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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大风

【OP】再为我燃烧天空,波特卡斯

艾斯中心,原作向。艾&萨,asl大量提及。

2.4w+  个人理解产物,我流ooc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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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萨博君,去哪里了?有电话找你。”


    “稍微去海边散了个步……谁啊?”


    “不知道,是女孩子的声音,点名说要找你哦?”


【1509-12-31,7th...


艾斯中心,原作向。艾&萨,asl大量提及。

2.4w+  个人理解产物,我流ooc哥组


  

**

 

Chapter 01

 

    “萨博君,去哪里了?有电话找你。”


    “稍微去海边散了个步……谁啊?”


    “不知道,是女孩子的声音,点名说要找你哦?”

 

 

【1509-12-31,7th

 

    波特卡斯醒来后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他皱着眉头,很快把这茬抛在了脑后。他和山贼们狼吞虎咽抢早饭,吞下最后一块肉后跑出门,达旦在他身后大喊着,那声音粗鲁而愤怒,直到他跑到一百码距离以外才慢慢平息下来。

    他穿过戈尔波山冬季的森林,去找他的金发朋友。两年时间,在同龄孩子还要为几个零花钱向母亲撒娇时,波特卡斯·D·艾斯已经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他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同龄人要怎么赚钱,他唯一认识的一个同龄人,萨博,宣布今天的计划是至少入账五万贝利。 

    对此艾斯当然没有意见,他坐在墙头,慢条斯理地吃一块烤番薯,看萨博挽起绸缎做成的白衬衣衣袖,用水管将边镇的混混砸得鼻血横飞。



    这种小场面还用不着他,擅自出手帮忙是对萨博的侮辱。金发的孩子弯下腰,很快从混混身上熟练地摸出了钱袋,掂了掂后,表情变得有些失望。

    “什么。”他咕哝着,“才这么点。”

    “看就知道了吧。”艾斯从墙头跳下来,慢悠悠走过来,水管一端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敢来抢劫我们,杂种,胆子不小。”

    萨博笑嘻嘻的,他从不说脏话,却也没多管闲事到要为朋友立规矩。

    “回去吧。”他伸了个懒腰。

 

    几张毛钞票,三五颗叮当作响的铜子,一股脑倒进高树上的藏宝洞里,聊胜于无。萨博把伪装用的树皮放回原处,艾斯在树下等他,鼻尖被冻得通红,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雪花仍在飘着,他们两个人到现在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方便打猎是一方面,没钱是另外一方面。萨博琢磨着,既然海贼存款不能动,那么总得想个办法。昨天去镇上时他已经和皮货店的老板说好,下次会用三张生牛皮来换一张鞣制好的猫熊皮。

  在冬天里捕猎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对于那些装备优良的猎手老爷们更是如此,但这并不适用于萨博和艾斯,山林总是会给自己喜爱的孩子更多机会。

  

    两个人在山野中游荡,不到两个小时,艾斯就发现了野牛群的踪迹。他们谨慎地从下风向靠近,突袭成功并杀了一头半大野牛。 野兽们不可避免地被惊动了,开始狂奔,在雪地上跺起一片白蒙蒙的尘。 

    下个目标是一头健壮的公牛,有着一对莹润而锋利的弯角,萨博和艾斯默契地分头围堵,艾斯抄近路,萨博则负责将它追到指定地点。水管在他手里转了个花,男孩是如此全神贯注地盯着十米外的猎物,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脚下被雪掩盖的兔窠。

     ——世界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的脚绊了进去,身体随着奔跑的惯性狠狠摔在了地上。


  萨博觉得自己甚至可能昏厥了几秒。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的下颌疼得要命,满嘴都是血腥味,忍不住连连倒嘶凉气,野牛早以与其庞大身躯并不相衬的迅捷消失在了针叶丛后,一同消失的还有黑发少年。他的神色介乎于沮丧和恼怒之间,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恨恨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

    这种闷闷不乐的神情一直持续到兽类濒死的哀嚎从远处传来。独自将猎物拖回来似乎费了点功夫,十分钟后,艾斯的身影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公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在少年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

    “干得漂亮,艾斯!”萨博喊了起来,丝毫不吝啬夸奖。

    “那当然了。”他的搭档得意洋洋地回应道。

 

  

    篝火升起来了。火舌的温度将周围一片积雪烤化,露出深褐色的地面,薄冰尚未化净,如碎瓷片一般。火光同样映出了他们两人的影子,脱了鞋子后,能看到萨博的脚腕处有很明显的青紫色肿胀,好在没伤到骨头,对他而言大概是一两天就能痊愈的程度。

    艾斯执意要去河边给萨博敲几个冰块冷敷,他们的药全部用完了,连绷带都不剩,等他回来时,他发现萨博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猎物,自己只需要在篝火边上坐着等肉烤熟就行。他们一共杀了两头野牛,皮全部等到明天拿去卖,肉只卖一部分,小的那头留做今天的晚饭。

     “调味料也用完了。”萨博掰着手指头,算能拿到的钱。这顿饭用完了他们最后的花椒和盐巴,最迟明天,他们必须再去镇上一趟。

    “加上前几天打到的,牛皮也攒够了。”艾斯研究着那一对牛角,之前他在高镇里看上了一把昂贵的牛角刀,这次萨博特意把牛角给他留出来做匕首柄。“你要不要一把?我给你做。”

    “不要,我不习惯。”萨博下意识地回答道。他的思路被打断了,这一回神,他才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一片冰冷。艾斯带回来的冰块之前被他顺手装在袜子里,现在整只脚被冻的几乎没有知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脚踝,打了个哆嗦。

 

    艾斯敏锐地察觉到了伙伴的动作,他顿了顿,往火里又扔了几根粗树枝,火焰舔舐木柴,发出窸窸窣窣的燃烧声。然而金发少年仍不知足,他抖开那张在火边被烤得格外柔软的牛犊皮,用雪擦干净血污,将干净的一面披在身上,自然而然的将艾斯也裹了进来。

    艾斯不觉得冷,但是太过温暖了,他逐渐生了困意。他或许是在吃肉的过程中睡着的,又或许是全部吃完后才睡着。总之,他睡得又沉又香,蜷缩在一张脏牛皮里,挨着自己唯一的朋友。

    他是被一些热闹的声响吵醒的,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火堆已经熄灭很久了。

 

    “看。”萨博说。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似乎也才醒没多久。

    艾斯扬起头,瞳孔一瞬间被夜空所划过的绚烂点亮。


    ——从高树的枝叶间隙向上望去,天空被分割成明明暗暗的拼图。一颗又一颗的焰火拖着长尾巴升上天空,炸开,火星仿佛从瀑布冲下来的飞鱼群。那么多的色彩,如此明亮,如此盛大,突然出现在这个夜晚,仿佛一场毫无道理的梦境。

    艾斯睁大了眼睛。他的后背抵着萨博的背,他感觉到萨博在他身后动了动,随后那顶高礼帽落到了他的怀里。艾斯在无意识的摩挲中摸到了礼帽边缘的一个粗糙豁口,顺着向里摸索,摸到了破损的内衬。

    萨博短茸茸的金发蹭着他的脸颊,当艾斯同样把脑袋仰靠在萨博肩膀上时,那触觉更加明显,他闻到了除河水和草木之外、独属于萨博的气味。

     我还有他。艾斯在黑暗中忽然升起了这个念头,而那短暂的脆弱又如同洗澡时飘出的肥皂泡,“啪”的一声很快消失掉。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想起了今天早上被自己忘记的某件事情。

    “是新年。”萨博说。

    “什么?”

    “我看到高镇上放的特制烟花了,每年新年的零点他们都会放。”萨博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又或许他只是恍然大悟:“原来昨天是去年的最后一天?那么现在是1月1日了?”

 

    更多破裂的声音传来。高城上的烟花不断炸开,绽放后剩下雨似的淅淅沥沥。然而传进艾斯的世界时,它们仿佛已经被一层膜包裹住一般遥远。

 

 

     **

 

Chapter 02


    “喂?我是萨博,请问你是?”

  

    “喂喂,萨博吗!我是安!……“一阵强烈的电流干扰声,年轻的参谋总长猛地抓紧听筒。 

 

 

【1512-05-05,10th

  

    五月的月初,杂货店的老板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小客人。他问:是否有一个金发的、穿长礼服的男孩子来过这里?他是否看中了什么东西,还没付钱?

    老板努力在记忆当中搜寻。“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说。“那个孩子看中了一只会发光的贝壳,说好一周后会付两千贝利把它买走,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来呢。”

  

    “我买下了。”男孩说。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什么面额都有,甚至夹杂着零碎的首饰。他把这些东西全部摊在柜台上,仿佛根本不在乎值多少钱。

    老板惊讶地盯着他的举动,等到那孩子拿起货架上唯一的贝壳,快要走出门时,他才想起来另一件事。

    “小哥,稍等一下!如果你们两个认识的话,能不能帮忙把这个转交给他?”

    “这是什么?”

    “他预定的材料,已经付过钱了。”老板搔了搔脸颊,将半满的木盒放到男孩手里,“上次他带过来几颗红珊瑚珠,拜托我帮忙收购一些差不多的珠子。”


    边镇很少能见到彬彬有礼的孩子,因此那少年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当他打趣地问道“是要送给哪个姑娘呢”,那举止老成的孩子一下子被逗笑了,露出犬齿位置上的豁口,重新变得孩子气起来。

    “贝壳买给我弟弟!他下个月过生日,但是项链是给另外一个笨蛋兄弟准备的。”

 

    ……

 

    四月中旬,当突然被问道“是否给路飞准备了生日礼物”时,艾斯的回答是“随便抓点什么甲虫”。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到金发少年很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艾斯了解路飞,即使生日惊喜只是能在晚饭多吃一块肉,那小子也会兴高采烈,但萨博在这种事上总保有奇怪的仪式感。接下来的日子里,萨博开始在闲暇时间独自溜走,他去终点站翻找,去边镇的杂货小店附近闲逛,每当这个时候,艾斯总得找些借口来拖住路飞。

    要瞒住幼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萨博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最后连艾斯也忍不住开始好奇。在他已经带着路飞快把方圆五公里内的鸟窝掏完时,萨博终于停止了他的寻找。


    “我还以为你要把整条中心街都偷回来。”艾斯讽刺道。晚上回到树屋后,他状似随意地询问萨博到底准备了什么,对方只是冲着他故作天真地眨眼睛。

    “……啧,为什么连我都瞒着啊!”

    “你不是不参与吗?”金发的少年无声地捧腹大笑:“好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真的不给路飞准备生日礼物吗?”

