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V】交换人生
Summary:在一个平常的夜晚,Devil May Cry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5DV和互换人生的3DV,崽是DV的,有半魔生理学捏造。
5D:Dante;5V:Vergil;3D:但丁;3V:维吉尔
DV属于彼此,OOC属于我。
交换人生
事情发生在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
Dante和Vergil在这个平常的夜晚平常地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又平常地升级成斗殴,再平常地被Nero一人给上一拳让他们冷静一下。
Vergil在儿子面前展现出不和幼稚弟弟计较的大度模样,他表示自己要去外面走一会,于是平常地拔出阎魔刀在空气中划出十字。...
Summary:在一个平常的夜晚,Devil May Cry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5DV和互换人生的3DV,崽是DV的,有半魔生理学捏造。
5D:Dante;5V:Vergil;3D:但丁;3V:维吉尔
DV属于彼此,OOC属于我。
交换人生
事情发生在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
Dante和Vergil在这个平常的夜晚平常地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又平常地升级成斗殴,再平常地被Nero一人给上一拳让他们冷静一下。
Vergil在儿子面前展现出不和幼稚弟弟计较的大度模样,他表示自己要去外面走一会,于是平常地拔出阎魔刀在空气中划出十字。
“你这叫一步到位,不叫‘走一会’。”Dante窝在沙发里,抱着胳膊,平常地对自己的哥哥发出挑衅。
忍无可忍的Nero像平常一样低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然后在这平常的斯巴达一家和谐美好的氛围中,Devil May Cry迎来了两位不平常的客人。
先是混乱的魔力从阎魔刀制造出的裂缝中奔涌而出,接着是隆隆的巨响和愤怒的嘶吼。Dante手疾眼快地一把拽过饶有兴趣盯着缝隙看的双胞胎哥哥,后者神色镇定完全不认为会发生什么危险,还在对方的手搭上来时回瞪了一眼。
他还没打算这么快和Dante和好。
接着,在Nero紧张的目光中,Dante戒备的姿态中,Vergil准备把双胞胎弟弟的手拍掉时,打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个身影就这么从空间裂缝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直到碰到一旁的桌角才停下来。
在剧烈的碰撞中,放在桌面的红色手机欢快地跃下,正脸朝下义无反顾地奔向Devil May Cry地板的怀抱。
“我的手机!上个月才分期付款买的!”传奇恶魔猎人放开哥哥,如丧考妣地大喊。他从沙发上跳起来,伸手去救自己的手机,甚至用上了骗术师。
就在Nero惊叹于叔叔面对金钱压力展现出的惊人爆发力时,一支蓝色的幻影剑精准地穿过手机屏幕正中心,闪电般把那枚价值不菲的红色电子制品钉在墙上,顺带射穿了一只花盆。
“Vergil?!”Dante转过头,悲愤欲绝地声讨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他的哥哥耸耸肩:“不是我。”
“我作证,不是Vergil……不对,是Vergil,不对不对,操……!他们到底是谁?!”
斯巴达家最年轻的半魔无语伦次地指着地上还在扭打的两个人,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控制不住地叫骂了一声。
这不怪他,可怜的Nero,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混乱了。
毕竟谁能想到,在已经有了一个父亲和一个叔叔的前提下,他居然会再遇到另一个父亲和另一个叔叔呢?
括弧,年轻版,括弧完了。
“看起来那是我。”Vergil眨眨眼睛,声音里盖不出的兴趣快要溢出,语尾愉快地上挑,像是猫咪翘起的尾巴尖。他指了指正骑在红衣青年身上即将给对方狠狠一拳的蓝色身影,“他要赢了,Vergil得一分。”
“天真,老哥,明明是‘我’要赢了。”好像瞬间忘了刚刚离世的手机,Dante看向还在地板上激烈争斗的两个人。随着他的话音,原本被压在地上的红衣青年猛地发力从地上弹起,给了上面蓝色身影一个结实的头槌。后者明显被这下突然袭击砸懵了,直到对方重新扑上来才如梦初醒地打回去。
两个人短暂的分开,又迅速扭成一团,骨碌碌地向大厅另一端滚去。
Dante吹了个口哨:“Dante得一分。”
Vergil脸色沉了下去。
Nero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是,为什么忽然开始比赛了?他们怎么知道那他们自己的?他们怎么不惊讶,为什么年轻的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还有Dante的手机,他不在乎了吗?
这个他永远无法理解的双子间奇妙的积分比赛比死去的手机、比眼前发生的诡异景象更重要吗?
还有地上滚成一团但丁和维吉尔(如果他们真的是),他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跨越了时空,正在别人家里试图暴力谋杀自己的亲兄弟吗?
Nero不懂,Nero大为震撼。
好在祖父祖母之灵垂怜,Nero的震惊没有持续太久。
在年轻的半魔双子即将撞掉Vergil放在另一张小圆桌上的蓝色手机时,前魔王身后浮现出幽蓝的幻影剑,一左一右把两人钉在墙上做成鲜活的半魔标本。
中间空出来的墙面上还夹着惨死的红色手机,构图十分对称。
事务所终于暂时恢复了宁静——才怪。
Nero望着墙上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两人,确定了他们的确是但丁和维吉尔。先不提他们和自己熟知的父亲和叔叔极为相似的脸,两人散发的魔力和气味都是Nero认知中的应有的模样。
穿着蓝色风衣的年轻半魔盯着眼前抱着胳膊好整以暇观察自己的Vergil,带着探究意味的凶狠目光从散落的银发缝隙中穿出:“放开。”
“败者没资格提出要求。”前魔王倨傲地扬起下巴,面对年轻的自己异常严格。
Nero不自觉地向叔叔的方向靠了靠:“为什么他对……呃,自己要这样。”
Dante压低了声音:“因为他刚刚差点输给我。”
下一秒,阎魔刀的刀鞘怼上了Dante的腰,狠狠抽了下。
哦,忘了,半魔的五官非常敏锐,Nero能听见的“小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可以听见。
传奇恶魔猎人发出夸张的嘶气声,又在刀鞘收回后毫无歉意的摊手。他在Vergil背后用口型对侄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就、是、你、爸。
想起Vergil在家族切磋时对自己各种各样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Nero忽然释然了。他对自己都那么狠,何况区区儿子。而且他没用幻影剑把自己钉在墙上,已经非常友好了。
被挂在墙上的维吉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反驳年长的恶魔猎人:“我没输,我还能战斗……!”
“得了吧,维吉,你赢不了我。”一旁的但丁标本无奈叹气,好像这种对话在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千百遍。
“闭嘴。”
“……闭嘴!”
在场的两位斯巴达长子同时发声,不过明显年长的那个威压更强,比起反驳更像是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命令。
年轻的但丁不说话了,他开始打量移步到自己面前的Vergil,目光好奇而露骨,像是野兽在观察猎物。
年长者允许了年轻人小小的冒犯,那对他来说充其量不过是幼狮的探寻。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把对方按死在掌下。
在年长的Vergil和年轻的但丁对视时,Nero也没闲着。他随着父亲的脚步一起将目光移向年轻的叔叔,然后被对方过于奔放的穿衣风格惊到:“为什么还有根带子!”
“这是枪带,很方便的。”墙上的但丁得意地解释。
“……What the Fuсk?”Nero转头看向自己年长的叔叔。
Dante点头:“确实方便。”
“而且很酷。”墙上的但丁补充。
“……”Nero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觉得那一定蠢透了,因为年轻的但丁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年长的Dante虽然有些黑历史被撞破的窘迫,但当脸皮薄的年轻人比他还不自在时,后者也就没那么在意了,甚至有点小小的愉悦。
“很酷?”听到年轻的但丁这样说,Vergil冷笑了下,勾起那根横亘在年轻半魔胸前的皮带。当它离开主人胸口一段距离后,前魔王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松开手。
啪。
枪带弹在年轻半魔结实的胸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
维吉尔瞪大双眼,像在观看世界末日直播,他不懂年长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Nero脸红了——这不怪他,任谁看到自己的亲爸玩亲叔叔的奶带都会觉得不自在;年轻的但丁眨眨眼,脸色和身上的大衣逐渐同化,好一会才干巴巴地发出一声:“……哇哦。”
最后,年长的Dante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吸了一口气:“哇哦。”
Nero瞟了旁边的亲叔叔一眼,骂了声操。
在所有人或尴尬或惊讶的寂静里,只有Vergil镇定依旧。做完这件在Nero眼里比升起一棵Qliphoth还要惊世骇俗的事后,他从容地退回到沙发,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陷进去。
两个年轻半魔在前魔王远离后,终于有余裕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物上——比如这间和他们记忆里相似又大不相同的事务所,又比如一直在Vergil后面窃窃私语用眼神交流的两叔侄。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年轻的维吉尔,他用批判的眼神巡视了一圈Devil may Cry的大厅,点评道:“这间屋子的品味遭透了。哼,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庸俗的人。”
旁边的但丁不置可否:“我倒是觉得这里很棒。那边的台球桌和点唱机都好极了。尤其是墙上的恶魔,简直就是天才想到的装饰方法,酷毙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Dante摸了摸下巴,和年轻的自己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彼此十分认同。
狠狠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维吉尔咬牙切齿:“我绝不会让你把我的事务所搞成这幅模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连未来的你都认同了——等等——”反驳到一半的Dante忽然发现对方语句中不和谐的部分,“你说,你的?”
维吉尔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年长的弟弟:“当然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
Dante皱眉,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房契转让给了Vergil。当然,如果Vergil想要,他完全不介意在上面添上亲哥哥的名字、又或者将其赠予。但目前的状况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18岁时在房契上签下的是Vergil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
看到Dante脸上露出的古怪神情,维吉尔愣住了。他看向年长的自己,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要告诉我你把事务所送给但丁了。”
对于这件尚不存在的房产交易,但丁表示抗议:“别!我还没决定回来!”
“很明显你回来了,还把这里变成了你一直想要的那种狗窝。”维吉尔嗤笑,又用不赞同的批判目光盯着年长的自己,“而你,居然就这样纵容但丁,任由他把这里变成这副模样。”
“别这样说,未来的你也住在这里。”回过神来,Dante捋了把头发。他察觉到事情大条了,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确是来自过去的斯巴达之子,但又不仅仅是过去的斯巴达之子。他转过头去看沙发的Vergil,注意到对方脸上一贯的安定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紧蹙起的眉头。
看来他老哥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和谐感。
为什么两个年轻半魔在对话中透露的信息和所有人认知中的完全相反,好像维吉尔才是留下来的那个,但丁反而变成了流落在外的那个?
仿佛还嫌事情还不够乱似的,年轻的但丁在年长的半魔双子用目光交流的时候又将目标锁定在Nero身上。他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年轻的恶魔猎人,视线在年轻人的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在对方即将炸毛前轻巧地抛出足以毁灭世界的问话:“你是谁?你闻起来像……嗯,维吉尔的后代,又或者……我们的?”
“你们的……?”Nero的声音抖了下。
但丁为年轻人抓重点的能力感到欣慰:“我们的,我和维吉尔的。”
Dante和Vergil停下来,转向年轻的但丁。
而可怜的Nero,他碎掉了。
总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Fuсk短语现场教学,斯巴达家的五个半魔终于能够坐在差点变成废墟的Devil May Cry里好好谈一谈了。
年长的双胞胎坐在相对完整的沙发上,年轻的双生子占据了勉强还算完整的椅子,Nero则靠在Dante那张在骚乱中顽强生存下来的办公桌旁,盯着眼前的两个父亲和两个叔叔,表情还有点空白。
“Nero是我老哥的儿子。”Dante觉得必须先澄清这件事,不然他们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Vergil没说话,Nero点了下头。
“哦。”年轻的但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维吉尔。他舔了舔嘴唇,用颇含暗示的声音说道:“老哥,你的儿子。”
维吉尔盯着Nero,盯得后者如坐针毡,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
老天,这是什么悲怆的惩罚游戏吗。他老爸一个就够难搞了,现在又来一个年轻的。更糟糕的是,他那年轻的叔叔甚至还在荒谬地暗示——或者说明示,他的身体里流着双胞胎两人的血。
虽然在Dante坚决的否认下,误会已经解除,但Nero还是异常尴尬。说实话,他现在宁愿去打一万只Fury,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接受年轻父亲目光的洗礼。
Nero在心里骂了一万声操,不知道在骂这神奇的夜晚,还是在骂那操蛋的世界。
看了一会,维吉尔在年轻人头顶即将冒出蒸汽时收回目光。他瞥了眼但丁,又转向Vergil:“是他的儿子。”
年长的半魔眯起眼睛,似乎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不过仅仅一刹那,他的神识就回到了现在。Vergil的右脚脚尖点了点地面,看向眼前年轻的半魔双子,用不容置喙地口吻说道:“你留在了人间,而你——但丁,落入了魔界。”
即使早已在心中笃定,当互换的命运真的被Vergil诉诸于口时,Dante的呼吸还是有了一瞬间的凝滞,Nero则满头问号。
但丁耸耸肩:“拜托,这不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吗?这是要干嘛,又要把那些事翻出来说一遍?我说过了,那时只是恰好我是在外面的那个,如果那天我们没吵架,又或者跑出去的是你,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叹了口气,但丁抓了抓后脑的头发,“话说回来,我还真的没办法想象落入魔界的是你会怎么样。被妈妈凶一下就会哭鼻子的维吉宝宝,魔界太糟糕了,没有你想要的热水澡,也没有你喜欢的诗集,那不适合你。”
听着年轻半魔轻快的声音,Vergil皱起眉。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不适合魔界,偏偏这个人还是但丁。
“哦、哦,Vergil,拜托别露出那种表情。”见到年长的哥哥紧蹙的眉,但丁揉了揉鼻梁,“你那奇怪的责任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算当时是妈妈拜托你找到我,也不要总是用这个折磨自己。何况看起来现在的你已经成功了,‘我’已经在这里了。”
没等年长的半魔双子说什么,年轻的维吉尔接过了话题:“愚蠢,但丁。你还没注意到吗,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气味和魔力都是相同的,他们也是但丁和维吉尔。”
“我们确实是Dante和Vergil,不过和你们经历的不一样。”Dante指了指自己,露出神色复杂的苦笑,“在这里,我才是留下来的那个。”
“什么……!”但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飞速地看了眼年长的自己,随后望向Vergil,“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以前想过如果落入魔界的是你,但——天啊,你居然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
“没什么难的,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Vergil眯起眼睛,一些零碎的模糊画面从脑海中飘过。
在魔界,附加在生命上的所有繁复无用的副产物都会被剥夺,只剩下一个简单的符号。供选择的也只有两种状态,要么生,要么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不过真是有趣,这里的他和另一个但丁都认为自己的兄弟才是更不适合魔界的那个。可实际上,他们都活下来了。
“真令人吃惊……”但丁眨眨眼睛,盯了年长的哥哥一会,随后重新坐下来,“不过你说得没错,魔界的生存法则可比人间简单多了。在那里你可以用拳头赢得一切,不像人类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条条框框……老天,这些人是怎么把简单的事情搞那么复杂的?!”
出于意料地,这句话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
Vergil想起前一阵在Nero和Dante的坚持下,斯巴达家三个男人一起走进市/政/大厅,在那里浪费了好几天就为了证明Vergil是Vergil这件事,不快地皱起眉毛。
“事务所的营业资格申请麻烦死了。”Dante抱怨道。虽然真正当年跑手续的人并不是他,但这不妨碍传奇恶魔猎人嫌弃那一堆堆的材料和过于漫长的等待时间。
“那些单行线,操,那群家伙有空闲在每个路口安装监控,就不能花点时间把标识做得更醒目些吗!”想到Nico车里厚厚一沓还没处理的罚单,Nero的头一个有两个那么大。
最后维吉尔恼怒地说:“最近假护照越来越难办了。”
“哦。”Dante停下来,惊讶地看向来自另一个时间线的哥哥。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年轻的半魔。
在众人的视线里,维吉尔不以为意地解释道:“工作需要。”
Dante承认自己小看了年轻的哥哥,他用十万分真诚的口吻赞扬道:“你居然会做这种事,我还以为留下来的你会是个遵纪守法好市民。”
维吉尔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至少我从没进过局子。”
“喂喂,我也没有,好吗。”面对年轻的争强好胜的维吉尔,Dante无奈地摆摆手,“哦,去交超速罚单和领回改装车辆不算,事实上,它根本没改装过。”
“Cavaliere?”Vergil插了一句。
“就是它,还是你和我一起把它领回来的,忘了吗?”
想起那次乌龙事件,Vergil忍不住低头轻笑出来。
多么有趣,全世界最伟大的恶魔猎人和他的前魔王哥哥,这个足以令整个魔界胆颤心惊的组合,不过是在完成委托后忘记把那辆让Nico挂念了很久的魔具停在人类画好的小方块里,就收获了一张罚单和一个冷冰冰的通知。
所以说,人类的世界真的很麻烦。
似乎是被哥哥感染了,Dante也笑起来:“Vergil,还记得吗,你当时忘了把阎魔刀收起来,把警察局里的人都吓坏了。”
Vergil收起笑容,故作严肃:“那是他们太弱了。”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Dante又笑了一会才停下来。他一手撑着下巴,神色柔和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双胞胎哥哥:“他们只是人类。”
看了一眼弟弟,Vergil没有反驳。
Nero有些出神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为斯巴达兄弟之间的和谐气氛发怔。
Dante和Vergil从魔界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随着季节的变换,双子间的争斗越来越像兄弟间无伤大雅的打闹而不是赌上性命的死斗——当然,是以半魔的标准衡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在逐渐变好,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两个人在同一时刻这么轻松地笑出来。
他回想着刚刚父亲和叔叔的对话,忽然在心中诞生一个想法:也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之间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那是只属于双生子之间的时间。作为家人,他会像今天这样,在某个瞬间窥探到庞大的真相的角落,更多的则依旧隐藏在虚掩的门后。他们没有落锁,并不在意亲近之人发现那些不是秘密的秘密,但也不会主动打开那扇门将一切展现出来,因为对于斯巴达兄弟来说,他们没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偶有预感的Nero有时会在那扇门前徘徊,但还未完全适应现有家庭生活的年轻半魔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推开它。所以直到现在,它依旧虚掩着。
不过没关系,总会有人在适当又或者不适当的时机贴心地替年轻的恶魔猎人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但丁直勾勾地盯着沙发里年长的半魔双子,没有任何恶意地做了个手势:“你们……嗯?”
好不容易变得轻松一些的气氛重新恢复成一片死寂。在这方足以让普通人透不过气的空气里,Nero听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
真奇怪,他居然只感受到一点……迟来的惊讶,他没觉得多震惊,也没觉得有多难以接受——好吧,又或者有那么一点。
他早就知道Dante和Vergi之间的关系远比展现出来的更加复杂,没有一种词汇可以简单地概括他们的存在和过往。人类的道德对他的两个长辈完全不适用,他们之所以遵循一部分人类的法则只是因为他们恰好在这。
不过以上这些不代表年轻人不会在这样的场景中感到尴尬,纯情的半魔在听到大人们口无遮拦的成人笑话时都会脸红,何况现在当事人是自己的父亲和叔叔。
Dante看了眼脸色红红白白的侄子,说道:“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关系吗?”
“没关系。”但丁愉快地摇头。他想,年长的自己并没有否认。于是,他又接着说:“我和维吉尔做过了。”
“但丁——!”蓝衣的年轻半魔从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低吼,警告自己在魔界生活了太久以至于过于随心所欲的弟弟。
注意到儿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Vergil口气不善地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这里没人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
“好吧。”撇撇嘴做出一个无趣的表情,但丁决定提出一个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我们怎么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这个问题……恐怕先要搞清楚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知道?前一秒我们还在打架,后一秒我们就到这里来了。”面对年长的自己探寻的目光,但丁耸耸肩,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维吉尔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会,说道:“或许是你们在这边做了什么。”
“我们?我们能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Devil May Cry,又不是什么恶魔召唤仪式现场。”
“原来这里叫Devil May Cry,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但丁好奇地询问,不过没人搭理他。
维吉尔不快地指出:“难道你们只是在这里随便聊聊天,就让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到了这里?别试图隐瞒什么,在到达这里之前,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我想那就是原因。”
Dante摊手:“你们来之前,我们确实在聊天。”
“聊什么?”
“这和你们怎么来到的有关吗?”
“也许会有线索。”维吉尔穷追不舍。
“好吧好吧,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Dante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似似乎在思索什么的Vergil,又看看神情微妙还在努力消化但丁那些话的Nero,年长的恶魔猎人决定把那些无关紧要的谈话内容悉数告知,让对方明白这两者之间的确毫无关联,“当时我们在讨论应该用什么颜色的气球装饰Kyrie的生日派对。”
“Kyrie?”
“哦对,你们不知道她。”Dante耐心地解释,“她是个好女孩,是Nero的女朋友。”
“就这些?”
“就这些。”
维吉尔没兴趣了,他不再提问,转而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和双胞胎哥哥的实用主义不同,但丁在听到Kyrie的身份时再次表现的兴致勃勃,他投给Nero一个“不错嘛”的眼神,继续问道:“你们决定好用什么颜色的气球了吗?”
“没有。”想到刚刚那场因为气球引发的兄弟间的争吵,Dante笑了下,“我觉得红色的更好,可Vergil不同意,他觉得应该用蓝色的。”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我们在挑选装室内饰品时都无法达成统一。”但丁笑起来,“然后呢?如果是我和维吉尔,应该会吵起来,然后打一架。你们呢,是怎么做的?”
“和你们一样,吵起来,打一架。”
“最后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丁扬起一侧眉毛,愉快地总结,“原来你们也是这样,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呢。”
Dante没回答。他想,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二十年前,也许他和Vergil之间恰如对方所说。但现在,他们都不年轻了,在双方都经历了漫长的孤寂后,回归彼此生命的半魔双子笨拙地学会了如何用暴力之外的方式进行交流。就算偶尔超过,也有Nero作为缓冲带。
无论是Dante还是Vergil,都将斯巴达家最年轻的后代看作家族中珍贵的存在。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粗糙又生硬,在外人看来离普通的家庭模式相去甚远,但无疑他们是在乎他的。
毕竟除了这个理由外,还有什么能让Vergil这个前魔王去给别人女朋友的生日派对出主意?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有这样的人,Vergil心情好时可以无视,心情差时怕不是直接送他一声Die再让他物理去die。
在室内重新归于平静、每个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绪时,Vergi忽然说道:“阎魔刀。你们是从阎魔刀切开的空间裂缝中出现的。”
“阎魔刀?我不记得它有——”
没等维吉尔把话说完,年长的半魔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刀鞘中拔出纤薄的刀刃,在空气中熟练地划出十字。
火焰般幽蓝的边缘勾勒出幽深的传送门,年轻的半魔双子诧异地看向眼前出现的空间裂缝。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传送门中散发的魔力和那时他们感受到的有些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而且缝隙另一端的景象也和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截然不同。
“哇哦,这个真酷……”但丁由衷地赞叹。他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你以后也可以这样吗?”
维吉尔盯着轻松完成这一切的年长半魔,用力抿起双唇。这就是另一个世界中未来的自己,逆转的命运令他在受尽磨难后变得强大又从容,他的身体中蕴含着自己尚且无法企及又梦寐以求的力量。但维吉尔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全然的羡慕,他只是在想,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也可以做到。
到那时,无论是复仇还是母亲交给自己的遗愿,他都一定可以完美的达成。
不过眼下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确定了另一个世界半魔双子的到来的确和阎魔刀脱不开关系,Vergil和另一个自己商量了一会,又试了几次,结果打开的都只是普通的通往这个世界其他地方的传送门。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时,Dante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维吉尔开始眼皮发沉,剩下的三个人虽然情况好一些,却也在折腾了一整晚后感到困顿。于是他们决定今天到此为止,休息之后再继续寻找回去的方法。
Dante本来想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年轻的双生子,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让Vergil和自己住一间。至于Vergil,原本不打算让另一个但丁住进自己的卧室,但当他看到年轻的自己盯着双胞胎弟弟的眼神时,他同意了Dante的提议。
待两位特殊客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后,大厅里本世界原装的斯巴达后代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略显疲惫的表情。
Nero瞟了眼二楼的方向,双手拄在身后的桌子上:“你们……为什么不和自己住一间?”
“Kid,你不觉得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脸,实在很倒胃口吗?”像是在回答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种问题似的,Dante做出吃惊的表情,仿佛在控诉侄子没有常识。
Nero的表情扭曲了:“可你们——你和父亲,不也是同一张脸?”
“那不一样,我知道那是Vergil。”
“……”Nero的手指在桌子上弯曲,剪得整齐的指甲抠进手心。他踟蹰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所以你们,真的……”
Dante愣住了,他没想到Nero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问。他张了张嘴,发现有点难以说明。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Vergil的关系是难以启齿的,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要如何快速简短的解释。
好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位擅长把一切问题简单化的专家,Vergil用他完全不像人类的一面飞速地解答了儿子的疑问。
“就是你想得那样。”
Nero的表情空白了几秒。他想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但从当事人嘴里得知既定的真相时,年轻人还是感受到不小的冲击。
不过他很快想到另一件事,并用它来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反正你早有预感不是吗?你的父亲和叔叔不过是比正常兄弟更亲密些,你们仍是一家人,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什么改变。而且这比那位但丁的胡说好多了,至少你还只是Vergil的儿子。
当年轻人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叔叔正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
“Kid,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明天我们再聊好吗?现在你应该睡一觉,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只是有点累了。”Nero动了动肩膀,甩掉Dante的手。他从办公桌前离开,向二楼属于自己的房间走去。年轻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除此之外倒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直到最后一个台阶,Nero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过很快他就稳住了身形,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终于,大厅里只剩下年长的半魔双子。
Dante望着没有亮灯的黑漆漆的二楼走廊,若有所思:“老哥,你觉得Nero会接受吗?”
“他不接受你会怎样。”
“……”Dante愣了下,随即无奈地笑出来,“不会怎样。”
恶魔猎人凑过去给了双胞胎哥哥一个轻巧的吻:“你还真是残忍,Nero可是你的儿子。”
Vergil接受了它。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时,Dante和Vergil一起躺进了前者卧室中狭窄的床。为了更好的利用空间,身材高大的半魔双子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
Dante从后面抱着双胞胎哥哥,脸颊贴在对方的后颈。
在睡梦与清醒相交的时间里,他轻轻嗅着属于兄长的味道:“Vergil,你说他们在隔壁在做什么,睡觉吗?”
“如果他们敢在那里做除了睡觉之外的任何事,我都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听听,多么可怕的独裁者。明明他们也是但丁和维吉尔。”
Vergil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Dante动了动,让自己更紧地贴了上去:“Verg,你睡着了吗?”
“……”
听着从前方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呼吸声,Dante喃喃,又像是自言自语:“在很久之前,我也想过如果我们彼此互换——”
“闭嘴,睡觉。”
毫不客气地踢了双胞胎弟弟一脚,Vergil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不耐烦地把对方按进自己的颈窝。
Dante错愕地撞进兄长的怀里,他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伸出手臂揽过兄长,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转头亲了下Vergil安静的睡脸,Dante在逐渐穿过窗帘的晨光中闭上眼睛。
“好吧,睡觉。”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用了不到48小时,Nero就接受了父亲和叔叔的不健康关系。对此,年轻的恶魔猎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们不要在自己面前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这没什么难的,无论是Dante还是Vergil都没有那种特殊癖好,他们并不喜欢被围观,不管对方是谁。
反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年定的但丁和维吉尔,在试验了几天后依旧没找到回去的方法,不得不在Devil May Cry暂住下来,顺便被迫打工偿还那只被他们弄坏的红色手机。
一开始,由于人手的增加,事务所处理委托的效率大大提高,一切看起来都欣欣向荣。两个Dante趣味相投,一同迷恋街角餐厅新推出的披萨新品;两个Vergil则经常在委托的间隙讨论诗歌和文学,或是交流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和谐的音符逐渐在生活的各个角落暴露出来。
首先是但丁。
最开始,年轻的半魔会突然独自行动,消失几小时,又在夜晚降临前回到Devil May Cry。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因为他们都是这样,在有事需要做时离开一会,等事情处理完毕再回到居所。
可但丁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高。
从一开始的几小时到后来的半天、一天,到现在,干脆整整几天不见踪影。
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
Dante曾问过维吉尔,不去找他吗。后者只是从书本里短暂地分给他一个眼神,平静地说: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那时Dante以为另一个世界的年轻哥哥只是不在乎,就像当年的Vergil,比起弟弟Vergil们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后来他发现当他们在外面遇到游荡的但丁时,年轻的半魔双子一定会不要命地打在一起,毫不留情地把对方捅的血淋淋的。到最后武器也好、招式也好,都变得不重要了,强大而年轻的半魔抓着对方的身体,像野兽一样扭打在一起,撕咬属于兄弟的血肉。
那股疯劲比Dante和Vergil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几次连Dante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双胞胎哥哥:“我们以前也这样吗?”
“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身体力行地回忆一下。”Vergil冷笑一声,挥手召唤出幻影剑直接把破破烂烂的年轻兄弟捅了个对穿,又像个国王似的吩咐Dante把串在一起的两个人带回去。
认命地把另一个世界的半魔双子扔进阎魔刀切开的裂缝,年长的恶魔猎人忽然觉得虽然维吉尔从来没对但丁说过“回来”,但他无疑是想的。
就像18岁的他想要挽留下坠的哥哥。
又一次,他们在小巷深处发现了半死的维吉尔。
彼时,年轻的半魔靠在肮脏的墙壁上不省人事,身上靛蓝色的大衣不翼而飞,上身的无袖马甲连同腹腔被整齐地切开,裤子变成一缕一缕的破烂皮革,靴子被鲜血浸染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Dante上前一步去查看年轻哥哥的伤势,发现对方的魔力正在缓慢地编织消失的内脏。
“是但丁吃掉了它们。”
听到Vergil不带任何感情的结论,Dante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下。
但丁不愿意回来,又无法割舍对双胞胎哥哥的渴望。经过魔界的洗礼,抛却了人间各种守则的但丁将这种渴望扭曲成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它们相互纠缠,形成漆黑而深沉的漩涡,将但丁和他的哥哥一起卷了进去。
同样是Dante,他完全能理解自己对于双胞胎哥哥的执着。在遥远的过去,他也曾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再次杀死Vergil,将他撕碎。
可他们又不太一样。
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维吉尔从没有抛下过但丁,可他们还是被诅咒一般,长成了形状扭曲的枝蔓。
被弟弟重伤的维吉尔不得不在事务所休息了几天。
刚好那几天天气不大好,每天都阴雨连绵,让人打不起什么精神。Dante数了数,发现靠
着两个工作狂Vergil,他们赚下的佣金除去购买手机的部分,居然足够Devil May Cry交付接下来三个月的水电费。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富有的恶魔猎人大手一挥,决定干脆歇业到天气放晴。
维吉尔窝在舒适的沙发里,腿上盖着一条黑色的毯子,脸色依旧苍白。他看起来已经很适应这里的生活,甚至偶尔会露出放松的神态,好像身处原本的世界。
年轻人靠在扶手上,有些无精打采,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天下午Dante一共从楼上下来三次,每次经过时对方都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姿势,让年长的恶魔猎人不由得多看上一眼。
当Dante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经过维吉尔身旁时,后者终于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他扭头看向属于这个世界的年长弟弟,微不可闻地叹气:“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Dante停下脚步,手里端着装满巧克力曲奇的盘子,嘴里还叼着一块。他快速地把曲奇嚼碎咽下去,舔舔留在牙齿上苦味,“为什么这样说。”
“没有就算了。”
“哦、哦,等一下。”眼看年轻的半魔又要恢复成刚刚的沉默姿态,Dante快步绕过沙发,来到维吉尔身前,“好吧,我的确对有些事挺好奇的,不过你确定你会告诉我?”
“仅限现在,雨停之前。”
这是什么真心话大放送环节吗。Dante在心里哇哦了下,把曲奇放在茶几上,拽过一旁的圆凳坐下来:“其实知道你是留下来的那个时,我还蛮惊讶的。”
“我也一样。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留下来的但丁也可以活得更像个人。”
Dante笑了笑。他完全理解年轻的维吉尔说出这句话时的咬牙切齿。他曾一度以为Vergil已经足够恶魔了,没想到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更不像人。
和Vergil那种一眼看过去就满满的非人感不同,落入魔界的但丁给人的初印象是极好的。他拥有这个年纪的男孩一切讨人喜欢的特质:英俊、活泼、快乐、富有生命力,偶尔的轻佻也可以在他露出笑容时让人轻易原谅。
但这些只属于但丁的一部分,极小的一部分。真正的他藏在那张精致的皮囊下,被属于恶魔的心脏驱动。
“那么……是你把他找回来的吗?”想到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晚的对话,Dante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仿佛已经料到对方的问题,维吉尔的口吻平淡:“不是,是他找到我的。”
“他找到你的?”
“嗯。”维吉尔屈起双腿,用手背拄着下巴,“那天下着雨,不大,但从早到晚一直没停过,和现在的天气很像。有人敲事务所的门,很大声。明明我已经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可那个声音一直没停。我去开门,他就出现在了那里。”
“然后呢?”
“他走进来,全身湿淋淋的,弄脏了我的地板。”
“听起来真糟糕。我认识的Vergil可不会允许我这么走进屋子。如果我这么做了,一定会被幻影剑扎穿靴子——我的那位暴君哥哥,他宁可让我去买一双新靴子,也不肯让我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半个脚印。你呢,是不是和他一样很生气?”
生气吗?
维吉尔歪了下头。
按照常理来讲,维吉尔应该是生气的,但他有点记不清了。
又或者他当时根本没有生气,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他只是在那个雨夜里打开了被敲响的门,然后看到了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像回家一样自然地走了进来。
他知道他是谁,并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领地。
这与母亲的遗愿无关,虽然她曾拜托他找到但丁,他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可当重逢真正发生时,却自然到平淡又无味。好像他的双胞胎弟弟只是在某个时刻出去了一小会,然后在下雨时发现自己没带伞,只好湿漉漉地回到家里。
注意到维吉尔有些走神,Dante没有出声。他安静地坐在圆凳上,等待年轻的半魔从回忆里抽身。
大概过了半分钟,维吉尔的双眼再次聚焦在Dante身上,他摇了摇头:“也许没有。不过后面他做了些事,让我很生气。”
“什么?”
年轻人皱起眉头,还未完全脱去少年稚气的脸庞被不快占据:“披萨,圣代,那台愚蠢的点唱机,还有——”
“还有?”
“他弄脏了我的床。”
“哦。”Dante配合地惊呼。
想到但丁归来后的日子,维吉尔不由得按住了额头。
起初只是事务所里多了个人、餐桌上多一套餐具、盥洗室里多一套洗漱用品的程度,兄弟俩在各自的房间里相安无事,但丁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黏着兄长不放。这让维吉尔惊讶了一番,还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太刻板印象。
也许但丁已经成长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做什么都要拉着哥哥的小男孩。毕竟这些年过去,即使只有一个人,他也活了下来。
然而事实证明,维吉尔想得太简单了。
转折发生在兄弟俩同居生活开始的第七天。那天维吉尔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两小时回来,当他走进事务所时,浓重的血腥味扑了上来,将年轻的半魔紧紧包裹。
他循着血腥味打开浴室的门,惊讶地发现但丁侧卧在猫脚浴缸里,婴儿似的蜷着身体,浸泡在血红色的水中,一动不动。
但丁。
他叫了一声双胞胎弟弟的名字。
听到声音的半魔忽地睁开眼睛,猩红的竖瞳准确地捕获到兄长的所在。
维吉尔承认自己在一瞬间绷紧了肌肉,全身戒备着进入了战斗状态。可下一秒,那双令人心惊的双眼被水汽氤氲着,变成湿漉漉的小狗。
维吉。
小狗叫着双胞胎哥哥的名字,伸出手抓住对方的,用十万分委屈的语气说:我好饿。
维吉尔这才注意到但丁的腹部有一道尚未愈合的狰狞伤口,抓着自己的手也缺了一根手指。
魔界过于漫长的流浪生活还是在他弟弟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丁享受人类的食物,也可以从中获取能量,却无法得到心灵上的满足。
他的灵魂一直在叫嚣着饥饿,年轻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神差鬼使地,维吉尔跨入鲜血淋漓的浴缸,接受了来自半身的拥抱。在对方亲吻着咬进他的肩膀时,维吉尔报复性地撕掉了但丁的一小块皮肤。
像是一个信号,从那天开始,但丁正式开始对维吉尔的私人领地大举进攻。他把披萨盒留在大厅的办公桌上,融化的圣代放在维吉尔的床头,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点唱机不知疲倦地响,盖过原本不该在这间事务所存在的声音。
维吉尔按着额头烦躁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乱七八糟的床单。但丁心安理得在哥哥的床铺上吃着圣代,在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后,抓过满身伤痕来不及修复的维吉尔给他一个黏糊糊的草莓味的吻,再把人按进床垫里一口咬下去。
也是从那天开始,但丁越来越频繁地离开事务所。刚开始维吉尔还会试着去找,可每次两人相遇都免不了一场大打出手。不管是维吉尔赢得胜利把但丁拖回去,还是但丁打败维吉尔大摇大摆的离开,期间都要经历一次异常惨烈的进食。
到了后来,维吉尔不再去找了。
但丁总会在他想回来、又或者该回来的时候回来。然后像他们每次重逢时那样,打架,进食,或者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
维吉尔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沉闷的春雷划破绵密的雨帘,将年轻半魔的思绪带回到现在。
维吉尔摆摆手,示意话题已经结束,Dante体贴地没有追问。年长的半魔准备起身返回二楼的书房,他的哥哥还在那里等待微苦的巧克力曲奇,而自己已经在楼下停留了太多时间。
当他挪动双腿时,来自另一个时间线的维吉尔忽然发问:“你们呢?”
“什么?”Dante停下来。
“是你找到他的吗?”
“这个嘛……”Dante眨眼,“有时候是他找到我,有时候是我找到他,又有些时候,我们只是恰好遇见了。不过不管哪一次,一定是Vergil想让我找到他。”
“……”
“需要我讲得再具体点吗?”
维吉尔卡了下壳,随后失去兴趣似的重新窝回到沙发里,“算了,我并不想知道。”
“好吧。如果日后你还想知道,欢迎随时来问,就当做是你告诉我那些的报酬。”
留下一些曲奇,Dante重新托起盘子走上楼梯。
“Dante。”
在恶魔猎人即将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维吉尔的声音再次从大厅传来。
Dante从扶手处探头,看向下方的年轻半魔,只见对方动了动嘴唇:“那个人呢?”
“谁?”
“……呃,Nero?你们叫他这个名字。”
“哦,Nero。”想到侄子离开Devil May Cry那天左顾右盼生怕他们会搞出什么乱子的样子,年长的恶魔猎人笑了笑,“他回Fortuna了。”
“Fortuna?你们没住在一起?”
“没有。虽然他在这里有房间,但大部分时候Nero还是住在Fortuna,和他的女朋友一起。”Dante耐心解释道,“怎么,你想见他吗?”
