反驳我,我希望你说,你不会走。”
“所以才解除了合约,这样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的以更好的身份出现。”他说。
王俊凯良久以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我…下午时候买的。”他说,“活动时候看见这个戒指,如果你喜欢的话……”
“礼物都有特别的意义。”王源看着他递过来的盒子。
“你如果可以…既然…不如就和我在一起。”他少有红着脸磕磕绊绊的样子,“不然……”
“不然你要把戒指也捐给基金会吗?”他笑起来,把戒指很快地戴上,“你买小了,好像摘不下来了。”
“那我明天一早商场开门再去买。”王俊凯信以为真,要接过他的手细看。
“摘不下来不是更好吗。”他仰起头笑起来,王俊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才也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王源,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很多人说我脾气古怪。也不是真的不喜欢笑,要那样拒人千里。我不懂怎么表达,我总觉得逼不走的会更真心。”王俊凯在黑暗里,把他的手捧到脸颊,“这些日子其实很多事情……我都要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爱我什么,我……好像确实冷漠古怪,我不希望你迫不得已才要接受我的喜欢,这些日子我一直提心吊胆。”
“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好的。“王源回答,“从我们相遇开始,不管你信不信,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的。可能你不说那一句让你后悔的话,都会变成新的结局。瞬息万变。所以不要为过去后悔。我也会担心……你担心的事情。我永远会最感谢你,但我的爱也绝对不基于感谢。”
-
那是王源新年的第一场演唱会。
漫天银河般的舞美,他站在舞台中央,对着台下深深地鞠躬。
每一声尖叫和掌声,每一滴泪和笑容都完整的属于他,好像他的眉梢嘴角都熠熠发光。
结束离开的时候他收到王俊凯的短信,说今天开季度大会太忙没有时间来看很抱歉,但已经亲自在家里做了满满的一桌庆功宴等他回家。
他回了消息,一边有点心急地从后台离开上了保姆车。
而他看见王俊凯抱着一整束白玫瑰,含着笑坐在车里。
他看上去是难得的孩子气,自己按耐不住秘密似的:“是很忙,但也舍不得不来。”
王源也笑起来,“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给你留票。”
王俊凯说,“我不用你给我留,我自己买。”
但直到后来几天,王俊凯在后台的照片被拍下来曝光上网,他才知道王俊凯并没有买到票。
那张照片是某个工作人员拍的:其实王俊凯始终站在他升降台的下方,他甚至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导致每次换衣服匆匆忙忙的王源并没有注意到他。照片里,王俊凯抬头看着他,王俊凯的笑容温柔异常,而王源在舞台上,光从他的身上,朦胧又明亮地落在王俊凯的眼睛里。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他皱着眉头,“其实在那里看不到什么吧?”
“那里很好,你到舞台上我看不见,但你下来的那一瞬间,我一定是第一个看见你的人。”他把手里的笔记本和上。
和王源的这一切,确实不是王俊凯对于爱情曾有的预期。可爱情本不会有“理想型”,没有具像化,才会更加值得期待。爱一个人很漫长,在无数个夜晚,他的内心像一堵墙,一点点被王源磨出缝隙。
其实他自认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光是承认爱这件事情都快像是艰难的审判过程,更不要提面对自己的脆弱。可是慢慢的他才终于相信,原来爱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就像王源说的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注定好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好,或许不尽人意,但每一个插曲都注定了现在的结局,最好的过程不一定能获得完美结局。
爱本身让人琢磨不透,但一旦爱了,就要相信这一刻,宇宙间有属于你特别的吸引力,哪有那么多的小概率出现,能够心动就是那一刻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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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彩蛋记得解锁哦。
好久不见嘿嘿,希望大家喜欢这篇~
预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尽情去爱,青春永远真诚永远热烈。
斯莱特林引路人(1-3)
分级:NC-17
内容:Harry Potter重生同人
配对:Snarry(Severus Snape/Harry Potter)
弃权声明:人物属于滚动娘,故事属于我
备注:蛇佬腔部分使用法语中的引号“<>”
简介:Harry Potter带着记忆与魔力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而这一次,他进入魔法界的引路人变成了Slytherin学院院长。继承了Slytherin的一切之后,不同的七年,所有人都幸福的目标,还有救世主最后的归属。
第一章 死亡与重生
Harry Potter,巫师界的传奇,救世主,伏地魔的终结者...
分级:NC-17
内容:Harry Potter重生同人
配对:Snarry(Severus Snape/Harry Potter)
弃权声明:人物属于滚动娘,故事属于我
备注:蛇佬腔部分使用法语中的引号“<>”
简介:Harry Potter带着记忆与魔力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而这一次,他进入魔法界的引路人变成了Slytherin学院院长。继承了Slytherin的一切之后,不同的七年,所有人都幸福的目标,还有救世主最后的归属。
第一章 死亡与重生
Harry Potter,巫师界的传奇,救世主,伏地魔的终结者,在21岁时就成为了最年轻的傲罗司执行部部长。但是在进行就职当天的演说时,他想起的却是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是在21岁时成为了Hogwarts魔法学校Slytherin学院最年轻的院长,后来,他也成为了Hogwarts最年轻的校长。他是Harry见过最勇敢的男人。
战后Harry确保了Severus Snape的名誉被洗清,确保了他的画像被挂进了Hogwarts的校长室。但是他从来都在Harry拜访时背对他们坐着,不肯多说一句话。
Harry Potter现在39岁,职务是傲罗司司长兼指挥部部长,妻子Ginny Potter是预言家日报体育版特邀记者,儿子James、Albus与女儿Lily现于Hogwarts就读。现在他正在协助傲罗执行部进行一次黑魔法用品的排查。现在的执行部部长是Ron,他们两个人正一起蹲在两个垃圾箱后面,准备随时跳起来应付恶咒。
所以在推开了Ron之后,Harry撞上了那个迎面砸向自己的东西,在剧烈的疼痛中,他仅仅能感觉到自己在飞速熔化,就失去了知觉。
如果这就是死亡,那么也不错。也许他还可以再见到小天狼星,还有那个老蝙蝠。
可是死亡没有这么不舒服。Harry郁闷地发现,就像之前每一次以为自己死掉一样,这一次梅林依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再次醒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首先延伸了其他感官,在确定周围没有不熟悉的气息后他迅速睁眼打量四周,然后倒吸了一口气——这里明白无误是Dursley家的碗橱,他的身体也明显变小了,变成了——从碗橱外电视机里播放的早间新闻,和挥手使用的“时间显现”来看,是1990年10岁时候的他。
眨眨眼,Harry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接受了现实。毕竟,发生在救世主身上的事情,没有不离奇的。他的心理素质大概真的是傲罗里最好的了。
那么,自己是死了?又重生了?还是时光倒流?
无论如何,现在看来自己是回到了历史中,并且暂时回不去,那么——
Harry突然感到一阵兴奋:自己可以改变这段历史,可以提前杀死伏地魔,也许可以救回小天狼星、Dumbledore、Lupin、Tonks、Fred、Moody、Colin,还有Snape。
然后,Harry就沮丧地意识到,他还必须忍耐一年才能获得自己的魔杖,才能进入魔法界。
经历了战争和傲罗生涯之后的Harry已经能成功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施展大脑封闭术了,尽管战后已经没有什么用,但是曾因为年少意气导致的牺牲,让他忍着痛苦偏执地坚持学到了大师的水平——所以他迅速冷静了下来,发现自己的魔力并没有随着自己的“重生”而归零,依然是前傲罗司长的巅峰水平。于是,丝毫没有懈怠地,就给自己列出了任务:
学习无杖魔法、去掉踪丝、体能训练、看书、赚钱、消灭魂器。
魔杖只是能够将魔力更加集中施放,理论上讲每个巫师都可以施无杖魔法,而Harry十分不想让自己的发挥被魔杖束缚,也不想面对失去魔杖就毫无缚鸡之力的境况。然而就如同年幼巫师容易魔力爆发一样,无杖魔法很容易失控,而且对成年巫师的身体伤害更大。除非对自己的魔力输出非常熟悉与谨慎——也就是说,对自己的每一丝魔力如何输出、达到最大效果都计算得很精确,才能做到得心应手地施用无杖魔法。而在此基础上的无声咒更是比登天还难。
精确计算并输出,这正是Harry Potter所欠缺的。但是前傲罗司长无论如何骨子里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Gryffindor,执着或者说固执是他性格里最不缺的东西之一。他可是花了17年时间杀了伏地魔,又花了一年时间把他的残党剿灭干净,要说没有一点能力岂不是让整个魔法界无法信服。
从一开始的精疲力竭也使不出一个荧光闪烁,每天似乎被抽空了一样地浑身酸痛,到终于能够不多不少地控制魔力输出做一个只切割衣服伤不到人的四分五裂,就用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后一种切割咒的用法在救治伤员时非常有效,并且极为考验施咒者的控制力和理智。有魔杖时前傲罗司长曾用这个咒语救过很多人的命。
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无杖魔法施无声的铁甲咒、漂浮咒、飞来咒、各种治愈咒,甚至三大不可饶恕咒之后,Harry才终于满意地停下。然后发现,自己离再一次接到Hogwarts的通知书只剩一个月有余了。
在成功使用无杖魔法前他就发现了,自己大量地使用魔法也并没有引来魔法部的探索。前世在魔法部工作的他很清楚这种强度和密度是不可能被忽略的,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
他从39岁回到了现在,身体是10岁的水平,灵魂却已经被换成了成年人。附加在身上的踪丝自然消失了。很好,省下了一个大麻烦。
至于赚钱,踪丝消失了就太容易了。幻影移形到翻倒巷,一个无杖的变形术改变一下容貌,前傲罗司长几句话就显示出了对于黑魔法的深度了解,成功地留在了博金-博克做黑魔法物品和解咒方面的顾问。很多东西是他前世经手处理过的,自然对伤害和相应的治疗非常熟悉。他还顺便修好了那对消失柜。虽然博克很吝啬,但出于对这个年轻人的敬畏,Harry终于还是有了启动资金。买一些魔药材料,随便熬几种解毒剂和高级魔药,主要是复方汤剂和狼毒药剂这类他当傲罗时常常用到的。在黑市上毫不意外地卖得很好。