  

    “我为什么要给那家伙准备……”他嘀咕着,心里却已经诚实地盘算起了自己手里的有趣玩意儿。或许他可以把那只破旧的小机器人修好?只要再去不确定物终点站里捡回一些铁皮和铜线。

    “别那么小气嘛艾斯,路飞可是我们的弟弟。”萨博笑眯眯的,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思想。“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忙好你自己吧,先说好,谁都不许动海贼存款。”

    男孩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路飞已经睡着了,躺在两个哥哥中间,手脚放松地摊开。两个人在这种轻声的交流中也渐渐萌生了困意,金发少年打了个哈欠,声音逐渐变得睡意朦胧。

    “我已经快搞定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终点站?”

    艾斯闭上眼睛,只是有些气恼地摆了摆手。他翻了个身,将被角踢开。

 

 

    后来,波特卡斯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那就是他关于萨博的最后的记忆了——少年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而第二天出现在终点站的贵族男人,那之后如噩梦般上演的一幕幕,全部在冲天的火光中变得扭曲不清。

    山贼们把他绑在树上,他听得到房子里路飞在放声大哭,喊着萨博的名字,那哭声令他心烦意乱。艾斯的一腔怒火无处释放,不能点燃世界,只能点燃自己。他怒吼着让路飞闭嘴不要哭,小小的孩子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直至凌晨,哭声暂歇,他脑袋里那些翻滚不止的愤怒与仇恨才如凝固的岩浆慢慢冷却下去。


    ——萨博死了,谁杀了他?


    他反复咀嚼着“谁杀了萨博”的念头,渐渐无法感知到这几个字的含义。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而死亡与每天的晚安也没什么不同,他想起自己与萨博的相遇,初次见面时他们两个就大打出手,互相看不惯彼此,后来和好,又打。最后一次他和萨博肩并肩坐在能看到海的那处断崖上,萨博对他伸出手,说:今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海鸥捎来迟来的话语。当他穿过森林,读着一封薄薄的信,一直走到熟悉的断崖时。那里空无一人。

    “……目的地是,远离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在那里我会变得更强,成为比任何人都自由的海贼。然后咱们兄弟三人再相见吧!”

    波特卡斯慢慢平复呼吸,踏上草地。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无论是自己来、还是三个人一起。

  清晨,朝霞会将海面染成橘红色;傍晚,最后一朵温暖的云会消失在海平线后。他很愿意坐在断崖边日复一日地眺望大海,在投入它的怀抱之前,他都愿意这么做。


    ——还有,艾斯,我和你到底谁是哥哥呢?


    最后的一晚,艾斯甚至以为自己不记得那些对话,它们是如此平淡,可以发生在每一天,根本算不得像样的“遗言”。然而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将萨博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记得如此清楚,萨博是如此巧合地将这份叮嘱重复了两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仿佛是要将自己没来得及做到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

  在这一刻,艾斯突然意识到萨博死了。

  

    ——死亡是什么?

  

    即使他出海,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他们也不会在海上重逢。萨博永远停留在十岁,当艾斯十岁的时候,他十岁;等到艾斯二十岁,他依旧是那个缺了一颗牙齿的孩子,无忧无虑地在回忆里笑着。

    他的嘴唇尝到了咸湿的滋味,眼瞳如夏季的积雨云般,无法承载那么多的泪水。他在抽噎,这种生理反应他从没感受过,胸口如此疼痛,在抽搐中呼吸变成了一件难事。终于,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脑袋里的念头只有一个:萨博死了。

    仿佛他从断崖跳入大海就能将萨博追回来,仿佛他涕泗横流地嚎哭就能让萨博回头。然而,萨博死了,手里这张薄薄的纸是他留给世界最后的话。

    他说,在广阔自由的大海上,我们一定会相见的。

    他说,路飞那小子,虽然还很弱,又很爱哭,但他是我们的弟弟,就拜托给你了。

 

    ………

 

    木盒被抱紧了。黑发的男孩低着头,当男人把关注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时,才快步往外走去。

    他在经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后,站稳。然后他回过身,生涩地鞠躬。


    男人有些惊讶。他点了点头,目送男孩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

 

Chapter 03


    “等等,萨博君!怎么这么突然!”

  

    “抱歉,克尔拉。”金发的青年说。他已经穿好了外套,护目镜扣在帽檐上,俨然是要出门的准备。“我有私事要处理。”

    “可是你才刚回来!龙先生那边怎么办,任务呢?”

    “龙先生的话,我已经和他汇报过了,请假申请今早也批下来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没关系。”

    “和昨晚那个电话有关系吗?”女孩紧盯着青年的眼睛,“萨博君,你保证自己不会有危险吗?”

  

    青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如果不是克尔拉已经认识萨博十年之久,她可能就会被那个笑容骗过去。然而她不止一次地见过——在他与任务目标周旋时,当有人问及他的过去时,她太清楚那笑容的虚伪与无懈可击,以及它背后如铁一般厚重的不可窥探的心门。

  

    “我保证,克尔拉,不用担心我。”萨博说。“我是去赴老朋友的约。”

 

 

【1516-07-09,14th

 

    那只金色的知了,整夜在草编的笼子里振翅嗡鸣,路飞睡得人事不知,打着小小的呼噜。艾斯把弟弟压在他身上的小腿搬开,橡胶质感的皮肤细腻而柔韧,他静静凝视着路飞的睡颜,直到困意完全消散。

  

    当蝉鸣过第一百声时,艾斯从树上跳了下去。在下坠的过程中他伸手抓住一根树枝,稍一卸力,轻巧无声地落在地面。

 

  

    他在黑夜里穿行,月光从密密匝匝的丛林中泄下来,铺在他的黑发上,如同黑豹光滑的皮毛。树木渐渐稀落,到丛林的边缘便戛然而止,再往下走是河岸,河流沐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银色的水波静谧地流淌。艾斯把上衣整齐地叠好,和项链一起放在石头上。

  

    最近,艾斯总能感觉到从骨骼里传来的蠢蠢欲动,在他睡觉时,偶尔也在他奔跑时,那突然而至又转瞬即逝的疼痛仿佛是错觉。他变得更加结实,如雨后的柳条般生长,他的力气大得吓人,食量也大得吓人,仿佛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达旦不明白这个日渐消瘦下去的黑发男孩为什么会有用不完的精力,从早到晚,男孩的一双黑眼睛如饥饿的野兽般明亮而凶狠,然后越来越短的衣服回答了她的问题。

    艾斯不得不用裁剪旧衣服的方式为自己缝制新的衣服,玛奇诺会带来新的布鞋,但等到下次再来时,她还是会看到少年人赤着脚在森林里奔跑跳跃。旧鞋永远不合脚,背心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每次从高处跳下来时,都会露出精瘦的腰肢和后背。

 

    月光温柔地轻吻他光裸的脊背,沿着肌肤流淌跳跃,在腰窝和锁骨里盛出盈盈一湾。他助跑了几步,跳进河里,将一切静止的、安静的、沉眠的统统打碎。河流重新喧闹起来,几只水鸟被惊扰,扑簌簌地拍打翅膀飞起。

    少年人在水中自由地游动,时而沉入河底,时而跃出水面。森林赋予他血液和筋脉,而青春又为他的身体里添了一把火,让他在这个年纪拥有永远不知疲惫的精力和体魄。他仿佛不需要睡眠,也许在某次从树上跳下来后他就会融进风里,化作戈尔波山森林的一部分。

    当他仰面躺在浅水中时,他听到小小的脚步声,踢里踏拉的,在河岸边止步。

 

    “艾斯,你怎么自己跑出来。”路飞细声细气的,他显然还没睡醒,眼睛眯着,说话还带着模模糊糊的鼻音。艾斯作势要将他拽进水里,然而不会游泳的小孩只是皱起鼻子,坐在岸边躲也不躲,“我醒来后找不到你。”

  

    “你怎么醒了?”

  

    “不知道。”

  

    艾斯从河里哗啦一声站起身,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路飞缓慢地眨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和困意做抗争,等到艾斯一坐下,他便立刻将脑袋靠在兄长湿漉漉的肩膀上。之后无论艾斯再问什么,小孩只是发出一些类似耍赖的哼唧声。

    “喂,起来了路飞,别耍赖。”艾斯叹了口气。“总得回去再睡吧。”

    回应他的是幼弟几句梦呓似的咕哝。

  

    “……别给我添麻烦啊,你这家伙。”

 

    路飞一路都很安静,当艾斯把他放回被褥中间,他立刻翻了个身,将胳膊和腿裹进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艾斯的脚腕。艾斯由此怀疑这小子在装睡,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可能真随了他或卡普,在睡眠方面天赋异禀。

    他放松下来,一手撑着脑袋。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好几年了:看着路飞,什么都不想,在发呆中打发时间,这会让他感到自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路飞不在乎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一个普通男孩还是恶魔的儿子,萨博离开以后,小孩对于兄长的依赖愈演愈烈,这种过于强烈的感情反而拯救了另一个有破洞的灵魂。

  

    艾斯知道路飞害怕孤独,但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当艾斯看着十一岁的路飞,十四岁的他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自己曾经成长的轨迹,路飞与他截然不同,两个人一同走过的路却注定了他们的生命会有很多相似之处。

    他对路飞说过很多次“有我在”,面对野兽的时候,被困火场的时候,被卡普用爱的铁拳教育的时候。路飞在梦里忽然抽噎起来,胳膊胡乱地挥舞着,于是他将弟弟的小身体连同被子一同搂进怀里,生疏地轻拍后背,说,没事,有我在。

  他对路飞说,“财宝没有我们的生命重要”,但天平上属于他自己的砝码被高高翘起。

    他说“有我在”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挡在路飞前面,去战斗,去生活,去重新攒钱,去直面兄弟的离开。

 

    膝盖又痛了一下。艾斯没管,他任由路飞抓着自己,就着这个姿势躺了下来。他随手拽过一角被子,在路飞安稳的呼吸声中闭上眼睛。

  

    他很快睡着了。

 


    **

 

Chapter 04


    萨博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独自出海旅行是什么时候。

    他醒来,发现盖在脸上的报纸还停留在睡着时的那一页,海风微微地吹动它,是风和日丽、碧波浩渺的好天气。他的小船按生命卡所指示的方向稳定地航行,如果顺利,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看到岛屿的边缘。

  

    像这样的心情,他只在十岁的那一天经历过,这话说得有些绝对了,然而当他回忆起往事时,他只能按“前半段人生”或者“后半段人生”进行思考,就像他无法将路飞和克尔拉放在一起比较,也无法在想到波特卡斯的时候联想起自己的革命者生涯。

  他在拥有两段人生的同时也被剥夺了两段人生,一切的割裂集中在他的思想之中,收归于他自己身上,唯一的连接点是年龄不同的萨博。

  

    船舱里堆着生火腿和鲜鱼,成为能力者之后,他能很轻松地处理这些东西。火焰从金发青年的手掌心里冒出来,尽管获得这能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仍如第一次见到一般新奇地盯着那跳动的火苗看,为自己的身体竟变成火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用另一只手去触碰那火焰,火舌舔舐着它,只留下温暖的触感。

 

 

【1519-03-20,17th

    

    “那么,我出发了!”艾斯喊道。


    即使在一众山贼中间,路飞也是最显眼的那个,他兴奋地蹦蹦跳跳,喊着“要加油啊艾斯——” 直到小船已经开出很远的距离,艾斯依旧能看到小小的身影在海岸边拼命向他挥手。

    “等着瞧吧,我马上就会名扬四海的!”