“不,只是随便问问。”
又看了一会,发现年轻的维吉尔再没有交谈的意思,Dante耸耸肩,踏上最后一个台阶。
随便问问,他才不信。不管是哪个Vergil,字典里都不存在“随便问问”这个词。当一个Vergil对你说“随便问问”时,那通常代表他很在意。
不过Dante无意将Nero扯进堪称混乱的事态中,也许等情况再稳定一些,他会让年轻人再来一趟。
嘿,他们还没决定Kyrie的生日派对到底该用什么颜色的气球呢。
Dante推开书房的门,Vergil正在阅读小说的最后几页。
恶魔猎人瞟了眼书籍的封面,看到上面写着《拉曼却的机敏堂·吉诃德传》。他记得这本书,是前些日子——另一个世界的但丁和维吉尔还没来的时候,Vergil用Dante的证件从市立图书馆借出来的。
“你居然把它看完了,前几天你还说这个故事很无聊。”
“的确无聊,但值得一读。”
“老哥,你对书籍的评价标准真是与众不同。”Dante放下手中的盘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曲奇递过去。年长的半魔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胞弟的投喂,直接用嘴叼住了散发着微苦香味的甜点。
又拿起一块曲奇放进自己的嘴里,Dante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问:“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聪明的傻瓜,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在做了一堆荒唐事后,他要死了。”
“这就完了?”Dante差点噎住。
“完了。”
“Verg,幸好你不是书店推销员,否则全世界的书店都会因你倒闭。”夸张地摊手,Dante换了个话题,“刚刚我和他在楼下聊了会。”
“嗯。”Vergil答应着,没有从书籍中离开。他正在读那个愚蠢到令人敬佩的主人公最后的遗言。
并不在意兄长忽视一般的举动,Dante自顾自地说下去:“我问他,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他告诉我是但丁找到他的。后来他又问我,我们是怎么重逢的。”
“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我们之所以能够见面,是因为你想让我找到。”
Vergil终于舍得把眼神从书本中拔出,分给双胞胎弟弟。他扯出一个冷笑:“错了,Dante。不是‘我想让你找到’,是‘我允许你找到我’。”
哇哦,Dante想,如果自己有一天可以参与立法,一定在第一条就要写明Vergil和Dante独处时禁止冷笑。这太超过了,他根本招架不住,他简直爱死他哥这幅暴君模样了。
不过Dante永远不可能成为立法人,就算可以,Vergil也不会遵循。面对前魔王的强词夺理,传奇恶魔猎人只得耸肩:“你说了算。”
Vergil又翻过一页,他已经看到主人公的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遗嘱了。这时Dante接着说道:“他又问了Nero。”
Vergil的手顿了下。
“不过挺好理解的,毕竟Nero是你的儿子。作为另一个你,他会感兴趣也很正常。”Dante点点头,为自己的超强理解力感到信服,“倒是另一个我,他居然会认为Nero是我们的后代,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的确不好笑。”Vergil合上书本从椅子上站起来。
“Verg?”
“我去还书。”
“好吧,记得带伞,外面还在下雨。”
Vergil停下来,回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眼Dante,拔出阎魔刀,在空气中划了个十字。然后带着那本书走了进去。
“哦,忘记了,他不需要。”望着兄长消失的地方,Dante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他在只有自己的书房里轻笑出来。因为他知道,他的兄长一定会回来吃晚饭。
Vergil从图书馆出来时,雨刚好停了。
他没有用阎魔刀开门,而是决定走回Devil May Cry。
雨后的傍晚没什么行人,Vergil走在空旷的路上,偶尔踩进浅浅的水坑,拔腿时带起一串琳琅的水花。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一些久远的事,久远到可以追溯他18岁时。
就像另一个世界的维吉尔说,是但丁找到了他;在这个世界里,除去最初的偶遇,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重逢,是Vergil找到了Dante。
那时的他正为Temen-ni-gru的升起做最后的准备,他们兄弟二人本应该在塔上再次相遇,但在某个时刻,Vergil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胞弟,于是他来到那间还没有名字的事务所前,推开了眼前的门。
18岁的Dante错愕地看着自己,手里还傻乎乎地抓着片吃了一半的披萨。
然后……然后呢?
哦,然后他们吵了起来,因为Vergil说Dante的室内陈设差劲到让人呕吐,Dante反唇相讥说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令人作呕,完全没意识到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接着他们打了起来,又疯狂地滚在一起,在废墟里彼此撕咬。第二天Vergil准备离开时被Dante拖着一条腿按回到破破烂烂满是血迹的床上,Vergil毫不示弱地揍了回去,用幻影剑把双胞胎弟弟扎成刺猬,又被叛逆穿过身体钉在满是棉絮的床垫上。接下来,他们在普通人看到会吓晕过去的可怖场景中交换满是铁锈与硝烟气味的吻。
双胞胎在二十年前的事务所里不断重复上面的过程,像被困在土拨鼠之日,永远无法迎接明日的到来。直到一个星期后,Dante在床头留下一支血色的玫瑰不知所踪,从床单里爬起来的Vergil看了一会那朵玫瑰,起身穿好衣服,带着它迈出事务所的大门。
Vergil惊异地发现自己还能清楚地记得Dante当时抓在手里的披萨上有三片香肠,他离开时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下午五点二十分,那朵放在床头的玫瑰最外侧的花瓣被撕掉了一半。
他忽然停下来,驻足在一家花店前,吓了抱着一捧花出来的店员一跳。
年轻的店员鼓起勇气询问高大的半魔是否需要买花,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店里的一部分鲜花会打折出卖。
Vergil扫了眼对方怀里娇艳的玫瑰,转过身去,在街对面的快餐店里看到失踪了好几天的但丁。年轻的半魔也发现了他,他放下手中的勺子,笑着向属于这个世界的年长哥哥挥了挥手。
一分钟后,来自不同世界的但丁和Vergil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对面。
“我还以为你会抓我回去呢。”但丁拿起一根薯条,沾满圣代塞进嘴里。
看了眼对方不同寻常的吃法,Vergil冷淡地说:“我不是你哥哥。”
“呜哇,真冷淡。”夸张地吐了吐舌头,但丁换了个姿势。他身体前倾,胳膊拄在桌子上,用手掌的边缘撑起下巴,“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会有共同语言。”
“是吗。”
“至少我们可以聊聊魔界。”年轻半魔的漂亮蓝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不过好像那也没什么好聊的,每天都一成不变,很没劲。”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或者我们聊聊……嗯,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Vergil抱着胳膊,没说话。
和Dante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双胞胎中年幼的那个并不在意Vergil的沉默,他又吃了一根薯条:“我大概是一年前回来的。刚好有条裂缝足够大,我就走进去了。你猜,当我走出那条裂缝时,看到了什么?”
Vergil依旧没说话,但他的目光是放在但丁身上的。
确认了Vergil在等待答案,但丁心满意足地笑了:“我看了荒野、星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说到这,年轻的半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是荒凉的原野,落满白色的雪,像是燃烧过后的灰烬,白皑皑地覆盖半魔目光所及的每一片土地。它们不断地像远处延伸,穿过河流与远方的森林,融化在大地的尽头。在那之上,无垠的星河从空中坠落,星星点点地映在但丁的瞳孔中,化作漫长的孤寂,在他眼中缓缓流动,铺成一片静谧的蓝。
有风呜咽着从他的耳旁穿过,再次回到人间的年轻半魔跌坐在浩瀚的荒野里,仰头看着深邃的星空。他的身躯与手脚因为过低的温度感到疼痛,冻伤的皮肤开始发烫,热度沿着血管一路奔袭到心脏。
在那个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
空空如也的胃袋里,只有一个名字温暖的存在。
那属于他阔别十年的双胞胎哥哥,他的半身,他在广阔世界中唯一的同类。
他决定去找他。
但丁重新睁开眼睛,发现那个名字正在从自己的唇边溜出。
他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发现维吉尔的名字已经被自己叹息般地念出,而他居然没有发现。
年轻的半魔露出少有的窘迫,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有些慌乱地去拿纸盒里的薯条,发现里面只剩最后一根。
好吧,总比摸到一片空白要好。
他把发软的薯条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你呢?”
“我没兴趣陪你玩无聊的问答游戏。”Vergil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这些话应该去和你的哥哥说,而不是我。”
“你真无情。”被年长半魔硬生生地把话题折断并没有让但丁感到不快,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的Vergil远比他的哥哥要难搞,如果他真的如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恐怕他要为此付出相当多的代价。
但这不代表但丁会就此罢休。魔界的长期生活让年轻人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他清楚地感受到现在的Vergil是平静的,离让年长半魔设下的底线还有很远的距离。而他作为但丁——即使是另一个世界的但丁,也为他在Vergil面前赢得了足够多的特卝权。
于是,他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就像我,就像你。”
“你想说什么。”Vergil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得到预料中的满意反应,但丁愉快地反击:“我只是没把自己看到了什么告诉维吉尔。而你,那个叫Nero的男孩,还有你的弟弟,对真相一无所知。”
最后一个字吐出的刹那,但丁感到冰凉的凶器穿胸而过。
他甚至没看清Vergil的动作,喉咙就被腥甜的液体淹没。
“管好你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Vergil站起来,将阎魔刀收回刀鞘,走出了店门。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除了两位当事人,没人发现在店内的角落刚刚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但丁摸了摸胸前已经愈合的伤口,擦掉嘴角的血迹,向后仰倒在椅背上。
他想着Vergil的警告,舔了舔嘴唇,从舌尖弹出一个气音。
“哈。”
Dante察觉到从图书馆回来的Vergil心情不太好,晚餐时甚至没有训斥弟弟连着三天都是披萨。
对于造成兄长低气压的原因,Dante能猜到大半,无非是和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半魔双子有关。虽然自从知道那两个人的时间线和他们不同后,Vergil就表现的很冷淡,好像对年轻的双胞胎完全不在意似的,可Dante知道他的哥哥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除非Vergil自己想说,别人休想从他嘴里逼出半个字。
吃过晚饭,屋外的小雨又开始淅沥沥地下起来。
连绵的阴雨让人打不起精神,半魔也不例外。那天他们休息的格外早,在宁静的雨夜享受安稳的睡眠。
夜半时分,Dante从睡梦中醒来。他感到一阵口渴,于是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沿着漆黑的走廊摸到楼梯口。然后,他看到事务所的大门开着,年轻的维吉尔站在那里,和在午夜归来的兄弟无声地撕扯着。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但丁抓住哥哥的头发,压上来给了他一个凶狠的吻。一开始维吉尔还激烈地反抗,但过了一会,他接受了那个吻,颤抖地靠在兄弟的身上。
但丁抓住双胞胎哥哥的腰,把人往外带,不出所料地,维吉尔再次反抗起来。不过这次比刚刚的吻要顺利很多,不过一小会,但丁便成功了。临走时,他向室内看了一眼,对另一个自己笑了下。
当年轻半魔的气味完全消失在雨水中,Dante抓了抓后脑,慢吞吞地从楼梯上下来,合上两个人忘记关上的大门。
他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重新返回到卧室。
恶魔猎人推开门,发现Vergil也醒来了,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被灯光和雨水染成一片昏黄的街道。
Dante走过去:“被吵醒了?”
“不过是流浪狗制造的一点噪音,我还不至于因为它醒来。”
不小心为兄长的比喻笑出来,Dante坐到Vergil身边:“那另一个你是什么,饲主吗?”
“家犬才有饲主,Dante。”年长的半魔训斥弟弟没有常识。
“你怎么确定他不想被驯养呢?”恶魔猎人反驳道。
Vergil看了一眼弟弟,没有回答。后者顺势靠在兄长的肩膀上,汲取着对方的体温。
他们这样待了一会,Dante偏头去吻Vergil:“做点什么?”
Vergil回吻了他。
第二天,Dante起床的时候Vergil还在睡。恶魔猎人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在看到大厅的景象时忽然睡意全无。
年轻的但丁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块新鲜的还带着血的肉。
“你终于把你哥彻底吃了?”
古怪地看了眼另一个自己,年轻的半魔解释道:“上一个委托的雇主给我的。你觉得半魔哪个部位的肉能长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顿了下,Dante转头盯着年轻的自己,意识到前段时间委托数量减少的真正原因,“你接私活。”
“我要吃披萨,还得找地方睡觉。”但丁理直气壮。
好吧,看来就算自己落入魔界,也和Vergil不尽相同。他哥虽然做派讲究,但对人类的食物几乎没什么需求,他现在能够像个人一样吃下一日三餐,还是Dante和Nero努力了很久的结果。刚回到人间的Vergil吃上一口普通的食物就会吐得昏天黑地,长久的魔界生活让年长半魔的肠胃忘记了要如何消化人类的餐品。但他没有放弃,像对抗曾经的苦难一样,最终战胜了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
这一次,他的弟弟和儿子都陪在他的身边。
至于年轻的但丁,从他可以在吃披萨和吃他哥两个状态无缝切换来看,肠胃功能应是十分健康,无需任何担心。
“把它放进冰箱吧。”Dante捋了把头发,趿着拖鞋走进厨房从架子上拿出一包麦片,回头问跟着自己进来放肉的年轻人,“来一杯吗?”
“我要草莓味的。”
“草莓味只有一包了,它已经归我了。”
“那算了。”
终于把那块肉塞进冷冻室的最下面一格,但丁合上冰箱的门:“我哥说他找到了一些线索,晚点回来。”
“哦。”Dante打开盖子,把牛奶倒进杯子里。
Dante还是把草莓麦片分了一半给年轻的自己。
但丁捏着勺子,搅动杯子里的水果味麦片。他盯着容器内变得黏糊糊的半液体,忽然问道:“你知道恶魔是怎么产生后代的吗?”
“如果你想知道,应该去问我老哥,而不是我。魔界的事情没有他不了解的。”Dante一边吃着麦片,一边翻看昨天刚送到的新一期杂志,心不在焉。
像是没了胃口似的,年轻的但丁放下勺子,任由器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
Dante放下了杂志。
“低等恶魔大部分是卵生,稍微高级一点会像人类一样,母体在肚子里孕育幼崽。虽然幼崽会从母体吸收魔力,但总体来说不会对母体造成什么伤害。所以这些恶魔很容易产生后代,魔界到处都是他们的族群。
“高等恶魔就不一样了。越是强大的恶魔越难产生后代,母体更是非常容易死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魔力?”Dante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只是一方面。强大的恶魔产生强大的后代,它们需要的魔力远比普通恶魔幼崽要多。无论是卵生还是胎生都不能满足它们的贪婪,它们会以魔力块的形式寄宿在母体的心脏,从核心处吸收它们需要的一切。
“出生时,这些幼崽会从内部撕开虚弱的母体,自心脏中诞生,再用魔力编织躯体。
“所以对于强大的恶魔来说,孕育后代意味一场生死抉择。”
年长的恶魔猎人无意识地捏紧拳头,他危险地盯着餐桌另一侧年轻的自己,声音低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你哥说了一样的话。”嗤笑一声,年轻的半魔不甘示弱地挑衅,“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找个时间,剖开他的心脏看看呢。”
维吉尔回到Devil May Cry时,看到的是堪比他们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混乱场面。
两个Dante不知道因为什么缠斗在一起,叛逆大剑和魔剑但丁不断碰撞,发出金铁相交的铮鸣。年长的自己在他们即将再次毁了事务所一楼时及时出现,一手抓着年轻但丁的头撞进墙里,从后背延伸出来的银蓝色长尾凶狠地拍上原装胞弟的脑袋,把这个世界的恶魔猎人抽飞到沙发上。
维吉尔站在门前,怔怔地看着眼前B级片一样的血腥画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直到年长者松开年轻的但丁,任由对方从墙上滑落,拖出一片长长的血迹,再用尾巴抽了试图挣扎的Dante一耳光,气氛才稍微缓和下来。
做完这一切的年长半魔从容地转身,看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年轻的维吉尔,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如梦初醒般,维吉尔眨了下眼睛:“是Temen-ni-gru。”
所有人一起看向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但丁。满脸是血的半魔从地上跳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喊:“又是特米尼格!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换个世界也有这个破塔出场吗!”
随后是Dante:“你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解开了Temen-ni-gru的封印?”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维吉尔皱起眉,可他的弟弟根本却像听不见似的。
年轻的但丁大步走过去,死死盯着自己哥哥:“我不会让你成功的,维吉尔。”
“你没资格阻止我。”
“如果我觉得我有呢?”
“你可以尽管来试试。”
“别闹了,维吉。”但丁故意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赢过几次现在的我?”
“但丁……!”维吉尔被激怒了。
在新一轮冲突爆发的刹那,在场的两个年长半魔手疾眼快地把年轻的双胞胎分开,以绝对的武力将二人制服。
Dante按着年轻自己的头,把人死死地压在地板上:“嘿,Kid,你们之间的问题待会解决,先听你哥怎么说。”
年轻的半魔挣扎了几下,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反抗成功,又看了看对面被银蓝色的长尾贯穿的维吉尔,决定暂时放弃。
他想,刚刚年长的Dante和自己打斗时果然没尽全力。他说不想把房子弄坏,维修费太贵而且很麻烦是真心话不是借口。
他又想,为什么不管哪个世界的维吉尔都这么喜欢捅人。他哥每次打架都会用阎魔刀捅他——虽然他也用叛逆捅了回去;而这个世界的Vergil,他连自己都捅。
总之,不管怎样,维吉尔终于可以把话说完了。
在和年轻的双胞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晚如出一辙的场景中,Dante和Vergil终于搞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也知道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虽然半魔双子的命运发生了互换,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即使换了个世界,名为阿克汉姆的男人也依旧渴望着恶魔之力,并进行了一场谋划。和这个世界不同的是,男人先找到了但丁,再被拒绝后才把主意打到维吉尔身上。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是男人Plan B的维吉尔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同阿克汉姆一同前往特米尼格的第一道封印所在,却在那里遇到了但丁。
明白兄长要做什么的但丁当即便和维吉尔打了起来,期间但丁愤怒地把阿克汉姆砍成了两截,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维吉尔,于是他们更加狠厉的缠斗在一起。
再然后,他们从一道骤然出现的裂缝中掉了下来,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光头,很明显他只是想利用你!”不情愿地回想起那时发生的事,但丁抱怨道。
“互相利用而已。而且,我需要力量。”维吉尔的语气也很不快。
哦,力量。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的维吉尔都无法拒绝这个词汇。
Dante看了眼一旁的哥哥,发现年长的半魔虽然什么都没说,尾巴却不间断地拍打着沙发坐垫。
“力量——你要力量做什么?”
“复仇,和打败你。”
“打败我?!打败我能为你赢得什么,维吉?难道你认为打败我就可以拥有复仇的力量了吗?”
“难道我要像你一样整日游荡什么都不做吗!”
“停——!”再也受不了年轻双胞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Dante大喊。
老天,这是什么诅咒吗?就算是命运互换,年轻的斯巴达之子也无法学会身体和战斗之外交流方式。而眼前这两个,显然问题比当初的他们还要严重些。
好在年长的恶魔猎人已经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同时也是为了报复年轻自己的口无遮拦,Dante决定贴心地亲自教导他们语言的艺术和如何正确地做阅读理解。
“首先,我建议你换个词。”Dante看了眼还在气头上的维吉尔,又幸灾乐祸地看了眼但丁,不嫌事大地说,“不是‘打败’,是‘赢得’。”
“这有什么区别吗?”但丁气笑了,他觉得年长对自己只是在单纯地报复自己,就因为他“不小心”告诉了他那个叫Nero的男孩其实是他亲儿子,“打败我和赢得我到底哪里不——呃。”
他卡住了。
年轻的维吉尔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年轻半魔的白皙脸庞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他恼羞成怒地低吼:“……你在胡说什么!”
“这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Dante得意地掐腰。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在从前漫长的回忆和现在亲密的相处中,年长的恶魔猎人已然学会了阅读兄长的方式。和过去的他想象的不同,其实Vergil的想法非常好懂,只是年轻时的Dante找不到正确的解答方式,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而经过这些天的观察,Dante非常确定即使是留下的维吉尔,思维方式也和自己的哥哥没太大不同。
“我只是——”维吉尔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维吉,你、我……天啊,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年轻的但丁结结巴巴,急切地想从哥哥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想要现在的维吉尔承认是不可能的,所以Dante及时插入注解:“你应该知道,你哥是个控制狂,和我哥一样。”
“Dante。”年长的半魔警告,不过也仅仅是警告,尾巴抽在胞弟身上的力度也只是留下红痕的程度。
笑嘻嘻地接受了双胞胎哥哥的警告,Dante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们刚来的那天晚上,你说维吉尔对你有奇怪的责任感。你该不会以为他只是因为责任感就做到这个程度吧?”
但丁眨着眼睛,露出傻乎乎的像被雷击中似的表情。
他想到自己回到人间后找到维吉尔时的情景,想到维吉尔接受自己拥抱和啃噬时的表情,想到维吉尔赤卝裸卝着身躯与他分享体温的夜晚,想到维吉尔寻找他、又或是不要命地和自己打在一起的样子。
在他们刚开始同卝居时,维吉尔对他说:母亲在临终前拜托我找到你,照顾你。那时他的哥哥神情淡然,好像只是在单纯转述妈妈的遗愿。
但丁也是这样以为的。
后来,但丁觉得也许维吉尔也是需要他的,就像他对维吉尔。但他又觉得他们之间的需求是不同的。维吉尔无疑是在乎他的,可那到底有多少呢?而但丁对于维吉尔的渴求已然超越了家人的界限,漫长的魔界生活在他心底和胃袋挖出无底的深渊,只有兄长的灵魂和血肉能填补半魔的空虚。
就像那天他看到的荒原与星空。
从那一刻开始,但丁就活在熊熊燃烧的灰烬里。
所以他离开了。
又没办法离开太远。
可是现在,他看着兄长窘迫的样子,忽然觉得一直缠绕着自己的饥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胃袋里温暖的饱腹感。
过了一会,像是再也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和弟弟盯着自己傻子一样的视线,维吉尔终于开口:“我没打算真的和那个男人合作,但我必须取回父亲的力量,完成复仇。”
“我建议你们可以一起去。”Dante指了指一旁年轻的自己。
“他。”维吉尔皱眉,“他不会的,他从没和我说过。”
“难道不是你没问过吗?”
维吉尔皱眉:“这种事还需要问吗。”
年轻的但丁终于醒过来,他忽然握住兄长的手:“你应该问我的,维吉。”
维吉尔错愕地看着胞弟。
再也受不了年轻的半魔双子傻乎乎的恶心模样,年长的Vergil起身用阎魔刀划出十字,抓过两个人丢进去,再用尾巴卷起胞弟,在Dante夸张的惊呼中一起走过去,来到Temen-ni-gru曾经升起的地方。当到达目的地后,他再次劈开一条空间裂缝。
年长的半魔确认了对面的确是年轻的双胞胎要回去的地方,扬起下巴倨傲地命令:“喂饱你的狗,别再让他到处乱跑,对着别人乱叫。”
“我不是狗!”年轻的但丁大声抗议,但显然周围人都很不在意。他愤愤地呼气,忽然发现自己掌握了反败为胜的方法,“哦,对了,你弟弟知道了。”
面对但丁得意的嘴脸,Vergil的身后在刹那间浮现出一排幻影剑,气势汹汹地指向年轻的双胞胎。
“你告诉他了?!”维吉尔不可思议地吼道。
“我告诉他了。”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丁笑嘻嘻地抓过维吉尔的手,在幻影剑即将扎进屁股时拉着兄长一起跳进了回家的大门。
裂缝消失了,和来自另一个时间线的双胞胎一起。
在重新归于寂静的空间里,Dante望着兄长的背影,动了动嘴唇:“Nero他……”
“当我知道后,我把他留了下来。就这样。”
Vergil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Dante走过去,拥抱了双胞胎哥哥。他闭上眼睛,用胸膛和耳朵去感受属于对方的心跳。
几个小时前,他刚知道它时,也曾怨恨地想过为什么Vergil不告诉他,年轻的自己也正是利用这点激怒了他,还嘲笑他在人间待得太久,连那么明显的气味都闻不出来。可是后来,当他看到Vergil时,想到他们的后代是如何血淋淋地剖开兄长的心脏,从生与死的狭缝中诞生;他年轻的哥哥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留下他,在苦痛中惨烈地迎接差点杀死他的新生,就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属于Vergil的平稳心跳正温暖有力地顺着皮肤骨骼和空气传递到Dante的体内,安稳到让人想要落泪。
“它还好吗?”Dante轻声问道。
“它很好。”Vergil回答。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
连绵的阴雨天气终于过去,金色的阳光从逐渐散开的云层中穿出,平等地照耀每一个角落。
Dante和Vergil沿着潮湿的小路向家走去,呼吸着雨后带着泥土气味的新鲜空气。
“Vergil,我有个提议。”
“什么?”
“Kyrie生日派对上的气球,我们可以不只用一种颜色。红色、蓝色,也可以加上紫色——哦,还有女孩们喜欢的粉色。”
Vergil想象了下,意外地发现那场景居然看起来还不错。
于是他点头:“可以。”
Dante又说道:“但丁——另一个我,留下来一块肉。他之前在外面接私活,其中一个雇主送给他的。”
Vergil皱眉,难怪有一阵事务所的委托数量急剧下降,原来罪魁祸首是那只不懂礼貌的小狗。
他开始后悔当时幻影剑的速度没再快一点,这样就可以让刚找到饲主的小狗带着一身装饰品回家。
“他今早刚拿回来的,很新鲜。不过既然他已经不在这了,只能我们麻烦点把它吃掉了。”
“你会做饭?”Vergil看了Dante一眼。
“不会。”理直气壮地回道,Dante提出一个Vergil无法拒绝的提议,“但我们可以找Nero。刚好还可以再和他商量一下上次没解决的问题。”
Vergil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接着,前魔王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掏出蓝色的手机,按下号码,在“嘟”的一声提示音后,说道:“Nero,是我。”
-FIN-
原本只打算迫害崽崽,写着写着跑偏了,变成了想写中间某个场景,然而那段场景只有200字。
朋友说我是为了一碟醋包了一锅饺子()
总之,希望阅读愉快。
【DV/NV】侵占 1-2(本文共15章已完结)(14.4.17开始印本可加群)
*咱就是说,我真的是作者,我打算继续连载文章所以把文从随缘搬过来了。(随缘不稳定老是打不开烦死了)
*我改了一些错字和不通顺的话
*儿子长大了终于要开始和爸爸抢妈妈的故事,欢迎点赞QAQ我真的好需要点赞QAQ
【1】
尼禄像往常一样推开Devil May Cry的大门,手上带着他顺路买的草莓蛋糕,整整一大块儿,但丁肯定会喜欢这个的,但是对维吉尔来说就不一定了,他大概率会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或者靠着墙壁一言不发,表现得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
*咱就是说,我真的是作者,我打算继续连载文章所以把文从随缘搬过来了。(随缘不稳定老是打不开烦死了)
*我改了一些错字和不通顺的话
*儿子长大了终于要开始和爸爸抢妈妈的故事,欢迎点赞QAQ我真的好需要点赞QAQ
【1】
尼禄像往常一样推开Devil May Cry的大门,手上带着他顺路买的草莓蛋糕,整整一大块儿,但丁肯定会喜欢这个的,但是对维吉尔来说就不一定了,他大概率会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或者靠着墙壁一言不发,表现得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
今天屋子里异常安静,尼禄猜测是但丁和维吉尔两个人中只有一个呆在店里的缘故。果然,他推门就看见维吉尔坐在但丁那把椅子上看书,这就表示但丁出去了,而且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维吉尔作为店里的另一个老板暂且坐在这把椅子上帮但丁应付上门委托的客人。在尼禄走进来的时候维吉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视线移回书页上说了一句:“早安。”
就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不会再多了,维吉尔总是这样,他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种冷漠态度,除了但丁,那是唯一一个例外。
想要看到维吉尔的情绪有所起伏的最好办法就是去请但丁站在他面前。但丁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仅仅只用一个欠揍的笑脸就能让维吉尔抽出手上的阎魔刀追着他砍。没再有第二个人能让维吉尔这么快就进入情绪激动的状态并一直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了。
尼禄在这方面嫉妒但丁,在他看来但丁一个人占有着维吉尔本就为数不多的一切,而他自己却什么也没有。维吉尔只给他一张冷漠的脸,这张脸和但丁很像,但是散发出的气质则完全不同,显得冷静,克制又压抑。维吉尔就只会对他说那么几句话,这些话里甚至都没有包括对他带来的蛋糕该说出的那句谢谢,它顶多包含早安,晚安和再见,数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除非尼禄在说话的时候把话题拐到但丁身上,他才有可能再额外听到一些抱怨或者对但丁不怀好意的挖苦(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挑衅)。维吉尔从不过问尼禄的种种,不像尼禄会蹩脚地询问维吉尔和但丁的近况。有那么几次,维吉尔冷漠的反应连但丁都看不下去了,他在一旁和尼禄解释说他老哥是个性格别扭不善言辞的扑克脸,事实上维吉尔很在意亲子关系,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然后话没说完但丁就毫不意外地被维吉尔威胁着叫停,前者两手一摊乖乖停嘴转移话题。
‘我当然知道维吉尔是那样的性格,但是为什么他对你就不这样。’听完但丁的解释之后尼禄在心里抱怨道。他真的很渴望得到维吉尔的回应,任何亲密的回应,这种感觉在尼禄知道其实是维吉尔生下了他之后变得更加强烈。尼禄曾幻想过自己的母亲,在儿时的某个不眠之夜,他也会像任何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一样想象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他从小就渴望着自己家人的关注,但是如今作为他母亲的维吉尔却似乎并不怎么关注他,他真的希望维吉尔能展现一点他给特别的人才展现的那些东西,就像他对但丁那样。一旦想到这个尼禄就开始感到焦躁不安,仿佛但丁把本该属于他的部分也拿走了。
维吉尔察觉到了尼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你怎么了?”维吉尔抬起头问他,
“没什么。”尼禄回答,
维吉尔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是再没在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但丁晚上才会回来。”
看吧,又是但丁,他一开口就会是但丁。
“如果你想等他回来,那就在...”
维吉尔没能把话说完,打断他的是一个很轻的毫无防备的吻,尼禄的嘴唇贴在维吉尔的嘴唇上,只有那么几秒,维吉尔看上去震惊极了,这是尼禄第一次看到维吉尔在他面前露出这个表情,在那之后他们面面相觑,一同陷入沉默,直到尼禄率先清醒过来说了一句“下周见”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但丁回来的时候发现维吉尔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这和平常那种安静思考的状态不同,因为维吉尔的眉头拧的很深,他看上去真的有心事。但丁走过去,看到桌子的蛋糕,他猜这肯定是一个“亲子问题”于是开口问维吉尔他和尼禄是不是吵架了。
“什么都没有。”维吉尔说,“他给你带了草莓蛋糕。”
但丁听出维吉尔不想谈刚才发生的事,至少现在不想,他撇了撇嘴角,索性先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拿起蛋糕咬了一口,
“如果是那小子又当着你的面钻牛角尖你不要介意,”但丁对着维吉尔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的,尼禄他就是这样。”
【2】
即便已经回到了家,尼禄的心情也没能平复下来。他满脑子都是刚才自己毫无征兆地吻向维吉尔的画面。他并不打算那样的,又或者说他都没想到自己真的那样做了,他只知道当时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支配着,一种从心底冒出的想要亲近维吉尔的冲动。他还记得维吉尔当时惊愕的表情,按理说那几乎是没有可能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维吉尔似乎是愣住了,他没有推开自己,也没有恼羞成怒地拔出阎魔刀,直到尼禄率先反应过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然后匆匆告别。
“这算什么?我亲了维吉尔,对方几乎没有反应,然后我跑了。”尼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拳头狠狠垂在桌子上。他现在烦躁极了,全身别扭地想随便找个人打一架。尼禄当然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维吉尔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而且维吉尔越是冷漠,他就越想占有更多,甚至想要越过他们应有的界限去得到维吉尔的全部。他想得到维吉尔,而且得到的要超过但丁。
维吉尔没有理会但丁递过来的蛋糕,转身走到了比较远的沙发上继续皱着眉头,并且用眼神告知但丁如果他要是再敢贫嘴就直接弄死他。但丁许久都没看到过维吉尔如此严肃的表情,他不知道维吉尔和尼禄究竟起了什么冲突,以致于从今天回家的那一刻开始就被一种莫名的气氛包围,而且他老哥已经生气了很久甚至连一口蛋糕也不吃。
坐在沙发上的维吉尔想不通尼禄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对他那么做,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做什么恶作剧......难道是因为尼禄前一段时间突然从但丁嘴里知道了其实是自己生下了他这件事吗?得知那件事之后尼禄确实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之前尼禄是像对“哥们儿”一样对他,但之后他对他完全是另一种态度,那是一种维吉尔自己也很难形容的态度,尼禄没再当着他的面说过脏话,而且很少再和他顶嘴唱反调了。尼禄似乎比维吉尔更快地接受并适应了他们之间“母子关系”的事实,而维吉尔自己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多糟糕,他只是尽到了生下他的责任,在尼禄的成长期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还为了自己的执念抛弃了他。但丁在陪伴孩子成长这件事上做的要比自己好多了,尼禄和但丁之间的隔阂显然更小,至少每次来DevilMayCry的时候尼禄都先是先和但丁说话,聊天的时候也是他们聊得最欢。
维吉尔试图将那个吻理解成一个从小离开母亲的孩子对尚且还未相处多久的母亲的亲吻,但那又显然不是。与自己的血亲接吻对维吉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事,他能分辨出那个吻里带着远远超过“表达亲近”该有的情绪,过量的占有欲,急切,似乎还带着情欲?
所以呢?维吉尔感到了某种不安,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种可能性。如果尼禄吻他是出于爱慕之心,那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维吉尔本身并不担心但丁会在这件事上吃亏,但丁足够强,强到可以让事情结束在他想要的结局上,而他自己,他没有理由也不打算在这个层面背叛但丁,他唯一担心的是尼禄,如果但丁因为这件事脑子抽风了决定大闹一场那尼禄会吃亏。这不是维吉尔想要看见的结果,他不想让尼禄受伤。
“所以说你就这么走了?自己一个人?不带上我?”但丁放下手里的杂志从椅子上跳起来,在经过那个诡异的昨天之后维吉尔突然提出要孤身一人跑到魔界处理新的委托,这件事需要的时间将近一个月。但丁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维吉尔走,况且他们说好了两个人一起去的,毕竟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容易的委托,他们相互照应会比较稳妥,再说但丁一点儿也不想和维吉尔分开那么久。
“你怀疑我的能力?”维吉尔冷眼看向但丁,他知道自己一这么说但丁一般都不会再提出什么异议。无奈之下但丁举手投降了,他很不情愿地走到维吉尔面前,维吉尔会意给了但丁一个深吻,然后转身走向大门。推开门之前但丁还不忘向他讨要回来的补偿,维吉尔说了一句“随你开心。”就消失在了门后面。
TBC.
【N/V】That old black magic
*私设,V是独立的人
*V诅咒了Nero。Nero觉得自己最终可能会变成V的宠物蛤蟆之类的。
问题是,他觉得那样也不算得太坏。
-
回过头来看,或许他是不该一直盯着看。
但这又不是像他没有合适的理由。V很好看。这点他大可以承认。甚至,如果你追问他的话,他会说V……漂亮。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会把这个词留给Kyrie,留给Trish,或者Lady(Nico,如果她愿意给他打折的话,那是)。他只是觉得V……赏心悦目?如果那是种准确的说法。以一种,well,非常V的方式。即便他只是在看一本书。也许,特别当他在看书的时候。
这就是V现在在做的事,读书。年轻的恶魔猎人喜欢占据事务所...
*私设,V是独立的人
*V诅咒了Nero。Nero觉得自己最终可能会变成V的宠物蛤蟆之类的。
问题是,他觉得那样也不算得太坏。
-
回过头来看,或许他是不该一直盯着看。
但这又不是像他没有合适的理由。V很好看。这点他大可以承认。甚至,如果你追问他的话,他会说V……漂亮。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会把这个词留给Kyrie,留给Trish,或者Lady(Nico,如果她愿意给他打折的话,那是)。他只是觉得V……赏心悦目?如果那是种准确的说法。以一种,well,非常V的方式。即便他只是在看一本书。也许,特别当他在看书的时候。
这就是V现在在做的事,读书。年轻的恶魔猎人喜欢占据事务所阳光最好的那把扶手椅,不算明亮的光线从落灰的玻璃窗透进来,勾勒出对方舒展着的黑色身形的每一道轮廓。恶魔猎人的一头黑发即便在光照之下也颜色深沉,和苍白肌肤上由眼睫投下的交错的阴影连成一片,专注于阅读的双眼乌黑而明亮。Nero从没见过任何人的眼睛像他那样黑,黑得如同——Nero想,假如那甚至是可能的话——如同恶魔的灵魂。
他把下巴放在手心里,思考着为什么他认为V是好看的。倒不是说他本身对这个想法有什么意见。毕竟任何性别都可以充满魅力。只是,说真的,V可不是什么丰满的金发封面女郎,不是那种他喜欢违反教团的禁令在房间里贴的海报。V是,在各种意义上,那个的反面。皮肤比Nero自己的还要更加苍白,而不是时尚杂志喜欢推崇的小麦色。过于瘦削以至于全身都是锋利的线条,从肩膀到脚踝的肌肉从来一分不多,颧骨在肌肤下突出的方式让人想要抚平棱角。他和柔软或丰满毫不沾边。他抱起来大概很不舒服。
(这不是说他有想过去抱V。他没有,好吗。但他记得V蹒跚地重量依靠着他。他并不重,像一只受伤而挣扎着的鸟,他扫过Nero脖颈处的头发非常柔软,好似羽毛。)
然而,他打量着对方慢慢翻动书页,看着青年专注时的抿唇,他除了“好看”以外仍然想不到别的形容。V身上有太多相互矛盾的东西。比如,他的深色头发和苍白面孔,他的锋利线条而双眼偶尔一现的柔和情绪。他的强韧,在他精疲力竭的表象之下。他的决心,虽然他一直在颤抖。以及少见但真实的,当他在Nero面前低下头,黑色的头发落下,像一道帘幕,Nero只能看到他嘴唇的弧度。他说“我记得这个地方……”,在那一刻,Nero知道了,尽管只是拼图的一片,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他的脆弱,他的悲伤,他的恐惧。
照理来说,如果教团的那些艺术课真的有教过他什么的话,那就是所有的美都来自于和谐。和谐,而非矛盾。但V拥有的是一种特殊的东西,人们被他所吸引就像他们被日蚀吸引。他们无法不去凝视,为它不同寻常但使人迷醉:凝视阴影投下光亮,太阳在至暗之时令人炫目。
……该死,他真的在想这些吗?他真的不该再听V念诗了。
不管怎么说,他大概还是不应该像那样盯着别人看。因为他完全没注意到黑发的猎人向他无声地靠近,手指拢住他一侧的脸,朝他有点气恼,有点逗乐地微笑着。
“没人告诉你盯着人看是件没礼貌的事吗,Nero?”V说,黑眼睛从上方审视他,他没抓着Nero的那只手指尖颜色鲜红,很可能是因为刚吃了樱桃。“为了你的无礼,我想我大概必须要,嗯,诅咒你,我看看……用最古老的黑魔法。”
然后他抬起手,把全部的果汁擦在了Nero的鼻子上,以一种最神秘,最严肃地方式低沉地开口了。
“Boom。”他说。
Nero过于震惊以至于直到放开他以后仍然呆滞着,而后者大笑着离开了房间。他使劲用袖子擦了擦鼻子,难以置信地,“V,什么鬼?!”
但V已经走远了。只有巨大的蓝色恶魔鸟从风扇上趾高气昂地俯视着他,他眯着眼睛瞪回去。
“他不是认真的。对不对,禽类?关于诅咒?”
Griffin慢悠悠地拍了拍翅膀。“这个嘛,”它说,拉长了调子,“你知道,V确实一直很想要一只宠物蛤蟆。”
-
两周后,他们一起清理市区周边一小群恶魔。这是那种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体力活,Nero需要做的只是用把恶魔们的头像足球一样打得老远。而这就是他在做的事。他闭着眼睛也能做。
“V,”他说,把另一个恶魔的脑浆弄脏的鞋底在人行道上蹭干净,“你需要解除我身上的诅咒。”
V正站在Nightmare上,看着巨大的恶魔挥舞双拳,像平时那样看起来似乎有些无聊。他转过头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他不知道Nero在说什么。然后,他微笑了。
“但是,”他说,仍然是那种仿佛唱歌一般的语调,“那样的乐趣在哪呢?”
