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何必 何必 的推荐 hebi489568.lofter.com
娱乐大事件
英国女星凯拉·奈特莉不让女儿看《灰姑娘》《小美人鱼》两部动画片,理由绝了
英国女星凯拉·奈特莉不让女儿看《灰姑娘》《小美人鱼》两部动画片,理由绝了
一页

【双黑/太中】两小无猜

*跟@LO日召 的联文,老规矩✓

#和前搭档一起陷入时间循环怎么破#


1.

“中也,记得别跟太宰打起来了,”尾崎红叶不放心地叮嘱,“也记得别把人打死。”


“……知道了,大姐。”


中原中也麻木地接过自己的帽子,闭着眼睛都知道尾崎红叶下一步的动作是拍拍自己的肩,再理一理自己的领带,点点头,然后伸手将他推上车。


不知道的都还以为红叶姐终于打算把他嫁出去了。中原中也坐在车上自娱自乐地想,他连红叶姐伸手的角度都已经了如指掌。


毕竟同样的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十来遍。


准确地说,是这一天已经重复了十来遍。


——半个月前,中原中也一个接到任务,要求他去...

*跟@LO日召 的联文,老规矩✓

#和前搭档一起陷入时间循环怎么破#



1.

“中也,记得别跟太宰打起来了,”尾崎红叶不放心地叮嘱,“也记得别把人打死。”


“……知道了,大姐。”


中原中也麻木地接过自己的帽子,闭着眼睛都知道尾崎红叶下一步的动作是拍拍自己的肩,再理一理自己的领带,点点头,然后伸手将他推上车。


不知道的都还以为红叶姐终于打算把他嫁出去了。中原中也坐在车上自娱自乐地想,他连红叶姐伸手的角度都已经了如指掌。


毕竟同样的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十来遍。


准确地说,是这一天已经重复了十来遍。


——半个月前,中原中也一个接到任务,要求他去暗杀某个没什么名号的异能者。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假期开胃菜,甚至在此之前,他已经早早订好了去法国的机票,打算完成任务之后直接飞去异国春暖花开的小镇休假。


但问题就出在异能者被杀死之后。


完成任务的第二天中原中也坐上车,准备去跟太宰治交接任务。两组织正处于和谐友好停战期,不可避免有一些事务需要两方合作搞定——那么这个时候,问题来了。


知道内情的,为了维持两组织表面友好的关系,同时也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明明白白地在脸上写满了“这辈子都不想去跟太宰治打交道”几个字。


不大清楚的,也不怎么愿意去跟那个谈着谈着就拿出一本自杀手册津津有味看起来的自杀狂魔打交道。


于是森鸥外两掌一合,高高兴兴地出了个馊得不能再馊的馊主意——让太宰治的前搭档去跟他谈不就好了?


当事人太宰治不发表任何感想,反倒是中原中也,私下里已经跟森鸥外抱怨过好几遍:“谁看到那家伙的脸会不想来几拳?下次能不能换个其他人?”


不知道福泽谕吉怎么想,反正森鸥外是挺高兴的,找尽了理由搪塞过去。虽然每次双方都是完整无损地到达谈判地点,最后又鼻青脸肿地回到自己窝里,但每次事情都能顺利谈下来,说不清是谁给了谁面子。


那天两人照例来了场真人肉搏交流,事情谈完之后中原中也就直接去了机场,上机前给太宰治留了一条“度假,三月后回”的信息。


等他忙完一切在酒店睡下时已经快到零点了,所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到了早晨。


不同的是,他到的是昨天的早晨。


中原中也在自己的公寓里醒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又是太宰治什么无聊的小把戏,正准备怒气冲冲地去侦探社找人算账的时候,尾崎红叶和司机已经在他家门口等着了。


中原中也脚步顿住:“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嗯?”尾崎红叶上前摸摸他的额头,“今天你不是要去侦探社谈合作吗?妾身正好路过来看看你。”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


等到了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太宰治维持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嘴里哼哼唧唧唱着莫名奇妙的自杀之歌,连见面时挑衅他的话都一模一样。


难道他其实是昨天做了个梦,因为太不想见到太宰治那张讨人嫌的脸,所以干脆在梦里把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做了一遍,假装自己的假期开始了?


中原中也被自己荒谬到了。


再说,他也根本不会做梦。


好像没有留意到中原中也的频频走神一样,太宰治将昨天已经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又说了一遍,最后打架落下的拳头位置都跟昨天一样。


太奇怪了。


中原中也不懂声色观察了好几天。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模一样的事情在这里重复上演,连天上的云的角度都没有变过。尾崎红叶一如既往早上路过他的公寓,叮嘱他注意分寸,太宰治哼的歌调子不变,声音却愈加烦人。


更可怕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察觉到了这世界的不对劲。


重复了十几天之后,中原中也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要把这事跟太宰治商量一下。


2.

“哟,中也,今天还是一样矮呢。”太宰治一见到他就习惯性地弯起眼睛,先手挑衅。


他们之间总是如此,太宰治先开口,中原中也先动手,然后两个人把各种现场搞得一团乱遭,却神奇地能把所有事情办好。


中原中也这次没急着回嘴,而是从文件袋里拿出他在车上凭着十几天的记忆默写出来的协议,往太宰治桌上一拍:“看完,签字,然后我们谈谈。”


他智多近妖的前搭档挑眉,看上去有些讶异,却没说什么,接过文件看都不看,直接翻到该签字的地方一张一张地签。


中原中也抱着胳膊看他鬼画符,心里突然微微一动。


是了,就是这个,这样毫无保留、毫不犹豫的信任。这才是他连森鸥外和尾崎红叶都没告诉、却第一时间想到要告诉太宰治的理由,而不是因为太宰治的运筹帷幄和绝对智力。


中原中也知道只要他拿出证据,森鸥外和尾崎红叶一样会相信他,和他一起寻找解决办法,但是只有太宰治,会仅仅是因为他的认真而交付绝对信任。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信任着太宰治的信任,自信太宰治不会因为卷进这种不明事故而受伤。


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宰治已经签完了厚厚一沓文件,如蒙大赦地“啪”一声盖上笔帽,抬眸对他笑:“说吧中也,什么事?”


“换个地方。”中原中也说回答。


太宰治的眉挑得更高了,连带着唇角也克制不住地飞上天:“呜哇不是吧,小蛞蝓连黑手党都不相信了吗?还是说……”他假惺惺地双手护胸,“中也想把我骗到哪里偷偷杀掉?”


中原中也:“……”


拳头处熟悉的痒意又来了。中原中也深呼吸,在心里告诫自己,别生气,别生气,你只有一天时间,打死太宰治事小,困在同一天事大。


这么想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中原中也睁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太宰治,朝他比了个口型。


“家。”


他们少年时短暂同居过的地方,唯一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太宰治收起脸上欠揍的笑,轻轻叹出一口气。


中原中也知道,他开始认真了。


3.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了这一天?”


以太宰治的脑子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释太多,中原中也只是稍稍提及了时间循环前后的事,他很快就理解了全部。


中原中也看他没有插科打诨的意思,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被我杀死那个,野村还是田村来着,田村吧,异能是……”


“土拔鼠之日。”


中原中也颇为意外地看向他:“你怎么……”


“中也记性可真差,”太宰治似笑非笑,音调故意拉得又长又夸张,“中也是不是忘了你们这次的计划书,我们也有一份。”


哦,确实是这样。


不然也不会结束任务也要跟他对接完才去休假。


想到自己迟了半个月的小镇度假,又想到他此刻应该在法国享受阳光和沙滩,而不是还待在这儿跟太宰治这混蛋面面相觑,中原中也顿时心如刀绞,忿忿道:“赶紧想办法结束这该死的一天,老子要难得的假期不是要在这里跟你手牵手一起过的!”