 


    波特卡斯离开了黎明岛,带着一艘有帆的小船以及全部家当,海面倒映出的星空比他想象中的任何胜景都要灿烂,世界还不认识这个悄悄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很多人轻视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他的拳头让他们在惊颤中哀嚎。独自航行的第二个星期,他被海流卷上了西克西斯岛——一个美丽的无人岛。

    平坦浅海的远方闪耀着翡翠绿,特殊的海流将靠近的一切卷入岛的方向,形如海中的囚牢。船只和上面的东西都在暴雨中损毁了,只有他随身的背包留存下来,艾斯试图造一艘木筏,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造木筏、出海、落水、游回来、再尝试造木筏……他乐观而不知疲倦地尝试着。

    流落荒岛的第六天,当他在海边散步时,他看到一个对着白骨喃喃自语的年轻男孩。

 

    男孩带着面具,说自己没有名字。奇怪的家伙,艾斯想,然而能在无人岛上遇见活人的确令他欣喜。他叫那男孩为“丢斯”,因为发音和自己的名字很像,男孩却讽刺地笑了,问他知道“丢斯”的意思吗。

    丢斯对周围的一切都束起冷漠的刺,艾斯不能理解他舍弃了自己姓名和面容出海的行为,但他依旧尽最大的努力想要和他交流。在故乡学会的礼仪派上了用场,艾斯热情邀请他一起造船,丢斯却在他不经意提到路飞时变得面色苍白。男孩猛地站起身,整个人都在发抖。

    “……还真是幸福啊,你这家伙!你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还有虽然没有血缘联系但却心意相通的弟弟,爱着你的父母也一定正在担心你吧?你这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什么……?

    艾斯愣住了,他注视着满面怒容的丢斯,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丢斯拒绝了邀请,拖着踉跄的脚步离开了,留下艾斯独自坐在沙滩上。苦涩从艾斯的胃底向上翻涌,又被他咽了下去,他故作轻松地揉了揉脸,幸好旁边没有人,他也不再需要维持干巴巴的笑容。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丢斯了,然而第二天,当他正站在海岸边端详着刚捡到的鲜艳水果时,多年养成的敏感直觉让他猛地扭头——丢斯正站在他的背后,手中高举着一根木棍。

    “嗯?噢噢,这木头不错啊!你是来帮我造船的吧?”

    丢斯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半晌,松了手,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艾斯捡起木棍,试图向丢斯搭话,男孩却只是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声。他看起来比前一天更加憔悴了,几乎是绝望又渴求地盯着艾斯手里的水果。

    “给你,吃吧。”艾斯在心底叹息着。

    “……这、这个,还有很多对吧?你在哪里找到的?啊?”

    “没有了。是我在海岸边捡到的。”

     “……”

    一个执意要给,一个执意不接。在三番五次互相推让的过程中,丢斯的固执惹恼了艾斯,这恼怒在男孩带着哭腔的喊声中又变成了无奈。“你自己不是也肚子饿了吗!”

     “一人一半,这总没问题了吧?”艾斯掏出随身的匕首,将果子一分为二,递过去其中一半。他率先咬了一大口,爆开的果汁瞬间缓解了喉咙的干渴感。丢斯怔怔捧着果子,似乎想借低头来掩盖眼睛中盈满的泪水,但艾斯看得很清楚。半晌,男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好吃……难吃……好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艾斯耸了耸肩,笑了。


  

    在这种时候,他想起了路飞。离开了那个猴子一般吵闹的小家伙之后,艾斯才渐渐品尝到久别了十二年的孤独感,即使他如何望向太阳、如何对自己说话,冷意都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让他在夜晚会突然打颤起来。当扬名立万的渴望渐渐被孤身一人的痛苦压倒,艾斯承认自己感到恐惧,这种情绪又被无人岛放大到极点。

    独自航行的那些夜晚,当他躺在船舱里,海浪轻轻摇晃着船身,他回忆起自己的人生。艾斯发现自己对于世界的恨意在逐渐消解。

  如果憎恨世界意味着要去憎恨这片大海,要去憎恨遇见的每一个孩子、吟游者的每一首歌、每一顿晚餐,他会选择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艾斯想要自由,自由就是他来决定自己是谁,他要去做什么。他无法将好奇和热忱与自己剥离,那是两个兄弟花了十几年时间在他身上点燃的火。

  

    两人的关系因为分享同一颗水果而得到了缓和。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和丢斯并肩坐在沙滩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有同伴,艾斯竟觉得这次的傍晚格外温暖。直到旁边的男孩大喊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在燃烧。

 

    ……

 

    黑发青年拨开碎金般的波浪,一头扎进了海里。

  丢斯目睹了全部,甚至没来得及伸手阻拦。新认识的伙伴如殉道般的姿态毫不犹豫冲向大海,在那一瞬间,丢斯差点相信了之前的火焰不过是幻觉。

     “嘿!看吧!我完全没事,那个果然不是恶魔果实!你瞧我半点事都没有,我…………”

    “………………你在干什么啊!!?”

 

    男孩惊恐地冲向大海,拽动艾斯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栽进浪里。那些线条流畅的肌肉显然有它们该有的重量,明明是同龄人,他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孱弱的稚童,正背着一具沉重的尸体。他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把艾斯拖到沙滩上,一屁股坐在旁边,喘着粗气。

     “所以……那真的是恶魔果实……”太荒谬了,操,拿恶魔果实充饥,说他们两个是东海头号奇葩也不为过。丢斯抬起头,看着那个刚从脱力中缓过来的可怜家伙:“……不过我好像没事?”

    艾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指尖,丢斯刚觉得他的指尖仿佛微微摇曳了起来,就看见它幻化成了一朵小小的火苗。两人新奇地盯着那跳动的火苗,艾斯慢慢地把手掌翻过来,掌心摊开向上,那一朵火很快融进了一团更旺的火焰中。

    “原来如此。”艾斯嘀咕道。

    “怎么感觉你对恶魔果实很有了解似的。”

    “之前不是说过我有一个叫路飞的弟弟吗。”艾斯快速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往下说,“他就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者,所以我可能比一般人要更加习惯一点。”

    丢斯注视着青年的面容,或许连艾斯自己都不知道,当他提起自己的弟弟时,他的表情是如此柔软而怀念。“变得跟路飞那小子一样,倒也不算太坏啦!”

    哪里是不太坏,分明已经乐开花了吧!


    丢斯看透了这人的弟控本性,他放松下来,靠近那团温暖的火焰,“你和你弟弟是怎么认识的?之前不是说过没有血缘关系吗?”

    “这个嘛,实际上我有两个兄弟,另一个叫萨博,他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十岁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喝了结义酒,就成为了兄弟。”

    “那你怎么不和你的兄弟一起出海?”丢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个永远只会对自己投以冷漠目光的青年,他发自内心地羡慕艾斯和他兄弟们的关系。

    “我们的目标不同,我想要扬名,路飞想成为海贼王,萨博想要寻找自由,于是我们约好各自在十七岁那年出海。”艾斯的声音变轻了,伴随海浪的翻卷似乎也潮湿起来。

    “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十岁那年,萨博独自出海,然后死了。”

    “……”

 

    他本可以避开西克西斯岛,当他在暴雨中忙着收帆时,他的项链忽然崩断,红珠如同雨滴般四下迸溅,被海浪吞没。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潜游去找,然而一口气用尽、上浮换气再沉下来的功夫,它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海流终于将他带上岸,他精疲力竭地躺在沙滩上,浑身湿透,手里只抓着可怜的两颗珠子。

 

    “有点神奇,是不是。” 艾斯将木盒小心地放在膝盖上,从里面拿出一颗圆润的珠子。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向后拢去的头发垂下来,在额头留下一小片阴影。或许是火焰在夜晚的海滩上燃烧的声音太过静谧,那些回忆忽然变得如此清晰。“这串项链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带了七年,从没断过,在我出海后它就断了。”

    大海总是带走他的宝物。

    “我今年十七岁,萨博和我一样大。”他抬起头,冲丢斯笑了笑。“所以我想,或许是萨博收回了它们。”

 

    丢斯注视着他。那个装珠子的盒子很快见了底,艾斯把绳子打结,晃了晃只剩下三四颗珠子的木盒,珍惜地将它重新放回背包里。新穿的珠链挂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笑容毫无阴霾,仿佛刚才谈论起已死兄弟的人并不是他。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丢斯想。就好像少年的温柔勇敢和老人的将行就木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体里。

 

 

    丢斯痛恨命运,他从家乡的牢笼中逃离,却落入另一个囚牢。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和那具白骨一样困死在岛上,死得籍籍无名,用十几年的贫瘠生命埋葬野望,但,西克西斯岛,他们终究还是离开了它。四天后,当丢斯站在冲锋者号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大海。白浪在他们身后翻滚,小船如凶猛的黑尾鸥般冲破浓云,飞跃过一个个浪头。

    青年的黑发在狂风中飞舞,他压着帽子,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是丢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无畏。他似乎天生为风暴而生,如怒涛般爆裂、如冰峰般静止,在溢出生命的同时萦绕豪迈的死志,却连险恶的死神都能驱逐。

    这样的艾斯向他伸出手,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从那时候起,丢斯开始感谢命运。海风猛刮起来,汹涌的火焰席卷了他的世界,浩瀚的天空和海洋之间,他们横穿海流,一往无前,再没回头过。

    在西克西斯岛上,困死白骨的小小的坟茔,在离开的年轻人的眼里慢慢缩成一粒砂砾,直到消失不见。他知道,有一个渺小的灵魂同样埋在那里。

 

 

    **

 

 Chapter 05

 

    生命卡指引着他走进一条偏僻的巷子,在装饰着洋桔梗和绣球花的门旁边停了下来,他伸手去推,门上悬着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屋里的女孩闻声抬起头。“萨博君!”她绽放出一个欢喜的笑容,脸上的小雀斑依旧顽皮可爱,“好久不见!来得可真快,我以为你后天才能到。”


    萨博摘下礼帽,回应以微笑。“好久不见,安,关于你在电话里联系我的事情。


    “噢,是的,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一发现就马上联系你了。”


    “……是啊,我没想到……真的十分感谢。”


    “别在意,你帮过我,是我欠你人情。”安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比起这个,东西都带来了吗?”