上辈子是他和Draco Malfoy一起收拾了Severus Snape留在地窖的东西。混血王子对于魔药的热爱让他想要把他的事业坚持下去,所以所有人很快都知道了救世主的新爱好是制作魔药。他在自己家也建了一间魔药实验室,常常下班后就一头扎进去。慢慢地他发现Lily的魔药天分其实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消失掉,只是之前被一只老蝙蝠压榨得没有机会显露……而后来,还是这只老蝙蝠几十年前留在课本上的笔记教导,让他能够从头学起,终于成为“整个魔法界能够成功熬制狼毒药剂的少数几个人”。
再然后就是体能训练了。虽然魔法是巫师赖以生存的根本,但是战争,反应能力、肉搏能力都是必要的。规规矩矩的决斗是不可能的,指甲、牙齿都用上,只要能活命,谁在乎方法的卑鄙呢。
只是Dursley家显然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学习格斗术。Harry不得不从麻瓜小学的课堂上逃出去工作和上课。一个混淆咒和一个忽略咒,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这个一直以来被排挤的不起眼的小男孩的消失。这么瘦小的一个男孩,明显穿的是二手衣服,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却能拿出钱来进行格斗训练,确实让格斗俱乐部的教练感到疑惑,但是这个孩子的努力程度和进步速度更让人咋舌:他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休息,从来都是用全力去对抗那些健壮的孩子。每每他回家时的鼻青脸肿和精疲力竭,让Dursley一家十分满意。
至于看书和消灭魂器,他打算拿到魔杖之后再说。
这一切都是在距离他11岁生日一个月前完成的。上一次因为年龄小没经验,这一次他很快就发现了,其实周围一直有凤凰社的人在监视他。不过经过战争之后,除了Dumbledore和伏地魔,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察觉他施的混淆咒,更不用说摆脱那些巫师的追踪了。即使是他用11岁小巫师的身体施咒也很容易摆脱监控还不被发现,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孩子可以随意地、有针对性地使用无杖魔法呢。
剩下的一个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用麻瓜的方法完成Dursley家的家务,然后等待通知书的到来。很多年不用麻瓜的手法做家务,还真是怀念。虽然累一点,但对于Harry来说,能为Aunt Petunia分担一点,他是很愿意的。毕竟她爱她的妹妹,而且上辈子给了Harry一个遮风避雨的屋檐,在他成年之前给了他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
7月28日如约而至。
Dursley家门口的地毯上躺着三封信,其中一封的信封是黄色,上面绿宝石色的墨水,还有熟悉的Hogwarts漆封。信封上写着:
Mr. H. Potter
The Cupboard under theStairs
4 Privet Drive
Little Whinging
Surrey
透过门缝把提前写好的回信用一个悬浮咒塞进了邮筒,Harry快速展开信,熟悉的羊皮纸质感,他终于在第一次就看到了内容。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Headmaster: ALBUSDUMBLEDORE (Order of Merlin, First Class, Grand Sorc., Chf. Warlock, Supreme Mugwump, International Confed. of Wizards)
Dear Mr. Potter,
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 that you have been accepted at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Please find enclosed a list of allnecessary books and equipment.
Term begins on September 1. We await your owl by no later than July 31.
Yours sincerely,
Minerva McGonagall,
Deputy Headmistress
“Hogwarts。”他把信装回信封的时候,在Dudley的催促中走回Dursley家的起居室时,在心中默念着。
不想再陪他们演戏,Harry对还处在呆愣中的Dursley夫妇说:“我已经回信告诉他们我会去上学了。”
“小子,你怎么敢!”Uncle Vernon瞬间涨红了脸。
“关于我父母是怎么死的,还有魔法界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Harry平静地说道,看着自己的姨妈姨父表情瞬间惨白。
“Dudley,你先出去。”
“可是,dad…”
“出去!关上门!回你的房间去!”
“Uncle Vernon,AuntPetunia,”Harry继续平静地说着,“我的名字从我一生下来就被Hogwarts录入了名单,我是一名巫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无论你们能否接受。”
Aunt Petunia就像被人掐住了她的长脖子一样发出了一声啜泣。
“谢谢你们这十年给了我一个家,”Harry主要是看向自己的姨妈说的这句话,“我想以后我每年暑假还需要回到这里,住满至少两个星期。”这是上辈子Dumbledore所说维持血缘魔法的最低要求,但是现在既然踪丝都已经默认他成年了,所谓的保护理应也消失了,只要能救出小天狼星,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改变:
“但如果你们真的不希望我再回来,我也可以在最多两个暑假之后永远消失,”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要说到最重要的部分了,“我不需要你们替我交学费,不需要你们为我再支出任何东西,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危险,任何和我、我父母有关的事情都不会牵扯到你们。大概……过两天会有人来带我去伦敦买新学期需要的用品,到那天时我会提前去路口等着,不会让他进家门,只是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谢谢,为了你们做过的一切。如果还有什么事,去碗橱找我就好。”
回到碗橱里,叹了一口气,Harry开始思索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回信,告诉他7月31日那天会有人来带他去购物。
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暴风雨中来到他面前的Hagrid,上辈子给他带来希望、带他进入魔法世界的半巨人,想到马上就能再次看到他,Harry在碗橱的黑暗中酸了眼眶。
两天,还有两天他也可以再次见到Hedwig了,她会是Hagrid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们马上就都回来了,真的不能再好。
结果来的不是Hagrid。
是Severus Snape。
第二章 不同的引路人
看着女贞路路口站着的男人,尽管他身上罩着斗篷,脸也埋在斗篷的阴影里,Harry也立刻就认出了,是他,守护了他一辈子的那个男人,Severus Snape。这辈子,他的引路人竟然是他。
“您好,先生。”Harry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对他露出一个属于11岁男孩的腼腆笑容。
Severus Snape,我回来了。你死在我面前,而现在我又可以听你的魔药课、挨你骂、被你罚禁闭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Harry Potter。看来我们的救世主已经强大自信到了认为自己不需要监护人陪同就可以跟一个陌生人走的程度。”从斗篷下出现的是31岁的魔药学大师的面孔,熟悉的鹰钩鼻、抿紧的薄唇,还有嘲讽的语气。他对他的厌恶还是如此的不加掩饰啊。
“先生,请问您是……”
“叫我Professor Snape,我是你Hogwarts的卑微的魔药学教授。”
“Professor……Snape,您说‘大名鼎鼎的救世主’是什么意思?我……在‘那类人’中,很出名吗?”Harry内心哀嚎着,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太难了。
“那些麻瓜什么都没告诉你?”这一次男人的表情变得很深奥。
“Muggles?那是……什么?什么……告诉我什么?”Harry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面前面无表情的男人正在心里咒骂Dumbledore。
确实,Severus Snape此刻心里正在诅咒Albus Dumbledore。让Slytherin学院的院长来给在麻瓜中长大新生做引路人,真是笑话。而且还是魔法界珍贵的、消失在公众视野内11年的、现在看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救世主。如果一定要院长来以显重视的话McGonagall、Flitwick或是Sprout都应该比他合适。也许他是希望自己能吓坏这个Potter,让他被“驱逐”到Gryffindor吧——那就如他所愿,爱操纵人的老蜜蜂。面前的男孩瘦瘦小小,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带着一副可笑的圆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和那个James Potter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James Potter不会有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也不会有这么漂亮的绿眼睛。男孩这一刻的表情和当年Lily Evans刚刚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是个女巫时一模一样,却是用的JamesPotter的脸。多么讽刺,母子俩进入魔法界的引路人居然都是他。
稍稍思索了一下,Snape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然后他看到了男孩额头上那道大名鼎鼎的伤疤。虽然不情愿,可他还是不得不回答。
“Potter,你对魔法界知道多少?”
“我……从那封信里知道我是个巫师,姨妈和姨夫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那些怪事都是……我是怪物——他们一开始不让我拿那封信,用Dudley的手杖惩罚我……”男孩紧张地看着他,“先生,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Snape嘴唇快速翕动——Petunia Evans,你好样的。
“我相信伟大的救世主身边一定发生过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尤其是在你情绪比较激烈的时候。而就我个人对Potter这个姓氏的了解,我可以假设这常常发生。”
男孩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我经常梦到……一道绿光,一辆会飞的摩托车,”他突然住了嘴,看到Snape面无表情的脸,才小心地继续说,“姨夫他们从来不许我说这些奇怪的东西……先生,你刚刚说的意思是,你认识我的父母?”