Nero啧了一声。他把从身后的偷袭者的喉咙踩了个粉碎。为此弄脏了他剩下的靴子。
他知道V的诅咒已经开始起效了。正常情况下他一般不会选择相信V身边的那只鸟的大嘴巴。但他知道V很可能是真的诅咒了他,因为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他从没有发觉过的“症状”。像是V的靠近总是能引发他皮肤上一阵静电般的触感。刺痛又紧绷,像是他的皮肤突然太紧了无法包裹住他,手心出汗,后颈的头发紧张地竖起。
而V越是靠近,这情况就越糟糕。而有时候,V只是V,在做一些V会做的事,他甚至没有那么靠近他,但Nero仍能感觉那阵电流的窜动。当他为了Nero说的某句话而仰头大笑的时候,黑发从他的眼睛向后倒去,喉结吞咽着,因为Nero告诉他他分不清朱丽叶和奥菲利亚,除了她们都是女的而且都死了。当他从那本神秘的书的上方挑着眉看向Nero,头歪向一侧,好像青年暴躁的喃喃自语比一百年来的文学经典更加有趣。或者,当他紧紧抱着他的手杖在电话亭前打盹,四肢蜷缩着,仿佛怀中不是坚硬冰冷的金属,而是填充玩具。Nero总是惊讶像他那样身高的人可以收缩成几乎不占地方的一团。
(他想知道,在一个非常非常短的瞬间,他的手指停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对方,被V环抱的感觉是怎样的。那电流再次窜过他的皮肤,使他惊叫着后退一步。他甚至以为自己还戴着overture。)
他抓挠得太过厉害,他的手腕在某个下午被他不小心抓伤流血了。Dante穿着脏靴子,翘着脚躺在沙发上,男性杂志打开来摊在他的胸口。大概是很多本中幸存的一本,因为Vergil搬进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全部扔掉。他可疑地眯着眼看了看年轻人。
“如果是皮肤病的话,你得去治,kid”年长的猎人说,抬着眉毛,“如果是其他病的话……”
Nero给了他一个很不友善的眼神(和手势)。猎人耸了耸肩。“嘿,预防总比后悔好。”
“让我看看。”V说,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没等Nero回到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检查那上面的擦伤。他的手指灵巧而冰冷,眉头因关心而紧皱。当他冰冷的,冰冷的手指的触感几乎让Nero感觉被烫伤时,Nero确信他被诅咒了,毫无疑问的。
-
一个月后,诅咒从糟糕变成了更糟。新的症状出现了。
那感觉几乎像是,没有更好的词来描述,像是饥饿,像是他在挨饿。Nero总是很能吃,这倒不假。所有斯巴达家的人都很能吃。不然他们上哪去消耗那么多能量。这个是他们的祖传特征之一,另一个则是无师自通的挑衅。
但这又是不同的。他感觉得到。他第一次发觉时他们正坐在事务所里吃披萨。披萨是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唯一提供的食物。因为Dante拒绝为其他任何别的食物付钱。他怀疑这是Dante对他双胞胎哥哥的幼稚的报复计划,因为整个事务所里只有Vergil坚持吃东西一定要使用餐具,而披萨是一种和餐具完全不对盘的食物。
V正小心翼翼地吃着一块有菠萝的披萨。他只用两根手指捏着披萨,并且时不时停下来拍打身上的面包屑。他每次只吃一小口,细嚼慢咽,好像面前的不是廉价披萨,而是法国大餐。另外就是,他吃披萨时喝茶。
喝茶。他吃披萨时喝茶。Nero不知道自己该对此应该作何反应。除了觉得 “这就是V”以外。
即便是以斯巴达的标准来说,他也知道自己吃的足够多了。吃得足够让Dante对事务所的花销抱怨。但他看到V凝视着手指上的芝士时,他感觉到了。他用舌头下意识地舔过牙齿。
“怎么了?”V说,显然注意到他的目光,“我以为你说你吃饱了?”
“我吃饱了。但,”他说,转开目光。他想知道那是否算是饥饿,如果他再也没法吃下一口披萨,但却想要舔掉V手指上的芝士?如果他没法再喝下一口可乐,但却想尝尝V的嘴唇是否还有菠萝的味道?
那算是饥饿吗,如果他想吞下的是另一个人的皮肤、汗水、热度和笑声?如果他想要把手放在V的肩膀上,张开双唇,如果他想要——
他一定是被诅咒了。对吧。他只能是被诅咒了。
“但什么?”
“没什么。”他说,喝完了剩下的可乐,即便他不想喝。那饥饿感在V用餐纸若有所思的抹过嘴唇时仍未消失。他闭上眼睛,希望它会消退。它在他的胃里是沉甸甸的一团炙热。“吃快点,V,不然Dante就要过来回收剩饭了。”
-
一个半月以后,他基本上认命了。
不管那诅咒是什么,他已经放弃和它战斗。他只知道它总是把他扯向V。让他总在第一时间看向V的方向,不管他们在战斗还是单纯地为晚餐而在超市闲逛。他想要知道V有跟上,而不是扯着脚步在他身后气喘吁吁。他要知道V没有硬撑着,像是他们在恶魔之树的底端时,即便他从最深处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他觉得,虽然只有一点,尽管那时候他几乎还不知道V。他自己的某一部分也稍微破碎了一点。)
它让他感到担心。焦虑不安。像一根线和它的风筝。如果V离开得太远,它就会把Nero扯离地面。
这就是为什么V提出他要一个人完成一项清扫工作的时候,Nero说,“你必须得带上我。”
V眯起了眼睛。
“我相信我恐怕还没有那么柔弱,但多谢。”对方说。“你不需要跟我一块去,如果你很有空闲的话,Dante会很乐意找点事情给你的。”
他叹了口气,“如果你就这么想要做白马骑士的话,也许你可以问——”
“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Nero说,“特别是当你——”
V挑挑眉,等着他继续。
他没有继续。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
“你不能出手。”V说,认输了,“你不能指手画脚或者挑衅敌人。你坐在旁边乖乖地看,明白吗?不然我就让Nightmare坐在你的身上。相信我,那不会愉快的。”
他像V指示的那样坐在附近一座废弃栋大楼的顶端,双腿落在栏杆外面,俯视着下方的战局。他胸口中持续不断的收紧又松开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点。有几次,他的手指在Red Queen的的手柄上收紧,她用她独特的声音呼唤着他加入战斗,因为她不喜欢恶魔们离他们黑发的人类那么近。
他知道她的感受。V可以照顾自己,他很清楚。不过,大概像Kyrie小的时候为他清理摔伤的膝盖时说的那样,半是责备半是喜爱。知道某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希望他们只依靠自己,是完全的两回事。
熟悉的翅膀扑棱的声音靠近了他。“你知道V是可以自己干这个的吧?他是有点弱啦,不过呢……”
“我知道他可以。”
翅膀拍打的声音停止了一瞬。“噢。噢!所以你只是在担心。哈,谁能想到,暴脾气的,凶巴巴的,爱扮酷的Nero其实是在担——”
Blue Rose的子弹只差几毫米就能削掉恶魔鸟的尾巴毛,但是V不需要知道。
-
他无法入睡。这一次,破天荒的,他觉得这可能和V的诅咒没有关系。
那些梦使他睁着双眼。关于他在广场上目睹的那些场景,那些在死亡来临的时刻仍然紧紧相拥的干枯的血肉。他的手臂被扯裂的疼痛,血液从血管里喷涌而出,鲜血的气味几乎使他窒息。魔界之树里闷热而恶臭的空气,Dante,Trish和Lady毫无生气的身形。V,神色灰败,裂隙在每一寸肌肤上蔓延,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更加鲜明,如果他再用力一点,Nero就能透过破碎的皮肤看到他的心跳。
然后V张开嘴,他说
“你是累赘。”
他惊喘着醒来,胸口闷疼。他试图用枕头盖住脑袋。十五分钟,他爬起来,走向隔壁的房间。
(这个,这个他怪V和他的诅咒。)
他只敲了两门就开了。显然V也没睡。如果黑发男人双眼下的淤青能说明什么的话,那就是Nero不是唯一一个试图逃避梦境的人。
V穿着Nero的旧外套,胸口和双脚都赤裸着,靠在门框上。那件衣服是Nero在一个下雨天借给他的,V的那套经典的无袖装扮毫无保暖功能。他Nero差不多高,但肩膀要比他更窄,骨架更纤细,红蓝色的帽衫几乎有点挂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像一位穿了系带睡袍的国王。
“睡不着,”Nero说,清清嗓子,“因为……”因为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因为噩梦感到恐惧,“因为,Dante和Vergil搞得太大声了。”
V嗤嗤笑了。如果他有看出Nero的谎言,他也没有说破。“好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用肩膀示意Nero进来。
他为Nero泡了茶。然后他说,“也许你应该到床上来。”
Nero差点呛到。“什么?”
V耐心地啜饮他的茶,疲累,但还在微笑。“你累了。我也是。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不想做个坏主人,但也不想睡在地上。当然,如果你更想去睡楼下的沙发……”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被V环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躲在V的毯子底下,年轻猎人的手臂环过Nero的肩膀,额头抵着他脖子的一侧。V的头发闻起来像电流和甜蜜的余烬。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Nero颈后的短发。
所以,这就是被V环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抱歉。”v说,喃喃地,他的脚趾碰到了Nero的腿,“我的脚太冷了。”
“没事。”Nero说,用他的的腿把V的脚固定在原地,防止他后退。“你能随便念点什么吗?就是你平常书里的那些。”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比起那些晦涩的语句,他只是想听V的声音。他睡着前听到的那句话是V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但他还是不记得那些确切的字句。除了它们关于爱,关于高贵,关于卑微。
它们想办法进到了他的潜意识里。他再次做梦时看到的是充满感情的黑色双眼。V用同样的眼睛告诉过他,“我也想要被人被保护。我也想要为人所爱。”
他,或者梦里的他对那双眼睛说,“我知道。我只是,我想要,我希望……”他说,“我希望你让我。”
-
“你在脸红个什么?”
Nero猛地转过身。武器专家双手撑在柜台上。
“我没有。”他反驳,幼稚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褐色皮肤的年轻女人翻翻眼睛。“对对对对,你没有。”她把他从原先占据的窗户面前挤开。V正站在窗外,没穿上衣,刺青的深色线条随着肌肉的轮廓起伏。Nico吹了声口哨。
“信你还不如信我的屁股。”她对他说,“Dante跟我说你们一周至少要睡在一起五次。”她用奇怪的自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长大了,是不是?”
他咬了咬牙,希望年长的猎人已经被他的双胞胎哥哥变成墙上的装饰。
“我们没……这不是……”
“信你还不如信我的……”她停住了,认真打量他脸上的表情,不可思议,“你是认真的?你是要告诉我,你们每周见五次,躺在床上,半裸,然后纯盖棉被纯聊天?”
V选择在那个时候走进来。他的上身仍然赤裸着,汗水从他的下颌流到锁骨上。他在喘气。Nero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血色。
“嗨,”Nero说,有点尴尬地,不确定他该往上还是往下看,“你看起来很……”
Nico在V的身后对他做嘴型,看起来像是“漂亮”、“热辣”、“性感”之类的。
“你看起来,呃,很健康。”
“谢谢,”V说,重新穿上他的无袖外套,神色有点好笑,“午餐见。”
“你是个白痴。”Nico告诉他,在V离开后。“快傻的没药救了。”
她说的对。他只是不知道哪个让他更蠢一点。V的诅咒,还是他对V的感觉。
(他叫它们感觉,因为他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应该是什么。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没有真的搞懂过。)
下一次,当V在房车里,坐在他的身边,像往常一样读书的时候,他又想到那个梦,关于黑色的眼睛和过于脆弱的自白。V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里,他念的诗,有关爱和渴望。他声音里与此相匹配的温度。(温度,以及那总是让Nero皱眉的,温度之下的痛苦。)
他想,说实话,蠢一点又有什么害处?
他握住了V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可能握得太紧了,而且或许不该在同一时间把脸转向完全相反的另一侧。他没说什么。V也没有,除了翻书的声音停住了。过了一分钟,V又重新开始看书了。
他们仍然没有说话。
同一天晚上,Nero试图去够餐桌上的最后一块披萨。猝不及防地,V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他顿了顿,Dante为此抢先他一步。
“你脸红什么呢,Kid?”中年人问他。V一直在杯子后面微笑。他在桌子下到最后也没有松手,而那,在Nero的字典里,约等于“我对你也有点感觉。”
-
后来,他几乎想不起他曾经被V诅咒过这件事了。所有的症状都变得熟悉,他习惯了它们,像习惯了他发光的手臂。
他偶然想起的那一次,V的头枕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指交缠在V的黑发里。他手上的动作减慢时,V用手杖敲了敲他的肩膀。
“别偷懒。”
Nero哼笑了一声。“Bossy。”
V说,“嗯。”显然地心不在焉。Nero低下头吻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没有从书上移开,但他嘴角有一点微笑。
那个想法就这样蹦了出来。“我猜变成你的宠物蛤蟆或许还不算太糟。”
V抬起眼睛。
“蛤蟆?”
“你之前诅咒我的那一次,记得吗?”Nero提醒他,“Griffon说你想把我变成你的宠物蛤蟆。”
“喔。”V说,“那个。”
“你到底诅咒我什么了,V?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那东西致命吗?”
V思考了一会。
“不总是。”他说,所有所思,“但每天都有人因此死去。有时候痛苦,有时候快乐,有时候后悔,有时候庆幸。不过,是的,很可能会致命。”
Nero的眼睛睁大了。“说真的?V,你能解开吗?”
“抱歉,”V告诉他,“不过如果有安慰到你的话,我也被诅咒了。”
他听起来并不后悔。双眼明亮,也许可能是因为灯光。他抓住Nero的短发,亲吻了他。他嘴唇上的笑意,以及他承诺让Nero看到他身上所有纹身的喃喃低语,使Nero觉得,如果他要为此中恶咒暴死,或真的变成V的宠物蛤蟆,也不是太不值。
-
“V诅咒过我一次,你知道。”Nero说。他们在Nico的房车里挤成一团,难得地真正在讨论一些有价值的事,比如,什么样的诅咒曾经给他们带来不便。
“V?”Lady说,怀疑地,“他用什么诅咒的你?”
他挠了挠颈后,“不知道,像是……最古老的黑魔法?他的原话。”
Nico和Dante看了对方一眼。出乎意料地,开始放声大笑。Nero足足瞪了他们两分钟才让他们呼呼喘气着停下来。Dnate抹掉眼泪,“我知道你反应够慢,但你真的不是家族树上最聪明的那个。”
Nero被他们惹恼了。“那该死的是什么意思?”
Nico奋力坐回沙发上,眼镜滑下鼻尖。“你到哪里都带着耳机,但你完全没听过这个?虽然我承认这是有一点老……”
“Nico”,Dante打了个响指,“放给他听。”
他不记得自己有听过从Nico房车陈旧的音响系统里放出的那首歌,尽管Nico声称那是她祖母最喜欢的歌之一。
我中了古老的黑魔法
是你给我施下的魔法
每次触碰到你的唇
亲爱的,越陷越深
“什——”
Nico对他嘘声。“快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
中了一种古老的黑魔法
叫作爱的古老黑魔法
Fin
这首歌是绿皮书开场在夜总会的那首歌,歌词很有趣。
【DV/NV】遇到灵魂伴侣究竟是什么感觉?(下)
#尼禄视角
#原作时间线+灵魂伴侣AU,设定每个人身上都有代表这自己灵魂伴侣的印记,当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印记会有反应,而当两人相爱之后印记就会消失
#NK亲情向,V和V哥一人论(指V就是V哥换了个脆皮的壳,V·没有抛瓦版·哥
#前文见合集
-发布于 XXXX-6-15 13:01
D那老混蛋果然没那么容易死掉!而且大概因为被打飞出去睡了一个月,实际上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人不仅活蹦乱跳的,还有精神和我油嘴滑舌地打趣……忽然有一种我这一个月都担心了个锤子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虽然出场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爽,我就知道这混蛋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另一个好消息...
#尼禄视角
#原作时间线+灵魂伴侣AU,设定每个人身上都有代表这自己灵魂伴侣的印记,当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印记会有反应,而当两人相爱之后印记就会消失
#NK亲情向,V和V哥一人论(指V就是V哥换了个脆皮的壳,V·没有抛瓦版·哥
#前文见合集
-发布于 XXXX-6-15 13:01
D那老混蛋果然没那么容易死掉!而且大概因为被打飞出去睡了一个月,实际上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人不仅活蹦乱跳的,还有精神和我油嘴滑舌地打趣……忽然有一种我这一个月都担心了个锤子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虽然出场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爽,我就知道这混蛋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另一个好消息是T和L也没事,尽管因为被耗光了魔力而有些虚弱,但看到他们三个都没出事真的太好了。
不过现在情况有些不妙的反而是V……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最开始D依旧生死未卜,中途有一段路程为了加快清除树根的效率,V提议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人负责一边,那时候我看到他一个人都能够击败一只骑着革律翁的恶魔骑士,因此也就欣然同意了,后来经过几场的并肩作战下来,我也有点摸清了对方在战斗上莫名执着与非常要强的性格,对于他来说向旁人示弱大概是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虽然不清楚V以前的经历,但看到他面对这副残破景象的沉默不语,我也知道那一定是段极其艰难的日子。而且从我见到他开始,对方就一直是孤身一人的模样,似乎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陪伴在身旁的只有那三只魔兽。
因此即使已经知道面前这人并不弱小,但我依旧很想陪着他,虽然以对方的性格肯定会被婉拒,那只聒噪的蓝色大鸟大概也得冒出来又嘲讽我一顿,但我还是说了,在他告诉我自己准备独自去寻找D可能遗留下来的一把强大武器,让我继续前进的时候。
“如果那把魔剑依然存在,或许它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黑发青年从我身后绕过,伸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他平铺直叙的语调因为其中的冷静在此刻听起来甚至有点可恨了。“这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咬咬牙,转头看向他,“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两个人一起。”
可对方只是轻摇着头,依旧坚持道:“如果那把剑在附近,即使是我也能感受到,无论如何都必须去试一试。”
那目光中像是笼罩着飘渺雾气,于是我忍不住想,最可恶的就是他的这双眼睛了,这双看起来宛如会变幻的云雾的眼眸,它们已经瞧透了我的心,而我从其中看到的又是什么?到底是蓝、是灰或是浅绿?还是只是单纯地烘托着天空的黯淡无力,里面曾经蕴含着的诸多情绪不过都是我自己的想象罢了。
我的心思全在对方身上,即使不说话也不自觉地死死地盯着他,V的眼神落到我的脸上,我猜我那个时候大概像是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孩子一般委屈的表情,反正肯定一点都不好看,因此就飞快地转了身背过去,“我知道了。”我这么说着,为了掩饰更是说完了就大步地往前走,而这时却感觉到一股外套后面的帽子被拽住的拉力,浑身一顿地就停住了脚步。
“等等……”金属手杖的顶端挨在脖颈的皮肤上,我听到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不高兴地磨了下牙,但又让人怀疑是错觉,V一面收回了手杖撑在地上,一面说:“我本来也以为不再需要那个东西了……在以前。”他垂下眼睛,很慢地眨着眸子,“但是现在,想要打赢这场仗,我们就需要一切能用上的力量。”
“情况很糟糕,不过我们还有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表情,本就白皙的面庞在阴影的光线中显得愈益苍白,两只手搭在拄在地上的手杖顶端,他轻轻歪着头,看向我,“我无法驾驭那把魔剑,但成功拿到它的话,对于你来说会是很大的助力。”
这就是对方彻头彻尾可恶的地方了,总是在无意识的时刻恃美行凶,那种时不时就好好戳一戳别人心底的美丽和若即若离的迷人,时而温情脉脉,时而冷酷迷离,很难说被这样对待的人感觉到的是撕扯着人心绪的苦闷居多还是被对方在意着的喜悦居多。总之我最后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往前走,并最终在对方转弯,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半栋塌陷的拱门后,我便也转向了自己该走的路。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算是挺后悔的,我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实际上对方在和我分开之前的状态就已经不佳,可恨的是我居然都没把这当一回事,毕竟魔力的消耗在我眼里实在再正常不过,几乎相当于体力耗尽累了一样的概念,歇一歇就能恢复,但对于V来说显然不是这样。我后面才知道,对方是在以近乎透支生命力来换取魔力的代价战斗着,每一次跳跃终结敌人的动作,可能下一次就是力竭的摔倒,但他却始终一声不吭,即使是这样也咬牙忍下,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等我这边的战斗以不知道怎么实力大增又忽然出现的D的加入而结束,大家再次汇合,那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魔树的内部,里面盘踞着说不清是枝干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和植物的纤维沾不上边,整个燃烧着红宝石般的腥红的光辉,踩上去却又是滑腻的触感。
在这不祥的景色中,我看到了安静待在角落的V,他就这么单手撑着手杖坐着,一动也不动,就跟我曾经在教堂古宅墙上见过的那些发黑的画像一样,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垂落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疲惫的气息,似乎是累极了,不过看见对方没事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方才的震动与坍塌实在是吓人,他没有受伤就好。
边这样想着边走过去,我在对方的身旁站定,刚想也拍拍他,就像分开时他拍着我的肩膀的那个样子,然后再说些别的什么话,而V似乎也有所察觉,便也抬起头来看我。
他的脸其实常常给我不同的感觉,但又并非是因为样貌,大概是由于周身气质的冲突与矛盾,有时候他看起来很温和,有时候却又意外的冰冷疏远,侧着脸或低下头时,光线正好照在他脸上,他那幽深的双眼、那微微皱起的眉毛、那抿得紧紧的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宛如象牙雕塑那样肃穆安静的美。他就像是一缕银色的月光,神秘地从夜空中照耀下来,我无法控制自己不用目光去追逐他,去想象他的脸颊皮肤触摸上去是否也如同象牙一般冰凉。
而现在,我看到这张脸上正遍布着裂纹,皮肤下的蓝色血管在脖颈与脸侧依稀可见,让那处的皮肤宛如中空的玻璃结构般,又像是正在阳光下融化着的积雪,只有接触到光线的边缘泛着透明的白,其余则是暗沉沉的杂色。我半弯着腰,对方坐着,他和我脸对着脸,眼睛因为猛然间的对视而慢半拍地开始聚焦,V朝我笑了笑,随后又疲惫地半闭上眼睛,“你那边还算顺利吧?”他问。
“……怎么回事。”压抑着的情绪因为对方下意识地摇头而彻底爆发,我半跪下来去握他的手,在发现这只会加速对方的破碎后又急急忙忙地松开,碎裂的残片留在掌心,像是触摸过蝴蝶翅膀后沾染在手中的鳞粉,我握起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浑身紧绷,我情不自禁地抬高声音,说出的话却像是语无伦次,“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一点脾气都没有?无论你怎么瞒着我,有多少事情不肯告诉我,我都能一直毫无怨言地继续忍着。明明分开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到我看见你的样子后的感受?”
面前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是被我的话刺中了一般,他没有说话,只是像忍不住似的把头稍微后仰了一点,但仍然无法从这场对视中逃离,因为我的眼睛正分毫不让、毫不退缩地盯着他,我看着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他的灵魂,那是一个曾经饱受折磨、如今破碎不堪,却依旧执拗地用披风斗篷遮挡着伤处,正想要小心翼翼地从周围人身边一瘸一拐经过的小家伙。我看着他。
我没办法默不作声地旁观这一切,我想,我必须以我力所能及的方式与他说说话,“别再折磨我了,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你说的那些话遮遮掩掩,半真半假,我听的出来,但我竟然还会感觉到高兴,因为这说明你还需要我,说明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说,用力地揉了一把眼睛,叫着对方的名字,“但这不是指责也不是质问,V,这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想——”
因为我想爱你。我想这样说,但我没说出来,要怎么说呢?如果对方依旧保持着骄傲,那我此刻的话岂不是如高高在上的施舍一般?对于一个残破的灵魂大谈救赎,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我不是来拯救对方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地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即使是灵魂伴侣也没有资格,因此,我只是来爱他的,只要他肯点头,只要他愿意伸手,我就将自己全部的爱,连同幸福的可能一起,统统都交到对方的手中。
我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不好看,额头与脸颊发红,眉毛也正扭曲地拧着,眼睛瞪得不像要说什么爱之类的话,反而像是凶狠的怒视,不过那些话也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他已经从我的脸上看了出来。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神却变得清澈,他举起一只手放在眼前,从指缝间落下来碎片的犹如闪着光的点点星屑,我忍不住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像是想要接住什么东西一样摊开在对方手的下方,托住他的手背。
在长久的沉默后,V又开口了,他的睫毛浓且黑,现在正颤抖着,不过不是因为自身境地的恐惧,反而更像是对自己眼下这种把软弱袒露给旁人的行为的不安,他告诉我这是魔力的溃散,自己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需要去那只恶魔的所在地……在魔力完全消失之前。”他说,最终也只告诉我这么多,但我却像是找到方向一般,起身咬着牙露出一点狠劲,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家伙打趴下是吧。”我说,背着剑攥着枪,发狠似的沿着魔树内壁往上看,那个自诩恶魔之王的恶魔在被打退后就逃到了树的顶端,我们现在追上去大概刚好来得及。
过了片刻,D与其他人也结束了检查与信息的交流,魔树结成的果实马上就要成熟,因此时间紧迫,两位尚未恢复的女士被留下来与N一起待在后方,而我和D则继续往上走,直到清完树内部的血管,到达魔树的最顶端。“还算简单,应该不难理解吧。”D说完安排后轻松地耸了耸肩,我点点头,而V也撑着手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走到我们俩的正对面,D则是在上下打量他两眼后,挑起眉毛有些诧异地问:“你也要一起去?”
“我必须有始有终。”V如此说道,微不可见地歪着身体,将自身重量全交给了撑着的手杖,他侧着头,一片碎痕不堪重负,终于从眼角飘落,像是滴泪珠似的沿着他削瘦的脸颊往下掉。眼看D似乎又想要说些什么,我干脆往V的身旁迈了一步,以一个微妙的角度,半站在他身边半挡在他身前,“时间不是很宝贵吗,已经没功夫浪费了,”我说,迎向D的目光,“现在应该快点出发吧。”
“说的也是,”D转过身不置可否,只是舒展开手指,无所谓般地摆了摆手,“那就随便你啦,大诗人。先打倒猎物的人就算赢,行吧。”他说,但这副闲散的样子和满不在意的态度不知为何让我有些恼火。我又转头看了一眼V,对方已经召唤出了G,蓝色大鸟用爪子带着人飞起来,他朝我点了点头。
后面就是一段路程的打打杀杀,除了自己的战斗,我还分出一部分心神去留意V的情况,以防对方因为魔力不足而在应敌时出现差错,毕竟现在他的身体状态可真不能乐观,就连曾经竭力隐藏的虚弱都已经变成了藏也藏不住的显而易见,他很虚弱——我真不想这样来形容对方,但事实又确实如此——若是没有魔兽的辅助,他已经连走路都踉跄了。
同时,即使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V身上,我却能察觉到D的状态也不太对劲,当然不是说身体上的,那家伙壮得跟头熊似的——如此强壮的大个子,V在他面前大概得被衬托成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可怜——我注意到,D一直埋头砍杀着恶魔,却时不时又朝着魔树的顶端望上几秒,他眼神放空,那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正竭力掩饰着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后知后觉地去看对方,D很沉着,很安静,很像是因为面对这场时间紧迫的追击而不得不沉稳,但又并非如此。他在其他人谈论这只恶魔的信息时默默听着,又在她们告诉他“那家伙很危险要小心”时微笑着回答“谢谢提醒”,那笑容乍一看像是对自身实力自信的不以为然,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又像是木然,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深深的伤感。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机会,血浆飞溅活像是什么R级片现场,被砍下的恶魔躯干横七竖八,稍稍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这种既有时间紧迫前提又脏乱差的环境一点儿也不适合谈心,于是就在我准备暂时把忧虑压到心底的时候,某个完全没有常识的老混蛋,红蜥蜴开膛破肚溅出来的血液撒了半身,擦都不擦看着就像是从什么凶杀案现场出来的一样,提着大剑就过来了,并且开口第一句就是:“那家伙是你的灵魂伴侣?”
我看着对方,倒也没什么被点破的羞涩,只是干脆地点点头,低头继续换子弹,要我说,我的那点优柔寡断大概都贡献给了与V说话时候的措辞,而且我对他的关心大概已经有目共睹了,这不是什么值得费心遮掩的事情,反之,如果要说值得骄傲,那我大概会赞同。
我是这么想的,而D应该也早有了自己的判断,因此只是扬了扬眉毛,他把大剑从肩上放下来插到地上,这一层的恶魔已经被杀光了,远处一点的V正靠在魔兽黑豹的身上恢复着体力,而我则是收起枪,稍稍不解地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既然D一点也不惊讶,那他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找我确认呢?我正这样想着,随后便听到D说:“那我先确认一下,他很可疑,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吧?”
他的表情仿佛逐渐消退了感情,恶魔的血渗进红色的风衣外套里,没有修剪的、过长的刘海几乎快要遮住他的眼睛,我看不清D的眼神,却能知道他看向V时绝对的审视与不信任。D抱着自己的胳膊,“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一直追着这只恶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带着这只恶魔的名字找上我,但这本来应该是我的工作。当然,事实也如此,因此我不会怎么去纠结那些。”D看着我,皱起了眉说,可是现在,他却把你也卷进来。
没有什么被质疑的气愤,听到这话时的我甚至连一点恼火都没有,我知道D在担心什么,说白了也都是情理之中,包括连L都在V离开的时间里犹豫地问过我,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但我只是垂下头,看着自己指甲里沾着的一些怎么也蹭不掉的血污,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可能是今天的很早很早之前,因为都已经干涸成了固体,用指尖去抠也搓不下来,大概只有用水才能彻底洗干净了,而方才的我就用这样的一双手,去触碰了一双同样伤痕累累、满是破碎裂纹的手。于是我握紧了手指,然后开了口,“我知道。”
D似乎是愣了一下,而我则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说,我不清楚他有什么目的,这只恶魔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我没办法搞明白他从哪来的,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既强大又弱小,既骄傲又自卑,既冷酷又热忱,他就是个多种身份集合的混乱矛盾体,是个狡猾的骗子,我知道他的有些行为不怀好意,我也知道他有所隐瞒有所欺骗,但我也知道他的真心。但是我爱他。
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我很认真地看着对方,D则是对着我的这副样子,默默无声了几秒之后却是无奈地笑了出来,“我又不是什么会棒打鸳鸯的恶婆婆,非要拆散你们。”他说,“只是那位大诗人心思明显更深,我怕你三下两下就被忽悠得找不着北了。”他伸展了下身体,可能还有点怨念,幽幽地又说:“孩子大了不中留,果然遇到真爱就不要我了。”
我:………滚。
那你刚刚一副严肃又吓人的表情干嘛??我想吐槽,又被这老不正经的说得脸红,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肉麻的话,急忙转头看向V,好在对方坐在还算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以我和D交谈的音量不可能被听见。
“话说‘但是我爱他’算是个万能魔咒吗?感觉无论我反驳些什么,你只要接上这个,我就没话说了。”D说,而我涨红着脸,不甘心就这么白白让对方调侃一通,于是就说他明明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比我好不了多少。
但这家伙对这种在战斗中走神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原来被看出来了啊。”他说,“没办法,我正挂念着别的事呢。”
我随口问了句什么事情,D不肯正面回答,这反而让人更好奇了,于是我问是不是和什么人有关,他这次倒点了点头,“我此生最大的敌人又回来了,而我又要作出抉择了。”他说,似乎是不带情绪地笑了一下,“可惜这次没有什么硬币能让我抛一抛猜正反了。”
我:……你之前不是说,你此生最大的敌人是披萨上的黑橄榄吗?
D:那是此生最大的敌人之一。
……我其实内心就一个想法,D现在真的好像我当初第一次遇见的那个状态,简称非常的谜语人,因此大概又是什么神奇的话里有话,于是同样的,我依旧跟那个时候一样,不是很想猜对方的这个谜。于是我选择瞎扯。
我:用你的爱感化他,化敌为友。
D:……?你觉得我能用爱感化黑橄榄从而让这玩意变得和芝士一个口感吗?
我:不是你说这次的敌人是人,和黑橄榄不一样吗?我相信你可以。
D听完了似乎有点点动摇,是的没错他居然动摇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摇摇头,“可能不行。那家伙现在大概连我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他说,有些苦恼似的微笑了一下,“物理意义上的。”
听起来像是愤怒冲昏头脑丧失了理智,我迟疑地张了张嘴,而D看向通往下一层的入口,看着再经过一段时间就能到达的魔树顶端,“我们也不是没有讲和的机会,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大概还是永远没办法对彼此做出让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并不懊恼,“但毕竟都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嘛,即使再怎么样,我到现在也还是会犹豫的。”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劲,大概是因为提到了被感情左右这件事,也可能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我忽然就问他,说所以即使现在成为了最大的敌人,你对她也还有感情是吗。
不等对方回答,我已经从D的表情里读到了答案,甚至还自动补完了他内心的半句画外音:“而且就算是这样,但是我爱她。”
一瞬间我明白了D所指代着的人是谁,我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胸口,那个印记此时正刻在皮肤上,藏在黑色的内衬衣服下,可惜即使能看见,也没办法通过它的反应来确认什么了。
那是他此生最大的缺憾与心碎,他的敌人,当我看着D的眼睛时,他眼神里的挣扎着的东西让我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的那次同行,又像是时隔这么久后再次触碰到伤疤。
而他又因为这些情绪哽住了,彻底停住了,甚至不敢上前,他站在那里,有那么一会儿,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绝望,但感情又充斥着满溢的渴望,没有见过的人不会明白,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能理解那种爱恨交织的混乱关系,这种混乱的内在,已经随着时间被破碎成了破碎的样子,而他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终身看着那些碎掉的地方,不想也不敢再去拾起那些碎片,把它们都凑在一块,一片片地修补。
“所有人都是会被感情左右的凡人,但不能因为这些就止步不前,即使以后会分开,但是情感不会消失,经历不会消失,这也是我能唯一抓住的东西。”我看向不远处的那个黑发青年,摸上肩膀,让自己的手停留在那个印记上面,“反正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不愧是你啊。”D笑了,不过仅仅是嘴角勾起,这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笑容,因为谁都能察觉到其中的苦涩,“大概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吧。”他说,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比谁都在乎,“谢啦,kid,我得再好好想想。毕竟现在可不是个谈心的好时候。”
我:…………
我:哦,确实。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现在还在魔树里,我们还有个世界要拯救,然后这确实不是个谈心的好时候。
看着这人一副“不用感谢我提醒你”的表情,我额头差点爆出一根青筋,再加上脑海里突然浮现的被评价为累赘之仇,于是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或者实在不行你可以试试那个万能的魔咒。”我说,附赠一个看起来万分真心实意的笑容,“跑过去抱着对方的腰,然后一边哭一边说‘但是我爱你’,相信我,绝对奏效。”
其实也没什么深刻意味,就是想讽刺这老混蛋一下,反正他在求披萨店老板宽恕自己几天还款日期的时候也不可能比这更卑微了,总之我满意地看着D那似乎是因为想象出了画面、正神色复杂地想要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反手把背在身后的剑又拿了下来,“其他的等结束完眼前的事情再说,别忘了你说的先打倒猎物就算赢!”我笑着拧了拧剑柄,又重新跑回到V身边去了,也是时候要准备进入下一层了,“打起精神来,老头子。”
“……小混蛋。”D说,故意抬高声音,“越到后面越危险,看好你的小男朋友吧!”