“哇哦,”太宰治挑眉,“中也现在也没牵我的手啊。”


中原中也愤怒地踢了他一脚,力气不大,太宰治也没躲。


他们现在坐在饭桌前,面前摆着名贵的红酒和蛋糕,太宰治叫的外卖一会就到,气氛再好一点,面前放根蜡烛,简直就是一场浪漫的烛光午餐。


这场景有点眼熟。十几岁的时候因为谁也不肯去做饭,所以任务结束后他们就饥肠辘辘地坐在饭桌前等外卖,有余力时互相嘲讽两句,嘲着嘲着就动起手来,最后的结果总是门铃响了之后谁也没有力气去开门了。


但现在的中原中也只会怀疑说不定太宰治其实只想趁机宰他一顿。


说实话,在之前,时隔四年跟太宰治再见面,中原中也着实是没有想到此人……已经穷到了那个地步。


两个组织和谈之后,中原中也难得一次心平气和跟他一起在外头吃饭,并约在了一家死贵死贵的餐厅。


在没有任何硝烟的情况下他们岁月静好地吃完了全程,末了,太宰治叫来服务员,问剩菜能不能给他打包起来,晚上回去热一热还能再吃。


“……”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太宰治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没想到这人已经混成了这样,怪不得侦探社一年也不招几个人,或许就是根本无法保障社员的基本生活水平吧。


他头一回被太宰治的贫穷震呆了,回家之后那点突然泛滥的同志情还没下去,想了想于心不忍地给太宰治又发了三十万,还兜兜转转吩咐芥川让侦探社的人虎叮嘱太宰治这几天吃顿好的。


结果过了几天中原中也才听说太宰治根本没把打包好的东西拎回去,人家餐厅也规定了食物不能外带,那天纯粹是太宰治跟服务员提前打过招呼演的一场戏。


妈的。


怪不得那天会安安静静不作妖。


中原中也泛滥了几天的前搭档情通通喂了狗,想到不明不白被坑的三十万,虽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比零花钱还小得多的小数目,但心里的不痛快就是没法消去,但也破天荒地没怒气冲冲杀去侦探社。


太宰治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一个矮矮的身影来找自己麻烦,扒拉通讯录一看,原来是小矮子把他拉黑了。


突然回忆起往事的滋味非常不美好,中原中也连灌了三大杯红酒,才听见太宰治慢悠悠地开口:“以这个情况看来,中也,我只能想出一种可能性。”


中原中也放下杯子盯着他。


“恐怕那个异能者在被杀前对你下了异能,想要摆脱这一天,除非——”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中也死了。”


4.

中原中也的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太宰这个鳖孙是不是在驴我,他是不是想殉情想疯了主意都打到我头上了。


比如田野村死前伴随着血花从心口飞出的异能结晶,那女人也算条汉子,只剩了半口气还要指着他冷笑:“中原中也,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比如,要用什么姿势自杀比较好。


“咔啦”一声轻响,冰凉的触感从手掌蔓延到大臂,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低头,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将红酒杯捏碎了。


“中也。”太宰治笑,“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相信了吧?”


中原中也撩了下眼皮,冷冷道:“有几成把握?”


太宰治的推理向来没有对错,只有推到哪一步。但他既然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说法,就说明他也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毕竟信息太少了。


太宰治沉默着拿起毛巾,执起中原中也的手,用棉布轻柔地覆盖手背,慢慢顺下来,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将流了他满手的红酒擦拭干净。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眉毛微微地皱起,向来不起波澜的鸢色桃花眼里略有挣扎之色。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突然把手抽了回去。


“五成把握都没有吗?”他问。


太宰治难得地看上去有点犹豫。他放下毛巾,沉沉地说:“不是这个原因。……总之中也换个办法吧。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的我也一定会相信你的。”


他垂下眼,又是片刻沉默。


“其实……”


中原中也随手拣了块碎玻璃在手上掂一下,手腕一震,玻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不规则边缘擦着太宰治的脸颊犁出一道血线,狠狠地钉在墙上。


“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永远过这一天’也不错这种话。”他漠然道,冰蓝色的眸子里隐隐有红光闪烁。


血珠从伤口渗出,沿着太宰治优秀的下颌线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桌面上。太宰治仿佛这才意识到刺痛,伸手摸了摸侧脸,一手鲜红。


“小蛞蝓好没耐心啊。”他笑嘻嘻地说,“我只是想说,其实看到中也死在我之前也不错。”


中原中也拧眉,看着他虚假的笑意,想拆穿他,想问问他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到底没说出来,只是偏过头去,不耐烦道:“我不会毁约。”


十五岁的时候太宰治答应会为了中原中也会活下去,十六岁的时候又担心万一哪天中原中也死了自己还活着怎么办,十七岁的时候便用做狗的赌约换了一个承诺:“中也,你发誓,你保证不会比我先死。”


“啊。”十七岁的中原中也回答,“老子才不会死在你这个自杀狂魔前面,做什么千秋大梦呢。”


“不过你也清楚。”二十三岁的中原中也接着说,“我不可能被永远困在这一天。太宰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会出去。”


即便生死未卜?


即便生死未卜。


5.

“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想,反正今天又不会结束。”太宰治恶作剧一般地捏了捏中原中也的耳朵,被他偏头躲过,“今晚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啊?”


中原中也一脸好像吃到了什么馊东西的表情:“别这么恶心,你又在打什么混蛋主意……再说了,你也留不下来。”


中原中也意识到陷入循环之后就试过能不能一整夜都不入睡,或者睡觉前将自己困在组织里用来拷问敌人的地牢里——但是每到零点,无论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只要零点的钟声一响,他就会准时陷入昏睡,第二天早上在自己的公寓里醒来。


只要睡一觉,坍塌的大楼会重新伫立,打碎的玻璃会重新黏合,冰箱里名贵的红酒都永远不会消失。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被存档了的大型游戏,每日凌晨读档刷新,直至找到正确的通关方式。


如果他不像现在这样把太宰治叫出来,改变他的行动轨迹,那么他还会重复跟前面十几天一样一模一样的动作。


中原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开口:“要不你今天就……在这里留到零点?”


说完中原中也就立刻后悔了。


刚才还大言不惭要留下来过夜的某人却大惊小怪地大呼起来:“不是吧中也,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真的那么想我留下来?哎呀,不会是说到自杀让你感到害怕了吧,这可是我追寻了一辈子的美丽死亡,不过都这么说了,小矮子非要我留下来的话也不是不……”


“闭嘴!你出去!现在就出去!”


中原中也脑袋都炸了,忍无可忍将这个聒噪的烦人精赶出家门。他一定是脑子抽风了才会跟他说那句话!这个混蛋留下来除了让自己血压上升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恼羞成怒的中原中也没有留意到太宰治离开前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他仔细回想了田村被杀前后的所有细节,当天的场景已经在他脑海里重复上演了无数遍,但依旧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新发现。


他又想到了森鸥外和尾崎红叶,这些给了他一个新的安身之处的人还不明真相地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前一天的事。太宰治在临走前问他:“反正他们不会意识到时间的不对劲,让他们永远活在‘昨天’有什么不好?每一个昨天也是他们的今天。”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太宰治为什么会想相信他突然说的这些荒谬话,反正对他来说今天也只是新的一天,太宰治反问他我有什么时候不相信你的吗?


中原中也想了想又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虽然太宰治经常戏耍他,但似乎没有什么时候怀疑过他,更何况那家伙本来就知道“土拔鼠之日”的存在。


再然后……


如果他死了,那太宰治怎么办?


中原中也飞去法国的机票订了两张,如果第二天顺利到来的话,那张被他交给中岛敦的机票就会在早上转交给太宰治,而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一定会如约过去。


如果第二天能顺利到来就好了。


中原中也如此想着,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6.

中原中也睁开眼,穿衣、洗漱,然后出门,靠谱的尾崎红叶早就在门外等着了。


“中也,记得别跟太宰打起来了,”尾崎红叶第十八次叮嘱道,“也记得别把人打死。”


“……知道了,大姐。”中原中也垂着眼回答,心想今天还真不一定谁打死谁。


不过死在太宰治手上真是最糟糕的结局,假装不敌或者意外败北都是在侮辱中原中也横滨战力天花板的头衔,想死还是得靠自杀。但是选择什么样的死法呢?