这个孩子很敏锐,Snape的第一反应。然后是恐慌,他要怎么给面前这个孩子讲他的父母?实话实话,是他告了密,导致黑魔王追杀了他们全家?他梦到的那道绿光恐怕就是当年黑魔王发出的那道阿瓦达索命咒,无论是给他讲James Potter还是Lily Evans,他都做不到。
“是的,我认识。但是我想你可怜的教授没有义务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任何事,现在,我要带你去对角巷购物,不要浪费时间。抓紧我的胳膊。”语气是嫌恶的,尤其是想到自己待会还要带这个无知的小鬼参观“神奇的魔法世界”。
“是,先生。”男孩的声音小小的,声音里并没有受到冒犯。要是换了自己的教子DracoMalfoy,估计已经翻脸了。
下一刻,男人和孩子消失在了女贞路的路口。
随从显形出现在破釜酒吧的Harry再度遭遇惨烈围观。
不过这次他旁边的可是Snape。
“Potter,你大概愿意在享受你的名声之后,分享一点时间给你可怜的教授,来完成他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当男人低沉的声音咆哮起来之后,Harry·两辈子加起来40岁的·Potter还是不能避免地习惯性抖了一下,然后跟面前的Quirrell告别。这个结结巴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没有同他握手,显然是在尽可能地避免肢体接触。Harry动用了所有自制力才忍住不要扑上去杀了头巾背面的伏地魔,所以忽略了身后越来越不耐烦的魔药大师。
进入了酒吧后面的小巷,面对着砖墙,Harry知道Snape也很无奈。明明可以直接带着Harry随从显形进对角巷,却不得不按照步骤给他介绍破釜酒吧。然而男人似乎误解了他此时的沉默。
“怎么,我们的救世主舍不得离开那些盲目愚蠢的来自大众的崇拜?”
“我……不……”Harry顿时目瞪口呆,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停止恶意猜测他。必须让他打消这个怀疑。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男人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Aunt Petunia说是车祸……”
“车祸?!车祸?!车祸能害死James Potter和Lily Evans?!”梅林,这次Snape的反应竟然和Hagrid一样,Harry想,大概这个借口对于巫师来说实在过于难以接受吧。
而意识到男孩被他吼得浑身抖了一下之后Snape迅速冷静了下来。这个孩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在知道自己是巫师、他们也是之后?他们竟然能死于车祸?”Snape冷笑,这个男孩绝对是个愚蠢的Gryffindor。
“我……姨妈说……不许问问题……”感受到脑海中的刺探感,层层叠叠地询问然后被惩罚的记忆被Harry推到脑海前面,Harry Potter已经是一个大脑封闭术大师,在政治与战争之后。
那边习惯性用了摄神取念之后的Snape彻底陷入震惊。他本以为Petunia Evans只是讨厌自己和魔法界,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虐待Lily的儿子、她的亲外甥。这个男孩显然没有逻辑和智力上的问题,但是他害怕到甚至不敢提问题。
震惊归震惊,Snape依然面无表情。
“看来你可怜的教授还不得不给救世主普及一些常识,”Snape示意男孩注意自己的魔杖敲过的地方,对角巷出现在他们面前,“现在,先去古灵阁——也就是巫师银行,你父母——或者说Potter家你还算有良心的祖先——好心地给你留下了一些财产让你不至于提前上街乞讨——然后买你新学期需要的东西,之后我会告诉你从哪些书里可以查到你如此出名的原因。速战速决。”
于是Harry不得不一路接受Snape的冷嘲热讽(“妖精的小把戏”、“如果你还想要你那颗救世主男孩的宝贵大脑就不要把它探出去”、“Potter家的金库,啧啧”、“希望你动用你为数不多的脑浆记住这种简单至极的换算”)出了古灵阁,以及夹杂其中对他身世充满嘲讽的简短介绍(只是简要提到了黑魔王要杀他、但是他活下来了、于是被万众瞩目,被“尊为”救世主),然后就是一阵风一样的购物:Snape压根没给“刚刚进入魔法世界的小巫师”一个好奇打量和逛街的机会,他拖着Harry进入每一家店,照着单子念出一年级学生需要的物品,而在他的冷脸之下店员们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帮Harry打包。因为他们这次来得很早,或者说是由于Snape的刻意,他们并没有遇到Malfoy一家中的任何一个人,终于,抱着一摞书本和长袍的Harry跟在他后面踏入了Ollivander的魔杖店。
“You have your mother‘s eyes. ”拜托,我旁边是Snape,别提这个。Harry哭笑不得地想,对Olivander维持着僵硬的微笑。
“Ten and a quarter inches long, swishy, made of willow. Nice wand for charm work.”这是妈妈的魔杖。
“A mahogany wand. Eleven inches.Pliable. A little more power and excellent for transfiguration. ”爸爸的魔杖啊,他记住了。
“The wand chooses the wizard.“奥利凡德的名言啊。
“Holly and phoenix feather, eleven inches, nice and supple.”终于在耐着性子挥过了半个店的魔杖,尤其还是在他知道这些都没用之后,指尖一暖,他的冬青木魔杖回来了。但是——
“……正是它的兄弟,给你留下了这道疤。”
死一般的沉默里,Harry偷偷抬头看了一眼Snape。不知怎么的,他从男人的面无表情里读出了一丝担忧与惊恐。
这次Dumbledore大概也很快就会知道Harry的魔杖与伏地魔的是兄弟魔杖了吧,他曾亲口承认过当年Harry一走出店门Ollivander就给他送去了信。事实上,对魔法界一无所知的孩子很容易对第一个带他进入魔法界的人产生好感——除非那个人是Severus Snape,显然,让Snape来当自己的引路人,再让Harry接触其他人,很容易让他偏向Gryffindor的阵营吧。Snape又怎么会不明白,却依然表现得很厌恶,那厌恶有时都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他想要、而且不得不让Harry讨厌他。
突然间Harry很想抱住那个男人,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只是男人迅速恢复了过来,只说了一句,“结账,Potter.”就大步走出了阴森的魔杖店外。
而在Harry抱着一堆东西(再次抱起它们Harry才发现Snape其实悄悄给它们施了一个减重咒)追上他的魔药教授之后,他只是问了Snape一句:
“先生,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最好的一个生日了,看到这些……我可不可以去给我自己买一份生日礼物?我只是……我想要一份自己的……”声音低了下去。
现在正是午后,街上没什么人,Snape闻言顿了一顿,低头看了看Harry,“我跟你去。”
“啊?”Harry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个回答,他只是惦记着Hedwig。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鹰钩鼻的男人沉下来脸。他才不会说他对这孩子有一瞬间的心软。
“是……是。”Harry闷着头走向了咿啦猫头鹰商店,毫不意外地感觉到身边男人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地之后周身下降的气温。
但是Harry可管不了那么多了。Hedwig,我的好姑娘,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三章 从对角巷到蜘蛛尾巷
“Sir…”
“Potter,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是一个学院的院长和一名教授,即便以你的智商也许现在无法理解这两个职务的含义,但我想我也没有义务牺牲我的休息时间陪你在这里玩小孩子的幼稚游戏,请你大慈大悲地放过你可怜的教授,可以吗?”在Harry找借口逛遍了书店、魁地奇用品商店甚至魔药材料店之后,Snape终于不耐烦的鹰钩鼻几乎贴到了Harry的眼镜上。
“抱歉,我……我……我只是不想回去……”Harry可以发誓这是真心话。另一方面是他很享受这个男人厌恶却又不得不迁就的态度。
“那是你的问题,但我不认为我应该在入学前就纵容你随心所欲、给人添麻烦的习惯,”Snape干巴巴地说,“现在,抓紧我。”
“不!”Harry惊恐地睁大了眼,“先生,教授,我没想给你添麻烦,我是说,我可不可以不回去?”
“那么独立自主的Potter先生想去哪里?”
“我可不可以在开学前待在破釜酒吧,或者去Hogsmeade……”
“你知道Hogsmeade。”
“呃……我刚刚在书店听到两个女巫说起……”惨了,一不小心说出了不该知道的常识,希望这个拙劣的借口能骗过Snape。
“很抱歉,Mr.Potter,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带出来‘感受魔法世界的奇妙’再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家’,作为一个还没入学的未成年小巫师,你恐怕没有其他选择。”Snape的语气配合着脸上的冷笑,充分地显示出打消男孩的希望对他而言是多么愉悦,这个表情Harry是多么熟悉。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Harry对于和他斗争已经有了七年的经验。
“那……先生,我可以跟你走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Harry低下头闭上眼等死。Snape大概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对角巷直接给他一个阿瓦达索命咒,或者说他会觉得那种粗暴的方式不符合他魔药大师的身份,那么下一步也许是直接灌给他一瓶毒药?
相比于低着头胡思乱想的Harry,这边Snape才是真正有种不真实感。
他自问对这个男孩没有一点点不合身份矫揉造作的“和颜悦色”,尽管他没有这种恶心的情绪、而且所谓的Snape版本的“和颜悦色”大概也没什么人能够体察得到——怎么就让这个Potter认为自己可欺到能够收容战争遗孤的程度?该是说他愚蠢还是勇敢。
不过,Snape低头看了看明显在颤抖的瘦小身体,这个Potter家的小崽子大概是明白跟着他是没什么好处的,那就是说——Snape不情愿地得出结论:去哪里都比留在那个麻瓜家庭好。
Petunia Evans,你到底对Lily的孩子做了什么?Snape的眼底一片阴翳。
不过眼下……
“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Potter,”丝滑的嗓音让Harry警觉地抬起了头,碰上了魔药大师平静无波甚至略有空洞的黑色眼眸——他在用大脑封闭术,“恐怕你不得不回去。”
“求你,教授——”
“我说不许!”Snape吼了出来。Potter怎么就不明白!他不能!他该死的应该恨他,而不是把他当做什么带离麻瓜世界的救世主、引路人!