 

 


【1520-07-09,18th

 

    大和太有趣了,她的表情像是一只小狗,而那些冒险故事无疑就是吊在前面的喷香骨头。艾斯发誓,如果他不是着急出航,他愿意与这个被困在岛上却又无比向往大海的女孩子一直聊下去——实际上他已经为此多停留了一晚,放弃了睡眠,只因为她眼睛里的光芒亮起来实在是很好看。

    天真。这是艾斯能想到的形容大和的第一个词,拥有强大的实力,灵魂却如赤子般清澈透明。他喜欢这样简单的家伙,她的世界似乎只由两部分组成:御田,以及对于远方的向往。当她像介绍宝贝一样向他介绍那本破烂的日志时,他大笑起来。

    “大和,光听别人的冒险怎么能感同身受,大海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广阔啊!”

    “我知道!御田在书里写了!”女孩的脸颊染着热切的红晕,“我没去过这个国家以外的地方,但我想大海上一定有着最不可思议的景色!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出海……拜托了!艾斯!再多和我讲一点吧!”

 

    好好,讲到哪里了?他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一轮明月悬在天空中,跳动的篝火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映在地上,随风摇曳着。艾斯讲他去过的那些离奇岛屿,人们在岛蛛的尾上生活,用蛛丝在海里拉起大网;讲他引以为傲的黑桃团,他们在盗猎者的陷阱里救出一只胆小的猞猁,取名为柯达兹,是一只会发出“嘎噜噜噜喵”叫声的可爱小猎手。大和时不时发出惊叹,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他讲他的兄弟,讲他们在戈尔波山里冬天追捕野牛的故事;讲他们的第一面海贼旗;讲路飞是个奇怪的孩子,会对路上遇见的一切说话。他对独角仙大喊好酷,对鳄鱼念叨好吃,对巨型蜈蚣说可恶看我打飞你,然后,转过头对石头说话:是吧,萨博,我的拳头是不是像手枪?

    他太过得意忘形了,几乎是炫耀一般向大和展示自己的宝藏,当他在女孩的眼睛里看到明显的羡慕时,艾斯几乎是飘飘然了。他甚至说起了他们三人在山崖上的宣言——

 

    “……啊!!糟糕,说漏嘴了!不小心把这都说出来了啊……刚刚的话不算数,忘了吧!总之绝对不许笑话他!!我和萨博都不允许有人嘲笑他。”

    懊恼淹没了他,对面的女孩却愣在原地。艾斯知道任何人第一次听到路飞的宣言都会觉得荒诞,但是,

  “——那是我们弟弟的『梦想尽头』!”

  

    戈尔波山上,他看着路飞从幼崽成长为强壮的少年,那个鸡肋的果实能力到最后还真被小孩用明白了,他说自己的拳头像手枪,当艾斯离开他时,他已经能一拳打碎岩石。艾斯从不怀疑路飞有实现梦想的能力,他将萨博的一切背负在身上,但他放任路飞自己去闯荡。“虽然路飞那么说的时候,我和萨博也笑了,但是我们不会让别人嘲笑他。我们都相信他,他是认真的,并且一定能办到!所以……

 

    艾斯严肃的告诫没能说完,大和将她那本宝贝日志猛地怼到他面前,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一声响,吓了他一跳。借着火光,艾斯瞥见女孩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嗯?喂,怎么了啊?!大和?”

    “我不会取笑他的!光月御田的日志中,有个伟大的男人说过同样的话,我怎么会取笑他!你的弟弟,很厉害啊!!”

    艾斯挑了挑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但他的嘴角已经骄傲地翘起,同时更觉得与这丫头投缘:“嘿……伟大的男人吗,真不赖啊,真想有天能和那家伙还有路飞一起喝一杯。”

    “哈哈!你们肯定聊得来!不过他已经死啦。”

    “…死人啊?!”

 

    他们哈哈大笑着,举起一捧月光干杯,晶莹的酒液四下飞溅。大和用最好的佳酿招待他,艾斯记下了这份情意,承诺会在未来三人碰面时带来南海的酒。不过,也许你会先见到我弟弟呢,他说。路飞再过几年就出海了,如果你不快点走,那小子可能就先到和之国来了。

    也不错嘛。大和抖了抖手腕。那我们就一起出海去找你。

    喂喂,你出海就是为了找我啊?艾斯吐槽道。大和,多少再有点别的伟大志向吧?

    ……当然不是了!你这家伙!

 

    大和作势给了他一拳,艾斯笑着挡了下来。最后的酒也流淌进胃里,艾斯顺手打了个响指,火星落进酒瓶里,发出耀眼的一闪后熄灭。“对了,既然你没有生命卡,那你弟弟出海怎么找你呢?” 

    “找我吗?他不会来找我的啦。”艾斯挠了挠头。“说起来,快有一年没看见那小子了吧?嘛,总之等那小子闯出点名气之后,我们会在大海上相遇的。”

    “诶……”大和感慨着,“所以,这就是那什么对吧,『相逢去留总随缘』,不愧是艾斯和艾斯的弟弟啊。”

    那是什么话啊?艾斯大笑起来。他向后仰去,直到后背触到坚硬的岩地,月亮悬在他的眼睛里,仿佛挂在最高的山峰上。“没有谁该成为另一个人实现梦想路上的牵挂,大和。”

    哪怕……后面的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青年勾起嘴角,仿佛有些困倦般皱了皱鼻子。当他重新坐起来时,他摸了摸手臂上的纹身。

    等你出海后,你就会知道的,同时你也会成为那样的家伙。他说。

 

 

    **

 

 Chapter 06

 

    “没有。”萨博说。


    女孩愣了一下,看上去有点迷惑,“可……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明白了呀,能力也是有限制的,没有东西做媒介的话,即使再怎么开发也做不到。”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说。”萨博低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他急切地向前迈出一步,随着他的动作,一颗黯淡的珠子从他的衣服兜里掉了出来。两个人同时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萨博蹲下身去捡,然而安的动作比他更快,她蹲下身,手指触到那颗珠子凹凸不平的触感,惊奇地“咦”了一声。


    “你想见的人是那一位……吧……?”


    是的,我想见他。萨博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迟钝地移到那颗发灰的破旧珊瑚珠上,整个人都因为女孩的话而颤抖起来。


    “这个就是那位波特卡斯先生的东西噢。”他听见女孩说。

 

 

 

【1522-01-01,20th

  

    当你遇见第一场暴风雨,你无路可逃。你会与大海定下契约,会站在甲板上告诉它:我愿葬身于梦想。

    海是沉默的守诺者,它知道每一个人的宿命。当你死去,经历了一千个没有阳光的日夜,它会出现并温柔地拥抱你,那时,你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艾斯梦到了一些遥远的事。

 

    三岁的某一天,他起的很早,揉着眼睛,兴奋地加入到山贼的队伍中去。年幼的艾斯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达旦站在门口大喊“小的们,大扫除了”,然后他就跟着大人们一起将角落里的每一张蜘蛛网都扫掉,把每块木地板都认真地擦拭干净。

    日落之前,所有人都去水井旁边排队洗净脸和手。屋子的轮廓在傍晚逐渐清晰起来,窗子像一张暖光的画框,厨房里煮着肉汤和甜酒汤圆,艾斯咕噜咕噜地喝汤,捞汤里的肉吃。他看着大人们围坐成一圈,脸上都挂着笑容,就连达旦也卸下了那副凶相,山贼们互相干杯,说,妈的,又过去一年。


    “说起来,今天也是你小子的生日啊。”他懵懂地抬起头,听见达旦说出这句话。


    “什么是生日?”

  

  “就是你出生的日子。”

  

    “生日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于是山贼们为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梦幻的、应该被蛋糕和祝福装点的梦。


    “是谁生下了我?”他充满憧憬地问道。


    高大的女人避开了这个话题。她仰头灌下了半瓶酒,嚷着怎么还不端菜上来。那短暂的沉默是艾斯后来才懂得的含义。

 

    ……

 

    后背猛地被谁拍了一巴掌,艾斯惊醒,迷茫地抬起头。梦里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逐渐演变为另一种喧闹,他的脸上还挂着炒饭的饭粒,下意识揪过旁边人的衣袖就要擦脸,以藏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优雅地抽回衣袖,将褶皱理平。


    萨奇揽着他的肩膀,说话的嗓门儿比平时要高了一个八度。“嘿,小子!你是什么熬不了夜的未成年吗?”年长者大声地嘲笑道。“快起来!别耍赖了!躲酒不是爷们的行为!”

 


    一大杯生啤被塞到了他手里,杯壁还挂着白色的啤酒沫。艾斯被兄长们搂在胳膊底下揉来揉去,每一个人都亲切地叫他“小子”,喂给他一大块炸鱼或肉排。经过几个小时的持续酝酿,莫比迪克号的船舱里热得像是能蒸干血液只剩酒精,庆祝新年的宴会在酒气和食物的热气中被不停推向高潮,嘈杂的赌局、荤话和吹牛,葡萄酒的残渍洒在每一块木地板缝隙当中。


    当艾斯晕头转向地走出船舱,湿润的海风立刻扑在他的脸上。不远处,哈尔塔的自制烟花正升上夜空,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没什么光彩,却炸出了艾斯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震撼的巨响。


    人们狂笑起来,其中不乏因离得太近而捂着耳朵大骂的倒霉蛋。哈尔塔似乎已经被震晕了,懵懂地站在原地,当拉克约抓狂地问他到底加了多少火药时,他掏了掏耳朵,扯着嗓子让拉克约大声点说话。


    “你他妈的是个天才!哈尔塔!”萨奇大喊道。他的队员在身后起哄般欢呼起来。


    哈尔塔只看懂了兄弟竖起的大拇指,他咧开嘴,自豪地回以相同手势。

 


    黑发的青年很快就被灌多了,酡红的脸颊上挂着兴奋的大笑,和他拼酒的那谬尔已经窝在一旁睡得昏天黑地。他参与进每一个游戏当中,玩骰子连赢了十把,把兄弟们指使得乱七八糟。乔兹脸上画着他夸张的签名,基尔在吃了半盘断魂椒后直接跳进了海里,最后一把,他输给了哈尔塔,旁边的兄弟立刻将他摁在地上。


    “操!萨奇!”他挣扎着,然而无情的厨子只是坏笑着,用力蹂躏他的黑发。哈尔塔跳了起来,他消失了几分钟,然后抱着一支和他整个人差不多大的烟花出现,“把这个放了!”


    “什么?我会聋的!!”艾斯尖叫着。


    “不,你不会。”哈尔塔愉快地松了手,那支巨大的烟花砸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快去,让我们看看『火拳』的本事!”