中原中也把帽子盖回头上,居然觉得有点敬佩太宰治。


自杀还真是门技术活,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做到天天尝试自杀还一试就是十几年的。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又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叹的气好像比以往人生叹的都多,不禁又叹了口气。


赭发的重力使似乎叹气叹上了瘾,边从文件袋里抽出特意带上的田村的资料边叹气。


“任务对象:田村 虹

异能:土拨鼠之日

异能力:幻境”


中原中也的视线一顿。


资料上的字变了。


变成了“幻境”,而不是“回溯”。是谁干的?谁有能力这么干?田村真的死了吗?


中原中也拧眉,“啪”地一声合上文件。


等会儿去问问太宰治吧。他想,然后又想到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太宰治又要他再讲解一遍来龙去脉,本来就差的心情更差了。


中原中也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张机票,莫名想起几年前和太宰治的一次对话。


那时他们还住在“家”里,太宰治又一次自杀失败,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中原中也打游戏。一切岁月静好,然后他突然说:“中也,我们会做一辈子搭档吗?”


中原中也忙着杀怪,随口答道:“不一定。要看Boss的意思。怎么?”


太宰治安静了一会儿,轻声笑起来:“中也,除了你,没有人会来救我了。”


“瞎说。”中原中也有点不耐烦,“Boss和广津先生他们,还有芥川,哪个不会来救你?你要不要仔细回想一下今天是谁把你从水里捞起来的?”


太宰治没接腔,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中也,我真的好想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中原中也:“……”


这两句话之间毫无逻辑关联,饶是习惯了太宰治神一样的脑回路,他依然对其深深拜服。不过中原中也随便没明白他的搭档在说什么,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扔下打了一半的游戏——每当太宰治开始丧的时候,要第一时间把所有事情都放下去对付他,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被重视,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趴到床上和他的搭档对视。


“我不会比你先死。”他心平气和,“我保证过。”


太宰治没吭声。


中原中也耐心地看着他。


“……”太宰治问,“那如果我死了呢?”


“那我就给你收尸,然后把骨灰撒进贝加尔湖。”


“……为什么是贝加尔湖?”太宰治问。


“你不是一直想去?”中原中也说。


“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我想去那里自杀而已。”太宰治偏过头,闷闷道,“早就不想去了。”


“那你想去哪里?”中原中也觉得男人真他妈麻烦,但还是难得耐心温和地问。


“法国。”太宰治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去法国。”


法国。


中原中也捂着眼睛,低低地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对你是这种感情。


等事情结束了,一起去旅游吧。


7.

中原中也按照老样子把太宰治叫出来,一模一样地复述了事情的经过,唯独省略了太宰治最后得出的结论。


太宰治连思考的姿势都没变,估摸着他快要说出“除非中也死了”这个结论之前,中原中也忽然问他:“还想去法国吗?”


太宰治一脸迷茫:“我为什么想去法国?”


中原中也:“……”


真的很想将这个垃圾一榔头捶进地里埋了算了。


太宰治以前一共跟他提过两次法国。中原中也想了想,觉得或许真的是这个自杀狂魔的一时兴起,但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却记了很久。


第二次提起的时候他废了一番功夫将太宰治从水泥里提溜出来,想到这混蛋竟然打算借此活活闷死自己,中原中也怒上心头,毫不留情地将他丢到浴室,勒令他没刷够半小时不许出来。


太宰治不知道为什么笑得特别开心,在床上滚了一会之后突然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碟片,说中也我们来看电影吧,名字叫两小无猜*。


中原中也一脸嫌弃地问他什么时候又喜欢上这种听起来就像初恋一样温暖的东西,然后又戒备地盯着他:别想套用在我俩身上来恶心我,我们没有那种感情。


太宰治越笑越开心,说话间就已经打开了电视,扯着被子将自己和中原中也卷在一起。


那或许是他们屈指可数的能够称上“温馨”的时刻,如果忽略掉中原中也随着剧情推进越来越扭曲的面孔的话。


这根本不是什么春风拂面的片子,甚至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无路可走”的绝望。


播到结局时太宰治已经笑到在床上打滚。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指着屏幕上互相抱在一起等着工地混泥土将自己埋葬的男女主,震惊道:“他们最后为什么还要殉情?不是都表明心迹了吗?”


“因为实在无法忍受了啊。”太宰治停止翻滚,懒洋洋地坐着床上,电视屏幕在黑暗里荧荧发着光。


他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睛,轻声说:“他们已经没办法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电影里的爱意张扬又疯狂,那句似真似假的“我爱你”迟了许多年后还是入了耳,这一刻他们终于无法再忍受腐朽的、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两个疯子达成了和解,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空留下一地白茫茫的干净。


中原中也不能明白。


“他们为什么要将爱意藏这么多年?”


太宰治又笑:“他们没有藏,只是不敢去碰。”


胆小鬼罢了。


我一定不是这样。中原中也当时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没有细想,就被太宰治拉着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电影里的殉情。


“仔细想想这样的死法也很美好。”太宰治看起来跃跃欲试。


“太脏了,”中原中也嫌弃,“打死我也不会跟你被混水泥埋在一起。”


仿佛默认了自己会跟他去殉情。


8.

“呐,中也。”太宰治支着头对他笑,“我们殉情吧。”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拒绝却突然反应过来:“你……推出解法了?”


“难得聪明一回呢。”太宰治鸢色的桃花眼水光潋滟,专注地看着中原中也,让人错觉深情,“昨天的我应该已经推出来了吧,解除幻境的方法是打碎异能结晶,也就是——


“杀了你。”


中原中也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隔绝太宰治洞穿一切的视线。


“嘛,但是中也想过没有,其实如果我死掉,效果也是一样的哦。”太宰治手指轻点桌面,“毕竟,我可是百年一遇的究极反异能体质呢,人间失格离体释放,打碎异能幻境轻而易举哦。”


中原中也依然不说话。


太宰治从座位上站起,向他倾身,距离越拉越近,直至耳鬓厮磨。他在中原中也耳边轻声说:“呐,中也,其实我们两个只要死一个就可以了,你要怎么选呢?”


他想起法国,想起《两小无猜》,想起中原中也的“我才不会跟你被混水泥埋在一起”,笑意愈深,眸中好似摇曳着一簇火苗,随着他的话语蔓延到四肢百骸,将他们两个的理智连同生命燃烧殆尽。


“跳海,pass。”中原中也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鼻尖蹭着鼻尖,冰蓝色的眼睛好似极地亘古不化的冰川,“混水泥,pass。跳楼,pass。……你想怎么殉?”最后一句微不可闻。


太宰治一怔,旋即笑起来,重重地用额头磕上中原中也的额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伸手从中原中也怀里摸出一把小手枪,单手拉栓,然后将枪口抵住中原中也的太阳穴。


“开在战场上的硝烟玫瑰,自当凋零在枪口下。”太宰治恶意地笑着,对中原中也说,“我口袋里还有一把哦。”


中原中也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拉下枪栓,同样把枪口抵住太宰治的太阳穴。


“混蛋太宰。”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果这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那我就真跟你殉情了。”


“不会的,中也。”太宰治轻柔地说,侧头以几乎虔诚的姿态吻上他的唇。


同样是两小无猜,他们不敢说爱,我们却无所畏惧。世人怎说又怎看,与我何干?


只是中也啊,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我骗你,以后……


他们同时扣动扳机。


“砰”。


9.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之人刚刚从深海中解脱,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房间里充斥着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中原中也定了定神,才发现周围一片雪白。


自己这是住到医院里来了。


“中也,醒了吗?”


尾崎红叶提着个保温盒走进来,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发烧后在床上支起用餐的小桌,将带来的粥推到他面前。


在尾崎红叶严厉的注视下,中原中也只得先压下满腹的疑惑,将大姐带来的粥喝完,才急急忙忙开口问:“今天几号了?”