可他就是他的引路人,可笑的、来自Slytherin的引路人。
“好的,先生。”稚嫩的嗓音平静得让人心慌,也把Snape从自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诧异地看向Harry Potter,男孩的表情空白,和Lily一模一样的绿眼睛里也一片空洞。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应该有的光芒,哪怕是厌恶,此刻也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沉寂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那么,我想我可以自己坐火车回去。占用了您的休息时间,真的很抱歉。”Harry继续说,他也只是为了掩盖情绪而使用了大脑封闭术罢了,眼神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空洞是必然。
是啊,这个男人曾用整个生命守护他,但这不代表他可能喜欢他,一点也不。即便是这守护也没有一点是为了他。他守护的仅仅是Lily Evans的儿子。只要是她的儿子,他都甘愿为他付出生命,不论他姓什么。现在看来,他这一天的小心翼翼就是一个笑话。
Harry Potter从出生就是Severus Snape最恨的人。
“Severus,对于伏地魔目前仍在自由活动的一些支持者来说,在Harry入学前这是最后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在他出现在Hogwarts前想方设法找到他。只有将他交给你我才能够放心。”白胡子校长对当时得知任务后气急败坏的他是这样解释的。
突然想明白了这个狡猾的老蜜蜂的暗示,Snape觉得自己可能又被摆了一道。
“我去问Dumbledore。”一大一小在街角沉默了几分钟,Snape突然开口说道。就当做是……给这个男孩的生日礼物吧。
“?”
“申请让你寄宿在我那里,开学以前。”说罢,男人转身走进最近的商店,长袍在身后翻滚,留下Harry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
“Potter!快滚进来!别让我反悔!”
Harry连忙冲进去,看见Snape站在商店后面的壁炉旁,壁炉里面的火焰已经是绿色,显示着接通了飞路网。
“飞路网,魔法界旅行方式之一,通过壁炉里的火焰。”鉴于Harry呆住的表现,Snape用克制的语气解释。“蜘蛛尾巷23号,把飞路粉撒进去然后喊出目的地,咬字清楚,我不会花时间去找你,如果你被烧死在某个壁炉后面。”
“……”原来这个男人是会心软的啊。
“快点!”看着男孩眼中明显闪烁着愉快的神色,Snape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
Harry抱着自己的东西踏进了壁炉,把手心攥着的飞路粉撒下去,并字正腔圆地喊出:
“蜘蛛尾巷23号!”
相比飞路网或幻影移形,Harry想自己永远都会更喜欢用飞天扫帚的旅行方式。
眼前闪现出的是Snape在蜘蛛尾巷的家,上辈子在战争和一切结束后他、Hermione和Malfoy一起来过的地方。黑暗的小房子,阴暗的角落,几乎被书架占满了的墙壁。Harry知道左边那扇墙壁的书架后面有个隐藏的楼梯通往二楼。
Snape在他身后踏出壁炉。
“坐在那里,等着,不要乱碰任何东西。”他指了指沙发,又踏入了壁炉:“Hogwarts校长办公室!”
十分钟后阴沉的魔药教授回来了,在他宛如实质的厌恶目光投在Harry身上时他停止了逗弄Hedwig,立刻站了起来:“Professor……”
“我想,为了魔法界的救世主的安全和任性着想,Potter,我们不得不互相忍受一个月,直到Hogwarts的暑假结束。”阴沉的嘶嘶声一字一顿,Harry几乎可以看见从他鼻孔里喷出来的不耐烦与克制。
“真的?”Harry没想到他的任性就这么容易被允许了,本来他是打算去破釜酒吧待着的,毕竟Dursley家他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了。他之前从来没发现,Snape是这么在意他的安危。如果他真的只有11岁,恐怕能看到的只有对方的厌恶与故意摆出的被迫姿态,从而开始讨厌他。然而作为已经40岁的Harry Potter,他看得见其中隐晦的担心。
“我不想说第二遍!”看着面前男孩的绿眸里闪起了光,Snape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这还是头一次,有孩子对于能够与自己相处感到开心……
“是,先生。……谢谢……你的好心。”Harry尴尬地说。
“现在拿着你的东西跟我走,我想我应该尽主人的责任,给你展示一下我的……房子。作为救世主重返魔法界之后参观的第一个巫师的住处,也许我可以在你离开之后把它向公众开放参观收一些门票,你说呢?”
多年来的经验让Harry决定保持沉默。
“跟我过来。”
“厨房。你可以自己做东西吃,如果你会的话。但是除了一日三餐,不要指望我在其他任何任性的救世主感到饥饿的时候做饭给你吃。”看着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厨具,Harry很疑惑这个男人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浴室。”崭新崭新的,浴缸就像没用过。也许……Harry有些明白了为什么Snape的头发总是油腻腻的。
“你的卧室。”被子已经发霉了。Harry很严肃地思考选择离开Dursley家是否是正确的。
“书房。第一个架子和第三个架子上的书你可以看,尽管我很怀疑你是否有足够的阅读能力。不许在书上涂涂抹抹、不许带出去、看完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回去。”Harry决定这里值得留下。
“我的卧室。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去。”就好像谁愿意去看油腻腻的老蝙蝠睡觉一样!
“魔药熬制间。对任何一个Potter都禁入。”小气。
“Potter,”回到起居室,Snape从他的鹰钩鼻上方俯视Harry,“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没有也不会有兴趣照顾并容忍吵闹的小鬼在我的家里胡闹,我希望你在待在这里的时间里尽量收敛你的好奇心,不要乱碰任何东西,并且保持安静。”
“好的,先生。”
眼看着Snape就要转身离开,Harry忍不住又叫住了他:“先生……”
“什么事?我想我已经声明了我很忙,没有时间帮你解答所有疑问。”
“呃,我必须一直待在您的房子里吗?”
“这附近都是麻瓜,我不认为你有出去的必要。”黑眼睛俯视着他。
“我保证每天晚餐的时候回来,白天可不可以出去?”Harry坚持着,他需要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可以。”Snape丝滑的声音迟疑了一下,也许是在思考其中有没有陷阱。当然,他不会知道11岁的小男孩惦记的是什么。
“那我可以帮您做一些打扫吗?我的意思是……一直住在这里……”他不想白吃白住。
“随便。”
“谢谢您,先生。晚餐时间见。”Harry没给他思考其中含义的机会,快速跑上楼收拾东西,并且让兴奋的Hedwig第一次出动,给Dursley家送去一封信,告诉他们他借住在别人家,9月1日会自己去伦敦。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出门,可以翻阅Snape家的藏书,可以照顾这个男人的生活起居,有自己的卧室……最棒的是,所有的规矩里,Snape没有限制他使用魔法。
Harry·家养小精灵·Potter来到蜘蛛尾巷的当天,除了在下午出了一趟门去购物(当然他也瞒着Snape去古灵阁兑换了一些麻瓜货币),其余时间都在房子里安静地做着一些打扫和换洗的工作。晚上Snape走出魔药熬制间的时候,差点不认识自己的房子。家具都被他擦得锃亮,茶巾、桌布、沙发套都被换过了,颜色被Harry体贴地换成了Slytherin风格的银绿色。
“Professor Snape!”系着围裙的男孩看到他出来,从厨房探出头热情洋溢地喊,“马上就可以开饭了,我正要去喊您!”
探究地看着面前色香俱全、和Hogwarts的伙食看起来几乎一样好的食物,Snape抬头望向男孩,对方毫不在意地迎着他的目光说:“我从四岁就开始帮姨妈做饭、锄草、擦地板。”并且在战后就立刻开始奶爸生涯,Harry在心里补充。他可是在17岁就开始和Tonks的父母一起照顾自己失去了父母的教子——Teddy Lupin,更不用提James、Albus和Lily出生之后了。Harry对自己出师于Hogwarts厨房和Black老宅的家养小精灵的厨艺相当有信心。
这个男人这些年过得都是苦行僧一样的生活,除了教学、研究与间谍之外,他的人生中没有其他东西。他一直在赎罪,折磨着自己。如今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希望能回报他,并且这一次,用尽一切可能挽回他。当然,他先要取得他的信任。但目前,照顾他的起居就是接下来一个月的计划了。
而那边的Snape,在尝了第一口之后就保持了眼神空洞的状态,一顿晚餐没有说话。即使是这样,Harry也觉得很开心。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住在Snape的家里,做饭给他吃,帮他打扫房子,甚至与他一起吃晚餐——若是自己上辈子能有这样的成绩,Professor McGonagall也许都愿意给Gryffindor加十分。
吃完饭收拾了餐具,Harry拖着折腾了一天的11岁的身体,向Snape道了晚安之后,十分自觉地回卧室睡觉,留下Snape对着完全不认识的家阴沉着脸……发呆了一整晚。
———————————————我是作者有话要说的分割线—————————————
在自己的小个吧里发过,不死心地再放上来。
首更不大意地PO上前三章。
目前进度到了第二部的圣诞节,但是停下来写了教授的第一个番外。
在有存稿的情况下争取日更或是两日一更,没有存稿的时候……再说吧= =。
作为一个HP脑残粉,各种设定都是由原著为主,掺杂电影或是其他同人。
顺便,这里SSHP,LVHP,DMHP,LMHP甚至HPGW的元素都会出现……但也许隐藏的很深,请慎重避雷。
说一下关于我喜欢的HP里的CP:
其实最开始是喜欢VH的,尤其是开始的几篇看的都是最经典的,毕竟我有你的一部分灵魂可以感知对方的情绪、我们是世界上唯二的蛇佬腔、我不懂爱但你就是我的道德标准你不能接受时我就收手这种设定简直太方便太带感了。而VH最萌的地方在于他们需要时能感知到对方的感觉,尤其是他们XXOO的时候,同时有菊紧和摩擦爽两种感觉简直是~~~~~【捂脸奔走⁄(⁄ ⁄•⁄ω⁄•⁄ ⁄)⁄
当我知道这世上有一对cp是斯哈Snarry时,无法接受。看完后,就是“卧槽(#゚Д゚)这两人太配了,我还要看”。恨他的父亲爱他的母亲,因为害死了他的父母才选择了成为双面间谍,但真正的忠诚永远给的是这个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只有眼睛像母亲的男孩,守护着发现他就是他不是他父亲也不是他母亲,互相发掘对方的优点可以激烈也可以慢热,然后一个毒舌别扭一个单纯不安,简直吃定我了!