    “记得离船远一点。”马尔科说道。金发的大副坐在人群中,端着一杯酒,显然也是看热闹的一份子。艾斯像刚注意到他一样猛地窜了过去,揽着他肩膀,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嘿,马尔科,你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小醉鬼,离我远点,别想扯上我。”

 

    ……

 

    当年长者带着他们亲爱的孩子升上夜空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了最大的欢呼声。马尔科张开双翼,流火在他的羽翼上蔓延燃烧,鎏金的尾羽如同甩过天际的星轨,艾斯在他的利爪中间,那锋利的刃尖却没伤到年轻人分毫。他带着一团火,一直上升,一直上升,越过云层,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们要飞到哪里啊?够高了吧?”


    甲板上传来疑惑的纷语。在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远方的海面依旧是一望无尽的夜色,莫比迪克号如同一尾渺小的鲸鱼独自燃起灯火,沉醉在新年的欢乐中。世界依旧如此浩瀚,星球不会因这一天而停止转动,文明却在人们的纪念中永生。


    一颗火坠了下来,飞速燃烧,扩大。年轻的男孩怀中抱着烟花,带着焚烧整片天空的劲头向下坠落。


    烟火的引线在他怀中被点燃,燃到尽头,然后炸开——


    如同暴雨。


    如同群星。


    如同鳞片斑斓的鱼,在天空与海面之间成千上万地飞跃起来。

 


    艾斯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些模糊的阴影,逐渐飞旋着消失在他的记忆里,他感到一种仿佛融进了风里的痛快。他身处爆炸的最中心,手臂和后背的纹身一起燃烧着,他即是火,火即是他,所有的火以他为圆点向四周扩散,直到掉进海里。


    凤凰从云中冲下来,抓住半边身子依旧熊熊燃烧着的青年,翅膀划过绚烂的天空。

 



 

 Chapter 07

 

    “……什么?”

  

    “我说,这个就是那位波特卡斯先生的东西,和悬赏令上的气息是一样的。”安说。她将珠子托在手心里,浅绿色的光点慢慢浮了起来,围绕她的手指打转。“看,上面寄存了大概六七年的时光呢。”

    面前的金发青年摇晃了一下,仿佛被子弹击中了。安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

    安与萨博的相识是一个意外。

  

  在海贼万博会上,革命军救了她一命,因此当那位金发的参谋总长问她,能不能用一张通缉令投出幻影时,安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印刷字母浓缩成死板的象征,PORTGAS·D·ACE,五亿五千万。安注视着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庞,在幻影实现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被框在旧纸里的黯淡火焰竟会烧得如此惊天动地。


    叫做波特卡斯·D·艾斯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与通缉令上一样不羁,他与金发的革命者并肩而立,一样的火焰,一样的相似,仿佛他们已经将后背交付给对方好多年;又仿佛只是一个人倒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汹涌的火焰在海面上分出一条道路,那艘船首形如向日葵的船一马当先,扬起草帽骷髅的帆。船员各司其职在船上奔跑,他们的轨迹却如同行星环绕恒星,拱卫在那位神气的小船长左右。


    幻影很快消失了,只残余空气的温度。后来那位金发的革命者再次找到了她,问:幻影果实的能力能开发到哪一步?是否能投出更久的幻影,能与他交谈吗?能看到更久以前的事吗?


    “交谈不可以,但其他的也许可以做到。”


    她得到了一个能联系到革命军参谋总长的电话虫。自此之后过去了半年,当她成功从一只戒指中提取出了女主人曾佩戴它时的幻影,她拨通了那个电话,三天后,青年跨越整片海洋,出现在她的面前。

 

     ……


    现在那个冷静又强大的青年在她的面前开始颤抖,仿佛她的话化成一千只蝴蝶,在他的胃里扑闪翅膀;仿佛下一秒钟珠子就会化成钝箭射穿他,而他一定会不躲不闪。安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吐得犹豫,生怕再次刺激到萨博。“你还有……他的东西吗?”


    “我。”


    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怀疑青年只是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呜咽,但他马上抬起了头,那双清醒的蓝眼睛让她意识到自己所听到的并不是呓语。

    尽管他的外表依旧是青年,但一个恐惧的孩子正藏在他的躯体里,只是圆睁着眼睛望向世界。


    我。他说。我可以吗?我五岁与他相识,二十二岁继承了他的遗志,他的果实现在就在我的身上。

    还是说不可以吗?我十岁离开了黎明,二十岁才被那一轮烈日灼痛,他的火焰燃烧了整片天空,我却在余烬之中妄想重新点燃它。


    可是,可是。我的身上应该也……寄存了不少时光。青年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无伦次,几乎是在恳求了。我,火焰,加上这个,这颗珠子,你能不能……

    他说不下去了,脖子上青筋显现,但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仿佛是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彻底剖开给她这个陌生人看——他愿意为他要说的话付出这种代价。


    能不能,为我拼凑出他?

 

    ……

  

  

    萨博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艾斯只不过是少得可怜的碎片。


    他熟知的是那一个小小的、偏执的、憎恨世界的少年,即使是这样的少年,也足够灿烂动人。在那段时间里,虽然他与艾斯互为支撑,但萨博的确是两人之间更稳定的那一个,是可以供艾斯依靠的存在。戈尔波山野的风逐渐解开萨博被高镇束缚住的翅膀,他沉醉在自由的美好中,做着一场梦,几乎忘了脚上的镣铐。

    火焰在他的记忆里焚烧出巨大的断层,火焰却也修补了他,从崩溃中醒来后,萨博看着围绕在身边的革命军同伴,竟有一瞬间觉得陌生。

    仿佛再度从一场幻梦中醒来,分不清现实与妄想。他为之奋斗的世界是真实的吗。他已得到的自由是真实的吗?所有的一切,他的记忆,他的、他的人格,他的习惯和情感、他的信仰、他的梦想……

    回想起的过去是真实的,是否代表着、遗忘了过去的他是虚假的?

 

    路飞记得这一切,现在他是仅存的见证者。萨博在德雷斯罗萨见到了路飞,年轻的海贼已经变成了海上强者,流眼泪的样子却和小时候一样,他本以为路飞会狠狠给自己一拳,但路飞只是抱着他大哭。

    在幼弟的眼睛里,萨博看到一座纪念碑。路飞向全世界宣告他和艾斯的兄弟关系,但萨博知道,那些儿时的经历,路飞只偶尔和人提起一鳞半爪,绝不会全部分享出来。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那是已经越用越少的、只能一个人独享的珍贵宝藏。

    他一直在追逐,也一直在失去。

    作为一个人的存在到底要靠什么来证明?他是在真正的活着吗?这样的他,也能算得上是艾斯的兄弟吗?

 

    我擅自死掉了,对不起。我擅自活了下来,对不起,艾斯。

 

  

    火焰在萨博的手上持续燃烧着,仿佛十岁那年焚烧他的灾难,但是火已经变成了他最亲爱的人,永远不会让他再受伤,他也再不会从海底浮起。比之前更盛大的光点飘了出来,仿佛一场萤火的盛宴,他注视着那颗珊瑚珠,想象不出大海是如何将它送到他身边。

    想要看到,想知道他是怎样从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想知道他的黑发是如何长长了又剪短。我想知道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想知道他如何吞下了火焰,如何褪去了冷漠暴躁的壳子,变成人们口中的样子。

    安似乎有些愧疚,手指摁在他的心口,像是要下达对他的判决。“幻影不会超过三分钟,也就是每一年的幻影最多只能持续十秒左右,抱歉,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没关系,足够了,请带我看吧。”他对她感激地微笑。


    “你有想要看到的时间吗? ”

 

    从一年中挑出一天,将漫长的十五年人生酿成三分钟,萨博本以为自己会难以抉择,但在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声带已经替他回答了。

 

 

    **

 

     Chapter 08

 

    光点急速地跳动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时间停止了,墙上挂着的钟表静默无声,连升起的火都变得灰白。萨博的心跳从激烈渐渐变得缓慢,眼前的一切依旧是屋子里熟悉的装潢,窗台上的花盆,脚下的地毯,面前的女孩,一切都毫无变化。

    没有幻影。连曾经见过的、一瞬而散的幻影都没有出现。

 

    他的心脏似乎不再泵血,只剩一片死寂。艾斯不愿意见我,他果然不愿意见我。灵魂里的声音却渐渐恐慌地嘈杂起来:不,不会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或许是能力出了问题,或许生命本身不能用来投影,或许我吃下的果实已经不是陪伴艾斯的果实……没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我不被艾斯所承认,那么我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一阵风猛地刮了起来,吹动他的金发,灌进他空荡的躯壳里。他听到——

 

    “快点!萨博!”

 

    萨博僵住了,他以要拧断自己脖子的力度猛地回过头,身后的那扇门已经消失不见。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模糊而扭曲,一片叶子从他头上掉了下来,然后,仿佛是画卷在眼前铺开一般,大片的绿和褐向外无限地蔓延开,树木以惊人的速度抽条长高、从青翠变得郁郁苍苍,直到他已经看不见森林的尽头。


    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高处,穿一件旧背心的少年用力挥着手臂,神采飞扬。


    “是我赢了!”


    一个面容不清的孩子从萨博腿边窜过,当它同样跑到山坡上时,年幼的黑发少年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慢,你还差得远啊,萨博。”小艾斯笑嘻嘻地对着那模糊人影说话,片刻,又像得到了什么回答一样大笑起来:“做梦吧!再来一次你也输定了!”

 

    两个孩子消失不见,森林也消失了,缭绕着烟雾和恶臭的垃圾山拔地而起。几秒后,黑发的小脑袋从一个破碎的巨大轮胎后探了出来,脸上还沾着灰扑扑的脏污。少年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同时,将手里攥着的金手镯揣进裤兜。


    “走了。”他走到同样在翻找东西的孩子身边,低声说道。“我找着好东西了。”

 

    六岁的艾斯很快跑远了,萨博再也看不见他。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的小艾斯从左边窜了出来,这次少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山林里奔跑,他跃过了一条溪流,不停顿地消失在树后。


    八岁的艾斯眼睛里蕴含着怒火,虎口崩裂,嘴角挂着血。他怒吼着高高跃起,将水管砸向看不见的敌人。


    九岁的艾斯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那个面容模糊的孩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更小的孩子,脑袋上带着一顶大大的草帽。他跟在十岁的艾斯身后,一起向边镇走去。


    十一岁的艾斯靠着一棵树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


    十二岁的艾斯,十三岁的艾斯,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山崖上发呆。


    十四岁的艾斯从树上跳了下来,男孩的个子抽条的十分明显,衣服都短了一截。他赤着脚,走向河边。


    十五岁的艾斯和那个同样长高了的孩子正进行第一百场较量,旁边的木板上空了两行,只有中间的一行写着“L-0:99-A”


    十六岁的艾斯试图烤出一头完整的烤牛。

 

    海浪翻滚着,关于黎明岛的一切如幻象一般消失了,一艘船奇迹般地出现在海面上,悬在黑桃里的骷髅旗帜在风中飘扬,带橘色牛仔帽的青年正漫不经心地坐在船舷栏杆上,哼着一首没有歌词的小调。那艘船离萨博是如此之近,他甚至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月亮从海面上升了起来,在和之国最高的山峰上,光裸后背的青年哈哈大笑着,与一个穿着和服的高大身影干杯。“对,萨博!”他叫嚷起来,手臂上的纹身如此刺眼,“我刚刚说到他输给我了是不是!那家伙嘴上不说,其实不甘心得要命,后来自己偷偷跑到森林里练习,其实我都知道!哈哈!”