“放心,”尾崎红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第二天’已经到了。你昏迷了一周,中也。”


中原中也长舒一口气,重复了半个多月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医院统一的病服。


中原中也支支吾吾地开口:“嗯……大姐,你有没有见过我之前放口袋里的机票?”不过现在也应该过期了,改天再订两张吧。


尾崎红叶却好像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你这次太冒险了,幸好田村虹还没这么大本事搞出真的循环……”


中原中也好像想到了什么,瞳孔倏然一缩,急冲冲地打断她:“太宰呢?那家伙去哪了?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来……”嘲笑我。


尾崎红叶静静看了他一会,“我们当时只找到你一个人,太宰他……一直没有出现。”


中原中也手忙脚乱摸到床头的手机,忽略掉一些啰嗦的慰问,直接点开了与中岛敦的发来的信息。


“中原先生您醒了吗?太宰先生在不在您那边?”


“太宰先生有联系您吗?您能联系得上他吗?”


“我们还是联系不上太宰先生,如果您有什么线索请务必告知我们。”


“今天太宰先生也……”


中原中也关掉屏幕,没有继续看下去。


很多隐隐觉得矛盾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就云开月明了。


比如太宰治极端的反异能体质为什么会跟所有人一样陷入一天又一天的循环,比如为什么太宰治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来跟他一起等到零点。


又比如……太宰治最后的笑和看向他的眼神。


——中也,其实我们两个只要死一个就可以了,你要怎么选呢?


骗子。


中原中也在心里大骂,你根本没有给我选项。


那时的世界对所有人来说是一个幻境,是一个永远不会被察觉到的梦。而对太宰治来说,却是真实的、流动着的时间。


因为从头到尾太宰治都他妈的没被影响。


身在幻境的中原中也死了还能醒来,而中原中也对太宰治扣下的扳机,无疑就是让他完成“殉情”这个愿望的最后一块拼图。


“你这混蛋!”中原中也忽然捂着脸大笑起来,“你最后倒是成全了自己……”


你倒是此后都没了什么念想。


尾崎红叶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想明白了什么,刚想开口提醒,余光却看见他顺着指缝流淌下来的水珠。


与之相反的却是中原中也越发放肆的笑声。


10.

普通的清晨,蕾蒂丝卷起闸门,在玻璃门上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开启这间坐落在法国北部不起眼小镇的花店的一天。


她哼着歌挨个儿给自己的宝贝花草们浇水,不曾注意到背后的风铃响起,陌生的低沉嗓音、生涩的法语腔调:“你好,小姐,我想买一束玫瑰。”


蕾蒂丝讶异地转过身,手上还提着水壶,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啊,锋利而美艳,无关心别,让人惊心动魄。是平和而安静的小镇水土养不出来的硝烟玫瑰。


陌生的青年有着一张典型东方面孔,瞳色却是漂亮的冰蓝色,晶莹剔透,让她想起泛着微波的圣十字湖,微微蜷曲的赭发搭在肩膀上,被黑色的发带扎住。


蕾蒂丝的目光染上一丝同情。黑色的发带啊……是有很亲近的人死去了吧。


她注意到青年的眼神暗淡而平静,于是没说什么,只是暗自叹气,弯腰去拨弄自己正好在浇的一丛玫瑰。


“先生,红玫瑰的花语是‘爱情’,白玫瑰的花语是‘初次的爱’,黄玫瑰是‘歉意与等待’,您想要哪一种?”


“……”中原中也的眼神露出迷茫,“花语……还有这种讲究……”


“是的。”蕾蒂丝微笑,“请问先生是要将玫瑰送给谁呢?”


中原中也歪了下头,无声微笑,似是回想,似是怀念,又似是不甘与嘲弄。


“我的……青梅竹马的搭档。”他慢慢地说,用陌生的语言念出熟悉的词句,“我曾经的同伴、敌人,还有……爱人。”


“我很抱歉。”


“没关系,他并不爱我。”中原中也耸肩,轻而易举地提起他的同伴们极力回避的话题,“我们相约殉情,但他并不爱我,所以我活下来了,而他就此长眠。”消散与幻境中。


“……先生。”蕾蒂丝轻轻折下一朵红玫瑰,直起腰定定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他不爱您呢?”


“我了解他。”中原中也对待小姑娘的语气向来是纵容中带着无奈的,“他并不爱我,却知晓我对他的爱;他从不留恋这个世界,活到现在已是极限;他不爱我,但我想,我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人了。”


多特殊,可惜不是爱。所以对他说出殉情,策划一场共同的死亡,却最终还是丢下他先走一步,教他无迹可寻。


骗子。


“可是先生。”蕾蒂丝将玫瑰举到中原中也面前,盛放的花朵正对着他,轻声道,“最终殉于爱情的,是他呀。”


中原中也一愣,忍不住露出微笑。


罢了,没必要跟小姑娘较真,她哪里懂这种扭曲的关系呢?连爱情都谈不上,只能说是纠葛。


他笑着接过玫瑰,付了钱,然后走向森林里一处小小的方碑。那里埋葬着一张机票,它的主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


中原中也将玫瑰放在墓碑前,叹了口气。


“玫瑰来陪你了。”他说。


————THE END————


叭叭plum

终于画完了……

《osamu-010》

⚠️角色死亡有(总之就是被碎尸了……)🚬


终于画完了……

《osamu-010》

⚠️角色死亡有(总之就是被碎尸了……)🚬


黎明

【双黑/太中】我两个爹的那些事(8)

非典型带球跑/私设两人有个娃在宰叛逃后出生,宰并不知情/父子重逢、破镜重圆文

不会写ABO也觉得没必要 反正…就是能生

不要纠结年龄差,小孩再幼点写不了了

能接受以上设定的,向下

前篇见合集

预警:为符合伦理,宰叛逃时间改为20岁!!!


*


一开始宣布这个决定后,我爸便偷偷在红叶阿姨和他boss之间斡旋。他那无良boss兴致勃勃地一心想要一个小太宰来代替那个跑了的,于是极力支持我爸的决定;红叶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狠话,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爸三思,再迟就来不及反悔了。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非典型带球跑/私设两人有个娃在宰叛逃后出生,宰并不知情/父子重逢、破镜重圆文

不会写ABO也觉得没必要 反正…就是能生

不要纠结年龄差,小孩再幼点写不了了

能接受以上设定的,向下

前篇见合集

预警:为符合伦理,宰叛逃时间改为20岁!!!



*


一开始宣布这个决定后,我爸便偷偷在红叶阿姨和他boss之间斡旋。他那无良boss兴致勃勃地一心想要一个小太宰来代替那个跑了的,于是极力支持我爸的决定;红叶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狠话,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爸三思,再迟就来不及反悔了。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等我出来之后,我爸就开始考虑如何阻止无良boss提早安排员工的孩子。于是,这时候,伟大的红叶阿姨见生都生了,就像护崽母鸡一样——当然护的是我爸不是我——坚决反对老狐狸一样的boss安排刚出生童工。碍于红叶阿姨好大的面子,boss也没再说啥,只是对于是个男孩而不是小萝莉深感失望。


据我爸说,一开始红叶阿姨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婴儿白白的软软的,蓝色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亮闪闪的。红叶阿姨坚定地相信我会长得和我爸一模一样,好像那双眼睛就代表了一切。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越长到后面我越像那另一个爹。随着邻里啧啧赞叹这孩子长得可真俏,红叶阿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我终于长成了路人最喜欢而她最讨厌的样子,可喜可贺。


在红叶阿姨和无良boss的双重制衡下,在我爸不遗余力的隐瞒和周围人心照不宣的配合下,我就这么懵懵懂懂地长到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平浪静,日头从东方一寸寸升起又向着西方一寸寸落下。我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总有些东西忘不掉,但是可以放得下。