对于Severus来说,大概保护Harry Potter已经是他生命中本能的一件事了,七年里恐怕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阻止了危险出现在Harry面前。最后他却用那种方式死去,把所有的记忆留给那个男孩……大概他也想要救赎与原谅的吧?害死了最爱的人之后还要背负杀死尊敬的长者的骂名,他也是想要得到至少是来自Harry的原谅的吧,尤其是在他以为是自己害得这男孩失去一切又经历和背负这一切时。他也是想要留点什么证明自己存在过的吧,所以才把和最后要传递的信息和相比之下不那么重要的,他和Lily童年时少年时的回忆交给最爱的人和最讨厌的人的儿子的吧。恐怕他也有那么一种,想要看着男孩明白终有一些事一些人不是可以随意评判的,他曾经错的多么离谱的成长,或是传递他其实和他父亲并不一样的看法。
而对于Harry来说,Severus大概代表了一种永远无法解释的对于误解与恶意的遗憾吧。
所以他说Look at me。所以他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叫Albus Severus Potter.
其次是LMHP,这对如果有媚娃血统加持就更完美了!大爱!!!
至于DH,只能说我还比较接受其中一部分。偏好年长文。
偶尔逆一下这些其实也都还好……
废话太多,拖出去做成人彘五分钟!【。
首次在这里发文,请大家多多指教!
【中年男人养生团建(bushi)…冬……嗯奥会】
还没睡醒的教授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某个人连人带行李打包了过来,已经来不及家bào了,只能说先看看情况,但是很显然对方连这个时间都没准备给他。
所以说自闭斯莱特林人就是不建议和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格兰芬多在一起啦学会了吗!!!!!!
然后一个🍮牌,度娘说冬奥会国内符合疫情防控的观众可以购票入场,但是不面向海外观众,请一定不要产生误会!那,这俩家伙怎么回事呢,麻瓜和巫师咳,也许会有内什么宽松措施,总之我们假设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合.fǎ.入.jìng。
经过和基友的讨论,最后我们一致猜测波特先生应当是通过魔法部特遣身份...
【中年男人养生团建(bushi)…冬……嗯奥会】
还没睡醒的教授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某个人连人带行李打包了过来,已经来不及家bào了,只能说先看看情况,但是很显然对方连这个时间都没准备给他。
所以说自闭斯莱特林人就是不建议和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格兰芬多在一起啦学会了吗!!!!!!
然后一个🍮牌,度娘说冬奥会国内符合疫情防控的观众可以购票入场,但是不面向海外观众,请一定不要产生误会!那,这俩家伙怎么回事呢,麻瓜和巫师咳,也许会有内什么宽松措施,总之我们假设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合.fǎ.入.jìng。
经过和基友的讨论,最后我们一致猜测波特先生应当是通过魔法部特遣身份合规抵达的现场,另一位助理(?)先生随从前往,但助理先生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参与那就只有波特先生自己才知道了(。
服装是英国队服,wb上好多人说好看,但容我小声逼逼……也就那么回事叭!!个人观点!!每个人审美倾向不同尊重所有人!!
还夹了点私货,就是说,我的冰墩儿墩儿什么时候才能上架(崩溃——
哦对了,本来还想让哈利试穿🇨🇳队服,但是我看了眼实在太不行了,没法处,就放弃了!!你们知道这家伙一定是会这么做的人就行了!!
[SSHP] The Mortal 一
标题:The Mortal
原作:哈利波特系列
作者:Unus
注释:SS/HP 战后 HE
※这篇比较温和,不虐你们了啊。正文完,番外持续更新。
【一】
*
你要学会做一个麻瓜。
这句话朝向的目标是英国魔法界现今最具名望与荣耀的巫师-Harry Potter-伟大的救世主。而这完全不是一个笑话。
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任谁在跟宿命这个婊子养的狗屎斗争了七年好不容易狠狠地将之一脚踹开之后,都会想要离开造成了这一切的鬼地方。选择退出魔法界有什么问题吗?有,当然有。但谁他妈在乎-嘿我可是打败黑魔王拯救了整个英国魔法界然后又做了一年傲罗收拾烂摊子的英雄。
所以...
标题:The Mortal
原作:哈利波特系列
作者:Unus
注释:SS/HP 战后 HE
※这篇比较温和,不虐你们了啊。正文完,番外持续更新。
【一】
*
你要学会做一个麻瓜。
这句话朝向的目标是英国魔法界现今最具名望与荣耀的巫师-Harry Potter-伟大的救世主。而这完全不是一个笑话。
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任谁在跟宿命这个婊子养的狗屎斗争了七年好不容易狠狠地将之一脚踹开之后,都会想要离开造成了这一切的鬼地方。选择退出魔法界有什么问题吗?有,当然有。但谁他妈在乎-嘿我可是打败黑魔王拯救了整个英国魔法界然后又做了一年傲罗收拾烂摊子的英雄。
所以他当然是他妈认真的了。离开快要将他推上王座的数不清的赞美与崇拜,即使他们曾经用冷锐的目光怀疑他是否将成为下一个黑魔王-敬我们勇敢正直的黄金男孩-多谢,他在微笑中想着你们的男孩也许早已死去。
而此刻,Harry沉默着凝视手中的羊皮纸,旁边拆开的信封上可以找到象征着霍格沃茨的红色火漆。
他要离开的还有很多。比如那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摧毁掉的一切-失去,不断地、不断地失去,那些因他被选中的命运而死去的人们和他自己。然后时常会有人来安慰说那不是你的错一切都将过去,没关系亲爱的我们明白。
但他们不明白。正如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放弃尽在手中的荣光而生活在伦敦的麻瓜公寓,这里没有人了解他是谁,也毫无魔法的痕迹。每周他都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穿梭过两条大街从Tesco搬回一堆东西塞进冰箱和橱柜,路过隔壁花店的时候叫做Nancy的姑娘会笑着送上刚剪好的花枝,而在楼梯口遇见的房东太太总会数落他惨淡的社交生活,回头又上楼拿来刚烤好的巧克力曲奇。
做一个麻瓜没那么难。而猫头鹰则会不时地带来好友的问候,Ron对周围每一件事的琐碎描写和Hermione简洁扼要的汇报式书信都能够让他忍不住微笑。
但不是这一次。不该是这样一封来自校长室的信函,严谨规范的字母排列成郑重其事的整齐模样-他几乎能够想到McGonagall校长写下这些话时的表情。
Harry将视线徘徊在某个部分,仿佛遇到了某些难以理解的措辞。然后他再一次重复地扫过那个部分-他原本以为自己平静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但他错了,错得离谱。
Snape醒了。终于,在战争后的第三年。
*
如果说原本以为的必死无疑拐了个弯壮观地失败了这种事有够让人糟心,那么在活着的同时不得不携带着失去全部魔力这个事实就他妈让人想要弄死梅林了-好吧,是几乎全部-如果荧光闪烁也算是魔法的话。
“很抱歉,Severus,我想你暂时需要离开教授的职位了。”McGonagall放在书桌上的双手交握着,“我建议你休整你一阵子,鉴于在你身上发生的……状况。你知道的。”
状况。一个不具有任何立场的词汇,可以概括地理解为昏迷两年多以及失去了多年来赖以生存的力量。
Snape看上去依然像往常一样冷静,没有人能够从他难以捉摸的目光中抓住些什么。
“不劳费心,我很好。同时我也知道只有少数的高级魔药需要用得上魔力配合,而那些不会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课本上-”他用平缓低沉的声音说。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毫不怀疑你的能力,Severus。”McGonagall停顿了一下。“无意冒犯。你才刚刚恢复,即使霍格沃茨的教授资源再稀缺,我也没有严苛到需要压榨一个刚活过来没几天的人。”
你想的那样。Snape的手指轻微向内弯曲了一下,短暂又隐晦。哪样?