这老混蛋!!!我才跑到黑发青年面前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差点因为没刹住车一头撞到对方的魔兽身上,黑色的大猫不满地朝我抖着胡须,于是它的主人安抚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也听见了,但我只能硬着头皮选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抬起眼睛去瞥V,接着便看见V正以一种挺难形容的复杂眼神瞧着D,他甚至皱起了眉头。不过下一秒,那些情绪就消失了,也可能是被破碎化的虚弱影响而导致的疲倦异常,他重新闭上眼睛,又恢复了安静的姿态,轻轻地从嘴里吐出呼吸声。
我顾不上其他的,既气又急,转身就在V看不到的位置朝D比了个中指(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做起来毫无负担),为这个老混蛋的口无遮拦,然后赶紧过去查看V的情况,用目光一点点扫描着他的身体状况,好消息是没有发现可能受到恶魔伤害的迹象,坏消息是对方魔力的溃散似乎依旧没有好转。
D扛着大剑也走过来,“不如这样吧,”他提议道,“我先出发,你和他可以稍微慢点,我们最后在树顶汇合。”
我没犹豫几秒——换作是平常,我肯定要觉得是自己被D看扁了,不说异议,起码也要还嘴说“你别想一个人独享战斗乐趣”什么的——但现在,我没犹豫几秒就想点头,但理智告诉还要等等V的意见,我还没资格为对方做决定,于是我看向身旁的黑发青年。V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的D,似乎是自我抗争了一会儿,最后才妥协地点了点头。
总之我们现在分成了两个小队,D先行一步,直接从边缘向下跳到了较为深的几层,我和V则是按原有的位置开始一层层往下,最后与D在树顶汇合(这棵魔树的根部与顶端是上下颠倒的,一直往下才是树顶的位置),希望一切顺利吧。
-发布于 XXXX-6-15 14:43
这棵魔树的结构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越往下岔路就越多,别说计划好的追上D了,刚刚开始往下前进了没一会儿,我和V就遇上了一次震动造成的塌陷,由于事发突然,脚下的地面忽然开裂,我急急忙忙甩过去、意图拉住对方的机械手臂也没能派上用场,抓了个空。对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个瞬间我差点心脏停跳,该死的!我跟着一堆石块一起勉强落地,连站稳身子检查状况都顾不上,赶忙沿着裂缝的痕迹寻找那个苍白瘦削的黑发青年。
好在我的运气还没有变得更差,算是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对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真的无比庆幸,因为有一只体型庞大的三头女恶魔正堵在V的藏身之处前,边挥舞着手臂边用那甜腻到恶心的声音说着什么。
那忽然裂开的地面也并非意外的塌陷,而是这个女恶魔的陷阱,V被拉入了噩梦幻境中,对方试图将他永远困死在里面,剥离了V的契约魔兽并操纵着恶魔幻象意图杀死他。不过似乎有点因祸得福的意味,在幻境中停滞的时间减缓了他身上的魔力消耗,用V的话来说,大概也算是变相地帮他多维持了一段时间?我不懂这些,我在这方面一点儿也不擅长,我只是看到他没事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这也并非说情况就是乐观了,我扶住被蓝色大鸟带着从高处跳下来,在落地时却因为体力不支而狼狈地摔倒在地的人,在那一刻,我感觉胸膛里赖以生存的空气都被抽干了,原来比心脏停跳更令人恐慌的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阵心悸,我伸出手,也忘了什么距离不距离礼貌不礼貌的,惊慌失措地就去摸他的脸颊。
V的皮肤本就苍白,在黑色纹身的衬托下就更是白得像张纸,再加上实在算不上壮的身材,这也大概是不少人在看到他第一眼后就觉得他是个病秧子的原因,但现在,他脸色变得更白了,看上去甚至连一点活气都没有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冷静下来,然后我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捧着他的脸,食指抚摸着他眼角的那一片皮肤,V喘了一会气,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的脸不再光滑,也不再像象牙,巨大的恐慌袭击了我,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绝望地想,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彻底碎掉了。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再说一些多愁善感又丧气的话,方才在对方面前说的也够多了……我把V的一只胳膊扛到肩上,另一只手继续扶住他的腰,支撑着对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一点点…皮肤?也可能还混着底下血管…总之这些裂片飘落下来,露出的却不是肌肉的组织,而是一条条可怖的深缝。
“这下D肯定要比我们先到了!”我故意大声地这么说着,“他肯定会尽情地嘲笑我们俩,得意的跟只花孔雀似的。”V侧着脸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于是我又说:“那个家伙就是那样!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
两个人一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我和V说着话,有的没的也说,乱七八糟的也说,也许是害怕对方逐渐失去意识,也许只是为了传达一种“我在这里”的信息,而盘根错节的树根带来的黑暗又太过死寂,我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说自己第一次遇到D的时候以为对方是什么红衣男子大反派,满脸血就算了还面无表情地臭着张脸,于是上去就是一记破颜毁容踢,后来知道这人可能是自己的近亲还颇为忸怩地纠结了一段时间,感觉和对方说话哪哪都不自在,直到提着K做的草莓布丁上门拜访,两个人才好好地坐下来说过一场话。
我说V你喜欢草莓布丁吗,又或者是多层的奶油水果蛋糕呢,每一层都有不同口味的水果。之前圣诞节K做过一个很大的,大家都赞不绝口,我现在刚好也在学,虽然还只停留在纸杯蛋糕的水平,但已经不会把胚子烤糊或烤塌陷了,还能在用奶油上面挤花来。
我还说,到时候你一定要再来Fortuna,这次我一定会等在门口,桌上放着烤好的蛋糕,你一敲门我就去给你开门。
V安静地听着,在最后却忽然如释重负般又笑了,露出了温柔的神情,“果然是不一样啊。”他这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他一步步地走着,手杖便也一下一下地拄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敲在我的心脏上,又回荡在洞穴一样的魔树内部,“我也渴望过被别人保护…被人所爱……”他喃喃地说,咳嗽着慢慢垂下眼睛,“但那时的我,孤身一人,除了活下去别无选择……”
“你和我不一样。”他说,“你……应该是被别人拯救过吧,”我听见他的喘气声,跟在每一句话的后面,小声而又带着颤音,“和我的经历完全相反……差异才会大到,就算是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你也愿意托付信任,甚至予以拥抱和搀扶。”
“我和你不同,甚至相反,这点没错,但后面关于说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的部分……我可不赞同。”我想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下去,但是声音却像哽咽似的破碎了,我牵住他的手,让对方摸上我的肩膀。即使是隔着几层布料,那个印记灼热的触感也毫无保留地袭上了指尖,我看见V的手指颤抖地缩了一下,像是触碰到火焰,被那温度烫到了一样。
灵魂伴侣的印记在相爱之后才会消失,而相爱又只是个笼统的划分,对人的感情到什么程度才算爱?又要爱得多深才算符合?不得而知,但只有这么短的相处,要说能因为某一方的付出,就让谁多么深刻地爱上了谁,那大概都只能算是夸张与虚伪,更何况那像是誓言一般的话,又怎么能够在如此不确定的心情下,以一种近乎在逼迫对方的形式说出口。因此,我想表达的仅仅只是,你是我的灵魂伴侣。
“我不希望你死。”我说。没说出口的另一句话压在舌根底下,从喉咙咽下去。我爱你。但我又清醒地知道你没有爱上我。
V的手臂从我的背上滑下来,他靠着自己勉强站稳了身体,并尽可能地挺直背仰起头,我看见他眼中的光闪动了一下,然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他说,似乎仍然在犹豫,又似乎十分坚定,我听到他的声音,“那只恶魔,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魔,他是一个在追求力量的旅途中,连自己的本心都抛弃了的人。”
“他是D的哥哥。”V说,低垂的黑色发丝间是那双既不诚实也不坦诚的绿眼睛,尽管尽力掩饰,但长长的睫毛仍然在颤抖,像是受了伤的蝴蝶,一开一合地扇动着破碎翅膀。
他顿了一下咬紧嘴唇,魔树深处的隐隐红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看上去疲惫极了,但很平静,然后告诉我:“他也是D的灵魂伴侣。”
伴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以往与D交谈的相关回忆忽然如同扣动了扳机一样倾泻而出,形成的片段画面在脑海中翻滚飞舞,在这些画面中,我看见了初见告别时将刀留给我、转身挥手没有回过一次头的红衣男人,也看见了笑着反驳说“谁说我没有遇到过自己的灵魂伴侣”的潇洒大叔,还看见了方才自嘲已经不再年轻的传奇恶魔猎人。没有什么之后再说也没有什么以后再想,对方要去魔树顶端,就是做好了第二次杀死自己灵魂伴侣的准备。
“……该死的,我们得快点追上D。”我没忍住暗骂了一句,动作也变得急急忙忙,“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我焦急地说,伸手想要再跟之前一样去扶V,而面前的黑发青年却站着没动,他看着我,微微侧过头,似乎是真的对我的话语感觉到迷惑与不解。
“你想要去阻止他们?”他轻声问,眼睛藏在睫毛的阴影下面,透露着点近乎残忍的孩子气,可是从表情与神态上看,他只是单纯地感到困惑,并因此诧异而茫然地凝视着我。
在看到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V看起来更加茫然了,他转动着又干又涩的眼球,像是看向了周围不断朝着树顶输送鲜血的茎脉,但视线却飘忽着没有落在任何一处地方,“他们恨着对方。”他说,似乎只是简单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这对兄弟……从降生之初就注定了只会相互残杀,他们一直在尝试杀死对方……在最后,活下来的只会是其中的一人。”
“操……接受委托的时候D就是这么和你说的?”我目瞪口呆,不过瞬间就想通了关窍,这和之前第一次听到D形容他灵魂伴侣时的我的想法是何等相似,“你别听那家伙的,他就是……”我卡住了,找不到形容词,烦躁地直挠头,恨不得穿越回半个小时前把还能嬉皮笑脸的D给狠狠捶一顿,坦诚一点会死吗!!在所有人面前都嘴硬是什么坏习惯!!!
“总之,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能说能笑好的不行,外表轮廓把自己折腾得勉强像个正常人了……”我顿了顿,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为D的心理健康操碎了心,我说:“……但我知道他这么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的里头……或者说内在,已经破碎得不成样了。”
“他痛得很,但却从来不喊出声,大多数时候只是抱着回忆硬抗,像是准备逐渐在角落里安静地腐烂,你看到过他的那个样子就明白了……停水停电的屋子,连灯都开不了,酒瓶子堆得满桌都是,放了三四天的披萨也能自然地往嘴里塞!我有时候都怀疑他还有没有人类的味觉……”我乱糟糟地说着,末了叹了口气,“他没有从杀死对方的噩梦中醒来过,直到现在也没有。不如说,他从那时开始大概就再没有清醒过……”我说,“我只知道,无论他们最终是谁杀死了谁,剩下的另一个都不会过得更好。”
温热的鲜血自魔树的根茎处溢出,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和水滴声没什么两样,但听起来却是凉到了骨子里,V似乎更加困惑了,像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为什么?”他问。
“因为他们爱着对方。”我说,顿了一秒,然后补充道,“两个爱着对方的大笨蛋。”
V愣愣地盯着我,在听到我的话的一瞬间,他宝石一样的绿眼睛睁大了,里面像是有波光粼粼,他看上去有点怔怔的,我朝着对方再次伸出手,同时半是催促半是征求地往上抬了抬,这次他依旧没有抬起手来回应,但却沉默地向我走了两步。于是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大步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
更多的红色一滴一滴地落下,汇聚在又冷又湿的水洼里,盛不下了就溢出来蔓延开,像一条蜿蜒爬行的蛇。我扶着V一步步地走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似乎正彰显着树顶的临近,在血滴声声中,我听见黑发青年说话的声音,只是声音,他的喉咙大概也破碎了一块,又因为移动而艰难地喘着气,因此说出来的话模糊得像是气音,我没有办法听清。
我停住脚步,在V询问的视线里走到对方稍前一点的地方半跪下来,“这里太坑坑洼洼了,还不好走。”我说,第一次擅作主张,“我背着你吧,就剩最后一点路了。”
接下来的几秒似乎是全然的安静,远处也没有什么低级恶魔窸窸窣窣地隔着树茎爬行而过,连方才总是回荡在耳边的血滴的声音都没有了。良久,也可能并不久,在这样一个像是时间都静止了的时刻,我感觉到V俯下身来,先是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慢慢地将整个身体靠上了我的后背。
V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这次似乎是清晰了,但依旧比平时的语调要低,也更加的沙哑干燥,却又异常温柔,像是一个迷幻黑甜的梦境,这次,我听到他叫了我的名字。
“谢谢你,”很轻很轻的声音,落进水里大概都溅不起一丁点的涟漪,我听到他说:“为这一路,为这一切。”
他呼出的气流扑在我的脖子上,冰冰凉凉,让那处的皮肤酥酥麻麻地发着痒,我背起他,踏着沙石开始爬坡。原本逼仄阴暗的视野随着上坡逐渐开阔,汗从额角渗了出来,我既得意,又伤感,我感觉到来自心底的钝重的压力,确切的说,那是一阵阵摁也摁不住、压也压不下的刺痛,假如可以,我更想把V用力地抱在怀里,一点点地分给他温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心里的焦灼与痛苦。
上到坡顶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的明亮,就如同从密封的匣子来到外面,看着隐隐透着蓝色,在此刻显得格外诡异的天空,我莫名的有种预感,这次的旅程应该马上就要迎来终点了。
-发布于 XXXX-6-15 18:57
妈的毁灭吧这个操蛋世界………
哦,我甚至都忘了,现在魔树也砍完了,恶魔也杀完了,世界刚好被拯救,短时间内还毁灭不掉 :-)
-发布于 XXXX-6-15 19:14
别劝我和安慰我了,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我他妈能开个提问帖吗,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人会有两个灵魂伴侣吗
-编辑于 XXXX-9-26 02:06 -尚未发布
隔了一段时间又翻出这个帖子……账号也好久没登录了,说起来上一次编辑的时候我想着的是一定把自己的全部回复都封存删掉,但过了这么久,应该也算无所谓了,反正那两个混蛋已经走了,并且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
没错,那两个混蛋,操他们两个的,V和D,虽然半魔大概确实都是道德伦理意识比较淡泊的………所以之前听到D的灵魂伴侣是他哥然后他哥和他还相爱相杀的时候我还没什么反应,但是,这个世界,告诉我,为什么能出现“我爱上的人其实是我爹,而且他那个时候甚至还不知道我是他儿子”的这种走向啊??啊??!!这种剧情就是放在无脑act游戏里也会被喷个半死的好吗??
然后是的,我爹就是V,顺便还是D他哥,我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亲人,并且一口气两个。操他妈的,真让人惊喜。
[我没生气啊你看我微笑扬起的嘴角.jpg]
可能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因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束冲天而起的白光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V就是V,唯一的隐瞒就是他分离了自身恶魔面,因为失去力量导致样貌发生了变化——所以,真实的V不但是我爹,还是个一米九,上能用刀手撕空间、中可搓剑阵揍D、下可开真魔人创地狱井的狠人,真·完全不需要我的保护。
还有D,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发现V与恶魔面重新融合恢复真面貌的时候对方脸上是和我一样的懵逼,也就是说起码,V不止是瞒着我一个人——虽然好像也没有多安慰——然后,这个一路上都没把自己变了样子的灵魂伴侣认出来甚至还态度极差的人,是怎么好意思在短暂地懵逼完之后就冲上去质问人“你还好意思回来的”??而且看对方抬手又要划空间走人,居然还能真的能死皮赖脸地抱着V的腰,然后一边朝我使眼色一边哭一边说“但是我爱你”,以及“你儿子也爱你”……………好熟悉,谢谢,我后悔给他出的主意了,很彻底。
反正我是听到那句“你儿子”之后就一脸WTF地站在原地,V也是一脸表现得不明显但绝对是很懵很茫然的表情——好嘛,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一路上,他都以为,我是D的儿子——所有人中唯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似乎只有D,他抓着V,抓着他哥,抓着我爹,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大概帮我和V把这么多年三人份的旧全叙了,我也在那个时候反应过来一拍,所以,D现在就是我叔了吗??
好家伙,比曾经以为D是我爸而我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给对方来了一记毁容踢的更可怕的现实出现了,D是我叔,而我爹是我的灵魂伴侣,我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我爹一见钟情了。
然后下一个反应是。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的灵魂伴侣是自己爹啊??为什么会有人有两个灵魂伴侣啊???即使是分离然后重塑也不能这样算吧??操啊,世界搁这卡bug呢??
操。操他的,这个见了鬼的世界。
还有,把人蒙在鼓里很好玩吗,操你们的,瞒了我这么久的D,和可能性质稍轻但同样好不到哪去的V。操你们的。
我想要怒吼,想要发泄,想要质问,但这些我都没说出口。事实上,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隔着不远也不近,但偏偏就是已经变得难以跨越的距离,我与V对视,首先意识到的是他的眼睛不再是绿色了,而是被暴雨淋湿漂洗过的天空一般的浅蓝。他的嘴唇紧抿着,头发是梳上去的更偏严肃的造型,却还是有几绺散开来垂落在额头上。他的脸很年轻——也许在二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可他的嘴唇、他的额头、他的肩膀和收紧的下颚,却无一不表现着一种与年轻外表完全不符的成熟,和从看到D开始就竭力端着的作为兄长的威严。
但在这层疏离与不可侵犯的高傲下面,他那双蓝闪闪的眼睛里面却又是一种别的东西,我感觉得到其中所表示出的不安、严厉和……一点点的渴望?……大概是我看错了,但那一点点东西所代表的可能,在当时何止是诱人,简直就是蛊惑和诅咒,我握紧双拳,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一步,而对方在这个时候却移开了视线,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像水鸟一般擦着海面倏地飞过去,翅膀要碰不碰地轻挨着水面,却是连一丝反光的涟漪都没有留下。
犹如一盆冷水倾泻而下,我浑身湿透地打了个哆嗦,从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中清醒过来。好险,我既庆幸,又悲哀地想,否则我大概下一秒就会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来了。
颠倒生长的魔树顶破了空间的裂缝,掀起一阵巨大的震动,我看到D与V对视了两秒——尽管比起对视,那大概更像是某种剑拔弩张地互瞪——但我知道他们是在无声地与对方交谈,因为随后两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V先断开了眼神,而D转身背对着魔树的边缘,朝我挥了一下手。
“我们得去关上那个空间裂缝。”他说,见我还是一副愣然的模样,便又随意地抓了一把头发,抬起一边的眉看向身旁的人。
V冷哼一声,微微仰起头似乎是轻蔑地看了D一眼,“首先要去魔界将这棵树连根斩断,”他说,抬起手臂将方才还气势汹汹指着对方的刀收了回来,“然后我会用阎魔刀把这个裂缝封印。”
“等等……”我不确定自己是喊出来的还是说出来的,总之就是脱口而出,“可是这样你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着去。”D笑眯眯地指了指身边的人,他说:“下面很危险的,总要有个人帮忙和照顾你老爹。”
“你们都去的话,我是不可能留在这的。”我咬着牙说,像被激怒了一样地瞪着眼睛——事实也确实如此,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我直直地看着他们,D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皱了皱眉,似乎是准备说些什么,而我则是如临大敌一般绷紧了肩膀,毫不示弱地面对着他。
“行了。”传来另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场沉默的对峙,V不耐烦地看了看我们两个人,像是在看两只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试图从对方身上啄下来几根羽毛的聒噪大鸟。D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像是并没放在心上,“老哥。”他笑了笑,转头问对方:“要不你来跟他说吧?”
对方话音刚落,我下意识地就生出一点抗拒,但那两个混蛋显然没有一个想要征求我的意见,D转身走到了稍远的地方,为我们留出谈话的空间,该死的体贴,而V转过脸来,他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我。
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想起在即将结束的战斗末尾曾经看到过的情景,在破败的废墟之上,在灰尘黯淡的光线之下,高挑瘦削的黑发青年用手杖模仿着小提琴的演奏动作,一曲终了后,V高傲地点点头,仿佛把这当作了舞台演出的谢幕,转身离去,死去的恶魔在他身后化作飞灰,被风一吹就飘散开。
我看着他,现在的和曾经的,在这一刻全部都被我看在眼里,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但却那么强烈。他那双小提琴家的手苍白而有力,修长结实的双臂也是如此,我看着他将手中的刀转了半圈,利落地归刀入鞘,同时短促地命令道:“过来。”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再次记起当时的那个场景,魔树果实成熟后的幻境像是被打碎成了万千碎片的巨镜,清脆地往下落,其中反射的光晕似乎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他的身影站在其中,像是与那团禁止触碰的光芒融为了一体,如果抬起头直视,便会被刺得眼球胀痛,泪流不止。而那双明明转动着,却仿佛不带任何人类情感、宛如无机质玻璃一般的蓝眼睛,也早就将我阴暗的心思看穿,将它们化为一团皱缩着的漂流物,被冲上海滩,赤裸裸地暴露在太阳光底下。
我后退一步,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魔界那片荒芜焦土的风自空间裂缝中刮来,仿佛穿过遥远的时空,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V没有对我这种有些伤人的举动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朝着我的方向伸出手,向上摊开,随后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杂乱无章的念头充斥着大脑,烈火似地烧起来,像是忍受着痛苦一般,我紧抿着嘴唇,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到最后颌骨也真的痛了起来。我想要摇头,想要远离,想要拒绝,想要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走,但似乎再怎么样挣扎都无济于事,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我还是向他走了过去——跨过碎裂的幻境,我慢慢向V走过去,他的手摸上我的手臂,眼睛里似乎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接着,他用力地把我拉近。
我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蠢爆了而且极其意味不明的动作——闭上眼睛——当然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似的又迅速睁开,幸好对方似乎并没注意到,把我拉过来大概也只是受够了我的磨蹭,而又这样显然比较省时间。V松开手,沉着嗓音用冷静的语气开了口。
“你留在这里。”他说,声音像冰冻的海面一样平稳,面对D时我尚且还能据理力争地跟人辩驳,甚至是脸红脖子粗地吵起来,可现在,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方还是那副模样。我忽然这么想道,一样的站姿,一样的口吻,一样的语调,甚至连拧着的眉都是熟悉的模样,还有更多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东西,也许是一样的高傲?一样的自作主张?总之是几乎没有一丁点变化,只是那层曾经袒露出来的软弱,现在又被彻底地藏了起来而已,他取回了原来的力量,取回了真正的名字,深埋起来的软肋不会再轻易示人,也不再需要保护与安慰,所以,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他现在不再需要我了。
猛然间得出的念头就这样钻进大脑,像一柄铅锤轰然落下,砸裂了最后的一点幻想,他的目光是那样近在咫尺,看起来却又是那样的冷漠,我的心涨得太满,压制住的情绪又太多,以至于到最后几乎是连最初的一点酸涩与痛楚到感觉不到了,我垂着脸,说不出是很在乎,还是一点也不在乎了,总之就是近乎麻木地听着他正说着的话,然后点点头。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反常,V踩着血红的地面,魔树枝干缝隙间些许的阳光照射进来,暗沉沉的光线下,对方皱着眉头,抬起手——他只做了这么个动作,我看在眼里,就感觉心里猛地被揪紧,一会儿浮起来,一会儿沉下去,心脏仿佛有大半都被浸在了水里,随他的一举一动起伏——戴着半指手套的手交叉在胸前,对方抱着双臂,最后叹了口气。
“你压根没有在听吧?”他这样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沉默地低着头,随后似乎是听到了来自面前人更轻的一声叹息,有点无奈,像是面对着不听话的孩子。
怒火再次升腾起来,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如此情绪化——也许从某种事实的意义上来说,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恶魔,可恶又可恨、肆意把弄人心的恶魔——我压制着怒气的将双手攥得死紧,视线移到了他绣着荆棘花纹的外翻衣领处,那里大概是对方灵魂伴侣印记的位置,我能感觉到——讽刺的是,直到现在——我依旧能感觉到我们之间印记存在着的共鸣。
“我有在听。”我说,笑了一下,用着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的口吻,“父亲。”
故意叫出了这样的称呼,或者可以说是报复性的,看着对方明显顿了一下的表情,我扯出笑容,随后倒也真的无端感觉到了一阵得逞的快感,也许还夹杂着讽刺的恶意,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抬起头与他对视,第一次不带掩饰将自己的挑衅与不甘表露在外。
对方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但里面分明又是受到什么有趣挑战后陡然升起的兴致,像是属于战斗一样的快意,我看着眼前的人,甚至无暇觉得他这个样子事实上应该是压迫感十足,因为那种张狂与傲慢实在是美得惊人。那是一种猛兽般的美丽,在他的脸上写着轻蔑、优越和对自身力量绝对自信的游刃有余,如果硬要形容,那应该算是既强大又残忍,但又着实迷人的一张脸,被这种视线盯住,就像是被天敌锁定了位置,时刻可能被对方扑上来,用尖牙咬住喉咙给予的致命一击。
我离他更近了,衣服与衣服发出布料摩擦的声响,他伸出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不再是像方才那样不经意间的触碰,而是抚摸一般的停留着,从半指手套中伸出来的手指轻巧地跳跃,一根一根的抬起来又落下去,像正弹奏着一把崭新的琴。
我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对方的动作,身体僵硬,呼吸不自觉得放轻,眼前的人似乎很满意我这样的反应,他换了个姿势将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则是慢慢往上,指尖似有若无地轻点着。他的手冷得像刀,我这样想着,但依然没动,脆弱的脖颈被触碰着相当于把要害送到对方手里了,于是这个时候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书里动脉被割破时所描述的画面,人体内的血压能让血液喷射出两三米远,而按照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大概两个人的每一寸皮肤都会完全被温热的鲜血所淋湿吧。
在擦过喉结旁的皮肤时还是没忍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听上去更像狼狈地闷哼了一声,我感觉对方似乎是想要轻笑出声的,因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微笑,接着,他将手指伸进我的头发里,把我的头拉到自己跟前,吻了我。
没有人闭上眼睛,我们互相注视着彼此,半掩在那双眼睛里的蓝色近在跟前,眨眼的时候睫毛都贴在一起,于是直到现在我似乎还能回忆起对方睫毛扫过脸颊时那柔软的触感,亲吻着的唇间,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开来。我有种错觉,自己正亲吻着一团融化着的雪,又或是一簇冰凝的火焰,一阵灼热,一阵冰凉,这些感觉萦绕缠绵,以嘴唇的接触点为中心,逐渐占据了我的全身,这个吻仿佛也有了生命,形状,味道。
可是这个吻太短了,短到大概只有几秒钟,短到后来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我都会想当时的自己应该是要抓住对方的,不是更早也不是更晚,应该是正正刚好的几秒钟之后,在对方想要抽身离去的时候伸出手去抓住面前的人,用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吻回去。
那双颜色好看的眼睛也许会惊讶地睁大,然后便是不悦地瞪视,我的嘴唇感觉到刺痛,是对方用前牙咬着那块皮肉留下的带着深深齿痕的伤口,血涌出来,分别被两个人咽下去,对方挣扎着想要从这种被压制的处境里挣脱出来,而我也一定会牢牢地抓着他不放手,鼻尖碰着鼻尖,牙齿撞着牙齿,呼吸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大概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
风带着冷冽的温度,自下而上地灌进衣服里,将面前人白色的碎发吹得上下乱飞,摸着对方侧脸的手移开,像是刚打完一场不能示弱的战役,结束了这个吻的同时两个人都在微微地喘着气,沾染着血红的嘴唇在视线中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着大脑,我因此忍不住地飘飘然起来,甚至想要得寸进尺,于是接下来我大概会和对方说………
那些词句始终只在唇边徘徊,到最后却也没能说出来,我从数不清是第几次的相似的梦里醒过来,像是追逐着井中之月的愚人,终于从冰冷黑暗的水中破水而出,浑身狼狈浸透着冰凉的液体。用手背抵住眼睛缓了几秒,我直起身体,窗帘在寂静的深夜被风吹起,几个月前V就是这样出现在窗台上,可现在当我扭头看过去时,却是理所应当的空空如也。
于是又庆幸起来,觉得幸好当时的自己没有那么说也没有那么做,明明到现在为止,心里面已经很清楚对方的回答会是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又感觉到一阵难言的苦涩,睡意烟消云散,浑浑噩噩地揉着太阳穴,我坐起来愣愣看着黑暗中虚无一片的前方,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打在地上,然后便发现了在这个夜晚吵醒我的罪魁祸首。
放在床头桌前的深色封壳书本摊开来被风吹得哗啦作响,那是V临走之前留下来给我的诗集,先前总是被他拿在手上,时不时就从里面念出那么两句,什么星辰啊璀璨的,可惜我似乎没继承到对方的一点文艺气质,当时听不明白,挠着头半天只能说出来“还挺有意思的”这种话,而现在翻着一字一句地仔细看,也依旧还是半懂半不懂的。
好像忽然想起了在那边的什么东西,我伸长了胳膊够到桌面,把那本诗集拿了过来,指尖轻抚着封面凹凸不平的花纹,那个字母逐渐被描摹浮现在脑海里,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鬼使神差的,我又把它翻开,随意的并没数着页数,虽然思绪万千,但同时,那几行映入眼帘的诗句便也被轻声地念了出来。
在苦涩的悲伤中,我诅咒我的星辰,是它让我的爱恋如此崇高,而我却如此低贱。
回荡在耳边的却并非我自己的声音,而是另一个更加低沉的嗓音,黑发的诗人垂眸看着书页,随后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那双属于诗句的深绿色眼睛抬起来,又眨了两下,“抱歉,”他看向我,“我读书有点入神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顺着对方手中的诗集往上看,于是这时候眼前的景象就又变成了拿着这本书站在悬崖边的白发男人,那道修长的身影几乎要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扬起的手边带动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摆,“帮我保管好这个。”他看向我,“下一次我会再拿回来的。”
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光线下流动着暧昧的湿润,说出的话却像是不带任何感情,而我刚刚才从那唇间偷得一个吻。
想着想着又生起气来,我愤愤不平地想怎么会有这样可恶可恨的家伙,上来吻了别人,然后转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起告别的事情,最后还真的一走了之,仿佛是随心所欲惯了,一点儿也不在意其他人心里面的那点想法。就跟他要把诗集递给我时那样,不等我的反应和回答就微微抬起下巴催促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毫不掩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似乎在低语着:“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
于是这本诗集现在就被我拿在了手里,低头看着正正好好被翻开的那一页,说到底,我依旧不知道对方说那些话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在当初念出这句诗的时候,对方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对待晚辈?还是对待着一个可能的伴侣?……但无论如何,现在要去深究那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走了,我再次对自己说,而在过去的事情里走不出来的人,也只有我罢了。即使再怎么用委托去填满空余的时间,最好是紧迫到没办法分心去思考,但那个人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有时候是在梦中,有时候就像在眼前,就站在我的身旁,就在我的面前,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成了像是一段褪色影像一般是个遥远的模样。
而对方口中的保管期限,恐怕就得要更久更久的一段时间,具体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但大概总归是永远不会再有的下一次见面了。
回来之后,一直负责安排D与委托人交接的中间人曾找过我,他说对方在这次出门前把事务所的房契暂时放在了他这里,但是现在嘛……给我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物归原主了。
“我当初还奇怪那家伙怎么会提前把这东西给我,还做出那种最后托付一样的表情。”他在说这话时正抽着一支雪茄,他和D认识的时间比我还早,已经很长很长了。他抖了抖烟灰,不说了,而我在心里补完了剩下的言外之意,那就是D没想过要回来,没人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灵魂伴侣,也许一开始,D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会再次杀死对方,但这一次,他同时也希望自己能被对方亲手杀死。
我沉默地接过事务所的钥匙,老道的掮客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摇了摇头,心里面想着,也许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死掉,尽管过程曲折,但还算顺利,最后更是皆大欢喜,毫无疑问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美好结局……个鬼啊,那也不是D那个老混蛋瞒着我的理由!!一想到对方边嬉皮笑脸边做着这种准备,我就更生气了,而且在现在这么个结局的映衬下,他们还真是走得亳无后顾之忧啊,两个世纪大混蛋!!
总而言之就是,操你们的,那两个混蛋。
我合上诗集从床上爬起来,整个房间都是一种笼罩在黑夜之下的暗色,眺望窗外,城镇中孤单的灯火与漆黑的山影交相辉映,没有开灯的地方便只能隐约看清房屋边缘的一团模糊。这时忽然有一小片光亮飞逝而过,似乎是……流星?但又不太像,因为转眼就犹如纷飞的萤虫般四散开来,我眯起眼睛去看,那些蓝色白色的光便已经星星点点的消失在了夜空中。
谨慎起见我用了点魔力去探测,好在没有任何异常,便安下心来,探头往外面望的时候倒是听到了巷子里铁皮垃圾桶被撞翻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微弱的窸窸窣窣,像是什么人摔成一团,正在扒拉着推搡着爬起来的声音,大概是哪群醉汉,喝到现在这么个时间,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回家。
今晚的月光惨白得像把锋利的刀,抬起头想直视时便直直地刺进眼睛里,我关上窗再拉上窗帘,坐回床边拿着手机想继续这篇文字的编辑——没错,也就是现在——我却又听到一阵动静,这次似乎是来自我家的楼下,是车库卷帘门传来的轻轻敲击声,正有规律地重复着。
这就肯定不可能是风声了,我套上外衣,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拿出了枪械,这个时候那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我屏着呼吸安静地听着,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不放过一点细小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便是门铃被短促地按响了一下,随后似乎意识到这种深夜的门铃声实在太过扰民,来者顿了一下,又改为了轻轻地敲着门。
无意识地松了口气,我把枪放下,猜测大概是来寻求帮助的流浪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可能是需要食物?冰箱里貌似还有今晚吃剩下的蛋糕——我做的,味道还不错。但无论如何,我得下楼去给对方开门,就先写到这吧。
End.
可能会有一点小后续(x),或者从其他人视角再迫害一下崽(飞快逃走
【DV/NV】遇到灵魂伴侣究竟是什么感觉?(上)
#尼禄视角
#原作时间线+灵魂伴侣AU,设定每个人身上都有代表这自己灵魂伴侣的印记,当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印记会有反应,而当两人相爱确定关系之后印记就会消失
#NK亲情向,V和V哥一人论(指V就是V哥换了个脆皮的壳,V·没有抛瓦版·哥
高级恶魔猎人交流板块>>感情问题专区
提问:遇到灵魂伴侣究竟是什么感觉?
@Fortuna知名恶魔猎人
-发布于 XXXX-05-26 22:54
如有猎杀恶魔业务可看主页联系方式,需求多的可打折。
拉回正题,作为一名单身到现在的男青年,且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不染发(头发颜色是天生的)......
#尼禄视角
#原作时间线+灵魂伴侣AU,设定每个人身上都有代表这自己灵魂伴侣的印记,当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印记会有反应,而当两人相爱确定关系之后印记就会消失
#NK亲情向,V和V哥一人论(指V就是V哥换了个脆皮的壳,V·没有抛瓦版·哥
高级恶魔猎人交流板块>>感情问题专区
提问:遇到灵魂伴侣究竟是什么感觉?
@Fortuna知名恶魔猎人
-发布于 XXXX-05-26 22:54
如有猎杀恶魔业务可看主页联系方式,需求多的可打折。
拉回正题,作为一名单身到现在的男青年,且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不染发(头发颜色是天生的),但我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自己的灵魂伴侣,因此这个问题算是强答一波。虽然我没有遇到灵魂伴侣,但我身边有不少人遇到过,在聊天中便也听过不少,这里就写一些我知道的故事吧,希望可以给提问者做个参考。
首先交代一点前提。因为一些身世的原因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最亲近的人大概就是义姐K和她的哥哥,后来发生了一些比较糟糕的事,K的哥哥在那场意外中为了阻止幕后主使的阴谋,同时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救我而遭遇不测,最终被杀死了,因此现在就是我和K在一起生活,不过我们收养了不少可爱的孩子,顺便还多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亲戚,而且大概应该也许可能算是长辈……这个一会儿再说,我脑子里要出现第一次和对方见面时我是怎么跟他打招呼的友好画面了。
然后第一个遇到自己灵魂伴侣的人是我和K共同的好朋友M,一个可爱的姑娘,在附近餐厅做服务员,顺带一提这家餐厅算得上是城市旅游的必来打卡点,披萨真的很美味,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每天都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因此很快就碰见了自己的灵魂伴侣。
那天她急急忙忙冲进来的时候我和K正在收拾着餐桌(饭是K做的,我负责洗碗),而且走进来往那一站就是不说话,我们以为她被什么麻烦缠上了就赶紧一左一右地凑上去,K挽着她的手臂,我……我笔直地站着显得自己很有力气,总之都是表示“你有我们呢!”这么个意思,结果M脸上的红晕不是急出来的,是不好意思羞出来的,支支吾吾地就跟我们说她今天遇到了一个人,然后身上灵魂伴侣的印记在那个时候有了反应,闪着光发着烫,把她的心口都烫得一跳。
说实话,我当时心里面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这描述有点夸张,灵魂伴侣的印记,每个人都有的嘛,只是形状大小和在身上的位置千差万别,我也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过自己肩膀上的印记,实不相瞒我到如今也没看出来那个印记具体描绘的究竟是什么图案,感觉有点像一本被翻开的书,但后面那团像是黑色影子的东西却又解释不出来含义了,总而言之,我感觉灵魂伴侣的印记更像是个别致的纹身。
当然,虽然我这么想着,但我没说,因为我情商高,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是K瞥见了我的表情然后狠狠给了我一肘子,接着K坐到M的身边,神情惊喜又诚恳,跟她说:“真的很高兴你愿意把这份喜悦第一个分享给我们。同样的,如果你需要几个倾听者,我和他(这里说的是我)都愿意极了。”K眨眨眼睛,又指了指她捏着裙摆的手,“尤其是在现在,你难以静下心来的时候。”
啊,满脸温柔眨动着那双棕色眼睛的K简直就是天使,就跟我们收养的孩子说的那样,没有人能抗拒。我捂着腹部痛苦地想,果不其然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M虽然依旧红着耳根,但还是开了口。
她是这么说的:“那是一种奇妙又绮丽的感觉,就像是走在一条遍布着薰衣草与葡萄酒的路上,在花丛逐渐矮下来的时候忽然看到相邻的小路也走着一个人,我们正在看着同一株美丽的花儿,于是措不及防地就对视了。在这场眼神交流中,我们惊讶不安地看着彼此,但又各自知晓自己被对方所爱……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她捂着发烫的脸颊,眼睛却闪闪发亮,“啊呀,是不是太抽象了?”
我想点头说确实,但K又给了我一肘子,于是我只能继续痛苦捂着腹部说不出话,这个时候K去握她的双手,惊喜地说:“一点也不,这可太浪漫了!”而对方羞涩地低着头,告诉我姐和我说:“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了下一次的见面时间,但现在他就已经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我总是想到他。”
“你要爱上他了。”K的声音很轻,也很慢,她就这样慢慢地,边想边说,“我想……你一定得带他去看看这边的海,你最爱的那片海。没事的别担心,亲爱的。”K又调皮地笑了,戳戳对方染上红霞的脸颊,“我敢说,他现在也一定满脑子都是你呢。”
我姐说的没错,他们很快就相爱了,大概……大概就比一只巨型稻草人从甩着刀刃转起来再到糊人脸上的速度慢上一点,我知道这个形容挺古怪的,但他们爱上彼此的速度真的就有这么快,快到我忍不住在一次猎魔的委托中跟同行的人吐槽:“他们居然马上就要订婚了,这才多久,都不好好考虑一下的吗。”
嗯对了,这个同行的人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亲戚,鉴于对方也没告诉我具体的关系,只知道我们俩应该是一个家族里有点血缘关系的(这个都是我自己猜出来的,那家伙啥都不说),所以平时我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在这里就简称D好了。
“果然是没切身体会过遇见灵魂伴侣时感觉的小朋友啊。”D听完了我说的话后是这么回复的,要知道我最讨厌……呃也不是讨厌,就是不服气,有种被对方低看一眼的感觉,虽然他可能是最合理这么喊我的人了(指可能是长辈),反正我不喜欢被他叫作kid,当时就很不服气地呛回去了。
“你不也是没有遇到过,而且还欠着一堆的债。”我没好气地说,因为自从我认识对方这人就一直是副吊儿郎当的单身模样,身边倒是有两个帅气漂亮偶尔合作的女搭档,我和K一开始还以为金长发的那个是他的恋人,但D说那是他的债主,并且经常抢他猎杀恶魔的生意——“饶了我吧,我现在一看到那两个女魔头就想到账单。”这是他的原话——而遇到灵魂伴侣的人通常都不可能是单身(字面意思),于是我简单粗暴地得出了这人和我一样是个没有切身体会过那种感觉的人。
哪知道这家伙露出了一副神秘兮兮(可能还有点洋洋得意)的表情,“谁说我没有遇到过自己的灵魂伴侣。”他似笑非笑地这么说道,伸了个懒腰把大剑放回到背后,托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忆,然后说:“我和我灵魂伴侣认识的时间大概比你的年龄都要长了,kid。”
“哈???”疑问和好奇压倒了不爽,我脑门上的问号大概是要凝成实质了,D只是瞥了一眼就贱兮兮地笑起来,肩膀都在抖,我看出来了,这人刚刚就是在洋洋得意,因为他一边笑还要一边说没想到吧,现在只有你是没有灵魂伴侣要的小可怜了。
我:………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突然到我都没意识到现在真的是他说的这么个情况…等等……
我反应过来,然后炸毛:操!你才是没灵魂伴侣要的小可怜呢!!我只是还没遇到!
D(在我眼里):略略略略略略。
我怀疑如果有一天D走夜路被人套麻袋,那也绝对是因为对方太欠揍了,反正我当时真的是要被这人逗弄小孩一样嘲讽的表情气到七窍生烟,因此直接就说:“你说你已经遇到了灵魂伴侣,那你怎么没和她在一起啊!”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在那个瞬间我的情商刚好离家出走了,然后身边也没有K能及时地给我一肘子让我把话咽回去,总之我就是把这句话就这么毫无心理压力地说出了口,而且说完后还浑然不觉,直到D逐渐收起笑容垂下眼睛变成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点不对,抬起一点视线去看对方的眼睛,又似乎没有那种悲伤的情绪。
何止是没有悲伤的情绪,他的眼神简直有点冷酷,我觉得他这个样子其实挺让人畏惧的,完全不像平常总是嘻嘻哈哈的那个浪荡子,倒是有点我与D第一次见面时对方那个冷漠的回头给人的感觉——溅上去的满脸鲜血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滑,挂在他的鼻尖上,他眨着眼睛偏了下头把那滴血甩下去,但随即又是一滴流了下来,鲜血染红了他的半张脸——我因为这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而骤然收紧了下颚。
不过在D抬起胳膊摆了摆手后那股压迫感就消失了,他像个懒洋洋晒着肚皮的大型猫科动物,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随后漫不经心地说:“我有我的理由。”他耸耸肩,又告诉我说可能是因为他们认识了那么久的时间,即使后来见面的次数少了也还算是有点联系,直到现在才是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消息。
“从第一眼看到彼此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灵魂伴侣了,但后来我们两个人身上的印记却一直没有消失。”他说,似乎很是遗憾,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应该说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印记没有消失就是意味着他们一直没有爱上彼此——但说真的,即使我再怎么怀疑那种灵魂共鸣的科学依据,听到居然有因为没有相爱而分开的灵魂伴侣时却还是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种情况……不可能吧。”我脱口而出。
“可能哦。”D笑眯眯地说,拍了拍我的肩头,“别说爱上彼此了,我们当时简直是相看两厌,打的你死我活恨不得杀死对方。”他抱着自己的胳膊靠在墙边,语气平稳,仿佛在评价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样能爱上就见鬼了。”
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附和他说“你说得对”还是反驳说“你怎么那这么说”,但我的情商告诉我现在应该不说话,于是我低着头沉默着,就在这时,D忽然很大力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操!你干嘛?!”我猝不及防,差点脸着地,怒气冲冲地转头,而对方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恶魔,“打起精神来了,kid。”他笑着说,然后拔出枪先一步走了过去。
之后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我也没再和D谈论过什么灵魂伴侣的事,实际上我跟对方很多时候都是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各自经营着事务所,久的时候甚至可以几个月不见面。对了顺带一提,订婚的两个月后M和她的灵魂伴侣结婚了,我和K应该都是算作女方的亲友团,最后还拿到了豪华版的喜糖,粉红色爱心的印在糖纸上,特别好看,K很喜欢。
神父念完誓词,宣布可以亲吻新娘的时候大家都在超大声地起哄,万众瞩目的新人们也是紧张害羞地拉着彼此的手,但M和她灵魂伴侣脸上的幸福与喜悦即使是我这么个没经验的单身狗也能轻易读出来,于是我拉着和K一起,也加入了起哄的行列。
无论如何,我感觉遇到灵魂伴侣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毕竟两个人能相遇的概率可是很低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感觉不到印记的灵魂共鸣(感觉这里在说我自己呜呜呜),因此一旦遇到了就一定要把握住啊。
-发布于 XXXX-05-27 08:12
喂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不应该和我一起感动于M和她灵魂伴侣的绝美爱情吗???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关心那个老混蛋的感情故事,别撺掇了我是不会去问D的,这明显可能是人家的伤心事啊,我才不干那么没眼力见的事,上次说错话我都有点后悔了,所以别好奇了我是不会去问的!我发誓了!