我爸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生气,无时无刻想起来都生气,偏偏还无时无刻都能想起来。有时候批文件一走神就怒了,回过神来笔就折了,整个人烦躁得不行。但是后来,似乎自从决定了要留下我之后,他的心情就像沸腾之后关了火的水,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满怀着一种新奇、满足又喜悦的心情看着我一点点长大,从中得到某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温和的感受。周围的一切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黑暗和残酷依旧存在,但是在任务结束后,小队成员一边擦着身上的火药残留,一边开着玩笑说“中原先生能不能哪天把小优带到公司门口,让我们偷偷见一见呀”“我们就躲在楼上,透过窗子看一眼就行”,或者憨憨地对爸爸说“给小优带声好”,外出回来的下属笨拙地带一袋子小孩爱吃的外国糖果,放在我爸桌子上……这证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着。

某些时候,爸爸也会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嚼着口香糖,牵着幼小的我的手,赶着夕阳的尾巴在外面散步,看我和隔壁家小孩蹲在地上逗蚂蚁。他坐在路肩上,周围迅速围来一群织毛衣的大妈,旁敲侧击地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哭笑不得地表示自己已经是父亲了,大妈们失望一秒,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拉着他讨论育儿心经,什么学步车好用,什么奶粉喝得好,小孩子不爱吃饭怎么办,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他挠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爸爸说,他常常赴各种宴会,什么人都见过,什么讽刺的话都听过,少年时只想给他们一拳头,都是那个父亲作为搭档巧妙地给他解了围,还反噎对方一下子。后来,他也学会了如何在这些阴阳怪气、笑里藏刀面前笑得冷漠、笑得游刃有余。面对侮辱,不需要反击,不需要生气,只需要蔑视。但是,当他坐在一群大妈中间,几个才认识了5分钟的阿姨亲亲热热地拽着他的手臂就唠起来家长里短时,他却又只能结结巴巴地回话,老老实实地点头听讲。爸爸他们这样的人,面对过那样多的恶意,已经完全可以坚硬地蔑视一切;然而,这样坚强的人,反而会在忽如其来的巨大的善意面前,一下子丢盔弃甲,手足无措。

于是某一刻,我爸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还蛮不错的。那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关于那位父亲的一切了。

昨天说到这儿,他忽然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说,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泽川家回来,非要吃蟹肉罐头,缠着我去给你买。我带着你去,看你兴奋地从柜子上抠下来三罐。那时候我忽然想,`真是奇妙啊 和某个家伙一模一样。’于是我问你有那么好吃吗?你就说……

“我说,特别好吃 ,我一次能吃三罐。”

他一下就笑了,“对,对,你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忽然就想笑——也没忍住,就笑出来了。那时候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在超市里就哈哈大笑,笑得莫名高兴。你问我为什么笑,那时候啊,我心里没有一点犹豫,就那样脱口而出了,”他笑起来,朗声道,“`还真是像啊!你和那家伙!’ ”

“那一刻,能笑着说出这种话,我忽然就知道,我早就坦然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在公司啊,见过那么多人和亲人分离,和朋友分离,和爱人分离……有真情的人尚且不得不分离,更何况我们两个人,说到底,根本没有过爱情。我也隐隐知道一点关于他离开的事情。那家伙和我不一样,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找到归宿。……发生了那种事,即使他不走,我也会拿刀架在这个混蛋脖子上逼他走。那个自杀狂魔,应该去找新的归宿,那他也许会寻到活下去的理由,这才应该是他的选择。”他平静地说道,“所以,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有点歉意地说,“只是对不起你,如果有双亲,大概和单亲还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我坚决地看着他,“如果有双亲,我也不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幸福。我也一样,爸爸,”我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这次是真的。”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使劲用食指关节敲了我一下,笑骂道:“油嘴滑舌!”

“喂喂我说的是心里话啊!”

“管你说的是啥话呢,能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就是油嘴滑舌!”


我假意护着头夸张地“诶哟诶呦”,我爸虚举起拳头挥了两下,好笑地放下,又走到流理台前。我晃着双腿看着他,他明显心情大好,秀眉舒展,银勺和锅台偶尔轻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时候,我爸忽然说:

“其实……”

我停止乱晃腿,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但他反而没了下文,一耸肩,“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吃饭吧。”

“?喂喂,话说一半急死人啊,”我追问道,“什么啊,什么?”

“没啥。你说赢了只问我一个问题,你这都问了多少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诶呀这么小气干吗,既然都开了头,那就告诉我呗。”我热切地走到他旁边,他扭头避开,我硬凑到他眼前,“诶诶,什么,什么事?”

“啊走开点走开点,热死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想说什么事嘛!嗯?什么呀,什么`其实’ ?”

他瞥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也没啥…就是,那个录音。”


“录音?”


“对,我不是说,有一次,他说,我喝多了的时候答应做他的什么狗了么。然后他说他忘了录音了。”他看我一眼,移开目光,“其实,那天早上,我发现,我前一天晚上把我的手机放在了侧衣兜里,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压到了……恰好点开了录音的快捷键。…那种滑动的按键手机。”

“……!什么,这么巧!那爸你岂不是录下了他的话吗?”

“我当时也惊了,但是上面显示的已经录了快8个小时了,录了一晚上。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保存键,那个辣鸡的按键手机差点没当场报废掉。”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连那些迷宫一样的作战计划都能安排得严丝合缝,除非突然失忆才可能忘了录音……那种混蛋,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耍我的机会。”他哼了一声,“所以,我就猜,或许他当时向我提的要求,根本不是他说的当狗狗什么那种屁话。


……可是,那个混蛋青花鱼到底说了点啥?他为什么没录音?或者,他录了,但是自己又给删掉了?”


他停了停,耸耸肩,“嘛,不过,其实也什么都没录到。”

“……没录到?”

“对,”他说,“我当时想到后,趁他不在,闲下来的时候,就随便、顺便…嗯,听了听。杂音太大,而且手机是放在衣服里的,只能听见衣料的声音还有风声,一开始能听见那家伙的笑声,偶尔能听见我自己的`嗯’ …其他的人声就听不到了。”他貌似不在意地摇摇头,“所以,那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白卡死了我一个翻盖手机,害得我又买了个新的。”


“那个手机现在在哪呢?”


“大概你上幼儿园的有一年,大扫除的时候,连同一堆杂物扔到地下室里了吧。没什么用了,反正。”


他把切成章鱼状的红肠盛到盘子里,忽然说:

“其实,后来我也不太在意了。连误压到录音键这种事儿都能发生,那那家伙忘记录音,或者一不小心误点了删除键的事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后来我就觉得,大概是那家伙误点了删除键,发现之后觉得太弱智,害怕说出来我嘲笑他,所以才说忘记录音之类的蠢话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神色平淡地在灶台前漫不经心地摆盘,白雾渐渐散去了,黄昏的最后一丝余韵也在西山渐渐消散。黑夜的轻纱慢慢降临。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慢慢地问:

“爸…你说,你们没有爱情……是真的吗?”


我爸停住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虽然很抱歉,但是,恐怕是这样。”


“任何的…都没有吗?不一定像其他情人那样彼此相爱……比如说,一方单方面对另一方的哪怕细微的感情,这样,也没有吗?”


他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摆盘,好像没听到一样。过了很久 他才很轻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刚发现那段8小时的录音时,我知道它会把我的手机彻底搞成一个除了听录音什么也不能干的玩意儿,但我还是保存了,那时候我或许是为了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戳穿他的谎言,以此来笑话他;但是后来的时候……做完工作、参加完宴会,一个人呆着的安静的时候,还是会把那个录音拿出来,贴在耳朵边,皱着眉反反复复地听,听那些除了杂音什么也没有的东西……”


“那时候,我或许,其实,是在等待什么吧。我或许其实对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已经不单是想要幸灾乐祸地戳穿他,不单是好奇,而是…心里有所期待。”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我还是在期待他说的话。我希望他说了什么我想要听到的话。……果然还是个傻子,我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装作很认真地在那里摆盘一样,轻声说:


“虽然我早就不在乎那家伙的事儿了,但是……


……可能,还是有点想念吧。”


*


我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清晨的冷风吹得人有一点瑟缩。书包里没有书本,因为我今天逃课了——正如我前面提到的。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告诉我,在得知那位父亲叛逃的晚上,他就一怒之下把那个手机丢到了角落里吃灰,再也没有听过那里面8小时的录音。直到后来我上幼儿园的某天大扫除,他在角落里发现吃灰吃饱了的这个可怜兮兮的手机,然后潇洒地把它撂进地下室某个杂物堆里继续吃灰。


我一边扒拉饭,一边问他,如果,现在可以有方法让他知道那位父亲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会不会去试试?