“况且学期已经开始了,Horace目前还应付得来。”她叹息说,“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需要担心的不是魔药学而是变形课和黑魔法防御的教授人选,真可惜Harry拒绝了学校的邀请。”
Snape对此回以习惯性地讽刺。
“那么你应该庆幸,这意味着你不用跟在救世主身后为处理他引发的灾难忙得像个家养小精灵。”
“别这么说,你也该好好-重新-看看那个孩子了。”惯来严肃的校长女士眨了下眼,而这让Snape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你们还要相处上一段时间。”
很好。好极了。
“相处?”Snape瞪着沉甸甸的目光,“我看不出有任何必要的理由。”
“事实上很有必要。”McGonagall的语气轻松了许多,“你该知道你的身份有多特殊。虽然这两年已经平静了很多,但谁也不能保证哪里是否还有残余的食死徒会试图实施某些报复。而你在蜘蛛尾巷的住址可不算什么秘密-”
“那也绝不意味着,我已经残废到需要跟一个鲁莽自大的小鬼住在狗窝里。”Snape脸色难看地打断她。他的余光瞥到墙上画像里的白胡子老校长,Albus可恨的蓝眼睛眨个没完。
“你还不知道?”McGonagall疑惑地看着他。
毕竟谁不知道这两个人不对盘到绝不愿放过对方的任何蛛丝马迹。当然,用Albus的话讲这是他们感情深刻的体现。
而Snape同样很疑惑。“我该知道什么?”他问。
“很多。”她忽然有些同情背后被Albus出馊主意的前魔药教授了。“首先,Harry并不住在布莱克老宅,他现在生活在伦敦-意思是麻瓜社会的伦敦。”
这个答案实在有点出乎意料,以至于Snape的惊讶都没有遮掩。他忽然想起醒来之后这几天隐约的违和感:尽管圣芒戈没有多少以八卦为乐的闲杂人等,他也从没有主动询问过-但确实很少有人提起救世主,连预言家日报上都找不到什么花边新闻。Draco在探望时简述了战争的后续,不论过程多么曲折最终的结局都足够某些小混蛋耀武扬威。
但现实跟他的预想不太一样,至少到目前为止,很不一样。
“我可以换个落脚点。”Snape在思索当中说,“不是什么难事,既然Potter都能够独自生活在危险重重的人群当中。”他刻意加重了某些单词。
“恐怕不行,Severus,这就是我要说的下一点了。”McGonagall看了眼墙上的魔法挂钟,接着说,“战争时期我们多少对麻瓜那边造成了一定影响,英国首相提出了一些建议,后来我们双方共同商讨了新的政策。”
Snape不屑地冷哼。
McGonagall扬起眉,“1692年的保密条款之后我们就开始了完全隔离,但是你知道,意外状况总是层出不穷。新世纪新规定,麻瓜政府有意与魔法界建立良好的沟通关系。况且战后有些麻瓜巫师打算回到他们的社会中生活,关于魔法的使用问题也需要完善,我们为此出台了许多新的协议与条款,同时双方都成立了专门处理相关问题的特殊部门。”
“这算是魔法部的新笑话吗?连学校里的小巨怪都能侥幸学会一忘皆空,此种接洽毫无意义。”
“谁让麻瓜不知道我们的能力呢。打开两边的连接是一种新的尝试,也算是某种……利益交换的方式?总之国际魔法协会过审了新法案,于是我们就要遵守。”
“所以,重点。”Snape皱起眉。
“比如说要长期生活在麻瓜社会的巫师需要在魔法部登记,除此之外还需要有担保人-通常情况下是由一位专门部门的麻瓜做你的引导人介绍你需要了解的事宜,同时评估你的危险性。或者直接由有血缘关系的麻瓜做担保也行。”
Snape已经无暇考虑其他的事情了。他意识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并且很显然还不那么令人愉快。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受到麻瓜的监视?”他尖刻地说,“我以为睡了一觉还不至于导致麻瓜驱逐咒失传。”
“你是去生活,不是去捉迷藏。”McGonagall不为所动地回敬了他。“但考虑到你的个人需求和特殊情况,Harry会做你的担保人。”
Snape已经开始冷笑,“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个姓Potter的亲戚。”
“在麻瓜当中生活对现在的你是最好的选择,Harry他……”
这时校长室的门开了,显然是有人使用了口令。
“我想还是由本人亲自来说明更好些。”McGonagall抬头看向来人。“下午好,Harry,请坐。虽然晚了一点,不过时机正好,我们刚要说到你的工作,Severus对担保人一事有些疑问。”
Snape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在那之后他们的第一次会面。在Snape为数不多的想象当中,Potter会踌躇不定地徘徊在门口,然后脸上挂着烦人的无措表情滚进来,接着他们就要开始近年来最尴尬难忍的谈话并在无数个问题上发生冲突直至升级成单方面的大吼大叫-当然吼的那个是救世主。
他做好准备了,包括应付接下来局面的珍贵耐心和一组能全方位打击愚蠢男孩的句子。
但现实有所不同。自从他醒过来现实就总他妈和他对着干。
他看着那个男孩迈着匆然自若的步伐走进来,然后没有向其他任何地方分出半点注意地对校长点头致意。
“下午好。抱歉,遇到一点小状况。”Harry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没想到学生们会这么热情。”
然后,他才看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Snape。早就矫正过的眼睛没有了镜片的阻拦,绿色直直地对上深黑。
没有惊讶,没有愧疚,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好久不见,教授。”他镇定地开口。
在极短的一瞬间里,Snape觉得他好像从中窥探到了某些一时间难以解读的东西-但马上消失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青年穿着牛仔裤和衬衫,头发依旧乱糟糟的,除了身高的增长之外看起来与记忆当中并没有多少区别。
但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知道的,他能够感觉得到,就好像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他紧紧盯着这个小子那么多年,Harry Potter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逃得过他的洞察。
“真可惜。”好像真有什么可遗憾的似的。“如果可以,格兰芬多将为你错误的称呼扣上五分。”他故意说。
而Harry当然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多少类似愤怒或者尴尬这种额外的情绪。他都二十岁了,不会因为几句无伤大雅的讽刺就非得争个明白。
事实上他隐约可以理解-这不奇怪,理解Snape这回事,虽然如果换到前几年他一定会把这个结论扔到阿兹卡班喂摄魂怪。他前几天已经在信中了解到Snape现在的状况,失去魔力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尤其是对于追求力量的强大巫师来说,他能想象出的失落与痛苦也许还十不及一。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称呼完全可以理解为对Snape失去教授头衔的挑衅。
当然,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在紧张,Harry后知后觉地意识到,Snape总是……难以招架。
但他还能够撑住。
“我知道了。”Harry简洁地回应,然后他迅速地紧接着开始应有的话题。“麻瓜情报处理与外交联络委员会,魔法部后成立的部门,工作基本可以概括为处理任何涉及到麻瓜的事宜。我是负责人,完全有权利-也应该是唯一的一个能够在正常手段下为你担保的巫师。”他耸肩,“或者你更愿意跟一个不认识的麻瓜相处段时间?”
不错的理由,四个论据。但Snape仍不太想轻易妥协。他也从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那也不意味着我们需要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他危险地微微眯起眼睛说。
“确实。”Harry表示赞同,然后停了几秒钟。Snape万分希望他是在考虑这个提议,但很显然他们两个对此事没什么默契-或者说Potter会意料之中地跟他对着干?
“第一,你的安全问题,我想我的能力还是足够应付大多数状况的,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一年傲罗的话。而且还不赖。”
但Snape真的不知道,这都是过去一两年的旧事了,Draco也没在他眼前提多少明显不受欢迎的救世主话题。他这时听见校长补充了一句评价,“是非常好。”
那为什么会退出?
“第二,我已经在那边生活了一年多,对很多事都了解。我想在不使用魔咒的情况下,即使是你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过度。顺便一提,登记的麻瓜住所是不可以使用魔法物品的,任何能引起注意的东西都不行,麻瓜与巫师的沟通依旧是完全局限、私密且非公开的。 ”
虽然其实他们只需要表面上看得过去就好。新条约不是专门为了限制巫师的,魔法部没那么无聊,只要不留下把柄就可以变着花样使用魔咒(黑魔法当然还是禁止),狡猾的政客们。
“第三,”Harry想了想,声音中带上了一点不确定-鉴于前两条他都说得还算成功,至少Snape还在忍受他的长篇大论。“我租的公寓不小,位置方便,三个房间。一间归我,一间归你,剩下那个是书房,或者说工作间,随便你支配,我不用。”
Snape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继续。”他缓缓说。
“呃……”Harry明显愣了一下。他抓了把头发,语气不知不觉地游移起来,“我作息规律,没有不良嗜好,还会……做饭?”
到最后他也不确定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Potter,”Snape严厉地瞥了他一眼,“我绝不会允许你和你的小朋友们在房子里开派对-别插话,我还没说完-如果你有需要处理的个人问题,在外面过夜解决。禁止喧闹,禁止干涉我的私人空间,而且我有权随时提出合理的要求。明白?”