-发布于 XXXX-12-25 22:53
大家圣诞节快乐,没错是我,那个半年前发誓绝对不会去问D过往故事的人,但是别误会,作为一个成熟的恶魔猎人,我没打破自己发的誓。这次忽然跑回来更新后续是因为也算是通过身边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了一点内容,总之就也码上来吧,话说都过了半年了你们怎么还在蹲啊,都不用接委托赚钱的吗……
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次的圣诞节了,这种节日大家不都是要跟亲近的家人聚着过嘛,于是今年的时候K提议说把D那家伙邀请过来和我们一起过节,还可以把他的两个女搭档T和L也叫上(由于都是从事杀恶魔相关工作的人,她们现在跟我和K也挺熟的了),人多热闹,她可以做一桌丰盛的圣诞大餐。
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棒,立刻就送去邀请,他们也都一口答应,两位女士还热情地表示她们可以提早过去帮K一起准备,烤烤饼干什么的,T说她要给我和K收养的孩子们一人一条新围巾,L也不甘示弱地表示那她就一人送一只熊娃娃,而穷光蛋D左看看T右看看L,最后问我还缺不缺圣诞树,他可以现砍一棵扛过去——“毕竟森林里的树不要钱。”他是这么说的,而两位女士同时给了他一个鄙夷的嫌弃眼神——不过说实在的,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大概因为这种温馨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了,反正最后我说:“你们有时间过来就够了。”我挠挠头,大概还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我和K都很开心。”
总之圣诞节晚餐就在这样的一个前提下开始了,出乎我意料的是,餐桌上最会调节气氛的居然是L和T,而平常对着恶魔都能骚上两句的D反而是话少的那个,他默默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偶尔看着窗外彩灯缭绕的街道,在其他人询问或者提及他时才会微笑着说上那么一两句。
孩子们拆开他们带来的礼物的缎带、从包装漂亮的盒子里拿出可爱的小熊时,他更是对着这副画面忽然出了神,连T正在叫他都没听见,转过头来之后还愣愣地盯着T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解释说自己走神了,奇怪的是T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两个人继续说起话来。
把孩子们赶上床,确认每个人都抱着小熊乖乖地躺下了,夜晚后半截的时间就是属于大人们的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喝着酒看着电视聊着天,K和L似乎对着一本时尚杂志在讨论着美甲,而我则是带着方才晚餐时被勾起来的好奇心悄咪咪地溜到T身边,金发女人正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吃着一碟曲奇饼干。
她似乎也知道我要问什么,只能说女人的敏锐程度有时候真是恐怖如斯,“别担心D那个样子,他没事的。”T说,又拿起一块饼干,“大概是今天的气氛让他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而那些往事又刚好不太愉快。”
“……是吗。”我知道今天聚在这的人里面,大家都有只属于自己的一段回忆,并且在很多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会跳出来让人心脏抽痛,但既然没有表现出来,那大概就是不想惹人担心的意思了,但我回头看了看屋子里面正半靠在沙发里脸上盖着本杂志、并且还跟我有着点血缘关系的男人,还是没忍住,我小心翼翼地注意着T脸上的表情以便在触及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前住嘴,我问她:“D之前有遇到过他的灵魂伴侣是吗?虽然听他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他是因为这个难过吗?”
“他把这个都告诉你了啊。”T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说算是吧。我观察着她的神情,发现自己似乎是得到了可以继续问下去的许可,于是用手臂撑着阳台的栏杆挺直了身子,风把外套吹在身后,我把声音放得更小了一点,“那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吗?”
T还是没给肯定的回答,依旧说算是吧。于是我按照自己的想象套了一套情侣吵架分道扬镳的模板上去(事实证明模板就套错了),并且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往里面添油加醋,我想到之前那次D和我说的那些话,没忍住嘀嘀咕咕,说就算没相爱也不用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他们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怨侣啊。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T在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简称,仿佛我就是个傻子。
于是我茫然地表示:“?”
T很快收起了那个眼神,她扶额重复了一遍我说的那个词:“怨侣……是我想错了,D这家伙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我更茫然了,组织了下语言:“不是他和他的灵魂伴侣因为相处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爱上彼此,最后分开了的故事吗?”
T的神色忽然变得更复杂了,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自己指尖沾上的一点饼干渣,她反问我说:“这就是D告诉你的?全部?”
说实在的,我简直要被她那遮遮掩掩的态度给搞糊涂了,不耐烦地就点了点头,T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放低了声音开口告诉我说,D的灵魂伴侣早就死了。“因为一些意外,他的灵魂伴侣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他为此一直很自责,但这不是他的错,更不是对方的错,只能说是命运弄人了。”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这样就能减轻这些话里蕴含的悲怆,“至于什么一直没有爱上彼此,”T抿紧了嘴唇,“大概这就是他所希望的吧。”
“他所……希望的?”我手脚发麻地说,已经听不懂了,而T则是看向阳台外面,此刻天空中正燃烧着烟花,炸开后金色和银色的光芒如梦似幻地照亮了人的脸,散开的火花不断下落,簌簌地改变着色彩与形状,最后如同闪烁的星光一般消失在了夜空中。
“他们两个人用L的话来说就是,我从来没见过关系这么差的灵魂伴侣!她是这么说的,如果把流血厮杀视作他们对彼此爱意的展示,那他们确实有够坦诚的。”T无奈地叹了口气,而我哆嗦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这种相处方式真的不是什么宿敌吗。
“反正宿敌这个词肯定是是比怨侣更适合形容他们。”T凉凉地看一我眼,“他们两个大概生来就注定如此,要一直不断地纠缠下去,直到一个把另一个彻底打败。”看得出她为形容这种扭曲的关系也是尽力了,可我依旧似懂非懂,难道灵魂伴侣这个设定原来不止是会让人相爱还可能让人相杀的吗?那种“你身上印记代表的人可能是你的一生挚爱也可能是最后杀死你的人”的感觉……不浪漫,反正我觉得一点都不浪漫!瞬间变得血腥了起来好不好!!
“谁告诉你他们两个人没有相爱的,都说了别信D在这方面说的话。”T皱眉,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她的眼神落到了我的右手上,我茫然地攥了攥手指,随后意识到她可能是在看我收在鬼手里的那把刀,“他在他灵魂伴侣的事情上就是个偏执的疯子。”她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下了定论。
“可是爱上彼此之后印记不是会消失吗?”我不禁问出了这个极其没有常识的问题,因为我看到过D的灵魂伴侣印记,大概在锁骨偏下靠近胸口的位置,而那家伙又总敞开着衣领,模模糊糊地就能看见一点线条,但整体的图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那个啊。”T看了一眼屋子里面,方才还昏昏欲睡的男人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D端着一杯草莓圣代站在圣诞树旁,这副画面还算温馨,但圣代的草莓酱绝对绝对加多了,那杯玩意儿估计甜到令人发指,可他还像浑然不觉一样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D看起来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并不是那种闲适满足的安静,他像是一头猛兽,一头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血腥的追逐与厮杀的猛兽,其他的族群或许会给他带来伤口,但都无伤大雅,他甚至懒得去理会,因为他是如此的强大,根本屑于去和那些弱小的玩意计较,因此大部分时候他都懒洋洋地待在什么地方不动,像是对大多数事情都兴致缺缺,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里才会安静地舔舐着自己身上的那些陈年旧伤,不是希望它们愈合,而是在怀念。
“他的印记已经消失了,”T告诉我,“恰好是在他的灵魂伴侣即将死去的时候消失的。那个时候这两个傻瓜才意识到他们爱着彼此。”她说,又咬了一下嘴唇,“至于你看到的那个……那个是D自己依照着记忆刻上去的,他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住这个代表着自己与伴侣之间联系的东西。”
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已经不言而喻了,我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作为体质比较特殊的存在,D身上的伤口其实恢复得非常快,对普通人而言是致命伤的伤口对他来说就跟破了个皮差不多,不说瞬间愈合,但也是肉眼可见地快速愈合,而想要让那个刻上去的图案长久地留下来,那么D肯定是刻意控制了魔力的流动,但仅仅这样也不够,除此之外,他可能还需要每天都要重新刻上一遍,那意味着用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胸口,刺进皮肉里,将结痂的伤痕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撕裂开。
我沉默地站在那里,脑子里全是之前D说的那些话和他当时的表情,半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屋子里的D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在看他,端起手里的圣代杯子朝我们扬了扬,“现在是甜点时间。”他的脸上又是平日里那种愉快的表情了,朝着我们微笑了一下,笑着的时候露出洁白尖锐的虎牙。
不出意外的话关于D的故事我就写到这里,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后续了,哎说实在的我心里面到现在还是挺五味杂陈的,大概就是那种,发现自己那老是嘴欠还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亲戚大叔其实有一段相当糟糕心碎的失去灵魂伴侣的过去,但把这些东西都藏在心里一句话不说,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虽然这点微妙大概只持续到整个这次圣诞聚会结束,因为这家伙在临走前特意把我拉到一边,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而站得直挺挺的时候,D很是忧伤地看着我的鬼手,问我都这么大了咋还不能很好地操控魔力啊,又说真是愁死他了,以后怎么跟人交待啊。
那种口气,那种表情,那种动作,尤其接下来他似乎是慈祥地准备摸摸我的头,反正我一时没忍住。我:???你说尼玛呢??
然后在这人快速地还是摸了一把我的头随后飞快跑路的红色身影中,我愤怒地竖了一个中指,并且到现在还气得睡不着觉在这码字。
总而言之,关于D的这个故事应该是不会再有后续啦,大家也别再追问和一直蹲了,最后再次祝大家圣诞快乐!
-发布于 XXXX-5-15 07:31
我好像遇到我的灵魂伴侣了!!!
-发布于 XXXX-5-15 20:46
今天发生了比较多的事情,我自己也很混乱,所以处理到现在才有空爬上来看一眼,真的是抱歉了,就先长话短说一下吧,灵魂伴侣的事情放到后面一点说,那行字是我在直升飞机上急急忙忙敲的,本来以为就是一次简单的委托任务,D需要我帮个小忙搭把手什么的,所以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啊啊啊啊我遇到我的灵魂伴侣了而且他现在就坐我对面”,但没想到后面情况直转急下,委托要斩杀的恶魔出人意料的强大……总之目前就是,我可能会失去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尽管D已经是公认很强的恶魔猎人,但今天的这个恶魔实在是太强大了,当我赶过去的时候T和L都已经被打倒了,D也处于落败的状态……可恶啊,都是我太弱太自以为是了,最后还得靠D的拼死掩护才逃了出来,现在D、T和L三个人全都还在里面,生死未卜,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发布于 XXXX-5-28 12:57
真的真的谢谢大家的安慰!整理了一下心情,目前也算是商讨出了计划,事情还有补救的余地,之前我因为担心他们实在是太慌张了……总之还是得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才能去营救他们。看到大家都这么关心他们的情况,真的非常非常感谢!那我就再从头写一下事情的经过吧,也算是正儿八经回答了自身遇到灵魂伴侣时的感觉这个问题了。
首先是一段时间之前我由于遇到了一些意外受伤了,被恶魔袭击折断了手臂,而且该死的无法恢复,要说没事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这几天我只能一直在床上休养,苦闷且极度懊恼,认为自己因为警惕性太差才会被偷袭,时不时还会做有关那天的噩梦。
梦里的我浑身无力地躺在血泊中,疼痛从手臂被折下的断面蔓延至全身,我止不住地冒冷汗,好半天才从中挣脱,睁开了眼睛。我睁着目光涣散的眼睛,一时间看不清任何东西,松开不自觉抓紧被子到青筋暴起的左手,颤抖着去擦额头上的汗,风吹拂着飘起来的窗帘,而他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如同另一个梦境般,出现在了我房间的窗台。
“醒的也太慢了。”黑发吟游诗人模样的年轻人合上书,抬起那双暗绿色,但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轻巧地从窗台上站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对方歪了下头将手里的银色拐杖靠在一边的肩膀上,垂下眼眸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嘴唇微动似乎又要说些什么,这时我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看到了什么:一个把短T恤当睡衣穿、躺在被子枕头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床上、还缺了一只手臂的狼狈年轻人,尽管已经仔细地包扎过断面的伤口,但还是正有鲜血从绷带的表面渗出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忽然感到羞愧难当,默默地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但面前的人只是缓缓走近,最后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无法描述他眼中的神情,因为这目光正温柔又伤感地落在我断裂的右手臂膀上。“我很抱歉,”他慢慢地说,紧握着手杖的手指关节泛着白,似乎是不自在极了,但说话的语调简直像一首诗,“正面的入口关着门,而我有点着急,就只好从窗户进来了。”
“没事,呃……大概是没人听到敲门,嗯,没事的。”我的脸颊又热又红,尝试着以一个比较正常的姿势也挪到床边,但我的右臂依然很疼,才动了几下就又出了一身冷汗。
“你的魔力没有在修复伤口。”黑发青年说,指尖轻轻搭上我的肩膀,他皱起眉头,似乎在感知着我体内的魔力。而隔着一层T恤袖子的布料,我感觉被面前人触碰着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但又不是伤口一下下刺痛着神经的痛感,那是一种充满着喜悦与爱的疼痛,我看着他,心中涌起充盈到近乎滚烫酸涩的悸动,忍不住也想要触碰他,拥抱他,爱抚他。
这种疼痛如此鲜明,驱使着我也抬起手,直到即将碰上对方小臂的时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想要把张开的指尖死死地摁回掌心里,偏偏黑发青年却恰好在这时结束了对我魔力的梳理,抬起头边收回手边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于是我们两个人的手就这样碰到了一起。
柔软的指甲掠过我的手背,骨感冰凉的手指撞进我的掌心里,而在这个瞬间,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像是冰冻了一整个严冬的溪流,终于在春潮来临时,薄薄的冰面破裂开来传出细碎清脆的响声,我忽然意识到方才从肩膀上感觉到的不是什么疼痛,而是那块皮肤下血肉的颤动,那个图案正像个活物一样剧烈地跳动着,令我滚烫的灵魂发出不得体的叫喊。那是来自灵魂伴侣印记的共鸣。
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看向对方敞露在外的胸口和手臂,他的身上几乎全是黑色的纹身(我猜那大概是什么储存着魔力的刻印),如同蛇般缠绕着苍白的皮肤,从颀长的脖颈开始,一直到结实的小臂和有些窄瘦的腰身,最终在对方的锁骨处,我看到了他的灵魂伴侣印记,正闪烁着微微的亮光。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只是切实地感到T恤的领口之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了脖颈,让人呼吸急促,眼前黑发青年那张因为眼下的情况而微微愣住、带点茫然与不知所措的面孔是这一切的源头,于是我明白对方也感受到了这相同的、来自灵魂的共鸣。
但他的怔愣似乎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便又恢复了最初那种不可捉摸的模样,黑发青年站起来,拿拐杖轻点着地板走了几步,我本来还在因为这种忽然拉远距离的反应而忐忑不安着,但对方下一刻说的那些话,却让我不得不一下子就严肃认真起来,暂时无暇顾及那些旖旎暧昧的心思了,“D都无法战胜的对手?”我不可置信地扬起眉毛,忍不住确认,“等等,我不是故意要质疑的,但是……我是说,那家伙可是D啊,他都赢不了?”
是的,这个黑发青年就是D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后文就简称为V。总之V告诉我说自己也是恶魔猎人,这次是准备请D帮忙击败一只他追查已久的恶魔。“光凭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那只恶魔,所以我本想借助D的力量……”他停顿了一下,扭过头,似乎因为没办法自己解决、而是需要外人帮忙而感到很不情愿,“但那恶魔显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长着深色睫毛的眼睛看向我,“你也一起来吧。”那双眼睛犹如暴风雨前尚留有片刻宁静的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幽深,却美丽至极,而眼睛的主人就这么认真地凝视着我,对我说:“没有你,我们没有成功的希望。”
就这样,我的大脑晕乎了好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复的,反正肯定是答应了,因为陷入这种幸福晕眩感的前一个画面是我套上衣服去拿武器,总而言之,后面我就和对方一起靠坐在了路边的栅栏旁,等着直升飞机降落下来再去到委托任务的所在地。期间似乎是因为才见面没有什么话说而只能让气氛沉默着,身边的人拿着手杖一言不发,而我绞尽脑汁地在想要如何才能与对方搭上话。
提起方才的灵魂伴侣印记共鸣?不不不,想什么呢!我在内心对自己尖叫,疯狂摇头,现在提这个做什么啊,表示“嘿我们可是以后会相爱并且一起生活的人所以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上我了”吗??这也太像某种死皮赖脸的逼迫和得瑟了,再加上现在甚至不是那种能坐下来喝口茶聊聊天的关头,对方紧锁着的眉头和一声不响抿着的嘴唇分明在表示着他对这次能否战胜那只强大恶魔的担心。
“D很强的。”于是我选择先这么安慰道,我告诉V说自己以前被D帮忙解决过一个超级大的麻烦,虽然那家伙一副游刃有余吊儿郎当戏弄人的样子很可恨,但在正经事面前,他还是非常可靠的。尽管这种可靠的来源是他的强大而非依旧散漫的态度,我在心里补上这句,没说出来,只是默默腹诽道,就没见过D在面对什么敌人时特别认真严肃过。
越这样想着越觉得有道理,我挠了挠短短的头发,用轻松的语气跟V说:“没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工了。”
……等等…靠啊,话说码出来这样一看,不会最后的结果有一部分我最开始这种心态的原因吧??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都丢掉原来的警惕性和敏锐感了……总之就跟我上一次编辑写到的那样,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那个恶魔大概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补充魔力的方法,把D硬生生耗得落败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而手臂尚未完全恢复的我甚至没办法在D的拼死掩护下把T和L带出来,最后还是V拽着我,用他契约的魔兽挡住不断坠落的石块,破开洞口强行把我带了出来。
那之后也是V拦住了当时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我,“我们只能暂时撤退……!”他这么焦急地喊着,试图让我冷静下来,可那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D最后看向我时吼出来的那句“你在这里只是累赘”,以及石块落下堵住洞口后对方消失在缝隙间的身影,仿佛把我又带回了K的哥哥死去的那天,那种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和失去亲近之人的苦痛,时隔这么多年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让我发出悲鸣,而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我却还是一样的弱小。
“开什么玩笑……放手!”愤怒与不甘顶上来,额头伤口流出的血一路滑到眼睛里,视线变成一片血红,我的脸沾满了血,抬起手臂像是想够到什么一样向着那被落石掩埋的洞口胡乱地挣扎,我吼道:“那家伙居然说我是累赘…老混蛋,少瞧不起人了!”
“……我放手,之后再让你冲进去送死吗?!”双手抓住我的肩膀,V用力地把我按在一边的石壁上,疼痛重重地敲打在背部,我咬着牙,清醒了几分后才发现正抓着自己的右手上全是血,低头看过去,对方的肩部有道深深的伤口,皮肉翻起,正淌着血,大概是方才为了压制住我而被落石击中了。
肩膀上的灵魂伴侣印记滚烫地灼烧起来,我垂下手颓然地站在那里,没忍住丢人地红了眼眶,而面前的人也轻轻地喘着气,冷汗从苍白的脸颊流下来,“不甘心的话,就从此刻开始想办法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他说,“但是现在我们应该撤退,”他还在看着我的脸,“不能连你也丢了性命。”
在退到外围比较安全的地方之后,我们对目前的情况做了些分析,V估计距离这棵盆栽一样的破玩意成熟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因此在这段时间里,我一定要得到足够击败那只恶魔的力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因此我决定先回到Fortuna,毕竟那里也是现在唯一我能去的地方了,只能等回去之后,再在这段剩余的时间里好好地准备。
我本想让V和我一起回去,但他却说自己已经想好要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那个时候魔界裂缝的影响在逐渐蔓延,组织市民疏散的指令大概也马上要下达,知道这里接下来会变得多么危险的我自然不想他留在这,想要劝说对方跟我一起离开却又苦于找不到立场,只能别别扭扭地站在那不走,也不说话,V注视着我,片刻后转身,朝我挥了挥手杖当作道别,“对我来说并没有获得超越现今力量的手段,我就在这里收集情报吧。”
我把欲言又止的话吞了回去,也抬起手来挥了挥,然后才意识到对方正背对着我看不到,于是动了动嘴唇也准备说告别的话语,这时对方右手手臂上的纹身如同熄灭的星光般从皮肤上褪去,最后四散开来凝聚成了一只狮鹫形态的大鸟,这是V收服的魔兽之一——作为一只能够口吐人言的高级魔兽,它拒绝了我大鸟大鸟的叫法,并表示自己有名字,后面就简称为G。但要我说,它简直聒噪得烦人——果不其然,蓝色的翅膀扑腾着,这只大鸟飞到我的面前,坚硬的喙上下一碰就开始大喊大叫。
“小鬼,别这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了!赶紧给我去努力变强!!”G喊着,拉长语调后拖出的一连串奇怪声音让我怀疑它是在怪笑,“不会是因为灵魂伴侣在这就挪不动步子了吧?哦~他可是最讨厌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了,啊啦啊啦,你要减分了~呀啊啊——”
我一把抓住这只长舌鸟的上下喙让它闭嘴,脑子在那瞬间转了好几圈却愣是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对方说的其实都没错,V是我的灵魂伴侣,而我确实不放心把他留在这里,尽管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保护……想到这里的我抬起眼睛偷偷去看面前人的反应,只见黑发青年将手杖轻巧地转了半圈,不轻不重地敲在G的脑门上,随后我便感觉到手中一空,G被它的契约者强行收回了回去。
聒噪鬼消失了,我却没办法生出什么松了一口气般的放松心情,心反而沉沉地往下落,做这些事情的时候V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连表情都没有变过,我举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来也不是继续僵着也不是,只好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准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先——”
“一个月后。”面前的黑发青年忽然出声,我则是像忽然被时停击中的傻瓜一样打断了话语,愣愣地盯着对方,V轻眨了一下眼睛,那双影调变幻不定的浅绿色眸子便也跟着晃动,他用指尖摩挲着手杖上的花纹,这个举动大概能让他心安,因为对方现在就像是在方才的那几秒内忽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此刻又正为这与自己沉稳性格的不符而犹豫着。
我看着他,下落的心脏仿佛被人托住了似的又开始扑腾地一跳一跳,我等待着,直到对方再次开口,“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还是需要有人看着点。”他说,抬起下巴示意着已经变得狼藉的街道,而说出剩下的话似乎废了他很大的劲,于是V又开始用手指轻点着手杖的顶端,“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一个月后我们在这座城市再会。”他咬了下嘴唇,“其余的事情……等到这件事全部结束之后。”
有小天使在我耳边吹着小号,我确信,否则我怎么会感觉在那瞬间仿佛听到了天籁。我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从开始深入洞穴清理恶魔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也许他的身形较其他普通的恶魔猎人来说是有些瘦削,但他的精神与意志力却绝对不弱,相反,他很强大,偶尔表现出来的那一点柔软也是骄傲又美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我的灵魂伴侣。
我明白自己现在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力量,可以击败那只恶魔救出D和其他人的力量,能够将这件事彻底解决的力量,而现在的我显然还不够格——我握紧拳头,对面前的人说好,心里的焦躁奇迹般地仿佛被抚平了一些,反倒是另一股昂扬的情绪燃烧起来,“那么我们一个月后见。”我看着他的脸,这么说道。
总之,目前我已经回到了Fortuna,一边绞尽脑汁地做着计划一边想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而V则继续留在那里,帮忙疏散着群众拖慢裂缝造成的影响扩大,我们很少才能联系上彼此,说的也都是些交换信息式的话,但挂下电话后那种满足到近乎酸涩的心情却每次都会挤满我的心脏,有时候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对方说话,大脑却已经自动把每一个细节都捕捉殆尽,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每一次吐气,这些都被悄悄地收藏进脑海深处,好让我在未来与对方再次相见之前、在想到他的时候能把这些回忆的画面拿出来铺开在地板上,一张一张地瞧了又瞧。
写到这里的时候刚好是一直和我搭档的机械师N的电话打过来——这家伙虽然总在嘴边挂着什么“枪支机械就是艺术”这类难懂的话,但在这方面确实是天才——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说前几天自己在雷兽身上得到了灵感,已经初步设计出一款可以模拟放电的武器,应该可以弥补我因为失去手臂而削弱的一部分战斗能力,具体的细节需要我赶紧过去帮忙实验。希望这次能有突破性进展。
-发布于 XXXX-6-15 03:44
我和N准备出发了。算是经过这么长准备后的全副武装上阵,对方为我设计的机械手臂在反复练习后的掌握也达到了操纵自如的程度,威力大概比我之前的还要强大,我不相信这次我还打不过那只恶魔,毕竟之前连它魔力屏障都没办法打破的情景也太狼狈了。
城市的各个入口现在都已经被拉上了封锁线,因此里面最深处的情况也就没人清楚,总之大街小巷里或多或少都有恶魔潜伏着。V和我约好在靠近外围的一座白色塔楼见面,那里算是杂兵比较少的地方了,顺带一提,我们当初定下的一个月之约也刚好到今天为止,因此这次出发也算是去赴约。祝我好运吧!
tbc.
【无授权翻译】乘势而上 大云小萨 逆行,含ZC(第一章)
AC云逆行到五台战争遇到小萨,试图阻止他黑化并且保护同伴的故事。中长篇约7万字,未完结,原作者最后一次在凹三更新是在22年,推特在22年宣布因生活学业原因永久延期更文,译者在评论区未得到回复,推特上私信需要本人关注所以无法取得联系,但是本文剧情实在太精彩,人物形象丰满,在凹三上取得了五千多点赞和上千条评论,所以大胆转翻,如有侵权,会第一时间删。
那么下面正文开始。
在看不到其他解决方案的情况下,盖亚让克劳德回到过去,阻止了与萨菲罗斯的冲突。克劳德降落在过去的五台战争中期。
乘势而上 第一章
没有人完全确定北方大空洞发生了什么...
AC云逆行到五台战争遇到小萨,试图阻止他黑化并且保护同伴的故事。中长篇约7万字,未完结,原作者最后一次在凹三更新是在22年,推特在22年宣布因生活学业原因永久延期更文,译者在评论区未得到回复,推特上私信需要本人关注所以无法取得联系,但是本文剧情实在太精彩,人物形象丰满,在凹三上取得了五千多点赞和上千条评论,所以大胆转翻,如有侵权,会第一时间删。
那么下面正文开始。
在看不到其他解决方案的情况下,盖亚让克劳德回到过去,阻止了与萨菲罗斯的冲突。克劳德降落在过去的五台战争中期。
乘势而上 第一章
没有人完全确定北方大空洞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个被神抛弃的地方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自从残骸和地磁得到处理以来,已经将近一年了,令人惊讶的是,自那以来一切都很平静。或许他们只是应该迎来另一场危机。无论如何,当他徒步走下火山口时,这就是克劳德的恼怒告诉他的。
他一登上北方大陆,就降临了一场大暴风雪。如果他的体力稍弱一些,他早就冻死了。事实上,为了保持体温,他每停一次都会在原地跑步。它奏效了,但很累人。他带来的帐篷并没有给他保暖,风和雪摧毁了他设法点燃的任何火。幸运的是,他只需要很少的睡眠,否则这次冒险将是不可能完成的。找到他能让他休息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洞穴已经够难的了--他绝对不愿考虑如果他要在露天休息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想要导航几乎是不可能的。里维给了他设备,但由于气温这么低,它们早就不工作了。幸好克劳德很擅长在荒野行走,除了一个传统的指南针和一张为保护它免受雪灾而被幸运地压上了层压的地图,什么都不能做。他的方向感一直很好,这要归功于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强迫他进入尼贝尔海姆周围的荒野,而在世界各地的疯狂追逐中,他的方向感变得更好了。
虽然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他成功地找到了北部陨石坑的底部。唯一的问题是,当他爬下去时,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有事情要发生了,有什么东西要在那里和他见面,他不确定他想知道什么。当他徒步行走时,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手环里的魔石,然后纯粹出于意志力,才把手从六式的手柄上移开。
他觉得在他的脑海里有某种东西在涌起,一种奇怪的压力。一开始,他想起了杰诺瓦,但那是不可能的。首先,因为在与卡达裘的战斗中,他们终于摆脱了她最后的残骸。其次,因为感觉不太一样,他在这一点上非常熟悉,他头脑中的那种特殊压力。它一直是一片嗡嗡作响的苍白,一种沉重而黑暗的重量,慢慢窒息,让人充满了一种奇怪的、绝望的渴望。但是这种并不完全一样,没错,它很重,但就像一条沉重的毯子,不像墓地的泥土,有一种渴望,但它是和平的,愉快的,就像即将到来的返乡之旅,而不像一个在沙漠中寻找水的人。这是如此不同的舒服,但它也让克劳德感到不安。杰诺瓦,至少,他知道。那是一个他熟悉的恶魔,他知道如何战斗。但是无论现在这种奇怪之处是什么,这对克劳德来说都是新鲜的。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它感觉很老,而且出奇地熟悉。
最奇怪的是,当克劳德到达陨石坑底部时,那里完全没有任何东西。
他看了看周围,把头探向任何能伸进去的地方,在裂缝和缝隙中,在巨石后面,他可以看到很多年前『武器』所在的冰层上的裂缝,他可以看到高高的向上支撑着萨菲罗斯的魔晄水晶的树根网。他在正确的地方,他绝对肯定这一点,但他还是拿出地图看了看。当他低头查看它时,他确信自己来对了地方。他只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里维收到了来自陨石坑的奇怪读数,当然每个人都很担心。那个地方散发着萨菲罗斯的恶臭,没有人对它有愉快的记忆。他们都希望也许生命之流已经净化了它,使它成为一个神圣的地方,但这似乎要求太高了。考虑到当时是北方大陆的隆冬,除了克劳德,他们真的没有其他人可以派去,也许还有文森特,但这个人总是很难找到,真的等不及了。在奇怪的读数出现后不到一周,克劳德就出发了,因为这些读数已经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焦虑。
现在他站在这里,他仍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那些读数。他通过空气中耳鸣的压力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但对于他的生命来说,他找不到它是什么。当压力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时,就在他准备放弃时。
〖Champion〗
守护者
他睁开了眼睛,意识到他正处于一个非常熟悉的位置,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他终于知道了迫使他来到这里的最后一个原因,这让他的胃又沉又扭。但杰诺瓦和萨菲罗斯的压力总是让他醒过来时喘不过气来,就像溺水一样,他的头因一种不可能的疼痛而猛烈撞击,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浑身发抖。但现在,他跪在地上,因为他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感到好似瘦弱无骨的虚弱,这是自他最后一次掉入生命之流后未曾有过的感觉。他的手抱着他的头,因为它在旋转。
天哪,他头晕得要命。他的眼睛似乎都要跟着摇晃了。这个姿势很熟悉,但一切都感觉不同,就连他脑海中的声音都不一样。这声音甜美、愉快、亲切,从他的骨子里都觉得很熟悉。
“爱丽丝?”
“守护者,你们战斗了很久。你们的和平来之不易,但它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不喜欢这种声音。
一个个画面闪现在他的眼后。火,黑色的菲拉在生命之流中穿梭。摇摇欲坠的建筑,堆积成山的尸体,孩子们在尖叫,神罗统治了世界以后,街头怪物猖獗泛滥。
“灾厄之子。他不会消失在生命之流中。他的意志太强了。他渴望你,并且会想办法找到你。你会让他留在这里,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随即克劳德眼皮后面闪过一道闪光,是萨菲罗斯,他眼中狂热的神情,他嘴唇上挂着邪恶的笑容,他冷冰冰地扭曲着脸。他的假笑、他的嘲讽、他狂野的笑声,他脸上那扭曲世界的自豪感命令他周围的一切都俯首称臣。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是谁?“
答案是在闪光中出现的,生命之流、绿色起伏的田野、高山、浩瀚的海洋、鲜花。
是盖亚。
“你不能留下来,但你无处可去。只要你在这里,他也会在这里,这是站不住脚的(和平),他会回来的,一次又一次。你愿意和他永无休止地战斗吗?”
“我愿意,我会做任何必须做的事情。”
他的心仿佛撕碎了,对抗萨菲罗斯的过程本身也摧毁了他。这位如此谦逊的伟人变成了一个他自己原本无比憎恨的东西,如果他有理智的话,就会看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也无能为力。但是只要有必要,他就会与萨菲罗斯战斗,无论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这是他曾经夺走的,他会放弃他所剩下的每一分人性,他已经摧毁了星球的所有武器,但他将成为她的下一个武器,如果必要的话。是他让盖亚手无寸铁,他会挺身而出,填补他留下的空白,不管他会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这么做。
“你的决心与他不相上下,你也不知道如何回到生命之流,每一次你坠入生命之流,你都有很多次机会与星球融为一体,但你的意志也不知道如何屈服。早晚有一天,你会像他一样死于自然或非自然的原因。你们的意志将在生命之流中聚集在一起,在那里它们将发生冲突,因为你们不知道如何做其他任何事情,而他将把战斗带给你,我的内心无法承受这样的战斗。”
克劳德不明白,星球想让他放下武器吗?他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发誓要站在萨菲罗斯的对立面,直到他们周围的世界分崩离析。但他显然忘记了思考一下他们周围分崩离析的世界意味着什么。
“不,你不能退让。他会摧毁你守护不到的任何东西,直到什么都没有留下。但你不能继续和他战斗。死亡人数将会太高,伤亡将是巨大的。他的回归不远了,即使是现在,他也在收集自己的意志,他会回到这个地方,你毁了杰诺瓦的身体,但他的身体里有足够多的她,所以并没有太大影响。”
“我不明白。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不能继续和他打,但你不能不打。你是把他绑在这里的胶水,是他返回的纽带。只有当你不在这里的时候,这个星球才会和平,这是解除他意志的唯一办法。”
“所以,你想杀了我吗?“
他的心口感到恐慌,但很快就有了一种平和的感觉。他不想死。他仍然对许多事情担负着责任,但这种责任就像铁链一样压在他身上。他刚刚开始从沮丧中走出来,刚刚开始在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立足点,但他仍然有很多天问自己,既然战斗已经赢了,他还在这里做什么。他正在寻找自己的路,他不想离开。
但如果盖亚要求他这么做,他会这么做的。他很久以前就决定,他将为这个星球和那些把他称为家的人献出一切,他可以接受这件事。但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的朋友们会为他哀悼,但这比与萨菲罗斯进行一场永恒的战斗要好得多,因为这会使世界化为灰烬。不,他可以这么做的,他会这么做的。为星球而战。
还有,终于放下武器可能是件好事。
“不是的。”
“不是吗?”
“如果你死了,你会回到生命流。在那里,你的意志会与他的意志冲突。那会更快地结束这一切。不,只有你不在这里,才会有和平。”
“不是这里。不是在这个星球上?克劳德感到迷茫了。也许他们可以重建火箭?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希德会杀了他,因为他试图成为第一个永久离开地球的人。
他问:“那我该怎么离开?”
“你是否愿意继续战斗?你会把你的剑捡起来吗?你会再一次为了拯救世界而孤注一掷吗?”
“你知道,我会的,任何事情,盖亚,为这个星球做任何事。”
“即使不是你自己的也愿意吗?”
他开口想要回答,但显然这个问题过于夸张。当他昏倒时,周围的世界都消失了,他侧身倒在雪地里,在一切消失之前,他有短暂的时间想知道盖亚的意思是什么。
乌暗处死
#mob注意,第一人称注意,有恋人未满哲莱,无脑狗血土俗雷文,作者道德感低,我对我哥真的很差很差了
#有过激情节诸如先生你也不想让同伴知道你在,hurt&comfort,soft lighter等等,求放过求从轻审判
#莱特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坏男人,哲是一个备受折磨的好男孩,如果可以接受,请。
summary:一场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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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b注意,第一人称注意,有恋人未满哲莱,无脑狗血土俗雷文,作者道德感低,我对我哥真的很差很差了
#有过激情节诸如先生你也不想让同伴知道你在,hurt&comfort,soft lighter等等,求放过求从轻审判
#莱特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坏男人,哲是一个备受折磨的好男孩,如果可以接受,请。
summary:一场误案。
1
莱特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是不知道的。
我人在空洞远程奋战一天,耗尽脑力打赢几场攻坚战,以至于上了二楼倒头就睡,累到手机都忘在HDD旁边。我猜它最后被铃贴心地拿去充了电,因为在十分钟后拿着手机冲上来的就是她。她形式化地敲了门喊哥哥,然后径直走到床边把我摇醒,我翻过身来以后,她把通讯页面凑到我一片模糊的眼前。
“哥,在你看来,莱特是个会半夜给别人打电话的人吗?”她问。“我刚接起来他就挂断了,好奇怪,总不能是卡吕东之子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嗯……什么?”我神志昏沉,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因过量咖啡因摄入而隐隐作痛的脑袋。从极度疲惫的浅眠里被人晃醒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如果这通电话只是一次恶作剧,我便正式积累了一个下次清算日找莱特决斗的理由。于是我说:“三杯燃油饮的事,我觉得莱特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燃油饮?”铃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把手机往我面前凑了凑。“哥你看啊——通话时间0:01,一个字母s,乱码。我联系了凯撒和露西,她们都没回复,估计不是在真心话大冒险。所以……莱特会不会出事了?”
我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木然地打开对话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思索一会儿,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样太拖沓,干脆打开通讯录,径直拨去一个电话。
手机凑到耳边,我在拨号音中边放空边等待着,感受到宕机的大脑逐渐苏醒。几秒过后,一个陌生女人接了我的电话,她声音年轻,言辞优雅,和我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哥哥?”铃看着我,等待下文。“……要唤醒HDD吗?”
“嗯,先做好准备吧。”我仍举着手机,呆呆地等待了片刻。直到陌生女人也沉默,我才挂断电话,点点头。“待会儿……我估计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铃把衣架上的外套递给我。
“去警局。”我回答。“还有我开车去几个地方看看,不会有危险的。”
我穿上外套,揣上车钥匙,手机,从柜子里拎出几乎变成装饰用的应急药箱,走进盥洗室用冷水抹了把脸。出门前,我最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和莱特的聊天记录:通话时长0:01,字母s,乱码——我此刻才如梦初醒般觉得这些信息陌生又反常。
所以,莱特真的会发这些来恶作剧吗?如果是求助,那为什么是我?
我如此想着,启动车辆,踩下油门。
更何况莱特真的会求助他人吗?还有,像他这样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逼到这样的境地,一句完整的消息都发不出,只剩一串乱码?