他停了停,然后说,不想了。

为什么?我有点意外地问他。

他没看我,淡然地说,那时候太幼稚了,所以还抱有一些幻想。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家伙不喜欢我,哪里来那么多幻想。”

他夹起一块子裙带菜放到碗里,“我呢,已经没那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了。我早就已经坦然了,而且……”

他停了一下,承认道:

“而且,现在就让这个事情永远成谜,我已经坦然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强烈的想要知道或者生气的情绪。但是,如果最后真的知道了真相,老子傻傻地幻想了那么些年,最后发现,他就真的只是二逼了一下忘记录音了,他说的真的就只是做狗狗的那些话……”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晚饭吃到一半,我爸的手机铃声罪恶地响起。他拿起来伸到桌子底下瞟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然后叹了口气走到厨房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告诉我,他boss叫他现在过去。我点头如捣蒜地对他表示理解,心里又把他的无良boss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关键是,我现在知道爸爸干的还是很危险的工作,这种催促员工加班的电话就显得格外不要脸。他再三向我保证这次加班就是去办公室里坐坐,口头讨论一下,绝对不会有危险,(他又逞能地说他自己很强),我才不情不愿地放他走。


我扒在窗沿上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立马爬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地下室钥匙,然后带着手电筒,跑到地下室。地下室一股子阴暗潮湿的气味,灯已经坏掉了,我叼着手电筒,使劲挪动那几个瓦楞纸板箱,四处乱刨,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摸到了一个老式的滑盖按键手机。我一手抓着手电筒照着它,兴奋地把上面的灰吹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玩了一下它坚硬厚实的金属外壳,扭身就往泽川家跑。

敲开他家门,泽川一雄站在门口,看见我,惊讶道:

“你该不会现在来找我玩吧?我还没吃完饭呢。”

我越过他探头向里面张望,“你爸妈不在吗?”

“他们去逛超市了。干吗?”

“我记得上次在你家打游戏的时候,你爸的电脑上是不是有处理音频的软件?”

“哦,*wavetone。怎么了?”

“你会用吗?”

“被逼着学了一点点。怎么了?”

“借我用用。”

我趁他一脸懵逼之际挤进他家里。泽川虽然没搞懂,但还是带我到他爸的卧室打开电脑。我把那个按键手机拿出来,他就吹了声口哨。

“哈,优,你动作挺快,就这么羡慕我的新手机吗?这么快就叫你爸给你买了一个新的?不过这种滑盖手机也太古老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有手机,这是我爸的。我爸好几年前的旧手机。”

他愣了一下,拿起那个手机,按住开机键,那个老古董竟然开机了,他吹了声口哨,惊叹道,“不错嘛,质量还很好,那时候你爸就能用起这个手机了?你爸从小富到大啊。”

“你闭嘴吧,”他坐在电脑椅前,我支着胳膊站在他后面,“我需要你帮忙导出一个录音文件,然后把里面杂音除一下,能行不?”

“这个还是基础操作,能行。”他自信满满道,我看见他翻出条线来鼓捣了半天,电脑屏幕上跳出弹窗,他愣了一下,问我:

“8小时?你不会要导这个吧?”

“就是这个。”

“我去,你爸强啊,录了什么玩意儿就录了8小时,不会是跑到电影院去盗录……”

“你别bb了,到底能不能行?”

他举起一只手鸡啄米一般“行行行”,开始认认真真操作了一阵。结果,我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家伙的脸慢慢地缩成一团。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看向我:

“哥们儿,这文件太老了,而且8小时…内存太大,实在导不出来。”

“真的不行吗?”

他有点为难地说,他再试试。我看见他满头大汗地鼓捣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说:

“优,不好意思,我实在弄不出来。”

我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哥们儿,你尽力了,真的谢谢你,真的。”

没帮到我,他好像也有点沮丧,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你不介意的话,你在这儿等等,我爸一会儿就回来,让他给你导,他技术比我好。”

“这……麻烦你爸,多不好意思。”

“诶呀,你跟我家里人客气啥,我们家也没少麻烦你爸。”他兴高采烈地把我按到座位上坐着,“坐这儿等,我去拿点吃的。正好你过来,要不咱俩开两局?”

“不了,我今天下午打了一下午游戏了。”

“嗯?打游戏你竟然不叫我?这么不够意思?那你和谁打的?”

“…和我爸打的。”

“……哦,差点忘了。那打扰了。”


于是我俩就坐在那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过了十分钟,他爸就回来了。听了我的请求,他爸答应的十分爽快。结果坐到电脑跟前,发现录音文件足足有8小时,而且还来自一部十几年前的滑盖按键手机后,他的表情也十分为难且微妙。好心的先生坐在电脑跟前戴着方框眼镜足足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满头大汗,最后摘下眼镜,用格子衫的一角擦了擦。泽川见状比我还心急地凑上去:

“爸,怎么样?”

泽川先生就开始解释,一会儿信道容量一会儿自同步法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总而言之就是他也爱莫能助。一时间我们三个陷入沉默,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其实我也隐隐知道,像这种古旧手机里的大号录音文件,恐怕确实难以成功。那个古董手机能开机都是早年工匠精神的奇迹了。尽管如此,当这个可能性真的被阻断后,心里还是难免陷入失落之中。


我和泽川一雄垂头丧气地不说话,泽川先生看看我,又看看他儿子,然后说:

“我不太行,但是,我知道一家店,老板技术过硬,店里那个计算机配置也挺高。你可以去找他试试看。就是挺远的,而且以这个难度来看,估计也不便宜。”

听闻,我猛地抬头,“真的吗!麻烦您,能告诉我在哪吗?”

他点点头,在手机上给我看地图,又描述了半天,我才大致知道了那地方,确实远得可以。点头表示了解并且谢过泽川先生后,我转向我的好兄弟:

“我明天早上就要去那里。拜托,帮我请个假。”

他惊讶地看着我,“明早就去?你要不上课了?”

“不上了。明早上我就去找找看。”我收拾起那个古董手机,“麻烦你了,哥们儿。谢谢叔叔,”我朝他鞠一躬,“啊,对,能麻烦您替我保密吗?不要告诉我爸我来您家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他我明天要请假的事。”

“优,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那地方?”

“对,”看见父子俩脸上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我赶紧说,“换乘几趟电车就行了,不打紧的。”

“喂喂,优,这个录音里究竟录了什么呀?8小时,还这么久远,而且你竟然这么在意……”泽川一雄忍不住问我。

我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因为我爸爸。虽然,我爸爸说,他不在意了。可是,我想,这依旧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不,”我停了一下,说:

“——这是对我两个父亲来说……都很重要的事。”


走出泽川家门口的时候,泽川一家都站在玄关处送我,泽川父子俩祝我好运。我穿上鞋,向他们告别。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回头叮嘱道:

“泽川先生,如果您最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直接跑,拜托了。”

“????”


泽川家列祖列宗在上,我发誓,我真心觉得,泽川一家都是好人,我当初,也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


回归正题。总之,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背着书包,清晨一人走在路上的原因。

那地方确实偏僻而且遥远,我晚上趴在床上看着横滨的电车线路图,用油彩笔勾勾画画,最终确定出了一条方案。但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恐怕付不起明天要花的费用,这时我想起来,我卧室里有一只小猪扑满。据说那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爸公司里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送的,公司里每个人都往里面投了一枚当年发行的硬币,讨个好彩头。拿起来摇刷啦刷啦响,听起来很喜庆。于是我把那个猪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我爸早去上班了。我背着书包,转头就朝学校方向相反的电车站跑。现在还是清晨,空气里阴暗潮湿,在太阳出来之前,天空可能一直都会是这样的冷灰色,好像有沙尘在盘旋。我倒了两三趟电车,越靠近泽川先生给的那个店址,电车就越古旧,乘电车的人也越少。在最后一趟电车上,我刚撕开随身带的面包,下一秒这个电车就开始抽了风一样上下颠簸还一个劲儿叫唤,手里的面包差点飞走,就差没让我把早饭吐出来了。最后我才支着发软的腿下了车,一脚水一脚泥的向那个店走去。

老板穿了件汗衫和拖鞋,嘴里叼根烟,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我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讲述了工程的困难度和复杂性。语毕,他眯着眼睛打量我,也不说话,我被他审视得头皮发麻,赶紧解释: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有钱的,”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我的扑满高高举给他看,“你看!”