“我有什么个人问……”最后几个字母忽然消音,Harry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个有关生理方面的深刻话题。他轻咳了两下,在脸上的热度再往上窜得更高之前说,“是的,完全明白。”
Snape很满意在那张脸上出现了他意料之中的反应,而不是该死的、惺惺作态的平静。
“很好。”他说。
“那么,看来你们已经达成一致了。”McGonagall恰到好处地总结。她得承认她看得很愉快。“我想你们之间还有很多需要了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Harry,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Harry回过神来-无知觉地-像是本能的习惯,用某种恒定的壳子套住了真实的自己。
“好的,校长。”他站起身回以微笑,然后转过头对Snape说,“趁还有时间,我们先去魔法部登记。”
Snape看到那种冷静一点一点地爬回到他的脸上。
确实有什么超出了掌控,他想。
*
霍格沃茨不能够幻影移形,他们用飞路直接到达魔法部。工作日的时候魔法部总是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不可避免地,其中许多人会对Potter和Snape的组合行以注目礼。而他们需要就这样从一楼大厅走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Snape的威慑力足以震慑周身三米范围内的生物,他翻滚的黑色袍角仿佛具有无穷的魔力来荡除他不喜欢的人群-但是,是的,遇上Potter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但是-救世主的光环总有办法无穷无尽地吸引整个空间内的注意。
但Harry忽略了全部的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用一种不同寻常的冷淡隔离了周遭的探寻。
“麻瓜情报处理与外交联络委员会。”在经过一个转角之后,Snape平淡地打破沉默。“我假设麻瓜也有相应的组织来进行所谓的……监管。”
他们并肩走着,这对Harry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他偏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
“算是吧。由MI5下属的一个特别小组负责。就是军情五处,负责国家内部安全的。”他们踏上魔法梯,Harry的语气轻快了一些。“据说当初他们还为应该交给MI5还是MI6纠结了半天呢。六处是负责国际事项的,要我说魔法界应该算在后者头上。”
“自欺欺人的官僚主义。”Snape不客气地评价。
“没错。”Harry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但与我们无关。另外如果你要问是否还需要跟麻瓜那边接触,答案是否,我打过招呼了。我全权对你负责,最多只会有人来烦我,不会去打扰你……我们到了。”
Snape来不及对上述言论发表感想就看到门上委员会的牌子。不知道是因为Potter赞同了他的观点还是破天荒地领会到了他的隐含问题,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儿……不同。
门已经打开。
Harry对门口的接待人员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向里面的另一个房间走去,Snape保持着沉默。他在落后半步的位置观察着青年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任何能证明些什么的痕迹-既然Potter敢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
他们见到的是熟人。
Hermione Granger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并不意外。Snape见证了两只狮子友好会晤的全过程并对此嗤之以鼻-就好像他们有多久没见似的。而等到他们大发慈悲地结束折磨人的对话进入到正常流程时,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
说到底,Snape需要做的只有签字。他一目十行地扫视过废话连篇的文件,另外两个人毫无营养的交流钻进他的耳朵-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Harry,你说的那家甜品店我上次去尝试啦真的太赞。是嘛你喜欢就好,下次我再多介绍几家好店给你哦。
也许他高估Potter了,Snape想。
最终,一个同书写者本人完全相称的尖锐签名落在了羊皮纸的末尾。
“你最好在我仅剩的耐心耗尽前结束,Potter。”他将文件扔给正对着女孩分享日常生活的救世主时说。
“就到这儿了。”Harry小声回了一句,然后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立刻,羊皮纸上方出现了一道细线形的火光,这象征着基础魔法契约的成立。
他恍惚了一下。
在做傲罗的时候,他签署过很多类似的文件,这道细细的微弱火光代表过许多种很多种含义,而在那一年当中,它绝大多数时候通常意味着……死亡。为牺牲的同僚签下死亡通知,然后橙红色的光亮转瞬即逝。
Voldemort死亡后的第一年是场充斥钝痛与疯狂的缓慢凌迟。
他永远不会忘记。
“Harry。”Hermione抓住他不自觉用力的手,缓缓抽出了那份文件。“嘿,亲爱的,看着我。”
她的声音那么轻,轻到Snape收住了窜到咽喉的句子。
Harry抬起头。
“我们该回去了,Hermione。”他微笑着说。“我还有晚餐要准备。”
然后Snape瞬间理解到有什么发生了,就在他失去意识的这短短的两年的时间里,某些东西(或者人,管他是什么)完成了他用了整整七年能没能对Harry Potter做成功的事情-改变他。这个男孩现在可以不用那半吊子的大脑封闭术就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换之间毫不笨拙。
这很好。如果几年前Potter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甚至愿意为了免受教学的折磨给格兰芬多加上十分。
但现在,他对此的感受绝不是愉悦。
在道别之后,Snape先一步走出房门。在他想要继续迈开步伐的时候,他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模糊的Harry。
Snape侧过头,看到年轻的救世主停在门口,没有回头。他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到里面的Granger,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说着Snape听不懂的话。“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Harry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如奔赴战场般的坚定。
“Always。”他回答。
*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拒绝。让他改变主意的并不是McGonagall校长在信中言辞恳切的请求,也不是某种属于被保护者的愧疚。
接受Snape可不仅仅是隔壁多了一个同居人那么简单,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大概可以讲上三天三夜。但他不想跟别人去讲,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会处理好。
就像他处理过的傲罗生涯和塑料瓶里的白色药片。
“成为傲罗的正规程序是经过毕业后的三年训练,然后在测试中通过。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合格者了,Harry。”
“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可以给你一个临时加入的机会。但只有一年,或者任何我要求你退出的时候。原因?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我们被允许绕过通常的审判渠道以任何手段杀死敌人。你在这里需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战斗,即使要踩着同伴的尸体。”
“杀了他……Harry。用地上的石头。”
他在与Voldemort的对抗当中失去朋友失去亲人失去导师甚至失去自己的性命,然而可笑的是,他在Voldemort死后的一年当中失去了战争的伪装,忽然意识到曾经以为无法承受的痛苦却他妈只是一盘前菜。
他一直在双方的最前端直面核心,却不知道黑魔王带来的噩梦不仅仅是十几个人的舞台。他们背后还有更多、更多,成百上千,黑魔王的死让他们疯了一样不顾一切。
这是傲罗历史上最混乱的一年。没有约束,没有律法,唯有摇摇欲坠的道德标尺吊在人性边缘岌岌可危。
采访的记者要他说说打败黑魔王的胜利感言,他在闪光灯下腼腆地微笑脑袋里想到的是前一天晚上追击食死徒时溅到脸上的血。破釜酒吧的人们日夜狂欢,诸位坚信和平已经到来。他沉默着路过一张张笑脸心中默念上一场埋伏中死去战友的名字。
Ron不会知道,Hermione不会知道,每一个阳光下渴望和平的人都不会知道,游走在暗处的傲罗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甚至McGonagall校长也不会知道,他们收到的只会是纸单上的一串数据-本月阵亡7人,重伤未愈4人,捕获敌人数9,杀死敌人数13-啊,这就是傲罗了。
他们从未亲自目睹、在场、经历过那些。追踪时紧绷的神经,陷阱里绝望的尖叫,来自背后的绿光,敌人临死前的反扑,深夜被冷风吹干眼泪,正义与邪恶的界限模糊不清,软弱与暴力之间难以平衡。
他们从不曾经历过那个瞬间,当面露忏悔的妇女用匕首刺进你的肋骨,当作为人质的老者在钻心剜骨中大笑,当战斗到最后一刻失去了魔法的支撑。
仿佛世界在火光中分崩离析。
他扔掉断开的魔杖,跨过濒死的同伴,搬起草丛中的石块,走近垂死挣扎的敌人。
一声钝响。
Harry Potter,于1998-1999任职于傲罗司,战斗能力优秀,完成任务数104,杀敌数57。
瞧啊,事情就是这样,一个蠢得要死的小子想要用战斗抚平伤痛带来的怒火结果一头扎进了更可怕的深渊,他狼狈地逃离然后在全新的环境当中处理这一切,医生开下的一堆SSRIs(常用于治疗PTSD)就着魔药灌下,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总之他熬过了这些,后来某一天他将一整袋装满白色药片的塑料瓶清理一新开始活得像个人样。
然后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收到霍格沃茨的来信。
说真的,他想要拒绝Snape到来的最大原因绝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曾经互相憎恶那点烂事,也与上一辈的恩怨无关。如果只看他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来说,他甚至是应当举双手赞成帮忙的。
但是Snape……他代表的太多了。
Harry曾在食死徒口中陆续听到过关于Snape的过去,显而易见,他们绝对经历过相似的……而这意味着这个男人会明白那些属于黑暗的东西-可笑吗?在剩下的所有人当中,居然是Snape,也只有Snape,能够站在善的立场上同时又切身体会过恶,能够理解他经历过的东西。
Snape会让他想起他正在逃离的所有。
Hermione问,你准备好开始接受这一切了吗?
战场上永远不会有准备好的一天,亲爱的。我时刻接受战斗来临。
*
“你的行李会由霍格沃茨的小精灵送到我……我们的居所。但蜘蛛尾巷从没人动过,你有需要的吗?”下楼时Harry问。
“不。”
“那好,我们直接回去。但要先做点准备工作。”
Harry在二楼停住,他示意Snape跟上然后拐进一条没什么人的走廊。他走到一扇挂着画像的门前敲了两下,画像里的黑猫甩了两下尾巴,门开了。
是个空房间。
“据我所知,二楼这片区域应该属于傲罗专用。”Snape站在门口说。
“实际上并没有硬性规定。”Harry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黑猫不会在里面有人的时候开门,大家对练或有什么私事要解决都来这儿。”
Snape警惕地停下。“私事?”
“放松。”Harry叹了口气,“我只是……你需要换身衣服。而我觉得你不会乐意在大庭广众下被魔杖指着。”
“更正,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想要被魔杖指着。”Snape抱着双臂盯着他,明显是拒绝合作的姿态。
Harry抽出魔杖。Snape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
“你不能就穿着巫师袍明目张胆地穿过半个伦敦。”他试图劝服Snape-这可是个大工程。“就算是混淆咒隐身咒什么都好,都需要我,本人,对你施咒。当然我推荐变形术,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我严重怀疑。”
“你以为我会幼稚到给你变个红底金点的花裙子吗?”
Snape冷笑。“你不会吗?”
Harry看起来被冒犯了,也确实是。他踱了两步,一丝焦躁泄露出来又被压下。
“听着,我那里做了反幻影移形处理,没开通飞路,繁华程度也绝不适合一忘皆空。而我在跟你提议最便捷的方法-换身合适的衣服,我们以麻瓜的方式回去。”Harry向前走近了一步,“所以拜托给你的同居人一点该死的信任,要知道我完全可以忽略你的意见,但我没有。”
Snape的身体更僵直了。“信任?”他用一种锋利的轻柔语气重复。“举着魔杖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要求信任……Potter-啊,我们鼎鼎大名的救世主无所不能。”
“你能为了我付出生命,却他妈不愿意让我施个变形咒?”
“如果你想这么理解。”
妈的。
他早该知道这不会那么容易,和Snape相处就像火星四溅的锻造工序,你必须要掌握好角度耐心打磨。耐心,Harry,他对自己说,你们都吵了七年了还没习惯吗?这是保护你的人,虽然他是个混蛋但他保护了你,而你们还要在一起过上相当一段时间的日子,你难道想每天都活在北极圈吗?
他没要发飙,他好得很,虽然过长时间地待在这个房间让他心烦意乱。
Harry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思考-就像这一年来他经常做的那样,站在其他的角度想想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找出一条线来,能合理解释的那条线。
Snape的心情不好,没错,而且是烂到可以,别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失去了魔力,不得不和讨厌的人住在一起,现在那个小混蛋(为什么他要叫自己混蛋,操)还要用魔杖对准他来个结果未知的变形术,所以他的坏脾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如说这种程度的不合作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
“所以。”Harry说话了,“我知道,我们的问题多了去了。打个商量,一点点来,有关过去的那部分暂时搁置,先搞定眼下的这个。”
Snape评估地看着他,还有一丝疑惑-仿佛在为事态没有急转直下而感到不解。他嘴唇抿紧,等待着看男孩想怎么搞定。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在麻瓜社会生活一阵子了,和我。”Harry相当平稳地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至少得有点儿基础信任,不然我就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了,你也知道我能有多烦人。”这句成功让Snape嗤笑了一声,但好歹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就从今天-现在开始,接下来我要对你施咒,绝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有权收走我的魔杖,成交?”