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股脑涌上来,将我的血管与血管,神经和神经缠绕到一起去,思绪图景一时混乱如超现实主义拼贴画。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上一秒我还在被子里,下一秒十字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转黄。我的左脑又似乎永远比右脑更早清醒,处理完所有信息之后,被我落在枕头上的情绪才姗姗向我迎面一记重拳,打得我眉心跳疼。
现在,你在想什么?砸在方向盘上的额头,长出急性肿瘤的呼吸道,还是去光映广场的最短路线?都不是——所以这是很险恶的一记阴招,因我猝不及防,且本来已睡眠不足,脆弱足够。此刻我长此以往刻意忽略的事物被恶作剧一般剥壳,把它塞回去之前,我首先得把刹车松开,把背直起来,把呼吸理顺,最后替我内存已满的大脑打开去警局的导航。做完这些事之前,我再也没有把这份情感撤回的机会了。
我想,原来我不能失去他。
我甩了甩发抖的手腕,直起身子,重新握紧方向盘。我发觉咖啡因过敏是个太好的借口,可以把心悸反胃、情绪投影都说成病理反应。可它早该在一小时前就被代谢完了,所以此刻无论我心跳多块,咽喉多紧,都分明和它无关。
莱特。我想。莱特,莱特,莱特。其实我……
如果说,你让我害怕了,那这可以不可以算作一个我在清算日里,向你发起决斗的缘由?你曾告诉我,理由正不正当,要视事物的重要性而定。那假如我告诉你,我因在左脑和右脑都过度重复你的姓名,把油门和刹车都踩错,眉心现在仍疼,那这个理由,是否已经足够正当?
黄灯太短,红灯太慢,于是我深呼吸,松开右手方向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颤抖地拨出今晚的第二通电话。
“莱特?”忙音停止后,我问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陌生女人如此回答。
2
我找到莱特的时候,他正在外环公路上走。
他和平日里看起来并无不同,只是少了一副墨镜,一条红围巾。今天天气并不好,月亮被阴云遮住,远远的黑夜里,我看不清他具体的模样。
我把车停到路边,拉开车门往外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药箱。我缩回车里,拎出副驾驶脚下的药箱,期间两次卡在隔板,两次差点脱手,最终以磕坏一个角的代价把它带到了莱特面前。
莱特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没良心地笑了出来,他似乎只是觉得我体能很差劲。
“嗨,绳匠。”他饶有兴致地等着我终于把气喘匀,把右手插进口袋:“真巧,你也来这里兜风?”
“……什么意思?”我沉默一会儿,深深皱眉。“所以……那通电话,字母s,乱七八糟的消息,是在耍我吗,莱特先生?”
“抱歉抱歉,只是开个玩笑。”他看出我的不悦,连忙摆了摆手,恢复了严肃的样子。思索半晌后,他正色道。“……其实,那是我和凯撒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如果不是我暂时没力气拎了,我几乎想立即提着药箱就走人。这位常胜冠军的幽默感要是放在平时,我是很乐意欣赏的,可惜现在对于我而言,实在不是一个轻松的场合。更何况外环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大,我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件外套,此刻忍住说话不打颤已经是极限。
怀着浓浓的无力感深呼吸一口气,我沉默地抬眼,有些怨愤地钉进他毫无防备的眼睛。
“……好吧,好吧。实在抱歉。”他迅速撇开视线,讪笑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了点‘小麻烦’。你知道的,一帮和卡吕东有旧仇的人又找上门来了。我本以为这和往常一样,是个可以用拳头解决的简单问题,但他们……嗯,使了点不太干净的手段。”
“哦。比如?”
“比如……潜伏许久,很自然地混进了凯撒他们的行列,加入了他们热火朝天的真心话大冒险,然而在牌上做了点手脚,让我喝了过量的燃油饮,在我不甚清醒的时候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和我打了一场不怎么公平的架,最后逃跑时偷走了我的红围巾……大概就是这样。”
“……行。所以,那些消息呢?”
“哦,那些啊。”他抬起左手,似乎想推一下墨镜,但突然察觉到鼻梁上空空如也,于是有些僵硬地改变了动作轨迹,转而拨弄几下刘海。
“本来想告诉你一下的,但手机被踩碎了。“他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当时想着,万一被拐进空洞里喂以骸,兴许传奇绳匠法厄同还能有办法把我捞出来。”
“当然,只要你还没死,我就有这个能力把你捞出来。”我抱臂,继续盯着他的侧脸。“所以,我们的常胜冠军打算什么时候拿回他的红围巾?”
出乎意料的是,莱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游刃有余的自信回答我“就是现在”。他的身形微顿,视线蜻蜓点水般与我的短暂相接,对我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微笑。
“嗯……在此之前,绳匠。我能不能麻烦你,先带我回一趟你家?”他又习惯性地去拉红围巾,手停在脖颈前虚握一下。由于撩头发的借口用过了,这次他只能尴尬地把手收回口袋里。
“怎么,是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不……不是。”他欲言又止,最后如此回答。“就是刚刚打的那一架比较狼狈,身上好多地方沾到灰了。”
“是吗?那看来我得好好记下来了。莱特原来有一点洁癖。”我挑眉。“这样说来,上次清算日真是抱歉。让你为我打了一整天,结果没能洗澡就又赶去巡逻了。”
莱特听出了我话里的揶揄,但只是很无辜地笑笑。
“今天我的确被灌了太多燃油饮了,洗个澡让头脑清醒点嘛。”他说。“战前准备也是很重要的,绳匠。”
我注视着他,没有答话。
该怎么说好?莱特其实与平日并无大差。除了在他的解释下合理消失的墨镜和红围巾以外,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破绽更少了。表现也好,话语也好,他像突然竖起了某种防御机制,似乎为所有问题都打好腹稿,无论面对谁都能对答如流。然而他的解释因太过合理而显得怪异。若问题还是落到用拳头来解决,莱特真的会给予任何人任何机会,让他们从他那里,赢走任何事物吗?
……三杯燃油饮。早在那时我就知道那是我的极限,不是他的。常胜冠军需要有无需令人担心的分寸。即使被盛会的狂潮所围困,摸走每一张与酒精相关的陷阱牌,我相信他仍会推开递到嘴边的第四杯燃油饮,拒绝承受这笔未知的代价。
所以,莱特失去了他的红围巾,绝非因为酒醉的不清醒。那么,那群人到底以何种方式活过了他的拳头,活过了那样惊人的、摧枯拉朽的焚风,把他搏命时才愿意押上的荣耀盗走?我想,我大概此生都不会见到那样的人。
“莱特。”于是我对他说:“你撒谎。”
他的眼睛瞪大了,笑容僵在嘴角,但转眼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那笑里多了一分似有若无的疲惫。
“哲。”他今晚第一次唤我的名字,声音很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撒谎。”
“我明白这次是我的失职。我本应更谨慎……更该在这种场合下保持清醒。可是她们看起来,太高兴了。我不想扫他们的兴。”他抬眼,与我四目相对。“因为那一点点侥幸心理,任由自己喝醉,红围巾也被人拿走。绳匠,我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差劲些。”
“抱歉让你失望了。”他如此作结。
我说不出话,夜风激得我后脖颈发凉。我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里,压抑着因为寒冷而浑身颤抖的欲望。莱特微卷的、墨绿色的乱发散入黑夜里,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幽暗不明,潮水一般的沉默漫过我们的脚踝,他红色的瞳孔像被打湿的浮标,如此寂寞。
“我没有……”我颤抖地吐息,张开双唇。“我没有那样想。莱特。我没有说……”
所有的思绪都被打乱了,原本应该问出的那些疑问,都在他的抱歉下瞬间空白。明明并非谴责,明明非我本意——我只是难以相信他的解释,企图窥探更真实的原因,事实上他失职与否,弄丢什么,过错如何,都对我无关紧要。
此刻我很想大喊着反驳,你冤枉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还是这么讲了,是本来就如此认为,还是知道我受不了你这么说?但他静静地在我面前站着,与夜色的边界模糊,不发一语。我看着这样的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莱特。”良久的沉默后,我松开紧握的拳头,向他靠近。“我只是很害怕。”
我缓缓伸出手,停顿,试探地拉他的手腕。他的右手颤抖了一下,放松下来,温顺地躺进我手心。
“待会儿洗澡的时候,温度不要太高。”我轻声说。“会头晕的。”
“……”
他片刻怔愣。手腕细细颤动。
“……嗯。”
短暂的相顾无言后,他又笑起来,轻轻挣脱我的手。在我以为他要迈步离开时,他绕到我身侧,弯腰提起地上的药箱,用另一只手再次把我牵住。
“……其实也就几步路呀。哲。”他晃了晃我们牵在一起的手,眉眼弯弯。“你莫非是想借我的手捂一下吗?”
“嗯。外环太冷了。”我偏过头,视线逃进暮色里。“你就当是这样吧。”
3
“现在,我们来谈谈委托内容吧。”夜2:40分,我坐在沙发上,递给莱特一杯水。“定位那群人在空洞内的坐标,就这么简单吗?”
“对,就这么简单。”莱特背靠在档案架上,对我点头。“哦,如果绳匠还能帮我办一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事?”
“在离我最近的空洞出口接应一下前辈。”他思索了一会儿,如此开口。“然后什么都不做,等我出来就好。”
“前辈……?你是指,比利?”我皱眉。“你刚刚联系他了?”
“对。这件事估计靠我自己还解决不了。”他把打火机从口袋里摸出来,翻开盖子,盯着火苗。“总之,需要有人在出口守株待兔。”
“我和前辈说了,这次欠他一个人情。”他笑笑,“幸好机器人不用睡觉,否则我可真算是孤立无援了。”
“我不算你的援吗?”我摸出手机,给比利发了一条私信。“头脑活比不上体力活,莱特这么说,我可是真的很伤心啊。”
“哈哈,抱歉抱歉,毕竟平时不太见得到头脑派这样稀有的生物,下意识就忽略了。”他“咔嗒”一声合上打火机盖,直起身子。“走吗?”
“嗯,我去楼上把伊埃斯带下来。”
4
莱特骑着机车上了外环公路,我留在野火镇操作HDD系统,联系了铃同步监测。他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没再把伊埃斯当成挡泥板,而是把它裹在自己的皮衣里,像袋鼠保暖的育儿袋。
空洞入口就在前方,他把机车停到路边,摸了摸伊埃斯的脑袋。邦布松开了紧紧拉着他皮衣的手,从机车上蹦下来,指了指空洞入口。
“里面确实有生命迹象,已经定位到坐标了。”我说。“要跟好伊埃斯哦。”
“嗯,事不宜迟。”夜3点10分,莱特点头,走进空洞。
空洞内部还是一样的风景。混乱,无序,充斥冰冷的废墟和以太物质的气味。伊埃斯在前面小跑,莱特在后面沉默地跟随,警惕四周。
“莱特,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空洞里的?”我问。
“用眼睛看到的。”他回答,“失去意识前……不,没什么。”
“失去意识?”我停下来,转身拦在他面前。“别糊弄过去,他们干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逃跑的时候,用了一颗有催眠效果的烟雾弹。”他看着伊埃斯的眼睛回答,突然笑了。“绳匠,你用这个样子生气,实在没法让我严肃起来啊。你知道伊埃斯有多可爱吗?”
“……行吧。这次算你的回答通过了。”伊埃斯忿忿地走到他面前,深思熟虑后,踩了一下他的脚。“继续走,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做好战斗准备。”
绕过一块从地面支出的鱼鳍状以太结晶,面前是一片广场,地面略微崎岖。大约十四五个人正聚集在场地中央,有些坐在木箱上休憩,有些举着武器守备,仿佛早就在等着。莱特上前几步,把伊埃斯护在身后,向那群人走去。
“我来了。”莱特迈出几步,在他们面前站定,“在天亮之前找到你们,我做到了。现在是你们履行承诺的时候。”
“什么承诺?”为首的成员讥笑起来,“找到我们就把照片删除,天下哪有这样免费的午餐?”
“照片?”我扯了扯莱特的裤脚。“他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绳匠。”他调整了一下拳套,蹲下身子,把伊埃斯抱进怀里。
“在出口等我。”他凑到邦布的耳边,轻声说。“我会没事的。”
他摸了摸伊埃斯的耳朵,笑了笑。下一秒,邦布被猛地切断了电源,我的视野闪烁一下,一片漆黑。
“莱特?”我按紧耳麦,难以置信。“莱特……!?”
无论我怎么呼喊,耳边只传来断续的电流声,昭示着伊埃斯已经彻底失去工作机能。我从没想过莱特会这么做,也未预料到他拜托我的等待,是在彻底的黑暗中,毫无办法地等待。失去了伊埃斯,我无法再扮演向导带着莱特离开,也无法带着比利冲进空洞里把他接出来,而假如我作为向导进入空洞……
假如我自己进入空洞呢?
我叩击耳麦,切换到与铃的通话:“那边的HDD系统还在运作吗?”
“在的,哥哥。”铃回答。“伊埃斯失去信号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莱特把邦布电源切断了。”我关闭这边的HDD,向比利发送坐标。“铃,接下来我要自己进空洞,操作就拜托你了。”
“哥哥……你说什么?”铃沉默片刻,难以置信地回答。“不行,这样太冒险了!”
“主人,作为手无寸铁的非战斗人员,fairy不建议您进入空洞。”
“比利会跟着我去。”我拉开车门,启动引擎。“莱特主动把电源切断,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不能就这么等在外面。”
“他切断电源前,有和你说什么吗,哥哥?你先别激动,他应该不是那种什么都不说就……!”
“他是!”我忍无可忍地打断道。“他就是……那种、什么也不说的人……!”
手心在隐隐作痛,额头也是。在视野漆黑的前一秒我或许仍然希望着,把一切袒露给我吧,对我诚实到底有何不可。无论美的丑的,伤口是否愈合,这些微不足道的事,都无伤我对你愚蠢的忠诚。但我不是那样的身份——到底怎样才能是那种身份?你的话,那条河,殉情的约定,紫色满天星。莱特,你有没有想过,扼死所有机会的,从来都不是我?
夜幕在塌陷,我蜷紧身体:爱情是蔷薇的刑罚。
“……我知道了。铃。”
半晌,我颤抖地呼气,一点一点直起身子,重新把肩胛贴在椅背。“是我,太冲动了。”
“莱特交代过我,要我在空洞出口守株待兔。”我发动引擎,开上公路。“我会等他的。”
“我会等他的。”我低声重复。
5
“关掉了?真粗暴啊。”首领看了看伊埃斯,笑着评价。“你的这位绳匠,是你很重要的人?”
“是个人都会回避吧?”莱特回答。“谁会想听这种事。”
“哪种事?”首领笑起来。“现在只剩我们,就不必这么矜持了吧?待会儿谈的时候你都要用‘这种事’‘那种事’来代替轮///歼两个字?”
凌厉的拳风裹挟着火舌擦过他的颈边:“把照片删了。”
首领偏过脖子,举起双手:“哎呀哎呀,开个玩笑。”
“其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让常胜冠军跪下并说:卡吕东之子莱特,承认自己是沸火帮的手下败将,从此看到我们会绕道走——就这样。如何呢?”
“哦,这样你们就会把照片删了,然后把红围巾还给我?”莱特收回拳头。“行啊,来吧。”
首领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还以为……常胜冠军的荣耀是一点也不能玷污的呢。”他鄙夷地啧了一声。“没想到是个这么没骨气的。”
“已经准备好了,老大。”
“那请吧,常胜冠军。”
莱特看着面前的摄像机,那黑洞洞的枪口,静静站了几秒。随即他上前几步,缓缓地跪下一只膝盖,再另一只。他眼中情绪晦暗,就那样直直地跪坐,毫无颤抖。半晌,他开口。
“卡吕东之子,莱特。承认自己是沸火帮的……”
“……母狗好了。”
“……什么?”
“我说,换成‘母狗’。听不懂吗?”首领突然笑出声来,饶有兴致地夺过下属手中的相机,走到莱特跟前。
“说‘手下败将’太没意思了。明明刚被我们轮过一遍,爽得都失去意识了,说是‘母狗’也没错吧?……那就这么说好了,‘卡吕东之子莱特,承认自己是沸火帮的母狗,愿意作为我们的公//用//便//器服侍我们。’怎么样?”
“——哎呀,先别急着生气,这边照片可是已经在聊天框了哦?”首领拨开挥到下巴的拳头,笑起来。“还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常胜冠军?”
6
——三,二,一,开始!
快门按动的声音。
——卡吕东之子,莱特。承认自己是沸火帮的……母狗,愿意作为他们的公//用//便//器,服侍他们。
嘲笑声。
——拍的很好!要是表情再自然点就好了,现在看起来不情不愿的。
热闹的附和。
——老大,真的要把照片删掉吗?
抱怨。
——删掉吧,反正已经有这个了。
集体狂欢。
——红围巾呢?真的要还给他吗?
沉默。
——还给他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视野变模糊,恶意却从未如此鲜明。但这些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他们,都是将在几分钟以后死去的人,拿回他的红围巾以后,他就再无顾忌了。
莱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缓缓向人群走去。倚在门框边的,从未参与狂欢的成员直起身体,莱特收回视线,走到首领跟前。
“给我。”他说。
“给你什么?”首领问到。“洗出来的照片?”
“红围巾。”
首领愣在原地,散乱的人群也安静下来,庞大的沉默自上而下笼罩了他的身躯,整个空洞仿佛变成了真空场域,只有以太物质的波动从地下传来脉搏般的回声。
三秒过后,人群中爆发出第一声尖笑。
笑声一发不可收拾,如瘟疫般传播,撕开他的耳膜,震耳欲聋像野猪渡河的蹄声。整个空洞为之颤抖,仿佛因恐惧而剧烈挣扎变形,以太物质在地底啸叫,纽结成肿瘤般的晶块,撞击他的脚下。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红围巾早就被我们烧了。”首领拍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他耳边说。“你听成什么啦?”
莱特愣了几秒,瞪大眼睛,愤怒比理智更早一步驱使他挥出拳头,下一秒,他看到火舌席卷了首领的皮肤,首领哀嚎着倒地,砸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的四肢融化成一滩红色的流体,渗入地面。
然后,一只手再一次、拍在他的肩膀上。
他回神,猛地吸气,紧绷肌肉试图抬起手臂,却只得到肩关节的细微颤动。首领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后脑砸在地面,那几秒内他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他的左耳开始耳鸣。
“你刚刚看见什么了?”一个身型庞大的黑影如此问他。“集中精神啊,常胜冠军。”
“我……没……”他咳喘着吐字,“还给……”
扼住他脖颈的手松开了,他剧烈呛咳起来,听到许多人交谈的声音,座驾轰鸣声,快门声,嘲笑,如同在他脑子里塞了一块正在膨胀的海绵。他倒在冰冷地上的身体热得像在焚烧,骨骼中的蚂蚁因烧灼而窜动,除了把关节扯出来啃咬以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止痒。最终他艰难地翻过身体,用手肘撑起身子,咬住虎口,把额角撞在地面。
血液从破口流出,顺着他的额头流到眼睑,最终滴到地面上。鲜红的色块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铁锈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的咽喉蠕动,发出一声干呕。
“……好狼狈啊,常胜冠军。”他听到有某种物体在发声。“三小时发作,真的很准时。再晚一会儿,我们可能都要死在你的拳头下了吧。”
“红围巾早就被我们烧了,照片拍完就发出去了,你怎么会天真成这样?”它在笑。“那边呆不下去了就来投奔我们如何?反正货也在我们这里,给你用的是最猛的。这种东西沾上一次就戒不掉了。”
冰凉的针管抵到他颈边:“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他张嘴,舌尖裂口,唾液混着鲜血滴落到地面:
“……操你妈。”
7
“比利,都收拾掉了吗?”
“都收拾掉啦,店长!”机器人咋咋唬唬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我办事,你放心!”
“多谢。”我点点头。“稍等,我把车开过来。”
为防止意外,我在比利不远的地方待机,实时监测空洞数据波动。莱特没有说错,守株待兔是正确的选择,只是兔子的数量有些出乎意料。看上去莱特一个也没收拾掉,也许只是干了牧羊犬的工作。
“问问他们,莱特在哪儿。”
“哦……”比利掐掉了通话,一分钟后接起。“他们说还在里面,别的不清楚了。”
我把车子熄火,停到路边,走过去与比利会和。地上到处都是人,一些被比利的枪托敲晕了,另一些小腿流血,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们有能力进空洞就意味着……绳匠在哪儿?”我踢了踢一个半死不活的成员。“把你们的邦布交出来也行。”
“那你……能开出什么条件?”地上的人艰难发问。
“你好像误会了点什么。我不是在和你们谈条件。”我向比利使了一个眼色。他抬手便往他的腿旁放了一枪。“把邦布交出来。”
“……在我们老大那儿。”他别过头去。“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什么也不知道?店长,这家伙在撒谎啊!”比利晃了晃枪口,煞有介事地对我说。“出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两个都在说着什么‘录下来了’‘再看一遍’这种话,现在又说什么不知道?骗谁呢!”
“什么录下来了?”我皱眉。“……比利,拿部手机,让他们解锁。”
“好嘞店长!早就想这么干了!”他蹲下身子,从一个人的兜里摸出他的手机,期间不忘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喂,密码是多少?”
“……0103。”
“唔……打开了!”比利吹了声口哨,转了转枪,插进兜里,另一只手按开了相册。“让我看看……”
就在此时,空洞出口发出了轻微的波动声。我后退几步,正想提醒比利,却发现他已经把枪口指向裂隙,神情严肃,蓄势待发。
身型高大的首领一条腿迈出空洞,神情慌乱,一只手捂着耳朵。下一秒,两颗子弹分别从大腿和小腿肌肉中穿出,他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莱特呢?还在空洞里?”我走上前踢了踢他,注意到他捂住右耳的指缝中不断漏出血液。“……你的耳朵怎么回事?”
他先是艰难地抬头,环视四周,一脸惊愕,仿佛没想过出来看见的会是这个局面。随即他意识到他们彻底失败了,只得不甘又愤怒地回瞪我一眼。
“莱特……?常胜冠军。是吗?”他沉默一会儿,然后低低地笑起来。“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邦布就在旁边。现在进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个很大的惊喜。”
8
我抱起和首领一起出来的邦布,重启系统,更换控制主体。空洞萝卜数据完整,我启动HDD,示意比利跟随我进入空洞。
踏入空洞的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事。比如首领说的坏大于好的惊喜,比如莱特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我,我又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莱特。我知道只要我选择踏进空洞,我就完成了一次对莱特的食言,他当时说的等他出来,或许也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但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如果说莱特要拿这次背叛作为清算日的理由找我决斗,我会接受的。在那之前,我要和他说,我也有一个找你决斗的理由,所以我们——今天清算你的,我的明天再说。
这不是能够相互抵消的事,我的恐惧和他的约定,分量并无不同。如果有那样的机会,我会在清算日的第一天,押上一卷播放过的录像带,在第二天押上一束红色满天星。他是个神经纤细的人,到那时候,他会终于把我们读懂。
但在那之前——
比利在旁边说,他还没看到那段神秘的录像,手机就在兜里不能看吗,我没有答话,只是用邦布的身体快步往前跑。空洞死海般的气味传不到我的感知系统里,我只能看到银灰色的废墟和横生的以太结晶从我的视野匆匆掠过。其实作为绳匠的我,并不很喜欢空洞,但是我会说,这里很适合殉情。它孱弱,苍白,平静,从这里死去的话,我不会幻想来生。
如果下一秒我看到莱特,我想,我大概会不顾一切地对他喊到,其实我爱你。12月8日夜1点至4点25分,六分街到野火镇,三个小时二十五分钟,是我想通爱情的远行。
而莱特就在那里。背靠在以太结晶上,静静坐着,回头看我。
“嗨,绳匠。”他取出嘴里的棒棒糖,对我很虚弱地笑笑。“这么巧……你也来空洞里看风景?”
他上身赤裸,外套缠在腰上,腰腹密布大片的青紫淤痕,身旁散落着一团染血的绷带。额角干涸的血液穿过眉尾的伤口,一路流到脸颊,犹如刀割。右手的手套被摘下来,放在身边焚烧。微弱跳动的火光里,我看到他变形的右手手腕。
我瞪大了眼睛,放慢脚步,又逐渐快步起来,最后变成狂奔。邦布的身体再怎么跑都跑不快,快要跑到他身边时,我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抬起头来,我发现那是一只被撕下来的耳朵。
“不要着急啊,绳匠……要低头好好看路。”他说,“这只耳朵是混战里撕下来的,吓到你了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愣了一会儿,小心地点了点他腹部的淤青。
“是要解释吗……?”他垂眸看着我,声音低哑。“这个是我闪避失误了,被他打到一拳,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
那这个呢?我点了点他的手腕。
“嗯……这个是喝醉了之后被他们扭的,早就不痛啦。”
这个呢?我指指他的额角。
“这个……是自己撞到的、吗?”他抬起左手,往脸颊上摸,又想到什么似的放下了。“……抱歉啊,绳匠。这个我也忘记了。”
他注视着愣愣地看着他的我,瞳孔里映出一只很小的,耷拉着耳朵的邦布。然后他又笑了。
“绳匠,你这个样子,根本让人严肃不起来啊。”他回避了视线,忽略掉我对于燃烧手套的疑问,转而向比利伸出一只手。
“前辈,来搭把手吧。”他咳嗽两声,轻声说。“我现在有点站不起来。”
比利没有理他,一向吵闹的他此时一反常态的安静。半晌,机器人只是学着我的样子,点了点自己的脖颈。
“你的红围巾呢,莱特老弟?”他问。“那条你平时都带着的,常胜冠军的红围巾。”
莱特怔住了,伸出的左手僵在半空中,指尖抽搐几下。
“红围巾,吗。”
他低下头,把手收回来,用指尖用力地、深深地,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痕。
“红围巾……不知道去哪里了。也许是被我弄丢了吧。”
沉默了几秒,他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抱歉啊前辈,回去我再找人定制一条。虽然不能保证完全一样,但百分之八十的还原度应该是有的。”
“现在,能借我一只手了吗?”他问。“拜托了。”
比利沉默地走过去,用力拉起地上的人,把他的手臂跨在自己的肩上。莱特因为大动作又弯下腰,呛咳了几下,他抬起右手捂住嘴,拦不住的血液从他颤抖的指缝间溢出。
他下意识地用余光找我,直直撞进我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以后,他身形一顿,习惯性地露出抱歉的微笑,对我悄悄做口型——没、关、系。
没关系。
夜4:50分,烧焦皮革的气味盖过血腥味,在空洞里寂寞地缭绕,温柔地包裹住两个闻不到味道的机械生命。空洞外,我独身立于HDD系统前,因外环的夜风,而感到冻结灵魂般的冷。
“视频……你们看过了吗?”莱特突然问。
“没有。搜来的手机还在我兜里呢,莱特老弟。”比利回答。“拍了什么?要看吗?要不出去再看吧。”
莱特点点头,然后摇头:“到时候交给绳匠处理吧,那不是什么……看了会让人开心的东西啊。”
9
所有电子设备摞起来,放到后备箱。莱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我上车启动引擎,比利坐到后座。车开上外环公路,目的地是录像店,中途路过野火镇,把比利放下来,因为他说他想顺便在外环待一会儿。
到了野火镇的时候,莱特摇下车窗,对比利道别,之后又盯着野火镇的风景看了好一会儿。我看他的反应,问他,在这里处理也可以的,你要在这儿待着吗。莱特摇摇头,说不用了,惊动他们不好,我还得先去找人定制一条红围巾。
我说哦,那我们回家吧。
他点点头。
良久的沉默,莱特在副驾驶安静坐着,偏过头看着窗外。过去很久,在我以为这一路都将无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绳匠,你想看看吗?”他问。“视频。”
我说:“可是我在开车,看不了。”
十字路口的黄灯变成红灯,我踩下刹车,等待车完全停下来后,转头看他:“我可以吗?”
他垂下视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道是谁的,或许因为被他攥了一路,机身覆着一片湿润的体温。
“嗯,没关系的。”他说。“到时候也要看,反正逃不掉。”
“先给你做做心理建设,提前脱敏咯。”他随意地把手机递给我。“以免回录像店操作的时候吓得手一滑,把这些东西传到绳网论坛上去。”
我注视他数秒,看着他这次没再回避的眼睛,然后低头,接过手机,点开相册。
——第一张照片。
莱特被很多人簇拥的照片,这时候他仍清醒,双手桎梏在背后,肩膀被压着跪在地面,神情暴怒。
第二张,俯视角第一人称拍摄,莱特的下颌被捏着别到一边,冰冷的针管扎进他苍白的脖颈,注射了某种不明药剂。此时他仍清醒。
第三张,俯视角只能看见莱特的发尾,他往前倾倒的身躯完全借力于扶着他的手,满是铆钉的外套脱去,后颈浮出薄红。
……第四张,他的上半身衣物已经被完全脱去,赤裸的腰腹露出不知何时添上的大片青紫淤痕。一只手掐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拨开他汗湿的乱发,露出他意乱情迷、失去焦距的眼睛。第五张,侧写。扼住他脖颈的手。一根捅到他咽喉里的阴///茎。
“嘿,绿灯啦。”副驾驶的人小声提醒我。
“被吓到了吗?”他轻声说。“抱歉,绳匠……你还好吧?”
我抬头看向他,瞪着眼睛,感到眼球干涩发酸,几欲流泪。直到后方的车辆不耐烦地大声按喇叭,我才颤抖地吸气,转过头去,踩下油门。
“……我还好吗?”我喘息着,把脊椎贴紧椅背,手指用力到发白,几乎把方向盘掰断。“你问我,我还好吗?”
“……不,抱歉绳匠,我是说——”他停顿一下,有些慌张地答道,“我也知道这种东西……正常人看了都会难受。更何况我还是常胜冠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露出这样的丑态。”
“实在受不了的话,也没关系的。”他看我不说话,补充到。“要换到副驾驶缓一缓吗?剩下的路,我替你开回去就好。”
“对了,还有……这次的委托费用我会双倍付的,里面还要包括你的精神损失费、从你药箱里拿的绷带和消毒液的钱、浴室租用费,等等等等……”他故作轻松地说着,视线落到我身上,心虚般一触即收。说到最后,他逐渐没了声响,只是用左手缓缓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小心但用力地、紧攥起来。
“……对不起啊。绳匠。”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如此作结。“我……不该给你看的。”
我猛地踩下刹车。
“莱特”我喊他。“别说了。”
我的余光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僵在嘴角的,习惯性的笑。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起来如此无助过。
我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我现在觉得糟糕到极点,如果你再说一句话,我可能就会因为视野模糊,看不清路况而撞到旁边的栏杆上。”我说。“我现在甚至觉得,我死在这儿都比我开下去要安全。”
“……所以,后面是什么?”我再次按开相册,快速翻过第六张,第七、第八张照片。“你被下药,然后被人轮///奸,因药物而脱力,红围巾被拿走,被拍照威胁,是这样吗?”
他听着我的质问,怔愣地坐着,喉咙发紧,吐不出一个字来。他不明白我在向他确认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要再被刺伤一遍,对于这样的话,他也不明白该回答什么,才能使人满意。
究其根本,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失职:作为常胜冠军的他,本该不输给任何人,任何事物。然而红围巾被烧毁了,他也被拍下那样丑陋的相片,除了不断谢罪、不断道歉,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合理的、面对他人的姿态。而此刻在他面前的哲,如此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哲——在他的眼中映出的自己,又是怎样的令人失望透顶?
他的嘴唇翕动,试图从无数粉饰自我的玩笑中找出一句合理的、体面的道歉,来解释他的失败,来说明他的心仍然清白,来恳求哲不要对他失望,不要现在就放弃他,能不能再等一等,等他把伤口愈合,把失去的都赢回来,变回更干净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可他只是说:“……对不起。”
车内安静到落针可闻,世界的声音似乎在此刻消弭了。那瞬间,哲被庞大的真空包裹,听不到声音,因无法呼吸而感到轻微晕眩,视野中只剩莱特背光的模糊轮廓,如同空洞一般安静、苍白、近乎孱弱地,漫漶进这寂寞的黑天。他无端的道歉让他浑身冰冷,这如此相似的极寒又使他想起一个小时前,那一句无声的“没关系”。他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莱特总在放任不该放任的事流走,又总在为不该抱歉的事、感到抱歉。
此刻,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大脑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连最简单的微笑都做不到。他似乎从他的躯体中解离,飘在半空中,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自己一点一点松下背脊,将死的花朵一般,枯萎进椅背。
“说到底,那些到底有什么重要的。错的压根就不是你,到底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失焦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大道上,轻声地、疲惫地说到。拂晓的微光从路的尽头涌来,如同大海在涨潮。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恶心。”我说。“我……”
那一刻,言语在喉中卡壳,我因突然想起的一件事,而变得再度摇摆不定。说到底,莱特会认为,我因为觉得他恶心,而对他如何呢?……不再喜欢?不再爱?不再需要?可是我们似乎离爱情仍然遥远,除了稍微交好的朋友以外,我们明明什么关系都不是。在这个长夜揭明的时刻,我仍然不知道,如此苍白解释着的我,是否与他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在如此私密的伤口都袒露与我后,我发现我们之间,仍欠缺一个答案。我曾在无数次言语的软弱里,一遍一遍错过真心呼之欲出的刹那;他的若即若离,他所怀抱的满天星花束的紫,又无数次将我们如此温柔又如此寂寞地,拨入两丛。如今我才发觉我与他仍相隔好远,远到一不小心我就会伤害他,远到一不小心事情就无可挽回。
可是我……可是我不要那样。
“莱特。”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烧焦皮革的气味,收回视线,偏过头看他。他仍然那样直直端坐,一言不发,如此温顺地、毫无怨言般,等待我的处刑。
冰冷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濡湿了我的鬓发。我开口,说:“其实我爱你。”
10
房间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面前的电视播放着的一卷黑白录像带。我坐在沙发上,与莱特面对面,把绷带一圈一圈裹住他的腰,指尖蹭过他皮肤的时候,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颤抖。
“冷吗?”
他摇头。“不冷。”
哦。我说,把绷带打了一个结。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和创口贴,改换姿势,单脚踩在地面,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然后伸手拨开莱特的刘海。
“他们给你注射的,不是药吧。”我开口。“控制不住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我。”
“……嗯。”
“不可以咬自己的手。”我说。“也不可以把额角撞破。”
他不能点头,只能发出含混的应声,静静等待我给他贴上创口贴: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
“……出现幻觉的时候,看到的是你。所以并没有什么痛苦。”他说。
“这样啊……” 我说。把药箱整理好,放回柜子里。“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
“……嗯,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件事。” 他笑了。“倒是你,在位子上突然边哭边告白的时候,我被你吓了一跳。”
我沉默了半晌,在黑暗中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对不起。”
模糊的片尾曲从背后传来,我没有理会。我一点点跪坐到沙发上,伸出双手,环过莱特的肩颈,重心前倾,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从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药液味道,让人浮躁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随着脉搏安静地鼓动。
“……莱特。”我小声地、闷闷地喊他。“对不起。”
“没关系。”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摸了摸我的头。“为什么突然道歉?”
“因为我是个软弱的人。”我说。“从你进空洞开始,到我载你回来的那一路,我都在想:如果我再勇敢一点的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能再早一点告诉你,我爱你这件事,你或许就不会把伊埃斯关掉,把所有事都瞒下来。我们两个可以一起面对他们, 在他们说要把照片发出去的时候,我就能告诉你,这些事我花不了十分钟就可以摆平。所以不要下跪,不要委屈自己,不要我来的时候还笑着忍痛,用力向我说谎。如果再早一点告诉你就好了……结果最后只剩我在外面干等,什么也做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盯着他。莱特看着我一会儿,伸手擦掉我的眼泪。
“眼睛肿了的话,铃会怀疑我欺负你。”他说。“原来我们都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因为不勇敢,所以才撒谎……什么的。”他偏开视线,低声说。
漫长的沉默中,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最后是他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
“那如果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变勇敢呢?”他盯着我的眼睛。“到那时候,你会等着我吗?”
我如此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很久,突然笑了。
“……会啊。”我说,“因为要有勇气,才可以一起殉情。”
“哈哈……是吗。”他愣了一会儿,低低地笑起来,擦干手心的小雨,凑上来吻我。“真狡猾……但那样也不错。”
我听着我们交叠的心音,突然又想起我与莱特一起看的,最初的那部爱情片,他的眼睛在墨镜后倒映出两人坠入空洞的样子,光影闪动如同打火机微小但明亮的火焰。那一刻,我才头一次生出想要和谁殉情的冲动。我知道那是一种奋不顾身的,超越死亡的愚忠,与对抗荒谬的爱情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假如某一天,事情将无法挽回地被时间变得更坏,我会把所有积攒起来的微小勇气,用来和他殉情。
我知道,世上仍会有事物将我们再度分野:我的过去,他的隐情,我们的太过年轻,不懂得很多道理。这道伤疤是否会随时间愈合,同样是两个并不勇敢的人之间,无法靠着拥抱向对方许诺的事情。但在时间走到尽头之前,我想我仍愿意毫无保留地,对爱情保持忠诚。
12月8日早6点10分,天晴了。
Notes: 无暗处生。
[哲莱特/铃莱特]If…If…
地下拳场背景,假设他们初遇在彼此的低谷。空洞大灾厄过后居无定所失去亲人的兄妹×一无所有的前雇佣兵团长。
这篇故事献给离开族群的公狮和羽翼未丰的鹰。
(本文8k左右,请耐心品尝)
00.
哲拉着妹妹站在角落,呆呆地注视着拳击台上的男人,刺眼的擂台射灯是全场唯一的光源,把男人脊背上的汗珠反光得晃眼。哲的目光无可救药地贴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无法逃离。
这是今晚的第三场比赛,也是半个钟头下来唯一还站在拳场的男人。人们捏着钞票欢呼声响彻棚顶,兴奋得几乎要把自己的眼珠从喉咙里喷出来,哲和铃混迹在这一张张贪婪又空虚的皮囊中间,用目光为冠军鼓掌。
他是那么...
地下拳场背景,假设他们初遇在彼此的低谷。空洞大灾厄过后居无定所失去亲人的兄妹×一无所有的前雇佣兵团长。
这篇故事献给离开族群的公狮和羽翼未丰的鹰。
(本文8k左右,请耐心品尝)
00.
哲拉着妹妹站在角落,呆呆地注视着拳击台上的男人,刺眼的擂台射灯是全场唯一的光源,把男人脊背上的汗珠反光得晃眼。哲的目光无可救药地贴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无法逃离。
这是今晚的第三场比赛,也是半个钟头下来唯一还站在拳场的男人。人们捏着钞票欢呼声响彻棚顶,兴奋得几乎要把自己的眼珠从喉咙里喷出来,哲和铃混迹在这一张张贪婪又空虚的皮囊中间,用目光为冠军鼓掌。
他是那么耀眼,尽管身形不是选手里最庞大有力的一位,但他的拳头确是最漂亮最潇洒的,带着浴火而归燃烧殆尽的凶狠。
压轴比赛结束后,众人带着意犹未尽的兴奋逐渐撤离,没人注意到两个不大的少年人游鱼般溜进了拳馆后台。
……
莱特很需要钱,越多越好,最好多到填满空洞、多到让那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多到撑爆自己的身体让骨血都变成流淌的金币。
但他做不到,永远做不到。
莱特坐在那张木板凳上,扣弄木屑里不知谁留下的发黑血迹,低头听债主的经理在耳边倒嗓:“太棒了太棒了!!这一票赚到了个蛋的!…”
那些垃圾一样的屁话被莱特屏蔽在外,他魂游四处,目光从开封的碘伏绷带与镇痛药划过,最后落在木板后遮不住的影子上,有人躲在货箱后边偷听却忘了藏住光源下的影子。
“莱特?莱特!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莱特回头,正视这位面色涨红依旧意犹未尽未尽的男人,“抱歉,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再说一遍,说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刚刚到底说了多少句废话。
男人讪讪地砸吧嘴,带着金戒指的大手拍了拍莱特肩膀,“算了,你就当好老板的摇钱树就行其他的不用操心,可要好好干啊我看好你。”随后冲着莱特眨眨眼就带着几个手下推门往外走。
这是他这个月代替老板来查岗的第七次,莱特比想象中老实得多,话少事少好养活,呆是呆了一点胜在省心又能干。
哲拉着妹妹贴在货箱壁上大气都不敢出,他刚刚鬼迷心窍就冲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忘记这是别人的地盘,反应过来一阵后怕,他不应该带着铃冒险
好在那两个人大声叨叨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等脚步声远离房间,哲才放松一口气。
“喂,你们两个躲在这儿干什么?”