他的表情一瞬间好像看见煞笔,叼着烟一动不动,最后才一手拿过我的扑满来掂了掂,里面的硬币哗啦哗啦响。

他抬起眼皮看我,“你多大了?”

“…十、十二。”

“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你说你们是邻居?”

“啊,对,对。”

“泽川家离这儿可够远的,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

他又低头看手上那个扑满掂了两下,哼笑一声,“…全是硬币,也够我在街边自动售卖机买好几盒万宝路了,”他朝店里一甩头,“进去吧,把你说的那个手机拿出来。”

我赶紧谢谢他,然后走进店里。

老板坐在一台计算机前面,周围挨挨挤挤地堆了很多黑色的大部头,加上店面又小又昏暗,莫名感觉他很像被电影里的赛博朋克星人包围了一样。他叼着烟拿着那个古董手机鼓捣了好久,然后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是在那里抖腿,什么都不干。我站在旁边腿都软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实在忍不了他一股子尼古丁味儿,正忍不住要开口问,他就从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破皮耳机戴在头上,问我:

“你要处理到什么效果?”

我赶紧说:“麻烦您,把噪音去一下,我想清楚地听到人声。”

“8小时都处理会有点困难。这块屏幕上显示的声波,前面的波形变化比较明显,后面连着六个小时波形都很平稳而且几乎没怎么变过……”

“啊,那应该已经是在晚上睡觉了。那段就不用修了——您别这么看我,不是故意要录晚上睡觉的…是误触、误触……”

他又狐疑地瞟我一眼,然后给我指示了一个大体位置,我们达成统一后,他就熟稔地操作鼠标,我站在旁边,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我也看不清楚,却依然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能听见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和分外清晰的心跳。店内闷热好像要下暴雨一样,混合着尼古丁和潮湿的气息,搅拌着鼠标的声音,包裹着人的五感。我感觉自己手心都紧张地出汗,往衣角上抹了一把,过了一会儿又都是汗。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成功,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失败,其实……其实,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天不会塌地不会裂,甚至不会受到批评和惩罚,威力似乎还比不过一张不及格的卷子。但是,我也分外清晰地知道,如果失败了,放弃了,我会时时刻刻地想起,时时刻刻地希冀,又时时刻刻地遗憾。


过了不知道多久 ,老板捏着一边耳机,皱着眉头盯着屏幕,好像在听效果。他忽然眉头一展,迅速地按下了暂停键,卸下耳机:

“有人声了,音质还可以。你听听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改。”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急不可耐地用颤抖的手接过耳机扣在头上。老板看着我,说:

“准备好了我就按开始了。”

“麻、麻、麻烦您。已经好了。开始吧。”

“好什么好 ,你这孩子猴急,耳机戴歪了,往这边……诶这才正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可、可以开始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你手在抖呢,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对不起,拜托了,我真的已经等太久了,太想知道了。拜托了,开始吧。”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然后扭了一下座位,最后问:

“开始咯?”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屏幕。

“嗯。”


他按了一下。耳机仿佛一下子被捅开一般,出现滋滋的声音,还有喧闹声、摩擦声,充斥了我的耳膜,一下子将人带离了此情此景,仿佛在声音里回到十几年前录音的那个时空。那一刻耳机里依旧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既喧闹又虚浮,一瞬间似乎听到一些熟悉的清晰的东西,但要去捕捉时,却又混入喧嚣。我按紧了耳机,想要听到更多,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好听的声线,却又熟悉得让人愣神:


【“啊好啦好啦,我会把小蛞蝓带回去的……啊呀,重死啦,中也!”】


*


我愣了一下,更加按紧了耳机。杂音依旧存在,但那些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朝我走来。


【“啊啊啊重死了你这黑漆漆的小矮人,明明才那么一点点,怎么会重成这样啊喂!”

“……哈?嗝……你这可恶的混蛋!笑、笑话谁呢可恶!老子还在生长期——生长期啊!!!”

“切,中也天天喝牛奶,一年多了,还不是一点点点点——都没长。认命吧,中也可能一辈子就是小矮人了。”

“哈你说什么?混蛋,信不信老子——嗝——砸死你啊!!”

“哦,求之不得。但是如果是中也帮助我死成功了的话,我也是不会感谢中也的。——中也最好想清楚哦,如果中也把我砸死在这里,就没人把喝成烂泥一样的蛞蝓扛回去了,中也你就躺在地上给夜间来往的路人当免费的帽子架吧。”

“才、才——不需要你这家伙送呢!我、我自己有车——喂,混蛋青花鱼,你把老子扛到哪儿了?老子的机车呢?”

“中也知足吧,这可是红叶大姐专门给你搞的接送汽车,黏糊糊的小蛞蝓连路都走不动,还是乖乖躺在后座这里醒醒酒吧白痴。”

“!什么,那老子的机车呢?老子可是骑机车到宴会的,那它岂不是现在还在那儿门口吗,——不行——我要去——唔!”

“啊呀!中也乖乖躺下!真是的,你要去干吗啊,森先生最后会安排你的部下把车送回来的。现在小蛞蝓别乱动,给我乖乖躺下,把被酒精堵死了的大脑静置一下。”】


我愣愣的听着。那活泼又欠揍的调侃,来自那个男人,而那个晕乎乎的声音,来自我的爸爸。

那是我的两个父亲,十几年前,两个正值少年的搭档。


那个真名叫太宰治的男人冷静地吩咐了一句开车,耳机里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下一秒,他冷静的声线就荡然无存,开始和我爸爸两个人斗嘴。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我爸的情绪显然要更激烈一些,太宰先生的语气似乎比起生气更像是愉快。随着时间推移,喝多了的我爸开始口齿不清,说话声音忽大忽小,甚至迷糊好久才骂骂咧咧地答非所问,于是两个人吵架,逐渐变成太宰治单方面调侃逗弄我爸。


随后一声拉手刹的声音,汽车停下了。太宰治似乎很吃力地在扶我爸,一边扶一边继续抱怨“小矮子太重了,枕得我腿都麻了”。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成年的男声殷勤地说了一句“我来帮您”。

然而就在下一秒,太宰治的声音骤然变冷了:

【“你别碰他。”】

空气里停滞了一秒,太宰治声音清冷地说:

【“我自己的狗,我自己来扶。”】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成那样拖腔拿调的抱怨,好像刚刚声音里那种压迫的寒意不过是幻觉。耳机里再次是一堆杂音,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又嘈杂。过了一会儿,听见了钥匙的声音,两个人好像到家了。


【“啊,累死了,中也乖乖坐到那里不要动。我去倒杯水。”

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气里安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渐清晰。

“……喂,你不是倒水了吗,”我爸粗声粗气地问,“……水呢?”

“啊,喝掉了。”

“喝了?敢情你这混蛋不是给我倒水吗?”