Snape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Harry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他终于有所回应了。
“记住你说的话,Potter。”
Harry松了口气。
同时他有点搞不明白身体里忽然间流窜过的奇妙感受是什么,也许是为他第一次找对了(就算是对的吧,拜托)方法和Snape交流,总之他的烦闷消去了不少,这感觉还不错。
之后事情就变得顺利了很多,虽然Snape在他念咒的时候脸上能明白地读出一长串威胁,但一次变形成功的黑色衬衫证明了他的信誉。
“事实证明我还没你想的那么卑劣。”Harry小声为自己辩白了一句,然后他打开门,“走吧,我们去打个Taxi,然后填饱肚子。”
生活还在继续呢。
TBC
*几十个人那叫斗殴。即使对于人数不多的巫师来讲,战争也得涉及到三四位数的战斗人员吧。这里设定凤凰社只是协助邓布利多和救世主对付黑魔王核心力量的高端战力,傲罗类似军队。
——
哈利:我们先去魔法部登记(结婚)。
然后他们就开始了鸡(xiang)飞(ai)狗(xiang)跳(sha)的互怼(撩)生活。【别信
[HP]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SS/HP) 一
标题: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
原作:Harry Potter系列
作者:Unus
分级:R
配对:Snarry(SS/HP)
注释:战后,SS吐便当。
part 1
所以我该向什么复仇?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的时候,Harry陷在深红色的扶手沙发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长久地凝视着斑驳墙壁上的一个点,静如雕塑。
这并不代表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
而事实是他确实尝试过。不算十一岁之前在狭小衣橱里的冷遇,或者魔药课堂上无处辩驳的要命难堪,还有因蛇佬腔遭受很多人猜忌怀疑的时候,也不用算上他的死敌把他绑在十字桩割他的肉,试图用他的鲜...
标题:What kind of man loves like this
原作:Harry Potter系列
作者:Unus
分级:R
配对:Snarry(SS/HP)
注释:战后,SS吐便当。
part 1
所以我该向什么复仇?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的时候,Harry陷在深红色的扶手沙发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长久地凝视着斑驳墙壁上的一个点,静如雕塑。
这并不代表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
而事实是他确实尝试过。不算十一岁之前在狭小衣橱里的冷遇,或者魔药课堂上无处辩驳的要命难堪,还有因蛇佬腔遭受很多人猜忌怀疑的时候,也不用算上他的死敌把他绑在十字桩割他的肉,试图用他的鲜血来从一口大锅里复活出一具躯体的时候。甚至不用算上他拖着尸体在三强争霸赛上宣布Voldemort回归的时候。
他尝试过了。如果小天狼星的死去还不够,可以再加上Albus,附赠的是他伟大的校长死于他憎恨的魔药教授这一事实。他用过相当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要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他必须拿起他的冬青木魔杖,向他不知分成了多少片的死敌发起进攻。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无休止地接受这些。就像接受他必须和一个老蝙蝠练习大脑封闭术然后被人把自己的记忆敞开了观看,然后在后来的某一天又反过来他不得不接受倒灌而来的一大堆颠覆一切的记忆顺便抱着他的尸体活像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小丑。
他怎么能?
这比接受自己是一个待宰的猪还要艰难。但他还是要拿好他的武器在凤凰社的簇拥当中奔赴战场,不论前一天前一刻钟前一秒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否则他就不会坐在这里,凝视着墙壁,不去看墙边站立着的本该死去的男人-只靠黑漆漆的无声目光就能够凌迟他的灵魂。
Snape.
他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生死水,无梦魔药,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好,总有某种魔药或者咒语能够让他摆脱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影像,这应该不比他杀死Voldemort要艰难,毕竟他已经将后者变成了现实还没有丢掉自己的小命。
如果Albus仍在,也许会教导他如何脱离这种困境。不,他还有更难捱的部分需要解救,比如如何浇灭在死敌永远消失之后仍燃烧不止的愤怒之火,他不可抑制地想要毁掉、想要破坏任何可以挽回哪怕一丁点的东西来弥补错失所带来的沉痛与空虚。他的教父,他的朋友,他的战友,他的被失去的一切所肢解的凌乱不堪的人生,操他的精彩至极。
所以我并不知道该向个什么东西复仇。
他自嘲地笑了,然后在逐渐到来的黎明中站立起来。他停留在窗边,腰背挺得笔直,等待着太阳按照应有的轨迹冲破黑暗,然后拿起魔杖,去继续他的工作。
还有一打食死徒残党等着被他解决。
“您再一次杀死了我。”Harry低声说。
“是的。”Snape的影像平静地回答,“我知道,Potter。”
去他妈的见鬼的控制。
part 2
“我并未使用不可饶恕咒。”Harry冷静地说。
如果对待仇敌也需要用残忍与慈悲来划分,那才是真的疯了。你得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让你思考究竟要对一个冲你释放阿瓦达索命的敌人回敬统统石化还是神锋无影。而按照更加斯莱特林的方式来讲,温和的咒语并不能让前一秒还想要杀死你的人心怀感激。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地下室里的十二具死尸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正如他的亲人他的导师他的朋友躺在冰冷的墓穴而他甚至还来不及去参加一场程序简洁的葬礼,也并不是严重到毁天灭地。
“而你可以将审判留给魔法部而不是私设刑堂。”福吉猛地抬高了音调,像一只试图赢得胜利的公鸡。
Harry愣了一下,然后他愤怒地站起身。
“如果您对救世主有所质疑,就请拿起您高贵的魔杖去面对食死徒迫不及待的钻心剜骨,而不是在这里,”他的双手重重地拍在深褐色的木质桌板上,同时拍向他灵魂中挣脱枷锁熊熊燃烧的怒火,“在这里,属于我的布莱克老宅,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将十二名残害小巫师的狗娘养的食死徒平平安安地领上魔法部的法庭-”
Hermione在一旁叹了口气。她将手按在她的好友的肩上,感受到手掌下颤动的血肉与尖锐骨骼。至少这是他活着的证明-好过她在那个地下室里看到的任何一具可怕死尸,更要好过她将他颤抖的身体从倒着阴森刑具和破烂残肢的地板上拉起来,而她无心去关注满地的鲜血以及在某个仍未死透的敌人身上补了一个咒语。她死命地将她的好友拖离地狱,试图去安抚举手投足充斥着巨大哀鸣的救世主却在心中不知所措。
疯狂终将过去。她察觉到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并在再一次燃起战火之前开口。
“我们会取得胜利,先生。”她此刻意识到这一切可笑疯狂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用以支撑,但她仍旧努力保持冷静-为了他笨拙又让人心疼的好友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看不见的伤口,“我们将会胜利,并为此不惜一切。”
回答她的是急促的喘息和砰地一声响起的大门。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然后Harry意识到他又一次失败了,但这次失控并没有令他恼怒-反而事实正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他知道他的好姑娘正在竭尽全力地保护他不要再被什么来上一下致命一击,但他仍然首先抬头看向了阴暗的房间角落。
那个男人仍然固执地站在黑暗的阴影里,并在他看来的时候露出一个讥讽的假笑,好像在又一次傲慢地挑剔着-啊,格兰芬多。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说实话,这并没有令他感到有多难受。他想起记忆里面老波特肆无忌惮的恶作剧,然后转换成Snape对他的憎恶同时也有保护,最后是死在他怀中的男人绝望又解脱地对他说,看着我。
“我们还有胜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而我们仅有胜利。
——TBC
斯哈TAG榜单整理(20.03.19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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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SSHP】非典型性官宣
60.麻瓜界超市之旅(完)
66.【SSHP】非典型性孤独
69.【SSHP】画像
70.【SSHP】收费服务
73.【斯哈/R】教学指导
76.[SSHP]Where Do We Draw the Line(最后更新时间18.11.30)
77.【SSHP】醒来
78.【SSHP】菲林日
80.离婚(斯哈)
82.【SSHP】星河
86.【SSHP】非典型性泡脚
88.【HP】谁动了我的试卷
89.【斯哈】初潮(完)
90.【SSHP】自由
92.[斯哈]真相是真
99.【SSHP】No Fear In My Heart(完)
101.【SSHP】如约而至
102.【斯哈】第二次圣诞节礼物(R)
103.Summertime in the Sommer 奶茶店里的夏天(完)
104.【SSHP】时光宽宥
105.【SSHP/斯哈】维系爱情(最后更新时间20.02.05)
106.【SSHP】早上好
107.【斯哈】“圣布鲁托斯”的教授
108.【Snarry】减龄药剂(最后更新时间20.03.08)
109.【sshp】阿尼马格斯○(完)
112.手机的妙用(完)
245热度以下的单篇不再收录,以下是245热度以下的连载
119.【SSHP/斯哈】爱与玫瑰的魔法(最后更新时间20.02.29)
120.【SSHP】球场风波(完)
121.家(完)
122.【SSHP】婚礼(完)
123.【SSHP】Over The Mountain 凛冬(完)
124.【SSHP】Limonium sinuatum/翅茎补血草(完)
125.[SSHP]All we do.(最后更新时间19.01.17)
126.[HP/SSHP]灯(完)
127.【SSHP/斯哈】双向替身(先婚后爱生子)(最后更新时间19.12.17)
128.【SSHP】是你(完)
129.【SSHP/斯哈】十一英寸的偏差(最后更新时间20.01.14)
总榜最多只能翻到170热度,剩下的是月榜上的连载
132.【SSHP】如果哈利变小了(最后更新时间20.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