“!”
这人是猫吗,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哲回头,正对上了擂台冠军的眸子,那双眼睛和他设想得不同,没有热烈没有绽放只余下将熄的灰烬——和聚光灯下发光的背影截然相反。
“我…”
还没等哲反应过来,铃快速接话把哲挡在身后,“我和哥哥本想打份零工才来后台的,抱歉我们这就走。”
其实他们本想去新艾利都安稳一阵子找个谋生的手段,再找机会利用老师留下的芯片去寻找空洞事件的真相。来到黑拳场根本就是意外,他们不想惹是生非,希望眼前的男人不至于心肠坏到难为人。
半响,那个拳头揍飞他们兄妹不比揍飞沙包更用力的男人沙哑的开口:“跟我走。”
“去哪?”
男人没理他们,拿起柜子里的衣服套上帽子,迈开长腿就往外走。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谨慎地跟在他身后。
出乎意料,目的地不是黑房子加逼问,而是一家明亮的餐馆,饭菜的香味飘进鼻腔唤醒味蕾与饥肠辘辘的肚子,男人熟练地走到靠窗最后一个位置,拿起笔自己手写list,几分钟后满满一桌的食物被店员推上来。
铃紧张得在桌下戳手指,大概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认,毕竟这世上无缘无故对你好而没有坏心思的人只会出现在虚拟作品里,总之不会是这座废墟后的都市——这个人人都经历失去与被失去的真实世界。
“愣着干什么,我又不可能花钱害你们。”那些场没有休息的比赛耗尽了莱特的体力,让他大脑麻木失去胡思乱想的能力,只留下本能,他想先填饱肚子然后把这两个看似离家出走的叛逆小鬼送出去。
开在这儿附近的餐厅菜单这么想都知道不会健康到哪里去,胜在美味量大,满满的黄油肉馅在口腔爆汁,比哲想象中得更加美味,他看向埋头吸面的妹妹,忍不住又拿了一个汉堡。一顿饭能解决很多事情,比如初次见面的滤镜、再比如陌生人之间的隔阂,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名字,气氛好得像相亲现场,虽然铃认为这单纯就是哥哥让人没眼看的滤镜。
莱特用餐巾擦嘴,声音有点模糊,“所以你们为什么在这?”
“呃?从众效应?”
“哈?”莱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的意思是为了看热闹追到了地下拳场然后又追到了后台被我抓住?”
哲感觉莱特在过分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想了又想又觉得此话有理。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自己怎么解释莱特都会露出:编造吧我等你狡辩的表情。
铃永远是出卖哲的小心思最快、最敏锐的人,“哥哥他绝对是被莱特的帅气迷晕了,或许你可以给我们来张合影签名。”
女孩的笑颜俏皮又可爱,没人发现莱特失神了一顺,他无端地想起了记忆里的小姑娘,也是那么爱笑还喜欢缠着莱特给她梳辫子,最后…最后,莱特缓过神,冷汗顺着头皮滑落,他眼前阵阵眩晕手脚渐渐失去知觉,呼吸越来越费力,肺好像自己飞去了外太空。
彻底昏厥前,莱特才意识到自己又发病了,只希望不要吓到他们…
莱特快把哲和铃吓死了。
这人突然像短路的邦布,捂着胸口差点没把自己喘死,哲没想到这年头打拳赛的还能有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说犯病就犯病。
这症状铃也见过,以前老师的同事就在他们面前发作过一次,后来听老师提起那人因为空洞永远地失去了母亲,自那以后就会抑制不住的出现幻觉喘不上气。
哲把衬衣压在莱特鼻息处抑制莱特的快速呼吸,一遍一遍挤压胸膛帮莱特找回频率,一阵手忙脚乱后,莱特窝在哲单薄的肩膀上,铃趴在莱特胸口听心跳,确认莱特已经恢复后兄妹俩才松下一口气。
这是个无比糟糕的开端,他们的狼狈在彼此间显露无存。
01.
莱特坐在沙发上吃薯片(顺便一提家里的零食都是铃买来的),哲站在浴室洗衣服,家里唯一的洗衣机罢工,铃为了修好家里的常驻员工不得不出门去买工具。
如今,他们三个稀里糊涂地住在了一起。
原因很简单,哲和铃逃出来时只保护好了老师的作品,没保护好自己的钱包,无论未来作何打算,如今最缺的还是启动资金。兜兜转转兄妹俩还是找到拳场管理人打了份零工,这里是三不管地带:不问来处不问身份,只要命大你就能填饱肚子并且未来几年衣食无忧。
钱多又远离官方的视野,对如今的哲和铃,这是权衡下最好的方案,更何况他们现在还不想和莱特分别。
莱特挣扎过,他不想陪小孩儿玩过家家游戏,他的人生已经烂透了,而那两个孩子的路还很长,他不想拖他们下水。奈何兄妹俩好像随印效应的鸡崽子,黏着莱特试图汲取他不存在的热量。可他,真的什么都给不了。
老板没有苛待大摇钱树的意思,在可有可无的地方不介意施舍些零碎给树浇浇水,因此莱特的宿舍大得离谱,再三犹豫过后莱特还是把小鸡崽子们捡回了家,就当是为了不浪费空余房间。
……
铃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三只冰棒,把扳手和其中一只冰棒一起递给莱特,劣质糖精的口味不算好,但冰冰凉嚼起来很爽,能缓解莱特戒烟的烦躁感,目前它荣升成了家里的新宠。
莱特嘴里叼着冰棍蹲在洗衣机背板后拧螺丝,肌肉线条扎实漂亮的高大男人挤在窄小的空隙中,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哲没忍住凑过去摸了摸莱特的发尾,手感很好。
莱特抬眼撇了哲一下没说什么,几分钟后铃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凑过去摸了一把狮子毛,两人把莱特摸得满头问号。
他们对待感情都太陌生又太笨拙,殊不知野花总在无声处绽放。
莱特不喜欢被人围观,在家还好,铃和哲的目光不讨人厌。但他尤为厌恶那份不光彩的黑场拳击里让他作呕的目光,擂台上只有拳拳到肉的血腥游戏,这里争斗的仅有人,可这里的人又不仅仅是人,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那什么才能算做人类啊,是体面的身份吗?是拥有不灭的理想吗?是掌握了他人的权柄吗?还是说…空洞灾难后幸存在此会呼吸的我们,其实都是人?
我们都有资格,去仰望明天吗?
02.
哲和铃这阵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赚了不少钱,他们经常捧着来之不易淘来的电脑夜夜不撒手。对于兄妹俩的私事莱特从不多问,就像他们也从没打听过莱特的过去一样,这是三人各自血淋淋的伤疤,在愈合前难以释怀去分享给别人。
不过莱特有帮忙买过几次零件,他对电脑不在行,但对附近几个交易场的门路倒是熟清。
“所以,这是什么?”莱特拿起一个外形像手枪构造的东西,不同的是顶端不是洞口而且雷达。
“扫描仪,可以接收几公里内的低频信号。”铃凑过去打开开关,“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用,因为我们买不到精度更小的电阻所以它现在能接受的信号只在非常窄的频段内,除非…”
“除非?”莱特指了指铃腿上的电脑页面,红色的标记突兀地标记在右上角,显而易见,意料之外的信号被捕捉了。
哲端着三杯热奶站在他们身后,“除非是报废邦布的求救信号,它们在即将彻底失去能量的待机过程中会发出这种低频信号。”
…
一个邦布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这里有成百上千要报废的邦布,人命都不比邦布高贵多少,可为什么,他们的腿却不约而同地奔向郊外。
他们带着家里唯一的工具箱和超市买零食赠送的邦布能量液。夜晚的雨很大,他们撬了场馆一辆失去主人的抵债车,向着信号的方向飞奔。
红色的信号宛若生命的心跳,咚咚…咚咚,无声而有形,催促着他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生命的消散或许自有天意,一切都太过巧合,路上没废多少功夫车子就与信号源重合在一起,他们默契地分了三个方向翻找,它不在树下、它不在破旧的铁网下、它不在砖瓦的缝隙中…
正当他们鬼迷心窍般的集体出动失败而告终,面临落汤而归时,莱特一脚踢翻了倒扣的旧花盆,一个破败的小身体不受控制地弹飞到了莱特脚边。
“快快快!我找到了!!过来!!”
能量液迅速被填装,铃拧螺丝的手速快出来残影,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代表生命的蓝光亮起的瞬间,好似种子自花盆中破土而出,众人所有情绪化为一团最终凝聚为庞大的惊喜,他们聚在一起低头用身子为复生的小家伙挡雨,细听雨水声遮掩下机械生命的喘息——不屈于命运,这或许便是生命的意义。
这是莱特第一次挽留成功,他伸出的手得到了回应。
“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 它或许有自己的名字。”
“如果它想有新的名字怎么办?”
“…那伊埃斯如何?”
“Eous?”
“黎明吗,是个好名字。”
03.
这间曾经还算宽敞的宿舍在第四位家庭成员入住后变得越发拥挤起来,他们为修理伊埃斯准备的零件堆得一箱又一箱,没人愿意维修破烂垃圾,几人也没钱去找城内有名的技师,他们只能下载说明书自己学着来。
他们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相伴了三个月,伊埃斯终于可以离开机械臂自由行动了,剩余的零件被制作成一个又一个伊埃斯等身手办,这个曾经只是留脚的住所也变成了家的模样。
哲和铃的绳匠事业也踏上征程,似乎一些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
汗水混合着额角的血液流入莱特的眼角,视野被迫涂抹成色块,剧痛裹挟着他。莱特被对手一击重拳击中左眼,连脑仁都在振动着颤抖。
人们依旧在欢呼,常胜冠军的陨落似乎是助燃剂,把这些干柴火烧得越来越旺、越来越肮脏。
莱特仰面躺在赛场上意识模糊,他觉得这样也不错,结局草率了些但很轻松。自从那几个家伙走后,所有时间都是他偷来赎罪的,现在幸运女神不愿再眷顾他,这条命便失去了意义。
胃里翻出来的酸水快要冲到喉咙,疼痛还在对他不依不饶,不肯给个痛快。
“Lighter!”
好大声音,都快压住那些鼓掌了。
“Lightet!!!”
他(她)在叫什么?
“Lighter!!!站起来!!!”
好吵啊。
“快站起来!!!Lighter!!!求你了!!!”
这声音太刺耳又太凄厉了,好像临死前的呼救。
莱特被这声音拉回现实,射灯依旧高悬于头顶,可莱特什么都看不见,他瞎了。
有人在靠近,莱特慌张得只想给他两拳,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台下的那几道声音给了他力量,莱特弹了起来,把身边所有的障碍物都砸了个粉碎,像是头疯狂的野兽。
……
再次醒来时,莱特最先被唤醒的是嗅觉,空气里弥漫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种味道往往也代表着安全与治愈,莱特熟悉这个。
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漆黑,本来以为是没亮灯,过了一会莱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瞎了,眼睛部位痛到麻木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莱特抬起右手,惊醒了刚睡下的铃,她一整晚都陪在莱特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错开眼珠莱特就会悄悄溜走,藏在她和哥哥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次莱特赢得太惨烈了,哲几乎是拖着莱特的身体走下擂台,失去意识的莱特血肉模糊地瘫在哲怀里,没有一处是好的。他们在医院哭了半个晚上才在祈祷中等来莱特下手术台的好消息,看着上半张脸都裹满纱布的莱特,铃更是把嘴咬得血迹横流。
他们在后怕,为什么没有更了解莱特,为什么没有走进他,为什么没有留住他。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铃看着莱特醒来便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别动,你还需要静养。”少女的音色不再清脆,是如此陌生又沙哑。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铃紧忙摇头,意识到莱特看不见,就把脸贴在莱特手心里,“没有,我们很高兴你能回来,和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莱特。”
“如果你们不介意…”
04.
可能是网开一面,又可能是爱看热闹,债主没有催莱特这个月的债务也没有强迫重伤在家的莱特去打拳,只是排了那个碎嘴唠叨的经理来莱特住处一次,看在往日情面上延期了三个月债务。
经理离开前甚至留下来一圈钞票,或许是同情吧,经理对莱特印象不错,可惜下半辈子是个残废喽,只要他活着钱债两清前怎么都逃不出老板的手心,未来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三个月后莱特会怎么样,这种可怕的问题铃和哲想都不敢想。
“还欠多少?”
莱特没说话,他其实自己也数不清,每个月都是那样,从没有去看过清单,他也没想过自己能活着走到最后。
“你们走吧。”
“什么?你要撵我们走。”哲不可置信,他手里甚至端着刚出锅的米粥。
“现在离开对你我都好,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们。”莱特把被子拉高,盖住自己下半张脸。
听听这话多么傲慢啊,事到如今都把自己架上保护者的位置上。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帮你!”哲掀开被子扒开莱特的嘴,说一不二地把勺子塞到莱特嘴里,“你就不能依靠一下我们吗?”
依靠你们两个小鬼什么,给我收尸吗,我都怕你们给我哭到诈尸。莱特只希望他们走的越远越好,消失在莱特的世界最好,这样自己才不能伤害他们。
面对抗拒交流的莱特,哲和铃也没办法,尽管他们交换了过去,也无法抚平那道疤痕,而面前的事情总需要去解决。
整个星期莱特都不太清醒,伤得太重还有些轻微脑震荡,他迷迷糊糊昏睡着,失去色彩的世界本就昼夜不明。
可每次清醒,铃和哲都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抱着他、贴着他,用体温告诉莱特他们一直在。
电脑敲击的声音没有中断过,他们似乎很忙很忙…
……
经理坐在拳场二楼的看台上,食指中指的金戒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擂台。最近的新货质量都不怎么样,软绵绵的拳头像个姑娘,真她娘的没劲。
手下来敲门的时候,他都快要睡着了,一听传话瞬间就精神起来,有意思的事情他最喜欢。
几分钟后,手下领着个年轻人进屋,灰白色的头发还有双狐狸眼,这副面孔甚是熟悉,“哦~我想起来了,莱特捡来的孩子是吧,我上次见过你。”
他又吸了口烟卷,慢悠悠到,“当初自顾不暇了还想要照顾人,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呆,不过好在如今他还有些剩余价值,不能让老板生意亏本。”
他透着烟雾打量眼前这个双手握拳,尚且稚嫩但忍得住气的孩子,“莱特很辣不是吗,这拳场里对他感兴趣的老爷们数不胜数。但我们是生意人,守信。你应该知道莱特欠了我们不少钱,既然如今来找我,就希望你的话真的物有所值。”
这是下马威,哲很清醒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失败,无论如何他都输不起。
一沓资料整整齐齐的摆在经理身前,关于空洞内部的资料价值不可估量,哲把手按在桌子上,直视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把莱特的合同给我,我就把剩下的部分交给你。”
房间陷入无声,他们都在估量对方的态度。
“不错不错,”男人突然大笑起来,用力鼓掌,“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
“那我就先给你一次机会,孩子。”他站起身足足比哲高了两个头,“这些我会拿回去找人核实,如果你没有撒谎,我就放你们一马。”
他俯身贴近哲的耳朵,轻声说到,“毕竟,我还蛮怀念莱特团长意气风发的样子,够味。”
05.
莱特再次醒来头已经不那么痛了,眼前也重现模糊的色块,看来他运气不错眼睛到底是保住了。
他低头发现小姑娘正蜷缩着身子睡在床沿边上,没盖被子冻的瑟瑟发抖,手臂底下压着数量可观的纸张,莱特轻轻拿起一张,模模糊糊一个字也看不清。
铃睁开眼睛第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莱特的眼睛已经逐渐恢复了,急忙去抢那张纸压在胳膊底下,吓了莱特一跳。
“放心我没偷看成功,”莱特指了指目光游离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
“!哇!太好了莱特!”铃抱住莱特脖子近距离扒拉他的眼皮,“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红血丝消下去了,但里面还是肿得厉害…用而言之,我养的还不错~”
“?”
莱特歪头。
“你最近都不太清醒,喂饭擦身子我可一样没落下,你恢复得好就证明我养的好啊。”
莱特有点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半梦半醒被铃摆愣听起来就怪怪的,等等,哪里不太对,“怎么就你自己,哲去哪了?”
“哥哥他有事出去了,别担心过几天就会回来。”铃把资料收拾起来,转身向外走,“我先去帮你接点水。”
“你还没有回答我他去哪了。”
“市里买药。”
铃隐瞒的天衣无缝,表情语气都如往日轻快自然。
可是,可是尽管莱特看不清铃的脸,不知不觉他也在日积月累中了解这对兄妹的行为轨迹——铃在极力隐藏自己的不安。
他应该戳破吗,他有资格戳破吗。
剩下的半日他们谁也没有提起哲的去向,等待一个人的动向比等死更煎熬。
入睡前铃没有因为莱特恢复自理能力而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如同昨日般缩在莱特的床边,没有出声。
半响,莱特打开被子,铃从善如流地钻进莱特的怀里,趴在莱特身上听他的心跳,咚咚…咚咚…
“哥哥会没事的。”
“嗯,一定。”
“他说处理好就会回来,我们要乖乖养好伤等他回家。”
06.
第二天一早,门口的鞭炮般的刹车声炸醒了失眠刚如梦的二人。
坏消息:那个骚包经理又来了,好消息:他带着哲一起回来的。
他几乎是三秒钟就冲到莱特床前,好像没有看到铃一般把莱特从床上薅起来握手,“呀,怎么说呢,不愧是莱特,捡来的孩子都这么能干,我都有点舍不得了。”
莱特一把甩开他的手也没有制止经理的自嗨与兴奋,“了不起啊,他对空洞内部敏锐得狠哦,早说你们是绳匠啊,我们有大生意可以谈。”
几天过去,哲已经免疫了经理的神经质,初见那次威慑碎成了玻璃碴子,拼都拼不起来。本来这次交易结束后,哲打算自己回来找莱特他们的,还能顺路买点好玩的东西哄哄两个心思纤细的敏感家伙,奈何这个男人从空洞出来后狗皮膏药一样要谈合伙,甚至主动要送哲回家。
没想到一进门就冲着莱特去了,哲有理由怀疑他就是知道生意结束后再难见到莱特一面所以想要过来占个便宜再走,哲气得不打一处来把人连拖带拽撵了出去。
哲的心情是真的不错,他拿到了莱特的卖身契,四舍五入他现在是莱特的债主了,想想就刺激,原来这就是权利的快乐。
他冲着莱特晃了晃薄薄的一张纸,“莱特,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我知道。
“这是你未来不能轻易离开我们的证明!”
我知道。
泪水盈满眼眶,莱特低头忍住不让自己丢脸,他哽咽着说不出话,似乎他生来就是在期待这一刻,被人毫无顾忌地需要着。
“莱特我们永远需要你,我和铃会努力成长来保护好你,所以请把一切都交给我们,不要怕。”
嗯,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怕的了,我会保护好你们,我发誓。
“莱特,做我和铃的男朋友吧!”
嗯,我们是同伴永远不会分开…!?!!
“哈啊?!?!”
————————————————————
正文到此就结束了,希望这是一篇让客官们回味的好故事,有表达出我的写文内核初衷。
总之,谢谢品尝,期待下次光临。
【三博】寒梢
*独孤博合志《磷梦谈》参本文
*发了稿费 解禁啦!
*字数5k,作为画手第一次参本居然是写文呀!?
*架空三博,食用愉快。
————————
“西蜀有山,上产异蛇,其名为碧磷。身长七尺,宽三寸,通身碧绿如翡翠,眸似点露,蛇信若血。通体剧毒,常人触之即全身溃烂而死,非玉石之器不可捉也。有碧磷蛇皇,眸金,额心有痕纹见朱砂之色。性至灵,其毒冠绝天下,为阴毒之最。口吐磷雾,三息之内即可屠城。传曰蛇皇长生不老可作人形,若啖其心头血,可尽愈天下阳毒。
“然蛇皇既为蛇皇,其阴鸷狠毒实难以言语尽述。晋西蜀边陲尝有城,城中猎户请异人,以三月之力得一碧磷蛇进献于皇。八日后一夕之间城中官吏百姓尽死,城池上空碧雾沉坠翻滚,其景使...
*独孤博合志《磷梦谈》参本文
*发了稿费 解禁啦!
*字数5k,作为画手第一次参本居然是写文呀!?
*架空三博,食用愉快。
————————
“西蜀有山,上产异蛇,其名为碧磷。身长七尺,宽三寸,通身碧绿如翡翠,眸似点露,蛇信若血。通体剧毒,常人触之即全身溃烂而死,非玉石之器不可捉也。有碧磷蛇皇,眸金,额心有痕纹见朱砂之色。性至灵,其毒冠绝天下,为阴毒之最。口吐磷雾,三息之内即可屠城。传曰蛇皇长生不老可作人形,若啖其心头血,可尽愈天下阳毒。
“然蛇皇既为蛇皇,其阴鸷狠毒实难以言语尽述。晋西蜀边陲尝有城,城中猎户请异人,以三月之力得一碧磷蛇进献于皇。八日后一夕之间城中官吏百姓尽死,城池上空碧雾沉坠翻滚,其景使人望而生畏,奇诡如幽冥鬼狱。六月后雾始绝,有猛士以攻城木破其门,唯断壁残垣连片焦土寸草不生,不余半具骨骸,恐是尽为毒雾毒水所化,尸骨荡然无存。
“——其怖若此!”
秋雨初霁。秋风漫过,便有层叠竹叶揉碎光影混入清露抛洒,于挨挨挤挤叶尖儿上滚过一遭后施然而坠,不偏不倚滑落碧发人白洁额心那血似的朱砂痕,淌过眉心鼻骨又随他仰首抚下人中,终静静泯灭于他淡薄唇间。
独孤博仰望青冥浩荡,天光竹影便入他眼。唇齿间幽幽牵出一声轻叹,存于古籍中的碧磷蛇皇懊丧地垂下脑袋,倾垂的侧脸弧度好看,此刻却分明显出困扰的神色来。躺在他手心的罪魁祸首咧着嘴,仿佛是在狠狠嘲笑他似的——
存留在古籍中的一鳞半爪便足以让世人闻风丧胆的碧磷蛇皇对着一个线头凌乱的布人儿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困窘境地。
这便是前天夜里的事儿了。竹舍中烛光渲染淡化了碧磷蛇眉目间天生的妖异气息,独孤雁扒在独孤博肩头看他翻阅近日书信,白纸上墨字圆融,分明皆出于一人之手。约是觉得无趣了罢,七八岁的小女娃子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抬手抹去眼角泪花后瘪着嘴拨拉自家爷爷披散在肩背的发丝。见独孤博不睬她,眸中透彻碧丸一转便趁前者举杯抿茶时探身在他耳边娇声唤了声“爷爷”,听得对方“嗯”地模糊回应后冷不丁提出了出乎独孤博意料的要求:
“雁雁想要布娃娃!爷爷给我做嘛——”
惊愕使然,独孤博喷出了刚入口的茶,在信纸上晕染出片片墨梅,模糊了寄信人的姓名。
……于是有了这只布人儿。奈何碧磷蛇皇神通广大,也实难预测有朝一日要拿起女红,跟针眼儿大眼瞪小眼。可要如何向独孤雁交代呢?独孤博不禁有些气馁,自暴自弃地弓起身子毫无帝王风范可言地蹲在地上将脸埋进手里,玄袍委顿在地,委委屈屈地,像那无辜至极的布人儿。
忽闻得身后院门吱呀,有脚步声轻响。想来当是去了后山溪流洗衣的独孤雁,便慌忙做贼似的将实在难以恭维的布人儿塞进袖里。他干脆蹲在地上便不动了,颓唐失意的碧磷蛇皇实在无心维持什么狗屁风度。都让那些东西见鬼去吧——若是那些愚蠢的朝廷鹰犬知晓他们硬着头皮追捕许久的碧磷蛇皇也有这样一面,恐怕下巴都要吓掉了罢——
“……老怪物,你蹲在这儿找什么宝贝呢?”
确实是掉了下巴。独孤博听到头上传来这声音时脑袋像是被谁一拳打中般嗡嗡作响,霎时间思维仿佛脱离了身体,只茫茫然维持着蹲踞动作,看一张俊秀脸庞凑过来,嘴角强自压下,分明忍着笑意。对方蹲下与他视线持平,一场秋雨似乎将自九天上捎来的所有琼浆玉液尽数倾入这双招子里,于是凝眸便有长河凝默落月静悬,转眼即是清溪转玉桃花放焰。现下这双泾渭分明的眸子里明明白白映的是独孤博错愕的脸。少年眨了眨眼,忽然“噗”地便笑开了。他就着别扭的姿势挨挨蹭蹭扭过来,抬起手来伸指便按住了碧磷蛇皇后颈,力道轻柔得像是情人间的调情。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极为逾矩的举动——笑嘻嘻地就把脸凑近前去,作势要吻上独孤博的唇。
——只可惜并未奏效。少年立刻“嘶”地倒抽凉气,松开按住独孤博的手转而吃痛地捂住了嘴角,还稍显稚气的脸庞上眉角耷拉下来,弃犬似的睁着晶亮润湿的眼睛便朝着独孤博委屈吧啦开口控诉道:“老怪物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独孤博眯着眼嗖嗖冷笑,眸光促狭盯着对方下唇血痕,“刚回来就想乘人不备?小怪物,你也忒得寸进尺。”
即使报复性地主动欺身上前狠狠啃了一口对面下唇,怎么说也还是吃了亏。
还有两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很好看吗?独孤博继续蹲着斜眼睨唐三。唐三看上去方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半点事儿都没有,转眼便还是笑眯眯模样,眼神儿黏在独孤博身上就不肯松开了,看得碧磷蛇皇本来就薄的脸皮子更是一阵燥热,只得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谁叫他拿这小怪物全无办法?大约未及弱冠的小家伙偏偏生了一对好看至极的招子,每每惹独孤博恼火时只消拿它们朝他望来乖顺地笑,就能叫他气消了一半;更别提平日里那些该死的调情的胡话,直叫他臊得满脸通红耳根滚烫,却偏偏没法儿对小家伙生气,咬牙切齿看他少年意气得意洋洋,恨不得往他那张讨喜的俊脸上狠狠揍上一拳,终究还是舍不得,末了只得瞪着眼忍气吞声作罢。
然而已是一年半载的分别,独孤博也懒得对少年过于苛责。因此当唐三死皮赖脸得寸进尺地要把他按在地上索吻时他没有过多反抗,只是在唐三暂时放开他嘴唇的片刻空隙间抵住前者肩头不让他再俯身下来对碧磷蛇皇作乱犯上,望进那双点漆似微润眸子里气息微乱地开口道:“所以、所以情况如何?”
闻言唐三眉头一挑,唇角微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话未出口面色便猛地沉下去。少年利落折身后探分明是过硬的“铁板桥”功夫,折臂伸指出手如电霎时扣住来人袭来的一只腕子,一声断喝硬是在看清她眉目后在喉头打了个转儿咽回肚里。
独孤雁一张精致小脸上写满惊惧,眼眶里有晶莹泪花儿打转。一时间气氛尴尬,小姑娘忍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子颤声道:
“……你要对爷爷做什么?”
“长的很像你。”
独孤博微微侧头瞥了眼正朝他乖巧卖笑的唐三,烛光灯影下人类少年的眉目愈发柔软,暖光给他披上了柔纱,叫独孤博不经意间想起了软乎乎的白毛儿小狐狸。小狐狸可奸诈了,知道碧磷蛇皇就吃他这一套。原本独孤博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微觉尴尬罢了,给唐三如今这么一搅别扭情绪也便尽数烟消云散。当下心情好转的碧磷蛇皇唇角也勾了起来,伸手揉了把小家伙的脑袋,开口调笑道:“废话。难道像你不成?”
唐三便笑,缩肩抬手捉住独孤博放在他头顶的手顺着脸颊拉下来,偏过头来眯着眼轻柔吻他的手心。当真像只小狐狸。独孤博任凭他动作,垂了眼手心里传来湿润的微痒。直到唐三恋恋不舍离了独孤博手掌,又从衣衫里掏出了什么软绵绵东西塞进后者手心独孤博才惊了一下,定睛看时差点吓得翻了凳子。
分明是他给独孤雁织的布人儿。惊魂未定的独孤博直愣愣地瞪着它歪歪斜斜的眼睛,定神抬眸蹙眉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自然是方才一番亲热。唐三不说独孤博也猜到了,微微咋舌感叹小怪物身手诡谲连他碧磷蛇皇都未曾察觉。唐三撑着下巴瞅他,笑道:“你这做的可不是我么?”
是么?独孤博狐疑打量手心布人儿。片刻后他揶揄地笑,“是啊,照你做的。”小布人儿有黑眼睛和上翘的嘴角,看上去却是与唐三神似。不过独孤博敢保证他做的时候可没想到这茬儿。唐三伸指从独孤博掌中将与他神似的小家伙拿去,捏捏它脸蛋儿后向着独孤博抬眉道:“是做给雁雁的吧。不如我帮你修修?”
“你会?”独孤博讶然。却见唐三笑嘻嘻俯身欺前,俊秀脸庞上虽带了笑,眸子却是暗的,沉沉浮浮有暧昧不明情绪翻涌。独孤博一看便懂了,开口还想说什么,便被小狐狸眼疾身快地堵上了唇。
“此等小事再说不迟。”唐三松开独孤博唇瓣,附耳哑声道,“久别重逢,可否且为我劳慰风尘?”
独孤雁已经睡下了。他们拉拉扯扯做贼似的钻到僻静竹林里,碧磷蛇皇给少年半推半就按到了地上,衣物窸窸窣窣拨到身下像那笋苗儿抽长时褪落的竹箨,于是月华为枕清风作裳。独孤博想笑。这可不是偷qing么?
然而滚热的火直烧到身上来。竹叶清芳泥土淡腥给秋雨一场淋漓尽数搅在一起模糊感官,偏偏衬出jiao合处的炙灼无比清晰。碧磷蛇皇软起来像是没了骨头,唇齿间的破碎shen吟压抑而缠绵,勾起的尾音共林间清风纠缠,无端叫透彻清秋明月也覆上一层暧昧晦暗。少年一双眸子黑沉沉倾来一碗徽墨,乌发碧丝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唇瓣相接的吻是如此虔诚,腰胯动作却像是要将缺失的年岁春秋在今夜统统偿还。独孤博眯着眼睛在片刻神回间望见竹影间细密天空,同样是黑沉沉的却夹了万千星斗。不知是他在滔天巨浪中迷失了方向抑或其他原因,那些星斗在他眼中战栗起来像是给谁的手拨进了筛网,起先是微微的颤抖如同新娘的嫣红的唇瓣,渐渐的几乎跳跃起来像是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的快感。可他很快就无暇关注了。少年埋头在他颈窝里呼吸近乎饕餮贪婪,拥着身下人乖巧得仿佛方才那些攻城掠地宣告主权都是错觉。独孤博哑然失笑,就着跳跃星辉抚摸他柔软的发顶。小家伙轻轻扣住独孤博的手,抬起头来笑啊笑啊吻他的指尖。可就在这极致的欢愉间独孤博竟然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他是人类而他是长生不老的碧磷蛇皇,待少年鸡皮鹤发终一抔黄土他却容颜依旧。
——可奈何?可奈何?
——只得默然下泪。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傲游,抱明月而长终。
“星摇者,民劳也。”——《汉书·天文志》
情况如何?
喜忧参半。那皇帝老头儿等不到你的心头血病情恶化,前些日子驾崩了。不过说来也可笑,他那病若用了碧磷蛇皇心头血怕是会立刻吐血三升无药可救,分明是肾阳极亏虚火外越,一屋子太医偏偏没用到误诊成热证。起码我们无需担心了。然而天下即将大乱,灾星四动民不聊生,我便希望尽绵薄之力来救些百姓,至少……至少也要尽力而为吧。
独孤博半垂眼帘听唐三慢慢地说。小家伙神色淡然指尖翻飞灵动,手下能看出一个精致的布人儿正在逐渐成型。独孤博知道他这一番话里的意思。当初独孤博为朝廷追捕重伤坠崖,便被恰好在崖下采药的唐三所救,已知他于医术极为精通。此时表现出出世医人之意独孤博也绝不吃惊,只默然半晌,轻声道:“我随你去便是。”
唐三笑笑并不答话,只伸手将布人儿递给独孤博。现在可有两个布人儿了——清晰可见是他们两人模样。黑发的那个眉眼弯弯,碧发的那个只唇边一抹笑意。独孤博满意地眯起眼睛,揽过唐三肩头道:“小怪物,你倒是什么都会。”
得了夸赞的小家伙哼哼轻笑,顺势将脑袋埋进独孤博颈窝里,抽着鼻子嗅他发丝间竹叶清香。天色清明山黛如洗,碧磷蛇小姑娘给她爷爷打发着去竹林深处看她养的九节翡翠,此刻天地浩渺间仿佛只余他二人于秋风荡漾间静静相依。独孤博是早已习惯了孤寂的。他忽的在此时怕起来。怕唐三百年后余他一人,如何渡这漫漫长光?
可唐三仿佛明了他心意般仰首吻了吻他脸颊,苦笑道:“老怪物,我有一事要告知你。”
独孤博抬眉讶然:“何事?”
唐三轻柔拨开独孤博挂在他肩上的手站起来,转身回屋里抱出一把古琴。他便跪坐在独孤博身侧置琴身前,旋即撩开袖袍指尖轻扣弦端。少年今日着了素衣玄裳,青氅上有鹤松下回首,一双腕子白皙线条流畅有力,十指修长柔韧。他偏头转眸冲着碧磷蛇皇递来意味不明的一望,便垂睫启唇低声道:“你听好。”
在第一串琴音自他指端泠泠泻出时独孤博便懵了。这分明是千百年前那日刑场外残阳如血,倨傲的隐士取琴安然,于森森刀光下低眉抹弦奏一段绝响。彼时他化形未久偶经此地遥遥为那美极而悲极琴声所引,驻足远处静闻它在天地间最后一次回响。一代名士陨落,古曲失传人间,唯碧磷蛇皇一支玉笛仍在唇边浮沉吞吐无人得知的宫商角徵羽,于寂寥明月竹林低吟浅唱。然现下这段琴音挟卷千百年浩浩光阴而来,终在他人指下绽放昔日华彩,如何能叫他不愀然变色矍然而起——
“你——你如何会这《广陵散》?!”
唐三默然不言,回指勾出一丝余音绕梁,才微微抬头与盛怒又困惑的碧磷蛇皇那双骤亮金眸静静对望。独孤博这才恍然觉察原来他们之间相隔不但是深秋寒凉的空气,更是千万不为人知的时光。他的小怪物一双黑沉沉眸子里还有这么多他没看透的深邃。被欺骗的无端怒气霎时又毫无由来地消融了,独孤博牵扯嘴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颓然像是给抽了脊柱似的自暴自弃往后一仰便躺在了门坪上,抬起手臂抵住过于盛大的天光,哑声喃喃道:“……什么意思。”
却只听得一阵窸窣声响。外表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的少年像是夜里睡不安稳钻到大人被窝里寻求安慰的小孩子一样乖乖躺到独孤博身侧,也不碰他,就在他身边躺着望着天空一如往常开口带笑:“老怪物,你听我说。”
“我是凡人不假,可我不是常人。自万物伊始我便存在了,不知何缘故不老不死。后来自己琢磨着大概悟出了点什么,却也说不清楚。就像你们妖王之长生不老,大约如此。
“唐门是我创的。功成名就后忽觉无趣便隐姓埋名远游江湖,什么都干过,最后真正不觉疲乏的唯暗器与医术二者而已。
“唯独遇见你是个意外。”
独孤博遮着眼听。秋风漫过竹林飒飒轻响,外表仍是少年的小怪物嗓音清澈拂过耳畔,像是给浸入了后山温凉和缓的溪水中透亮干净。他挪开遮在眼上的手臂沉脸翻身对着唐三,后者似乎紧张起来,抿着嘴角瞪大了眼睛像是对着严肃长辈不敢闹腾的孩童。装孙子倒是装得很像。独孤博神情一松无奈地翻着白眼勾起一边唇角,抬手捏住那张略显稚气的讨喜的脸庞开始拉扯,嗔道:“小怪物我说你啊……”
有什么好说的呢?一直以来沉沉霭霭坠在心头的业障终于烟消云散,未曾想与人类相爱也不必最终生死殊途,这便是最好的故事了。唐三察言观色眼珠子骨溜溜地打着转儿,末了视线便黏在碧磷蛇皇面上,看后者如往常一般臊红了脸视线游移,乖巧狐狸崽子似的冲他笑。独孤博一点办法也没有,扬手作势便要打他,却不想给坏心眼的小家伙一把抱住了不肯松手。与天地同寿的人类笑得开怀,拥着怀中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唉。独孤博叹了口气,摇摇头仿佛哀己不幸怒己不争,却还是枕着唐三肩头眯上眼。
谁叫他拿他没办法。
谁叫他就吃他这一套。
END.
【all叶】实力演技派
1
方锐拍桌:“我觉得叶修是个gay。”
国家队除叶修外的所有人此时都在训练室,听到这个话后给了方锐一个关爱的眼神,心地善良的苏沐橙为方锐送去保济丸:“治胃胀气。”
方锐怒:“我没有在放屁!”
“好吧好吧,”楚云秀捂住耳朵,“那你说说你怎么突然要这样污蔑老叶。”
方锐强忍怒气:“是这样的,因为我昨晚尾随了老叶。”
黄少天面露鄙夷神色:“他刚刚说谁是gay?”
方锐狡辩:“我只是关心领队的人身安全,你们都知道修宝才三岁,随便出门很危险的。”
大家觉得方锐的胡说八道很有道理,于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就看到老叶出了门,拐进弯弯绕绕的街里…...
1
方锐拍桌:“我觉得叶修是个gay。”
国家队除叶修外的所有人此时都在训练室,听到这个话后给了方锐一个关爱的眼神,心地善良的苏沐橙为方锐送去保济丸:“治胃胀气。”
方锐怒:“我没有在放屁!”
“好吧好吧,”楚云秀捂住耳朵,“那你说说你怎么突然要这样污蔑老叶。”
方锐强忍怒气:“是这样的,因为我昨晚尾随了老叶。”
黄少天面露鄙夷神色:“他刚刚说谁是gay?”
方锐狡辩:“我只是关心领队的人身安全,你们都知道修宝才三岁,随便出门很危险的。”
大家觉得方锐的胡说八道很有道理,于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就看到老叶出了门,拐进弯弯绕绕的街里……我那会儿就想着异国他乡的老叶怎么会这么熟练,难道经常偷偷出门吗……”方锐表情沉痛,“总之我就一路尾随,然后看到老叶进了一个gay吧。”
大家都惊了,只是面上还要保持冷静。
喻文州说:“去了那种地方其实也不能代表什么,说不定他只是想去喝一杯酒。”
苏沐橙冷静回道:“叶修大概一杯醉,去gay吧买醉他不是想失生就是想失身。”
方锐连忙把剩下的话说完:“更重要的事,我看到一个男人和叶修说说笑笑的,手牵手就进去了。”
国家队面临重大危机。
2
“道理我都懂。”方锐回头看一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猥猥琐琐的同志们,糟心死,“可是你们这样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黄少天倒是义正言辞:“你那个叫出于想对领队图谋不轨而进行的尾随,我们这个叫出于对领队的人文关怀而进行的追查,懂了吗?”