    萨博贪婪地注视着十八岁的艾斯,男孩的面容在稚气与成熟之间徘徊,眼尾下垂,倔强又野蛮,傲慢又孩子气,就快要成为萨博在通缉令上看到的样子。他站在两个人之间的火堆里,看见艾斯伸出手,似乎是想将火烧得更旺一点。


    他们的手指同时穿过了彼此。

 


    艾斯的目光当然不会落在上面,即使他正与大和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萨博,他也不会知道,金发青年的幻影正站在他的面前。十八岁的艾斯在如水的月色下消失了,十九岁的艾斯从眺望台上跳下来,背后多出了一个夸张的、鲜艳的纹身。他的身边聚集了一群人,全部如白雾一般面容不清,他与他们勾肩搭背地开着玩笑,一起笑嘻嘻地向外走去。

 

    就快来了,就要来了。


    萨博的喉头开始干涸,他努力瞪大眼睛,即使鼻子已经感到酸涩,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控制不住地溢出来,但他拼命压着所有情绪,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二十岁的艾斯。


    七月九日那天、在下午三点一刻身亡的波特卡斯·D·艾斯。

 

    ……红色。

 

    他的视野里充斥着夺目的、刺眼的红,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了。远处高耸的钢铁建筑还留着恐怖的撕裂伤,萨博的耳边是无数的厮杀和嘶喊,如火一般的血,如血一般的火,当他终于在弥漫的硝烟中找回自己想要望见的目标时,那雷霆般的一击却正好贯在少年的身体上——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萨博发出一声惨烈的喊叫,身上的火焰也如回应一般烧了起来。他发疯般冲向那一切的终止,武装色霸气运转到极致,似乎这样就能撕裂一切、直到到达那遥远的战场。炮弹爆炸升腾的黑烟遮天蔽日,海楼石手铐掉落地面的声音却在下一秒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火焰席卷了整片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中倾塌。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路飞!根本不听我的话,任意妄为!!!”

 


    耀眼的火焰通道突兀地出现在高空之上,那声音是如此生动、如此朝气蓬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处刑台分崩离析,生命如飞鸟般鲜活的青年现身于那一轮艳阳之中,一手拉着弟弟,一手燃起辉煌、灿烂的烈火,似乎要将所有黑暗都驱逐到海洋的尽头。

    盛大的欢呼爆发在战场上,那是萨博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干得好!!草帽小子!把艾斯给夺回来了!!!”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安静下去了。连黎明的光芒也消失不见。


    萨博迟钝地感知到脸上的痛意。

 


    他捂住脸,完全忘记了一切。他不记得自己正身处友人的居所里,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连同在心底的堤坝也被洪水般倾泻的情绪冲垮。他只是任由眼泪不停狼狈地涌出,连鼻涕都流了出来,又哭又笑地跪坐在地上,从幽灵般的呜咽,终于演变为嚎啕。


    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的啊。


    长大后的艾斯是这样的。


    他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


    他笑起来是这样的。他动起来是这样的。


    被路飞拼命救出来的艾斯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的……

  

     就应该是这样的啊…………


    萨博当然知道那场战争有多么惨烈,即使他的大脑在尖叫拒绝,但他还是毒瘾发作一般,痛苦又渴望地收集着一切,什么都好,只要是关于艾斯的事情。他在影像里看到贯穿身体的拳头,那些人向他描述岩浆与火焰的交锋,无数个夜晚里他蜷缩在被子里牙齿打颤,一遍遍回想起艾斯浑身是血的样子。想要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人世的,想要知道那家伙理想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带着这种渴求来到岛上,却从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艾斯。


    我本可以把他真正夺回来的。泪流满面的青年最后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本来,我能把他带回大海的。

 


    随着不断流失的眼泪,萨博感觉到身体里一部分永远地死去了,那是被火焰点亮的狂喜,以及被悔恨绞死的希望;然而另一部分开始灰蒙蒙地痛痒,仿佛不久后就能长出血肉的新芽。

  他缺席了太久,早就失去挽留的资格,他想要对艾斯说的话,哪怕只是一句也无法传达到艾斯的耳边。那么至少,他听到了艾斯说的话,他从遗忘的深渊里抢回了三分钟的艾斯,他还可以用余生那么长的时间,永远、永远地观望艾斯二十年的人生。

  

  死亡是什么?

  

  即使他出海,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他们也不会在海上重逢。

  艾斯永远停留在二十岁,当萨博二十岁的时候,他二十岁;等到萨博三十岁,眼眸里已停驻着如深海般的沉默,他依旧是那个热烈肆意的青年,眉目轻狂地在回忆里笑着。


     ……  


    金发青年的肩膀颤抖着,又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安蹲在他的旁边,担心地递过来一张手帕,在擦干净脸后,他对女孩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已经恢复了革命者惯有的神采,萨博的眼睛还有些红,但那疲倦是无伤大雅的、温和而柔软的。他从地上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向安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真的十分感谢。“过于恭敬的礼节似乎让安有些诚惶诚恐起来,她连连摆着手,萨博却坚持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能否请你对其他人保密?”

 


    艾斯,那个最后与世界和解了的男孩。他的灵魂上有一个漏风的洞,每一个人将爱浇筑在那个洞上,他就从身体里抽出他拥有的全部来回报;他用了二十年终于敢去相信世界爱他,但在此之前,他已经爱了很多年世界。


    而迟来的爱终究也会如投入海中的石头,徒劳着,却又一日又一日的坚持,直到将那无底的海填平。

 

     ……


    风铃又响了一声。


    当萨博走出那扇缀着花的门,夕阳的光辉正好斜斜投进狭窄的巷子里。他眯起眼睛,望了一眼那炫目的西方,将头上的礼帽扶正。

 

    安站在门里,绿色的碎发随着动作而微微晃着。她脸颊上的雀斑令萨博感到亲切,但萨博知道,他们两个不会再见面了。

 



 



    **

     

 





【1509-01-01,8th


 

    【是新年。】萨博说。


    【什么?】


    【我看到高镇上放的特制烟花了,每年新年的零点他们都会放。原来昨天是去年的最后一天?那么现在是1月1日了?】


    【……】

  

    烟花在头顶炸响的声音如此真切。金发少年的手掌顺着他的脸颊和耳廓向后摸索,直到勾住他的后颈,将他用力拉过去。两个人从牛皮中滚落出来,一起跌在草坪上。

  

    “不要,艾斯。”萨博喃喃道。当七岁的波特卡斯向朋友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身世,对方抱住他的力度像是悬崖上乍然失明的人:“不要去质疑你的出生,不要这么早就渴望死亡,你是个胆小鬼,是懦夫,是狠心的人,如果你胆敢忘记我们的约定……”

  

    艾斯任由萨博紧紧抱着自己,他把脑袋埋在萨博的颈窝里,并不知道萨博的衣服已经被他攥出了深深的褶皱。“我没忘。”他干涩地说。“你希望我活着吗?”

  

    “那还用问吗!当然了!”

  

    “可是我的出生只给我的母亲带来了死亡。”

  

 

    艾斯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了,他已经尽力在这天不去想和新年、母亲、生死有关的词语,这样很对不起母亲,因此他在其余的每一天里都在全心全意地愧疚且痛苦着。艾斯有多感激自己能成为露玖的孩子,就有多厌恶自己的出生,照片里那位佩着海棠花的温柔女人,她的雀斑留在她孩子的脸颊上,他却是参与杀害她的凶手之一。

  

    新年是世界的欢庆之日,世界是在庆祝我的降生还是死亡?

  

    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她躺在产床上,那时窗外是否也有烟花炸响?

 

    萨博扳过艾斯的身体,神情像是马上要为了他去与全世界为敌。他们互相对视,焰火让少年温柔又悲哀的蓝眼睛在夜色下像水晶一样透明。“听着,艾斯。”他说,“忘掉你的生日,如果你不喜欢,那么以后我只对你说新年快乐,这样你不过生日也同样可以长大。我们约好了,不是吗?我们的财富也会一点点积攒起来,直到足够买一条船。”

    艾斯看向萨博,对方也同样看着他。“你会实现梦想的,艾斯。”金发少年说这话时的神情如此虔诚,有那么一刻艾斯几乎相信他是从时间的缝隙里窥出了预言。

    “我会的。”艾斯轻轻说。即使新年是一切罪恶的延续,即使他踩着母亲的死亡降生,他依然要卑劣自私地活下去,然后长大成人。“我们约好了,要出海成为海贼,成为最自由的人。”

    萨博用力点了点头。他说,艾斯,不只是你,还有我。

  

    昨天我们七岁,今天我们变成了八岁。


  

    我们会一起长大的。

 

 



 

——END

 

 

————————————————

 



不完全的细节复盘:


    * 接电话前,克尔拉问萨博去哪里了,萨博说稍微去海边散了个步。实际上他就是那时在海岸上捡到了被潮水冲上来的珠子。

    *“Deuce”指的是桥牌和骰子里的“两点”,象征『霉运(BAD LUCK)』,和他们流落荒岛的处境讽刺似的相符合,所以丢斯问艾斯知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

    *副标题出现的所有日期,分别是三兄弟的生日(前后一天)以及最后的处刑日,<数字th>是艾斯的年龄简写。一些时间节点包括处刑日是我根据时间轴大概估算的。ASL从相识到分离不满一年,中间经历了一个冬天,私设萨博在四月被带走,也就是他和艾斯说完“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终点站”的第二天。

    *《OPmagazine7》中记载了关于幻影果实的内容,部分翻译如下:幻影果实,碰到物体后能制造出其幻影的能力。……幻象能模仿动作和语气,甚至如果是能力者,幻象还能复制其能力。此外,幻象甚至能再现本尊才知道的情报或能力。不过幻象出现的时间很短,几乎不可能与其交流……虽然华丽又强大,但也是短暂虚无的、悲伤的能力。

    本文私设:果实能力开发之后,安能够通过触摸被某人佩戴过的物体,从共同经历过的时间中提取出幻影。

    *萨博选择了艾斯的处刑时间。他看到的是每一年七月九日那天的艾斯。

    *最后一节与Chapter 01是同一时间线。

 

    *写作灵感来源于萨博在德岛对巴吉斯说的话:“自那天起,我每日每夜都在想,那家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人世的。”