“当然不是,狗狗太能乱吠了,路上喝狗狗吵架吵得我嗓子都干了,当然要喝一口润润嗓啦。”

“你这混蛋!谁是狗啊!……算了,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我听见太宰治轻笑了几声,然后碰的一声轻响,好像把什么东西搁在桌子上。

“中也喝成那样,单靠白开水怎么能行啊,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笑语盈盈里带着点不满,“喏,浓酸奶,保护保护胃黏膜,狗狗可不要大晚上吐了。”

我爸“切”了一声。接着我听见撕开包装的声音还有“咕咚咕咚”喝酸奶的声音。太宰治笑了一声,好像又走远了。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打开后刷刷的流水声。然而近处的喝酸奶的声音消失后,就一直陷入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远远地听见太宰治的声音:

“喂,中也……中也?”他笑了一声,然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什么啊,还握着酸奶就能睡着?”他的声音更近了些,“喂,中也,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啊,狗狗这么睡一晚上可能脊柱都会弯呢,大早上起来截瘫了可不太好呢。喂,醒醒,起来。”

“唔……不、不要。”

“喂,中也喝糊涂了吗?快起来啊,我可搬不动你了。”

“嗯……”

“中也?哈,小蛞蝓傻了吗?”

“嗯……”


沉默片刻,我听见太宰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大声说:


“啊,中也也太不长记性了吧!前几次喝成这样被我耍了,气得懊悔得很呢!结果转头又喝成这样了……该说因为小蛞蝓的脑容量真的不大吗?啊,是不是,中也?”

“嗯…”

“啊呀呀啊呀呀,”我听见那个家伙欠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呀,又可以让小蛞蝓许下相当不错的承诺了呢!让我想想…嗯…上次让中也同意了保管伙食,上上次让中也同意戴上我给狗狗买的漂亮的新项圈……这次该干点什么好呢?……哦!”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这次,中也就以后都保管了洗碗事宜吧,怎么样?”


“唔……”


“啊,同意了。真不错。录音键已经打开了哦,中也,不能反悔了哦。”


“嗯…”】


他录音了。我心头一跳。他当时录了。


应该……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按紧了耳机,恨不得把它和我的耳朵融成一体。


【“啊,很好,中也说的,接下来都不准反悔。”那人笑道,声音忽然近了,似乎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爸旁边,含笑看着我爸躺在臂弯里的睡颜,“那……那这个呢?——中也以后…以后吵架的时候,反驳次数限五次……不,三次,怎么样?”

“嗯…”

“这都答应了呀……啊,那狗狗以后就不能朝我狂吠了哦!想想真是有趣啊,那样的场景,简直就是价值百亿的名画呀!………”


他一开始很高兴的样子,然而慢慢地,语气里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一时间,耳机里除了我爸闷闷的呼吸什么也没有。沉默似乎也有声音,在耳机里沉重缓慢地压过。


这时候,我听见太宰治的声音,音量小了些,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得意得欠揍。似乎带点小心翼翼地口气:

“中也,你真喝蒙了吗?…小矮子?”

“……嗯……”

“中也?——那……那中也当我的狗吧,好不好?”】


我听见他有点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试探。我心里忽地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中也?那你当我一辈子的狗狗吧?怎么样?中原中也当太宰治的狗,怎么样?”


“…嗯…”


空气停了一刻。然后太宰治好像自言自语说:


“真的喝蒙了呀。”


空气里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太宰治轻声唤:

“中也?……中原中也?”

“嗯。”

“中原中也?……你承包了以后的洗碗任务哦。”

“嗯。”

“……你以后吵架不可以回嘴哦。”

“嗯。”

“……你…你刚刚说要当我的狗哦……”

“嗯。”

“中也……中也?”他停了一下,“……中也。”


沉默了很久,我只能听见呼吸声,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人声就这样结束了。正犹豫要不要摘下耳机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太宰治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一辈子当我的搭档,……好不好?”】


我停住了。

耳机里传来我父亲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声音:


【“嗯。”】


*


我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耳机里,太宰治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听见他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中也……”

他之后的声音更小了,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中也……——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吧。”


“……嗯………”


“——中也,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嗯。”



又沉默片刻,我听见他继续小声说: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


世界忽然,如此寂静。


*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我喜欢中也。”

“嗯。”

“……中也也喜欢我,……行吗?”

“嗯。”

“……中也也喜欢我。”

“嗯。”

“中也喜欢我。”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嗯。”

“中也喜欢我。喜欢太宰治。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搭档。”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嗯……”


………



几乎是一遍遍地说着,一遍遍地要着那个肯定的回答。纵容它什么都代表不了。他自己也知道,什么也代表不了。

白天,会让人裹着那些激烈和挑逗的语句,深深地躲藏在仓皇之中。只有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在一个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才敢小心翼翼地拿出什么东西来。即便如此,却也害怕打碎。

如果害怕,他就拒绝。可是这颗真实悸动的心,也深深地害怕着拒绝……

正因为夜晚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在乎,所以才敢说出口。


纵使这世界如梦似真。


——纵使手中,空无一物。


*


过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因酒鼾陷入沉睡的人,再也不回答身边的人的话。他又试探地小声说了两句,可回应的只有沉默,和平稳而一无所知的呼吸。


于是他也沉默了。然后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说:


“晚安,中也。”


之后,再也没有了。


我卸下耳机。心脏怦怦直跳。


没有了。

但是,足够了。


*


“喂,怎么样,要是满意,就这样了,”老板瞟着我,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根烟,半侧身看向屏幕,“要是再降噪的话,可能音质就会受损。所以不是我偷懒,差不多点就好。”

我拿着耳机看着他,感觉指节发痛,心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我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于是闭上嘴,机械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了。”老板扭回头看着鼠标,“昂,这事儿确实够麻烦,花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呢,看你年纪还小,也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他看了看桌子上憨态可掬的扑满,大手拍了它脑袋两下,“——人也傻得可以。我就不细计较了,就拿这个猪抵债吧……”


我机械地点头,只朦朦胧胧听到他说那个扑满可以。松了一口气后,我恍恍惚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走。

我得去找津岛修治。或者说,太宰治。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浑身的细胞都开始驱动,我不顾那个老板还在说话,冲他猛鞠一躬:

“谢谢您!”

然后,在他懵逼的注视下,我转身就跑。


“诶诶诶,小孩儿——你的手机——你的猪!!!”


我一阵猛跑,泥水溅起到裤腿和脚腕上,狂风吹起刘海,拍打着额头。我的心怦怦直跳,像初生的鸟儿首次用翅膀触碰在天空。


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我的两个父亲,他们彼此相爱。


——————TBC——————————————

我才发现,原来老福特可以调字体大小吗!

心情很好一下子跟到了字数,结果心情不好又一口气发出来了……

谁能想到,怎么又写了一章。

照这样下去,十五章怕是都完不了。

(苦闷)

糕少少

趁第五话没出来赶紧摸了第四话观后感【×


笑死!大爷顶着虎崽的帅哥脸连做坏事都变得像好人了起来(bushi)

趁第五话没出来赶紧摸了第四话观后感【×


笑死!大爷顶着虎崽的帅哥脸连做坏事都变得像好人了起来(bushi)

画渣花小烙

【科普】番茄到底算是蔬菜还是水果?

【科普】番茄到底算是蔬菜还是水果?

小镇上的猪精女孩

香浓顺滑,关键没有加奶油超低卡,吃起来完全没负担,做成芒果小雪糕也是可可爱爱!想吃的时候来一根简直太过瘾!_✨配方:_芒果肉400g_浓稠酸奶200ml_白糖20g_糯米粉20g_咬一口都是芒果的清香,酸酸甜甜太上头了,姐妹们冲!

香浓顺滑,关键没有加奶油超低卡,吃起来完全没负担,做成芒果小雪糕也是可可爱爱!想吃的时候来一根简直太过瘾!_✨配方:_芒果肉400g_浓稠酸奶200ml_白糖20g_糯米粉20g_咬一口都是芒果的清香,酸酸甜甜太上头了,姐妹们冲!

画渣花小烙

【科普】信鸽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信要送往哪里的?

【科普】信鸽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信要送往哪里的?

泡芙欧尼

闺蜜说想吃芝士了,今天让她实现芝士自由

闺蜜说想吃芝士了,今天让她实现芝士自由

泡芙欧尼

超级好吃的蛋挞来啦‼️做法超简单一次性解锁蓝莓口味,不加蓝莓就是原味哦

超级好吃的蛋挞来啦‼️做法超简单一次性解锁蓝莓口味,不加蓝莓就是原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