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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九熙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整个人一动不动。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隐隐的呼吸声。尚九熙觉得自己的手脚渐渐的凉下去，忍不住抬手搭到自己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手心触碰着嘴唇和眼睛。因为手臂别扭的姿势显出一种莫名的陌生感，倒像是别人的手搭在自己脸上 。又凉又滑，像谁刚刚死去的身体逐渐在失去体温，却还在眷恋缠绵的触感。

  大醉之后的身体有种哭过的感觉，湿漉漉的，哽咽的，不体面的糊成一  团。尚九熙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一股头晕目眩的失重感让他立刻又挪回了原位。  窗外有人吵闹嬉笑着，听着就是年轻的声音。吵着吵着突然放声歌 唱海阔天空，那快乐的歌声吵到没心情生气的尚九熙也骂了一句。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吧。

  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一起发疯，报复性地一起从现实生活逃离，一起当神经病。两个人半夜开车开到一百八十码，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唱歌，一边嚷着要往城市边缘开。一直开一直开。没有人回头，没有人顾虑。没有人说这会不会不安全，没有人会问会不会死。

  如果自己当时真的问了，他会怎么回答呢？

  尚九熙迷迷糊糊的想。

  他估计会咬着烟嘴，略带不屑的扬起那张总带着骄傲又有点落魄的俊脸，看着自己说：“尚九熙，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活着。”

  被他看不起的感觉真的会让尚九熙很不爽，好在尚九熙也从来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尚九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亡命徒一样，从来没有想过明天的。像野草一样贱烂而无人在乎的青春，不管是烂在春天里，还是燃烧在山火里。都没人在乎。烂了就算了，烧没就算了。尚九熙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们就这样挥霍着，唱歌，喝酒，接吻，好像这一个夕阳永远不会结束。好像下一个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凌晨四点，他给尚九熙打电话，被吵醒的尚九熙回身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我就在你旁边还打电话，有毛病？”

  他不气也不恼，笑嘻嘻的看着尚九熙，眼睛亮亮的：“尚九熙，我们去长白山看日出啊？”

  尚九熙欲骂又止，狠狠剜了何九华一眼：“明儿不过啦？不怕栾哥生撕了咱俩？”

  他使劲儿往枕头上一躺：“我不管！我就要和你走！”

  “请假也走？”“请假也走。”

  “借钱也走？”“借钱也走。”

  尚九熙翻身：“神经病。”

  现在想来也是幼稚又可笑。

  “喂？孟哥吗？”

  “九熙啊，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借口不在凌晨四点臭骂你一顿。”

  “我跟九华，呃，脚崴了。明天去不了了。”

  “你俩都崴了？”

  “嗯，都崴了。”尚九熙可疑的停顿了一下，何九华在旁边帮腔：“对！都崴了。”

  “左脚右脚？”

  “右脚。”“左脚。”

  “你俩先串串供，再来忽悠你哥我行不行？闲的，滚蛋吧。”

  可是当初尚九熙就是心甘情愿为这份幼稚可笑来买单。

  半夜启程，困的睁不开眼睛，尚九熙牵着他的手，一边困倦一边提心吊胆的开车。他坐在副驾，嘴里说个没完没了，好像一盏沸腾的茶壶，不吐不快。尚九熙跟着他闲扯，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彻夜长聊，讲破天地讲到自己，不觉迎面太阳已经升起。

  尚九熙把车停下，他也闭上了嘴，默默的看着太阳从远处慢慢爬上来。突然他说：“尚九熙，我带你体验这些，是希望你能记得我。”

  “等你在七老八十时都能回忆起我。“

  尚九熙没有转头，只是颤抖的眼睫对着余光里他的轮廓停滞了两秒。碰到就发烫的手心，传递着专属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有谁在心潮澎湃，却装成漫不经心。

  给出这种爱的人是疯子，错过这种爱的又何尝不是。

  人是疯子，爱也是。

  也许当初喜欢对方就是因为那股不顾死活的劲儿，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彼此发誓，要是有谁变成正常人，那么对方就会直接把他甩了。

  都说是玩一玩，所以有人祝福他们天长地久，他俩都会一笑。

  偶尔也会累，不过如果是为了他，尚九熙也曾勉强陪他疯过。

  他藏得深，尚九熙也不拆穿。骗来骗去，骗过七个春秋冬夏，偶尔甚至会骗过他们自己，亲密的彼此好似一体。

  最终还是分开。最想要潇洒的人最狼狈，最想要疯狂的人结局最可悲。挨过饿的人终于吃坏了自己的胃，渴望爱的人终于毁掉了唯一可爱的人。

  爱又不肯牵手，恨又不肯恨透。怎么就混成这样，落魄的像条流浪狗。

  窗外响起谁没公德放出的水星记，唱着还要多久才能走进你的心。

  尚九熙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嘲笑自己为什么听到这些还会想到他。

  酸涩的泪意却比恨来的更快。

“真恨呐。”

  尚九熙用脸蹭了一下抱枕，泪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