    *文题灵感来源于音乐剧《巴黎圣母院》的终场曲《再为我跳支舞吧》,卡西莫多抱着已经死去的艾丝美拉达,唱完了这首全剧最后的歌。

 



    这篇文章实际动笔于去年十二月份,本想于一月完成,然而因力不从心而最终搁置,中间断断续续动过几次笔,始终不满意。直到最近将它重拾起来,半个月里,几乎每一天都写到凌晨四五点钟。当最后完成之时,我注视着它,发现它与12月时写下的故事已经完全不同。

    大半年来,和白海 @虔海 、竹子 @竹子 两位老师也聊过不少关于ASL的话题,文中形容艾斯“少年的温柔勇敢和老人的将行就木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在溢出生命的同时萦绕一丝死气,在怒涛般爆裂的同时也静止如冰峰”的这两句原话就出自白海老师;而竹子老师形容路飞和萨博“就是彼此的艾斯纪念碑”。每次听完她们的个人理解,我真的都惊为天人,只能说我确实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写作。

    或许那时的迟迟无法动笔就是为了等待这颗灵感的最终到来,现在它出现了,我也将这个故事带给你们。我的文笔并不出色,熬沥心血后能呈现的成果也只是这样,它并不漂亮,也不精彩,但我依旧希望能够有人喜欢它。

    

道球鹅

双A设定,接触恐惧gb向,趁虚而入初雪*战损低防银老板,本着想搞银老板的心态想到哪儿画到哪儿(但驾驶技术太菜没画完),明天该搬砖了今晚先拾掇一下发出来,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双A设定,接触恐惧gb向,趁虚而入初雪*战损低防银老板,本着想搞银老板的心态想到哪儿画到哪儿(但驾驶技术太菜没画完),明天该搬砖了今晚先拾掇一下发出来,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汁汁芒芒狗
突兀地,尤里想起迈入十六岁那天...

突兀地,尤里想起迈入十六岁那天的漫天烟火色,倒在姐姐脸上时像被颜料摩挲了轮廓,而余光里闪烁着色彩的感觉让自己感到一阵恍眩:姐姐的眼神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要让他感到发晕了。比烟火还要红的眼睛就那样落在自己的脸上,灼烧一般的烫。回过神来,只察觉脑内在不停嘶吼,声音大得像猛地弹出的弹珠一般在耳膜内横冲直撞,包裹着心愿外皮的欲望正在击碎每一块触碰到的角落。他想:姐姐,牵起我的手吧,想要感受到你手掌和指尖的温度在我们之间化开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更小的时候那样。


……可到头来还是没有说。尤里只是回望,耳边炸开烟花连串的声响。姐姐仍噙着笑意看他。感到嘴唇发干,尤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走出曾读学到的文字:我...

突兀地,尤里想起迈入十六岁那天的漫天烟火色,倒在姐姐脸上时像被颜料摩挲了轮廓,而余光里闪烁着色彩的感觉让自己感到一阵恍眩:姐姐的眼神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要让他感到发晕了。比烟火还要红的眼睛就那样落在自己的脸上,灼烧一般的烫。回过神来,只察觉脑内在不停嘶吼,声音大得像猛地弹出的弹珠一般在耳膜内横冲直撞,包裹着心愿外皮的欲望正在击碎每一块触碰到的角落。他想:姐姐,牵起我的手吧,想要感受到你手掌和指尖的温度在我们之间化开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更小的时候那样。


……可到头来还是没有说。尤里只是回望,耳边炸开烟花连串的声响。姐姐仍噙着笑意看他。感到嘴唇发干,尤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走出曾读学到的文字:我用目光代替给你的亲吻。…可是姐姐怎么会给自己吻呢?那么单纯的姐姐,又怎么会在目光里藏匿这么多东西呢?他想:我能够那么清晰地看见姐姐眼睛倒影里的自己。我们长得那么像。

汁汁芒芒狗

戒指与名为「我对姐姐」的感情


这篇暂时还不算100%骨科 但想搞一点尤里对姐姐的那种远超亲情但是不知道到底变去了什么的感情 蛮好味jpg


是今天和朋友聊的脑洞 其实还有后续的belike尤里带着戒指来找姐姐然后亲手给她戴上 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姐姐:我很喜欢 谢谢你 尤里。然后尤里脑内belike:谢谢你 尤里~谢谢你 尤里~谢谢你 尤里~谢谢你 尤里~(←如此循环八百个小时)


一点补充跟进 请务必看看~ 


彩蛋是塞不下了的另一张小狗尤里摸鱼(。)

戒指与名为「我对姐姐」的感情


这篇暂时还不算100%骨科 但想搞一点尤里对姐姐的那种远超亲情但是不知道到底变去了什么的感情 蛮好味jpg


是今天和朋友聊的脑洞 其实还有后续的belike尤里带着戒指来找姐姐然后亲手给她戴上 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姐姐:我很喜欢 谢谢你 尤里。然后尤里脑内belike:谢谢你 尤里~谢谢你 尤里~谢谢你 尤里~谢谢你 尤里~(←如此循环八百个小时)


一点补充跟进 请务必看看~ 


彩蛋是塞不下了的另一张小狗尤里摸鱼(。)

Willアリス

接的剧情是特雷西娅说完没有异议后

两人之间有些长久的沉默。


摸了下。本来后面还有画一p。但感觉特雷西斯其实是不会轻易外露自己对特雷西娅的感情。于是就到2p尾了。(x

接的剧情是特雷西娅说完没有异议后

两人之间有些长久的沉默。



摸了下。本来后面还有画一p。但感觉特雷西斯其实是不会轻易外露自己对特雷西娅的感情。于是就到2p尾了。(x

净含量

萨卡兹是自由的


新剧情狂磕兄妹,,,,编辑了补一下tag,,

萨卡兹是自由的




新剧情狂磕兄妹,,,,编辑了补一下tag,,

anle

阿司匹林(蕾缪安X安多恩)

阿司匹林

*蕾缪安X安多恩 5K+ OOC私设亿点点

*3.25 之前写得比较粗糙,今天有空细修了下,增添了亿点点细节。


我留不住所有的岁月,岁月却留住我。

不曾为我停留的芬芳,却是我的春天。

============================


初春,晨光熹微。

拉特兰司提望区中心医院疗养部。

今日负责早间巡查的女护工埃莉莎一点也不意外蕾缪安桌上再度更换的新鲜花朵。她如往常一般工作,检查着病人的身体状况,与此同时,也绝不忘记闲聊几句,话题总是从严厉的院长发现了她的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扣了她的工资她叫苦不迭的喊冤开始,一路浩浩荡荡随意延伸,最后落足在蕾缪...

阿司匹林

*蕾缪安X安多恩 5K+ OOC私设亿点点

*3.25 之前写得比较粗糙,今天有空细修了下,增添了亿点点细节。


我留不住所有的岁月,岁月却留住我。

不曾为我停留的芬芳,却是我的春天。

============================

 

初春,晨光熹微。

拉特兰司提望区中心医院疗养部。

今日负责早间巡查的女护工埃莉莎一点也不意外蕾缪安桌上再度更换的新鲜花朵。她如往常一般工作,检查着病人的身体状况,与此同时,也绝不忘记闲聊几句,话题总是从严厉的院长发现了她的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扣了她的工资她叫苦不迭的喊冤开始,一路浩浩荡荡随意延伸,最后落足在蕾缪安桌上从不缺席的美丽花朵。

“在拉特兰,鸢尾花很少见呢。哎呀,我最爱来蕾缪安小姐的病房了,每次都能闻到花朵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呢!工作都更有干劲了。”

坐在轮椅上配合她动作的粉发女人听了夸奖,脸上扬起微笑,她说:“是哦?那我很荣幸。”

埃莉莎在工作日志上写写画画,认真记录。蕾缪安的复建已经到达一种比较理想的程度了,再过不久她应该就可以离开医院自行在家调养了。对此,她由衷为蕾缪安感到开心。而在这之外,也有少许遗憾。埃莉莎转了一下手中的笔,踌躇半晌,还是没提自己心中所想。她其实想趁此机会再谈一谈那位经常给蕾缪安送来花束的男子。她恰巧偶遇过几次,仅仅是几个照面,那位不知身份的帅气男人就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疗养部相较于中心医院,人员往来更简单,固定来访的一般是病人的亲戚朋友。起初埃莉莎以为这个年轻男人是蕾缪安的好友,她悄悄观察过,除了每次都会有的各色花束,他还会带其他礼物,有时是几本书,有时是那家限量需要排队的美味可丽饼,有时是一些拉特兰境内不常见的流行影片,或珍贵或寻常,无一不表现了他的用心。他走后,蕾缪安的房间总会变得更干净整洁些。护工部那些小姑娘笑称蕾缪安病房有个不定期的田螺先生。

一次,埃莉莎在窗外遥遥望见两人相处。她无法得知背对着她的男人说了些什么,总之在她印象里永远挂着浅浅笑容平易近人的蕾缪安,神色一直冷淡得惊人,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可当男人离开,蕾缪安望向他留下的花束的眼神,又是那么安静平和。

男人来得频繁,每次待的时间却很短,好几次都行色匆匆,一张俊脸上是掩盖不了的疲惫。只有一次例外,那天大概是蕾缪安那个远在龙门不常回来的妹妹给她寄来了美味糕点的缘故,她心情格外好,竟然默许了男人推她去保健室复健的举动。蕾缪安卧床五年,即使护理得当,腿部肌肉仍萎缩严重。旁人的自如行走,对她来说,宛如酷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尖刀上,而走不出两三米便会力竭倒地。埃莉莎见过太多在复健时崩溃大哭的病人,唯有蕾缪安,就算因没有扶好把手而不慎跌倒,也不见她掉过一滴泪。

蕾缪安只是一次次起身,一次次重新尝试,任汗水打湿头发,模糊脸庞。

那个男人陪她到了保健室,和医生礼貌问好后便在一旁观摩。他看了很久,在蕾缪安又一次满头大汗狼狈跌倒时转头推门离开了,甚至没和她道别。

保健室医生表情古怪,问蕾缪安那是谁,蕾缪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回答他,反而笑了笑,说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可惜的是,蕾缪安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失误。

埃莉莎曾半开玩笑问这位男子是蕾缪安的什么人,方不方便介绍给她。

蕾缪安沉默了一会儿,翻动手中的书页,缓缓说:“我不知道,你也没必要知道,不要试图接近他,埃莉莎小姐。我这是善意的忠告。”她抬起头,看向埃莉莎的眼神,不复温和。那是蕾缪安第一次对她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那一刻,埃莉莎忽然记起在护工部听过的八卦。她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据说曾在拉特兰戍卫队里极富盛名。或许是蕾缪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为了缓和气氛,她捏着手中的红发小人玩偶,随即说道:“那只是一个送花的,你就当他是花店员工吧。”

埃莉莎立马接过话头:“原来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找找城中到底哪个花店雇佣了这么帅气的员工。”

话题在两人的插科打诨中翻篇。

埃莉莎碰了个软钉子,此后便不再问。巧合的是,某天埃莉莎下班后,无聊看公告栏才发现那个她曾心动过的男人和一张通缉令的要犯长相简直是一模一样。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蕾缪安警告她,原是一番好意。不过拉特兰这片乐土特殊之处不少,在别的国度让人闻之变色的通缉犯,在这里,你可以看见他们和普通市民一样正常出行生活娱乐,所以通缉犯光明正大进出医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荒诞却合理。

那之后埃莉莎还是多分了点心思在这个病房,渐渐地,她摸到一个规律,神秘男人的来去好像只和一件事有关,那就是他送来的花朵的枯萎时间。

当蕾缪安桌上的鲜花不可避免地走向生命的尽头,那个高大的白发男人就会如约而至。他的光翼颇有些奇怪,像锋利的剑刃。

利刃一旦出鞘,若是一击未中,便永远也无法再拥有无上的荣光了。

从此任岁月流逝,宝剑兀自蒙尘。

常规检查结束,埃莉莎收好病历本,遵照蕾缪安的嘱托将她推到窗边,她喜欢在窗边看风景,看来来往往的人,纷繁不休的事。

清晨的阳光慷慨地直射进室内,埃莉莎突然问道:“蕾缪安小姐知道鸢尾花的花语吗?”

蕾缪安愣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绽放的鸢尾,摇摇头说不知道。

埃莉莎说:“难得有蕾缪安不知道的呢!”以前她也喜欢问花语,蕾缪安每次都对答如流,还会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这次她说不知道,埃莉莎十万分高兴,她有心卖弄,不明说。

“鸢尾花属名iris。爱丽丝在希腊神话中是彩虹女神,她的主要任务是将善良人死后的灵魂,经由天地间的彩虹桥携回天国。鸢尾被视为高卢王国的国花,是光明和自由的象征。”

蕾缪安说:“真是美好的寓意。”

埃莉莎点点头:“是呢!不过,蓝紫色鸢尾的隐藏花语却是非常的凄美……”

她正要往下说,走廊上传来呼喊埃莉莎的声音,是护工部部长,责问她怎么还没处理好手上的工作,催促她赶紧去往下一个病房。被部长这么一喊,埃莉莎顿时慌了,再不在意什么花语,打算离开。她脚步凌乱,行动间衣角带翻了轮椅上侧放着的一本书,她慌忙拾起拿给蕾缪安,转身走了,全然没注意到那赫然是一本《百种花语大全》。

蕾缪安按照目录指引,翻到鸢尾那一页。

春天的气息近了,天朗气清,万物复苏,和煦的风吹拂白色窗纱,云朵般轻柔的布料顺势带起房内女人的几缕粉发。她低垂着头,辨不出情绪,摊在她腿上那本书上,翻开的那页上有斑驳零星几团水迹,其中一点恰好打在“绝望的爱”四个字上。

也许,是多情春雨一并悄然造访了吧。

 

万国信使会议结束后的一周,各国信使回撤,该启程的人也打点好行囊陆续出发,拉特兰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疗养部的护工们自从蕾缪安“出逃”又归来,个个如临大敌,整日看护严密,生怕一个错眼,她哪天又玩起了失踪。正因如此,斯嘉丽这一趟送花之旅,有些坎坷。先是前台登记时就被值守的公证所执行者要求出示身份证件,又在病房门口被埃莉莎的眼神扫射了一番,最后敲门时,她都有过度紧张了。斯嘉丽平复了呼吸,礼貌地轻声敲门,得到一声温柔的请进后,推门而入。出乎意料的,当门打开后,斯嘉丽看见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粉发萨科塔正——正往花瓶中倾倒一整盒可疑的白色药片?

斯嘉丽一头雾水:“???”

花瓶中蓝紫色鸢尾叶片枯黄,花枝萎靡,一堆过饱和溶解不了的白色药片团团围住根部,像一种古怪的祭奠仪式。

斯嘉丽回忆着客户的名字,小心翼翼出声:“蕾缪安小姐,您这是在——?”

轮椅应声转过来,蕾缪安回答:“这是阿司匹林。”

她笑了一笑,说:“你知道阿司匹林吗?”

斯嘉丽当然知道,这完全问到了她的专业领域,她顿时有了自信,飞速说道:“阿司匹林是植物学家用得最多的药物之一,对花草有促生长、增抵抗、保根促根的作用。两颗就可以让花瓶中的花束多绽放一段时间,具体天数因花而异。”

蕾缪安放下手中的透明盒子,向斯嘉丽投去赞许的目光:“完全正确嘛。”

客户的夸奖让斯嘉丽脑海中片刻之前那些奇怪想法全部烟消云散,她走到蕾缪安的身旁,查看了一下鸢尾花的状况,语气略带惋惜,“蕾缪安小姐,你放再多阿司匹林都不管用啦,它已经枯萎了。”

蕾缪安听了一愣,“是吗。”她伸出手指碰了碰花朵边缘,曾经靓丽的蓝紫色如今被黑色侵蚀,风光不再。

蕾缪安像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低声问:“真的不行了吗?”

斯嘉丽点点头。萨科塔的共感真是神奇,明明她与蕾缪安初次见面,此刻却被蕾缪安低落的情绪感染到,莫名也有难过涌上心头。斯嘉丽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瓶中的阿司匹林是他们店里的。作为司提望区甚至全拉特兰赫赫有名的大型花店,他们店里所购买的阿司匹林全部独家来自龙门一家大型医药公司,那家公司出品药物上都有独特的logo,很好辨认。

斯嘉丽说:“咦,这是我们店里每次都会赠送的阿司匹林吧。蕾缪安小姐从来没用过吗?积攒了这么多啊,有些浪费了。”

她说:“虽然阿司匹林有花朵保鲜剂的美名,但是也不是万能的呀。”

蕾缪安没有再说话,她怔怔得望着枯萎的花,那略有忧伤的目光,像是在深情眺望远方中不回头的谁。

三年前的那个深夜,他造访了她的病房。那时她刚刚从长达五年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不足半天,整个下午都被医生和护士推来推去做检查,晚上莫斯提马安抚蕾缪乐回了家,留她一个人在只有嘀嗒仪器声的病房中浑浑噩噩睡去复醒来。

又一次清醒时,蕾缪安发现安多恩站在她的病床旁。他正全神贯注将满怀的风信子插入瓶中。深夜,病房中只有床头一盏小灯亮着,灯光隐隐绰绰,他半张脸隐于黑暗,蕾缪安看不清那熟悉的眉眼。他的身形比起记忆里更加瘦弱,气质愈发阴郁。

安多恩很快察觉了她的苏醒,他将手里最后的风信子送入花瓶,慢条斯理扯了纸巾擦拭手。

安多恩说:“早上好,蕾缪安。”

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的确是早上。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晨间问好,他平淡的语气与淡定的表情,彷佛今天是寻常的一天,他们即将携手去往下一个任务地点,身旁有吵吵闹闹的菲娅梅塔和蓝发天使莫斯提马。

可是蕾缪安与安多恩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虚幻的假象。

整整五年,时间如流水从指缝溜走,她困在一张床上,人事不省,春夏秋冬一概不知,错失多少良辰美景。而他各处奔走,艰难困苦中试图寻找着自己的路。

戴着呼吸器身心俱疲的蕾缪安没有回应安多恩的问候。

蕾缪安没去想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来,更没提当年的事。

他们之间永远不需要无效的沟通。

安多恩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莫斯提马若有所思看着床头突然多出的风信子,她问蕾缪乐知不知道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成功转移了后者的注意力。原本,蕾缪乐正叽叽喳喳闹着要知道花从哪里来。

行动力绝佳的蕾缪乐从报刊亭买了本随处可见的《百种花语大全》,兴致高昂。

“风信子的花语是重生。姐姐,这个寓意很好呢!到底是谁送来的啊?你们两都这么神神秘秘,仇家?还是仰慕者?哎莫斯提马你不要捂我嘴——”

躺在病床上的蕾缪安心下一片释然,淡淡说:“小乐,你吵到我了。”

那之后,她桌案上的花换了又换,从风信子到山茶,一年又一年的初春至隆冬,馨香不散。

那本蕾缪乐买来的《百种花语大全》她一直好好收着,不少页面上都有她增添上的花期时长,那是她亲自丈量的。那个每次给她送来花的人,总是会留下这样两片阿司匹林。她询问过它的作用,他解答了她的疑惑:这个神奇的药片可以延长花朵的寿命。但蕾缪安从来没有用过,一次也没有,她只是默默的收进了小盒子,好好保存着。而他也总是算着花朵的枯萎期前来,从不失约。

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一同默契地忽略了阿司匹林的妙用。

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一同了悟了阿司匹林的妙用。

斯嘉丽连唤三声,终于召唤回出神的蕾缪安:“蕾缪安小姐是想起了什么吗?”

“不好意思,陷入了一些回忆。”

斯嘉丽犹豫了下,最终问道:“是不好的回忆吗?”

蕾缪安过了很久才慢慢回答,语气温柔,充满了眷恋:“不,是很美妙的时光,是很值得怀念的旅程。不过我想,它已经彻底结束了。”

蕾缪安抬手将花瓶中枯萎的鸢尾花扔进了垃圾桶,准头极好。

蕾缪安说:“忘了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来——?”

斯嘉丽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说明来意,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蕾缪安小姐你好,我是Aeternus花店员工斯嘉丽。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将负责您的鲜花配送服务。”

蕾缪安诧异道:“我应该没有在你们花店预定过这项服务。”

她所拥有过的花,全是那一人倾情馈赠。她曾戏称他是普通的花店员工,三年过去,她推动着他结束了这份“兼职”工作。

希望他能追寻到自己的路,领悟自己的道。她如此祈祷着。

斯嘉丽笑着解释:“是一位先生为你准备的。对了,花的品种与送花时间是由这位先生发来的信件决定的。希望您能满意。”

斯嘉丽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迅速地更换了花瓶中的花,然后鞠躬道谢打算离开。门即将被关上时,她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于是回过头来,声音轻柔。
“订花的先生请我带一句话。”她说。
本在对着新鲜花朵发呆的蕾缪安一抬眉峰,转眼过来,等候下文。
“先生说,愿小姐have a nice day。”说完斯嘉丽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人一花在寂静的空间内漠然相对。
Have a nice day……?多么好的祝愿,多么妙的寄语。
粉发女人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旅程似乎远没有结束。
桌上盛放的粉玫瑰正艳,像情人的微笑。

 


The End

*也许是小彩蛋,Aeternus意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