没有人鸟他,在他说话时大家已经悄悄跟上了前面的叶修。
黄少天想哭哦。
国家队是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听你说话。
3
今晚的叶修穿得很正经,一件白T加牛仔裤,显得特别青春,就是校园里大家都会喜欢的白衣学长。
有种出来泡仔的感觉。
几个小基佬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你凭啥在出来见野男人时穿得这么好看啊,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们就是你可以随便敷衍的人吗。
大家嘴上都不说话,但是心里已经决定,到时候看到那个野男人,不管他是谁,直接一冰雨把他咔嚓掉。
冰雨哭死。
但想象美好现实却残酷,跟随叶修走到了那个gay吧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修在那个吧前看了看,随后找到了目标,便快步走向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身边。
男人高而瘦,长得不算太帅,却有一种温和而礼貌的气质,朝叶修笑起来时眼神里满是宠溺。
叶修也朝那个男人笑,但不是平时面对他们时惯有的干笑冷笑或是嘲笑,是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咧开,有些孩子气的顽皮的笑。
他伸出两只手去捏男人的脸,把两边脸颊往外扯又往里挤,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男人一点也不见生气,只是苦笑着摸了摸叶修的头。
“靠。”黄少天把巴掌大的冰雨玩具剑收回口袋,“这个人杀不得。”
孙翔还不太明白,强忍怒气问:“为什么?”
王杰希解释:“那是吴雪峰,是叶修一开始最好的搭档,帮助叶修一起缔造了王朝,他们俩的默契可能堪比叶修和苏沐橙。”
孙翔:“……”
4
方锐:“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孙翔:“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黄少天:“嫉妒使我不想说话。”
大家沉默。
他们想,黄少天的嫉妒,大概是真的嫉妒到要疯了。
5
男人不能被嫉妒而蒙蔽双眼,应该用拳头来说话。
在一个叶修没有去找吴雪峰的日子里,小基佬联盟找上了吴雪峰先生,拍桌宣战。
“来比赛吧,输了的就乖乖远离叶修。”方锐说。同为气功师,他现在有种自己就是替身的委屈感,他甚至觉得当年叶修找上他,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的轮廓和吴雪峰有一丝相似……
喻文州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吴雪峰是正派。”
“我他妈也不是反派啊!”方锐怒拍喻文州的爪子。
吴雪峰奇怪地问:“远离叶修?你们还要一起比赛啊,怎么远离?”
方锐一噎:“呃……肉、肉体上……远离……”
吴雪峰看了他一眼:“你们平时肉体很接近?”
黄少天点头:“同床共枕都是低级了,我们更多的是进行心灵上最亲密的结合。”
吴雪峰的表情有一丝冷然:“这样么。”
“那么吴前辈和叶修见面又是在做什么,你们到底又是什么关系?”王杰希问。
吴雪峰很自然地回答:“我和他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而已,做什么……当然是做他喜欢做的事,给他吃他喜欢吃的东西了。”
短短一句话绿了大江南北,虽然不清楚吴雪峰有没有在驴他们,光看他们两人时隔多年见面依然亲密如初都足够气人了。
男人不能输掉气势。
喻文州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原来我还是没办法满足他……”
黄少天也跟着叹了气:“怎么会这样,居然让他有机会出来干这种事,是我不够关心他了。”
孙翔懵:“你们在说什……”
方锐捂住他的嘴,抬头看向对面表情已经不太好看的吴雪峰,笑得真诚:“吴前辈,赌上叶修身边的气功师的身份,用拳头来一决雌雄吧。”
吴雪峰笑:“正有此意。”
6
他们猜拳猜了一晚上。
7
叶修抱着用黄少天形象的玩偶打了个哈欠:“沐橙,知不知道那几个混账跑去哪里了?怎么一晚上没见到人。”
苏沐橙捂着嘴笑,调戏道:“你又和黄少天同床共枕啦。”
叶修无所谓地说:“是啊,挺舒服的。”
“我又想起之前黄少天和我说,每一次君莫笑将夜雨声烦打趴下时,他就感觉到你们俩的灵魂在紧密地结合。”苏沐橙说。
叶修无语,摸摸黄少天玩偶的头,说:“黄少天戏太多了,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苏沐橙被叶修萌到,笑嘻嘻地问道:“对啦,你之前去找雪峰哥都在干什么啊,我看黄少天那堆人都挺感兴趣的。”
叶修想了想,说:“你也知道,他开了一个酒吧,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面没什么女孩。之前他和我说太无聊了,我就跑去和他打荣耀去了。对了,他还自己做菜,每次都让我来试毒,哥什么身份啊天天给他贡献身体,太惨了。”
“噗嗤,你这话说得。”苏沐橙笑,“不过明明每天喻队都陪你查这么多资料想这么多战术,你怎么还不满足还要去找雪峰哥打荣耀啊?精力太充沛了吧。”
“毕竟是前荣耀第一人,一秒也不能松懈的。”叶修说着,回头去看旁边的周泽楷,“你说对吧,小周……咦,你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整个人都ooc的周泽楷连忙管理好表情,换上一个羞涩的笑,握住叶修的手,认真回道:“对。”
“你笑成这样……”叶修狐疑地看着他,“不会是知道他们去干嘛了吧?”
周泽楷又笑到发抖了,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去……杀情敌……”
8
叶修:“……”
叶修痛心地问苏沐橙:“是我的教育方法有什么错误吗?”
苏沐橙安抚:“不是,只是人生在世,为自己加戏是在所难免的。”
叶修奇怪了:“直接问我不就好,干嘛要去找老吴,老吴冤死。”
周泽楷一脸高冷:“你不懂。”
周泽楷补充:“男人的浪漫。”
叶修:“……”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都是实力演技派了,别再给自己加戏了。用石头剪刀布决胜负的浪漫男人们。
9
叶修发了条微博,意有所指:“就算你们不说我也都知道了。”
粉丝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众职业选手纷纷发声。
方锐V:啊啊啊哇啊老叶我们对不住你啊,但是兄弟们那晚是真的忍不住了……对不住你,我们怎么可以对你这种禽兽事,呜呜呜呜呜。
黄少天V:我靠老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别生气啊……就……男人有的时候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出了这种事我也是情非得已,我也不知道这么就对你……对不起你!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喻文州V:我也冲动了,对不起。
王杰希V:以后一定会控制好自己,当然也会控制好其他几个人。
孙翔V:???你知道什么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明明做得这么隐秘!
吴雪峰V:我也参与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还来我这里吃饭好不好?
叶修看向周泽楷,脸色不太好:“我怎么觉得这些人说的话这么诡异,不过又好像没有错。”
周泽楷捏紧拳头,非常生气:“他们……加戏。”
粉丝们炸了,媒体们兴奋了,冯主席吃药了。
国家队的野史被编纂。
叶受cp爱好者或成最大赢家。
其乐融融一家人
all非/初代种们
“——所以是这么一回事。”教导主任叹气,“我们是很信任夏弥同学的,她是个好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已经第三次,面前自称夏弥“父亲”的男人还是没变,他年轻得不像是上了岁数的人,上次来的时候他开着辆法拉利来参加同学聚会,穿着Prada的风衣,Versace的西装,就连纽扣都是昂贵的宝石——他风度翩翩,家境优越。除了这回又穿反袜子,教导主任偷偷往下瞥,男人刚赶过来,一只袜子的色号对不上另一只,他头发也有点乱,疲倦得像是没睡好觉,还要勉强自己笑起来。
“啊……我知道了,她是这样的。”男人说,“如果对方家长不满意,我们可以进行高额补偿。”
又是第三次拿钱买单,教导主任心...
all非/初代种们
“——所以是这么一回事。”教导主任叹气,“我们是很信任夏弥同学的,她是个好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已经第三次,面前自称夏弥“父亲”的男人还是没变,他年轻得不像是上了岁数的人,上次来的时候他开着辆法拉利来参加同学聚会,穿着Prada的风衣,Versace的西装,就连纽扣都是昂贵的宝石——他风度翩翩,家境优越。除了这回又穿反袜子,教导主任偷偷往下瞥,男人刚赶过来,一只袜子的色号对不上另一只,他头发也有点乱,疲倦得像是没睡好觉,还要勉强自己笑起来。
“啊……我知道了,她是这样的。”男人说,“如果对方家长不满意,我们可以进行高额补偿。”
又是第三次拿钱买单,教导主任心想,有这能耐咋不去教育你女儿好好做人?
夏弥是好孩子,这点他无法反驳。全年级第一,数学竞赛全国第二,拉拉队的队长,聪明,漂亮,又招人喜欢,活脱脱的仕兰中学金招牌。最主要的是这件暴力事件已经第三次发生,全班都死咬着那位被打的男同学有错在先,证据不足,没有证人,教导主任无话可说。
“您还是应该多关照关照孩子。”教导主任忍不住多加一句,“看您的话,工作很忙吧?”
家长会总要迟到半个钟,接不到电话通知,和往常那些“热情”的家长反差太大,夏弥的父亲近乎是隐形人,偶尔来一次,又要匆匆忙忙地走。
男人使劲地点头,说话打马虎:“说得对,老师您骂得对……”
“到底是做什么工作,连孩子都顾不及?”教导主任不得不皱眉,顺便用目光去搜寻夏弥的痕迹。她正坐在远处,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注视到目光,朝他乖巧一笑。刘海摞在耳边,漂亮整洁的面孔像杂志上的模特,看不出来恶意——这样的女孩打断了高她一个脑袋的男生的肋骨。
男人又在闪躲:“……小本生意。”
他身上穿着最新季的Hermes展品,棕色皮鞋的成色绝对是上等品,最主要腕表,那块百达斐丽。都是人精,怎么看不出来这位的身世?教导主任知道他有意隐瞒,没再询问,将填写的保证书递过去,“对方也知道你们的态度,有意和解,只需要交上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这事熟稔,男人接过单子,两三下地便填完了,他又朝着少女的位置看过去,夏弥便从椅子上跳下来,撂起书包,回头一笑,拉着长音告别:“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
“第三次,我想要你给我个解释。”路明非边开车边望着后视镜的女孩,“我现在应该在日本和黑道家主吃神户牛排,而不是来这里给你签保证书。”
“我讨厌他。”被誉为“好学生”的夏弥懒洋洋地躺着,语言颇为恶毒,“长得丑,像只癞蛤蟆。”
“你又不是虫子,癞蛤蟆能和你有仇?”
“上个月的演出比赛,他把饮料打翻在了我的裙子上!”
“是那条裙子?”路明非想起这回事。夏弥每年的上台比赛,她独奏钢琴,为了让演出更加出彩,路明非下了大手笔,不仅请国外知名导演来帮忙录影,还有专门的钢琴家进行调音,活生生像金色殿堂。除此之外,他还给夏弥专门定制了礼服,奢侈品的顶尖设计师。
也不过那天回来,夏弥没穿这套裙子,他还感到奇怪,一想到青春期的女孩讨厌被掌控,就没有多问。
“对啊,挺想杀了他。”夏弥说。
但这不是玩笑,一般从这人口中吐出的话语都会成真,她说想杀谁就代表真想杀谁。又遇到红绿灯,这一路得堵八分钟,路明非一边侧头去摸烟盒,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裙子可以再买,想当奇迹暖暖还是芭比公主,我让长腿姐姐帮你买。”
长腿姐姐——夏弥心中冷笑,不过是混血种。他们都在模仿人类,就算是龙类都必须成为社会的一部分,上学或者上班。但没有人会当真,种族之间隔离开来的几千年岁月都书写着仇恨的史诗,弃族的命运只有他们才懂。路明非总这样,他对一切都云淡风轻。
擦亮打火机的声音。
路明非点燃了烟,他将窗口降下来一些,刚想伸出手去,却又被夏弥扣住了手腕。女孩盯着他,那双黄金瞳像蛇的眼睛,冷冰冰的,“你昨晚是不是去了哥哥那里?”
衣领松开几颗,他的脖颈还留着咬痕,像某种小兽——她甚至能想象出哥哥是怎么咬上去的,芬里厄只会笨拙地用舌头去舔舐,像只蛇般卷住路明非,将他包裹在庞大的躯体中。直到浑身变得湿漉漉,才得以脱身这野兽的牢笼。
“他正处于龙类发情期。”路明非对小女孩的质问并不放在心上。
“父亲,我第一次发情,您砍断了我的尾巴。”夏弥歪歪头,“我们不都是您的孩子吗?”
刚刚还在用“你”,转头就在“您”……真是阴阳怪气,路明非简直想扶额,不得不耐心地哄着:“芬里厄和你不同。”
夏弥不说话了。
她不开心地别过头去。路明非真以为她不会再说,夹着的烟刚递到唇边,又听到夏弥冷冷的声音,“总是这样,因为哥哥掌握着力量,所以我比不过他?千百年都如此,就连在这件事上都一样。我听闻父亲的弟弟也同我一般,不知道他对你是否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
“耶梦加得。”路明非声音平淡,“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从未偏心。”
这是尼德霍格的警示,作为臣子,没有人有资格忤逆君王——夏弥却不放手地紧紧盯着他,像是非争论出一个结果,她委屈又愤怒,心想,你就是偏心,你爱别人永远比我多,你从未爱过我。
“是。”她不得不低头,“父亲。”
诺顿将煎好的鸡蛋翻了个面,洒上几颗辣椒,听到有人关掉了客厅的电视,才抬起头看到夏弥。她冷着脸走进厨房,熟稔地从冰箱拿出一盒酸奶,咕噜咕噜地喝完,又把它丢进垃圾桶,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耶梦加得。“诺顿却看出异样,“你们在吵架?”
“怎么,你很开心?”夏弥冷漠地看回去。
夏弥很少和路明非吵架,只要是后者脾气太好,他也没心情应付小鬼的青春期,往往一箩筐的事情都丢给了诺顿,麦卡伦性格神经,十天九天见不着影,一回来就要和夏弥打架,李雾月是懂事的孩子,但他对兄弟姐妹都保持厌烦的态度,诺顿在其中就像个育儿所的保姆。
“我只是好奇你脾气得多坏,才能惹父亲生气。”
“他帮哥哥渡过了发情期。”夏弥声音轻蔑,“你要知道,这个规则从来没有人打破过,就连你——最受父亲信任的孩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握着锅勺的手停了一刻,诺顿的黄金瞳明亮起来,他心中稳持的线开始摇摇欲坠,不解地问,“父亲为什么会帮他?”
龙族每年都有一次发情期,却因为同族极少(他们嫌弃对方),只能靠强忍度过。夏弥差点发狂,险些沦陷一个城市,被路明非砍断尾巴,才在极度的疼痛下熬过去。她如同新生儿般躺在父亲的怀中,浑身赤裸,布满龙鳞,路明非抚摸她的长发,等待着她醒来——嫉妒,她心中烧起嫉妒。
“显然。”夏弥冷声,“哥哥背叛了规则。”
“所以你这是在邀请我?”诺顿问,“这么多年来,你还在想吃掉他——即使芬里厄与你一胞同生,血肉交融。耶梦加得,你的野心真可怕。“
夏弥笑起来:“诺顿,你怕不是傻了?吃掉最亲的人,才是我们的命运!”
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却见到诺顿抬头,表情平静,“我接受你的邀请,规则是不能打破的。”
“带小孩真难。”路明非哭丧着脸,“这日子真过不了!路鸣泽,你当甩手掌柜一走了之,留我在这一个人带孩子。”
视频中的路鸣泽端着红酒杯,优雅地靠在夏威夷岛座椅上,吹着太平洋的阳光。旁边还簇拥着一群穿着比基尼的美女。
“显然是哥哥一碗水端不平。”路鸣泽懒洋洋地说,“是我的话,他们全部都被打死了。没有见过哪个发情期还要求助老爹的。”
他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一句,“再说啦,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我只有冠名。”
路明非的额头直跳,“你的意思是还怪我了?”
“当然怪哥哥了。”路鸣泽微笑,“明明可以当个暴君,却还要当慈父——要怪就怪哥哥的心太软。还是学不乖,他们都能爬到你的头上来了。”
“你倒是快活了,来这里指责我?”
“没有啦。”路鸣泽眨眨眼,装心痛,“知道哥哥帮助了别的龙渡过发情期,我也难过。”
“滚滚滚滚!看到你就火大!”路明非骂骂咧咧地摁掉通话器,没想到路鸣泽的脑袋又跳了出来,他喝一口红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要学会对他们残忍啊,哥哥。爱是最无用的东西。”
【KQ】摇曳生姿红心Q
官配党请自觉退出
黑桃K闻劭*红心Q江停
本文ooc皆归作者所有,与原著无关
官配党请远离我
请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设定两人从没有分开,双恶人pa
——一个巨大的,可笑的阳谋。
江停把玩着手里一根手感颇佳的签字笔闲闲地想。三根指头流利地转动那根笔,连看一眼对面坐着的人都不想。房间里静得可怕,江停这副模样坐在一群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神情戒备的人面前竟没有丝毫突兀,甚至隐隐占据了主事人的角色。
这里是缅甸第四特区——小勐拉。
“江老板想好了吗?”对面一个瞧着有些年纪的中年人深深吸了口水烟,缭缭烟雾从泛黄的牙齿间喷出,手边跪坐着个俏丽的缅甸...
官配党请自觉退出
黑桃K闻劭*红心Q江停
本文ooc皆归作者所有,与原著无关
官配党请远离我
请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设定两人从没有分开,双恶人pa
——一个巨大的,可笑的阳谋。
江停把玩着手里一根手感颇佳的签字笔闲闲地想。三根指头流利地转动那根笔,连看一眼对面坐着的人都不想。房间里静得可怕,江停这副模样坐在一群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神情戒备的人面前竟没有丝毫突兀,甚至隐隐占据了主事人的角色。
这里是缅甸第四特区——小勐拉。
“江老板想好了吗?”对面一个瞧着有些年纪的中年人深深吸了口水烟,缭缭烟雾从泛黄的牙齿间喷出,手边跪坐着个俏丽的缅甸姑娘托着烟锅低眉顺眼的陪着。
“想好什么?”江停不动声色抬眼望了那姑娘一眼,口吻淡淡的。
“把坎底那边走大路货的线给我们,黑桃K和草花A的事我就不添话了,”中年人放下水烟咳了两声,在江停面前替自己,又像是替他口中那个黑桃K找借口,“毕竟是亲父子嘛,哪里轮得到我们外人插手。”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水烟燃烧时飘出的纱般的烟雾。两边的下属都低着头不吭声,仿佛两列沉默的柱子——他们没资格谈论主家的事,甚至连听一听都不应该。这是金三角见不得光的交易现场,对谈生意的哪怕穿得再如何得体大方,手下过的都是肮脏血腥的生意。
“……亲父子?”江停慢吞吞重复一遍。
他对面那中年人不防江停这般温吞,脸色略沉:“怎么,黑桃K就算真动了手也不能连血缘都不认吧?”
“……嗯,这倒不会。”红心Q终于肯多说两个字,手里的笔依旧转个不停。
中年人深深吸了口烟,又吐出一口烟气,这才哼笑两声,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一遍面前面色沉静的江停,水烟随意往盘子里一丢,手却不经意似地抖了下:
“一脉相承嘛,人家到底是有血缘的。啊呀,其实这么说起来江老板,你这红心Q的位置怕才是最不稳的。人家好歹是亲生的父子,这位置谁坐都是自家孩子坐,怎么也轮不到个外认的养子。”
江停手里的笔一停,翻手将笔端往桌上一顿,肩膀略微向上一纵很快放平。
——这话其实很不该说,金三角地区不是没有过养子上位的事情。外认的养子分三种:一种是实在上不得台面的情人生下同样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一种是不想给人以狎昵和玩物感强一些的小情人,这种多数都是用来遮掩人尽皆知过于亲密的床上关系;另外一种就是江停这种被亲生子看中当作伴读,为了身份好看或者作为日后上位者为自己相中的礼物。
不管哪一种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诋毁侮辱——他们没有亲生子的继承权,却要和亲生子一同争夺活下去的权力。但正如前面说的那样,不是没有养子上位的例子,只是再提起时或多或少有些名分不正,被人忌惮的意思在。
见人不说话,中年人自以为戳中江停心事,目光不由闪过一丝嘲弄,自以为拿捏住面前这人隐秘的心思,视线又似不经意地旁边一停,这才重新呵呵笑起来。
金三角地区没有秘密,尤其是一个过了明路容色甚好的养子——若是这养子仅仅只是容色过人,那么众人便心知肚明这是拿去交换的棋子。但是如果这个养子比一干正统继承人还要能干的话一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收到系统的培训,做未来继承人最锋利的刀剑,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说白了就是做继承人排除异己的“清道夫”,最后当上位者的替罪羊;另一条则是作上位者为自己准备的礼物,在合适的时机把人拢到自己屋里做个情人,日后被送去做交易。
其实两条路殊途同归,区别只在早晚。
“……这和坎底那边有什么关系?”虽然知道那人会说出什么话,但江停还是明知故问了一把,手里的笔又开始不急不缓的转了几圈,神色依旧淡淡的。
“对于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的结局,江老板就不想另寻出路给自己?”中年人眯着眼睛笑容大了些,语气真诚仿佛在替江停打算,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由前倾。
他面前的人毫无反应,连个眼神都欠奉。
“……”被无声驳了面子,中年人脸上虚假的真诚僵住了,隐隐透着青黑。
江停这番态度其实令他感到不悦,但是他现在多少还是有求于这个手段了得的红心Q。但是他多少也是金三角地区有自己势力的人,就算现在有求于年轻许多的江停,但是就像金三角地区不成文的规则,他对江停多少是看不上的。
但是——
他挪了挪身体,焦黄指节不由自主摩挲了一下,手按住翡翠桌台整个人倾着身子,一股被毒品浸染多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还是很佩服江老板的能力的,能在草花A众多养子里拔尖不说,还惹得黑桃K为了你和草花A翻脸……手段了得啊。”
最后四个字其实充满了嘲弄和讽刺。红心Q太年轻了——年轻权重再加上作为在草花A和黑桃K父子翻脸的参与者之一,各方势力忌惮和攀附间对这样一个人是如何手掌滔天权力有着许多猜测。狎昵隐晦,上位者见不得光的情人,父子争一人……人对他人其实是有着不惮于最恶意的猜度。
“……”红心Q身后下属都隐隐躁动起来,有几个几乎要拔枪了。倒是离他最近的一个下属始终低着头,眼都不抬一下。
“哦……”出乎意料地,被这番折辱的江停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停下手里一直转的签字笔,慢慢靠在椅背上,目光疑惑,“说完了吗?”
中年人正要去摸水烟袋,闻言一顿。
“说完的话轮到我问了,”江停眼里泛起丝丝笑意,笑意渐渐转为愈来愈浓的讽刺,他语调不高,“钱老板,你凭什么认为,你在狠狠得罪我以后还能从我这里获得黑桃K手里关于坎底的大路货线路?”
“你什么意思?”中年人眯起眼睛,身体在椅子上挪了挪,似乎坐的很不舒服。
“字面意思,”江停把签字笔随意丢在桌面,顺势抬手捏了捏鼻骨,好笑道,“对我用恩威并施,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招?”
“……”钱老板咬了下牙,正想翻脸,却又不知顾忌什么强自按住,没着急作声。
“行了,你和我在这里说这么多没用,你说了又不算,”他的目光落到中年人手边跪坐着的那个眉眼秾丽的缅甸姑娘身上,饶有兴趣地叫那姑娘,“伊吉*小姐最近也看中国三国时魏国捉刀之人的故事?”
钱老板脸色大变,神色狰狞,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倒是那被江停叫做伊吉小姐的姑娘微微笑起来,伸手扶着钱老板手臂站起身,一手将装着水烟的托盘递给钱老板,自己则款款落座,歪歪脑袋:
“江老板好眼力。不过为什么要说也?”
“……”
话音刚落,江停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他显然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吭声。只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身后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下属抬头,露出一张俊美脸庞,他双手撑在江停身后椅背上,微微俯着身体,唇畔带着公式化的笑:
“可能因为……我最近凑巧也看过这个故事,并且心血来潮试了试。”
——是黑桃K本人。
钱老板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双膝站立不稳险些跪倒在地。他心知自己这次替伊吉做的是刀,日后在黑桃K这里定是落不到好下场,但是这也要人口耳相传才被黑桃K听到。可没想到黑桃K本人竟然亲自跟着红心Q和他们谈事情,甚至仅仅只是作一个保镖的角色!他脸色彻底白了,颤抖的身体摇摇欲坠,牙关咔咔作响。
江停面无表情,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你们可真是有类似的地方”。
“那还真是……”那缅甸姑娘睁大眼睛看了闻劭半晌,觉得好笑但又有点尴尬,“可惜我手下人没有闻老板这么好演技。”
黑桃K没搭话,摆手示意自己这边手下退出去,那边伊吉也吩咐钱老板带着手下离开。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江停稳稳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仿佛对黑桃K这番动作一无所觉——他丝毫没有给大老板让出位置的想法。黑桃K也没让他起身的意思,一只手搭在江停肩上,笑吟吟地看着面前那个一身缅甸打扮的姑娘:
“你的人刚刚说了那么多,不该向我的红皇后赔罪吗?”和江停一样,黑桃K的语调并不高,甚至还给人一种面前这人很好说话的错觉。但是黑桃K近几年在金三角地区声名越来越大,这样一个话事权愈来愈重的人物又岂止表面这么简单?
“恐怕闻老板要的不只是道歉。”伊吉抚平微皱的裙面,妩媚的眼神在黑桃K脸上一划而过,她没有看江停,因为她心知黑桃K才是最终的话事人。
“赔罪,自然不是道歉。”黑桃K只这么说。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又像是黑桃K自顾自的感叹,他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江停肩上,略倾过身体笑睨着面前女人。与其说黑桃K是江停身后的幽灵,倒不如说他这个姿态像红心Q手中最大的底牌。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伊吉,令人无端生寒。
“……好吧,”伊吉只沉思片刻便痛快地拍了下手心,“刚刚在这里的一个不留。”
“没必要,”江停抬眼突然打断她,“其实伊吉小姐不必绕弯子,你借那个姓钱的口说那些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伊吉抚着傣裙的手一顿,没有贸然接口。她在心底隐隐懊恼自己的失误,红心Q并不如他清隽的外表那样柔弱可欺。
黑桃K不作声,搭在江停肩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没急着替江停挣回脸面,而是默许江停打断他们交谈。
——这其实也算一种宠信。
“……江老板的意思?”
伊吉只开了个头就不说话了,这其实也是讨价还价。但她多少底气不足,毕竟她刚刚狠狠下过红心Q的面子想占据主动,但不想黑桃K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的家族是金三角的老牌贩毒集团,她又是可以和黑桃K面对面谈一条走货的线,自然不可能只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她的家族和中缅边境另一个制毒商塞耶仅有一个独生女玛银不同,兄弟姐妹众多不说,她唯一占据优势的是她的母亲也出自另一个毒枭集团,这让她在兄弟姐妹面前多一层底气。
就像黑桃K说的,其实看不起江停的不是她手下的拆家,而是有家族经年累积的罪恶财富作为底气的伊吉。这样的大家族里什么腌臜卑劣都见过,她肯放下身段去做自己手下拆家的侍女,就是为了观察这个据说仅靠美貌就惹得草花A父子翻脸的红心Q。自以为是成了精的狐狸,觉得红心Q只是黑桃K一个用来遮掩日渐膨胀的野心的借口,只要夺过父辈的权柄,多少容色过人的美人得不到?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养子?
“没什么意思,”江停神色懒懒的,他重新拿起被丢在桌上的签字笔,眼睛落到桌面上时他略一扬眉,到底也没说什么。从座位上站起身准备离开,“你们做老板的谈,我们底下人就不便在场了。”
伊吉不料他竟然没追究,人微微愣住了。
“走什么,”黑桃K却温柔不容他拒绝地按住他的肩膀,半命令半亲昵地把人按回位置上,“这也是你的生意,我说过,坎底这条线归你,你说了算。”
他这话说的平常,对面的伊吉心里却打了个突,知道这次算是不好轻易得手。脸上神色刹那扭曲了一下,勉强一笑:
“今次是我手下放肆了,回去我自会给江老板送上歉礼……江老板总不会和我这个小姑娘计较吧?”她倒能屈能伸得紧。
“……”江停没做声。
他身后黑桃K也没说话。
“……如果江老板介意,坎底这边的线我们也不全要,算我们参一股给您赔罪。”
伊吉秀美的唇抿了抿,这是她的底线,她不能一点利益都讨不得,就算她仗着母亲家族的势,这次失利也会让她那些野心勃勃的异母兄弟姐妹咬下一块肉,何况……
“怎么会,”过了一会儿,江停才慢慢扬起一个微笑,手里的签字笔点着手心,“就像您说的,我就是一个养子。我的老板黑桃K和你亲兄长杜恩琴*还是有合作的,我怎么敢不给他亲妹妹面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江停这么故意一说。伊吉神色一僵,细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光滑柔软的傣裙,勉强道:“是啊……”
“我们老板都亲自来了,我怎么敢下大老板的面子?坎底这条线好商量,”江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刚刚那话是他随口一说,“老板的家事我们这些下人没资格管,但是替老板交朋友做生意还是能做的。”
伊吉手微微一动,没接着江停的话。
他拧开签字笔在桌上摊开多时的纸上签了字,拿起来又看了看这才继续道:“就是下次您还是换个方式吧,哪天冲撞了哪位比我有权有势的就不好了——您哥哥杜恩琴恐怕也没那么大面子把您保下来。”
纸上签的名字倒是端正,“停”字尾处的勾略略上挑,见字观人,极干脆利落的。
“……”拿到想要的东西,伊吉也不敢多留,她倒不怕江停,但他刚刚那话算是提醒了伊吉,她的亲哥哥杜恩琴也是和她争夺父辈权柄的有力竞争者——一母同胞的血缘在权力之战中不堪一击。
“就这么算了?”等人走了,黑桃K这才慢慢悠悠从江停身后走到刚刚伊吉落座的位置坐下,饶有兴味,“怎么认出来的?”
“……就这样吧,”红心Q丢开签字笔,两根手指狠狠按着太阳穴,指节发白,“真要撕破脸,杜恩琴虽然未必会帮他亲妹妹,不过事后倒能借这个由头捅你一刀。”他不爱替黑桃K干这些活计,说话时神色厌倦,“草花A的事还没了结,别多生枝节。”
“我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黑桃K摇摇头,并不在意他刚刚签字的理由,“她装扮的倒是不错,衣服并不出挑,点烟的手法也对,低眉顺眼的也符合……”
“那位置你们都坐过,有钉子吗?”江停被他气笑了,打断闻劭,“姓钱的坐立不安跟椅子下面有火一样还不够明显?点烟时候也是,他至于和自己人那么客气吗?”
“你的确没和我客气过。”闻劭举手表示自己不该多问。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意思,闻劭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嘴,但江停显然被这句话气的不轻,一腔怒火没处发。他“哗啦”一声站起来扭头就走,正巧撞上从外面进来的方片J。
——一直驻守在门外的金杰是见伊吉那边的人都撤走才进来请示两位老板他们是不是也回去,却不料险些和红心Q撞了满怀。他正要问好就被江停怼了个满头满脸,成了红心Q的出气筒:
“把你那个暴发户审美改改!密支那刚出的货切来做桌面?金镶银嵌改成翡翠就算低调内涵了?见过谁拿这个成色的大块翡翠当桌台?替你们老板败家也有个限度!”
三四吨重的整块蓝水料子,挑了一片起的最好的板料做桌面——好大手笔,也的确不是黑桃K平素做派。
“哐当”一声震得满屋子嗡嗡响,方片J不防被二老板狠狠怼了,扭头看到大老板无辜微笑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真是冤得可以,连自己为什么进来的目的都忘干净了:
“大哥,我今天真没得罪他……”
“我知道。”黑桃K点头。
“我今天甚至都是绕着他走的……”
“嗯,我看到了。”黑桃K含笑点头。
“那他干嘛……”要不是闻劭在,金杰简直要仰天长啸了,不带这样的,他为什么总会撞上愤怒值Max的江停?!
“我不知道呀,迁怒吧,”闻劭神色更无辜了。到底因为年轻,多数时候闻劭还是个很好说话的老板。他走到方片J身边低声吩咐,“别等伊吉那边把人送过来,你现在就去把刚刚在这里的人都解决,给那个大小姐留个开车的就好。”
金杰犹疑了下:“可杜恩琴那边?”
“把他妹妹放回去了还想做什么?”黑桃K疑惑反问金杰,语气真诚,“我们是开福利院的?给他们提个醒,我和吴吞的事跟红心Q没关系,别在他面前乱说话。”说完轻轻拍了拍方片J的肩膀。
“是,我这就去办。”
方片J尚在犹豫,闻劭的手不轻不重的落在他肩上令金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点犹疑尽数消散,见老板都这么说了干脆答应一声急匆匆去了。
门被人大力拉开犹有晃动,高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不闻,黑桃K一只手扶住门框无奈的摇摇头,慢慢踱出门去。江停正靠在一辆悍马H2车门旁低头点烟,自遥远山间吹来的风带着温暖湿热的气息吹得大片碧绿的芭蕉叶叶缘上下舞动,阴影时不时扫在红心Q脚边水泥地上。
闻劭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伸手从江停还未收起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微微低头凑近他唇边借了个火,吐出个漂亮的烟圈:
“杜恩琴和他妹妹没那么深感情。”
“喔。”江停对他这番动作习以为常,见他凑过来也只是将烟向他那边递了下。
“我收到消息,吴吞带人跑了,”香烟在指尖静静燃烧,黑桃K轻飘飘的说出吴吞的名字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倒是说起整件事的时候略微苦恼,“事情可能有点麻烦,我的意思是,他藏的地方……”
“总不能跑到杜恩琴地盘去吧?”沉默了一会儿,细长灰白的烟灰在江停指尖燃烧成长长一截。江停偏头看了黑桃K一眼,将烟头丢到地上接着抬脚踏灭,“看样子不是,你不在乎他的去向,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和其他势力联合,所以他还在你掌控范围。”
“这倒不一定。”男人笑了下。
“你让金杰做什么去了?”三四辆车驶出这片蓝白板房,车胎压过与水泥地相接的山间道路上枯败的柚木叶。江停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问道。
“教她个乖,”黑桃K举起手里的烟欣赏猩红烟头燃烧的袅袅烟雾,“给别人提个醒。”
江停思忖,了然:“你可真是……”他唇畔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伸手拉开车门,“这事不能让杜恩琴那边收到消息,你这也是下他的面子——伊吉毕竟和他是兄妹。”他半边身子已经坐进车里,突然一顿,“你要在杜恩琴收到消息前把草花A的事情解决了?”
他的目光对上黑桃K微笑的眼睛。
“……你倒是利索。”半晌,他薄薄的唇里才吐出几个字。
“大厦将倾的时候总有人想给自己找条生路,”黑桃K丢下烟随意踩灭,招手示意手下们上车离开,自己则绕过半个车子亲自坐上驾驶位,“就是手法粗陋了点,高楼倒之前自己先做了砖下鬼。”
“吴吞发现了。”江停关上车门。
“嗯,”闻劭没有多说的意思,他可能觉得这种事情不值得拿来和自己唯一承认的兄弟分享,“不过我们还是知道大概位置。”
“上上次藏的是你哪个庶母那里,上次藏在他密支那一个矿上,这次呢?”江停懒得维持端正的坐姿,随意靠着车门,“你让金杰带人连端他几个情人和矿山,就算是为日后东山再起或者培养另一个孩子和你争权,他也不会躲在这些地方了。”
黑桃K到底承继了草花A的血脉,或是本能,又或是仅仅为了不会他日放虎归山而剪灭一切可能威胁得到自己的人或物。黑桃K在追寻吴吞踪迹的同时也将现在或日后能够威胁得到自己的一切潜在因素通通清除——江停理解他,手握大权的年轻上位者可以安枕的前提是暂时没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事物存在。剔除所有不安定因素后,剩下的不过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会成为新王时不时对自己见血的刀磨砺的石头。
丛林法则也在恪守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即定法则,闻劭不过尽力延长他们暂且偏安一隅的时间,毕竟命运永远向前看。
“在他身边几年你观察的倒仔细。”他们的车子在车队中间位置,黑桃K单手握方向盘,一只手换曲子。
“装什么大尾巴狼。”江停重重哼了声,单面防弹玻璃后的脸倒映着树木和白色天幕,眼尾勾出一痕深影。
“你不是挺喜欢我这样子?”闻劭笑他。
“开你的车。”红心Q作势掰正他的头。
黑桃K行动一向利落,目下他们身在曼德勒*开往掸邦的路上——时辰尚早,曼德勒连接掸邦的山区道路蒙着蒙蒙雨雾。车窗玻璃上凝着细薄水珠,江停错眼向窗外看去,正巧车子与行走在路上身着绛红色僧袍的僧侣擦肩而过,他们身后阳光洒满滴翠似的柚叶也浸润了蒙蒙雾气,山岚间俱宁曦。
“这里僧侣不少,”他单手摸着下巴沉吟,透过后视镜看僧侣们三两而行的身影,“若不是这次有要紧事,按规矩我们还要拜一拜再走。”
“你又不信这个。”闻劭低笑,不置可否。
“是不信,”江停收回目光抬手将遮阳板放下来重新靠回椅背,“就是觉得手上沾了不少血,拜一拜求个心安罢了。”
“是谁上次在佛塔外面处理了两个叛徒?按规矩佛塔下可不能见血。”黑桃K车开的极稳,闻言也只摇头抿唇,仿佛口中人命不过尔尔,轻如晨烟。
“不说这个。”江停终止了这个话题,摆手就要摸烟,到底碍着闻劭在场,手只在杂物盒上摩挲了两下便收了回去。
“……”闻劭余光始终盯着江停动作,见他收回手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视线重新落在前方山路上。
掸邦在他们前方伴随着茂密的小叶榕和更多的柚木渐渐逼近,崇山峻岭栖息在带状的朦胧雾气之中。绿影重重间点缀有点点金色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佛塔崇寺,梵音和死亡相伴,神佛与幽灵共存。路旁高高的牌子用缅语写着掸邦下注小字莫梅镇,无声昭示着他们在奔袭数百公里之后来到了缅甸最混乱之处,这里是缅甸政府管辖不到之处。
黑桃K拿过手机:“在这里停一下。”
江停眼都不抬:“事情有变?”
“没有,就是最后再确认一些事情,”车速慢了下来,闻劭过了岗哨正将车子停在路边,闻言摇摇头,“莫梅再往里就不休整了,到时抓紧时间,迟则生变。”
“……你汉话学的不错。”半晌,江停这么说。
“你就说这个?”黑桃K失笑。
“就说这个。没什么好提醒你的了,”说话间江停已经拉开车门,半个身子下了车,闻言扭头,“你一向周全。”
莫梅是个宁静的小镇——但也仅仅只是外表。作为连接曼德勒省和掸邦的交通要道,莫梅更多充斥着是全副武装的掸邦军和铁丝网,岗哨林立,两侧是旺盛的柚木。黑桃K一行人显然不在盘查范围内,一辆车已然先行一步和岗哨打过招呼,因此闻劭停过了车拉下手刹下车:
“问问阿杰到哪里了。”这话对着江停说。
“知道了。”江停关上车门。
黑桃K则是亲自盯着下面人检视装备。他虽年轻,和底下人相处时没什么架子,但是浸于此地多年他十分清楚有些事情不能不亲自过目才能放心——说到底他是天生的犯罪天才,每一步心血来潮和作为情感缺失者的恶趣味也多倚仗自身的谨慎。
手下带的东西齐全收拾的也仔细,闻劭从一辆车看到另一辆车的间隙往江停那里一望。大片树影散开的一片荫蔽下,红心Q穿了件烟灰色衬衫,略敞着襟,肩下到腋窝处皱着浅浅的褶痕——他正侧着半边身子打电话。一块碎光落在江停鼻骨处,映亮那一小片薄而细白的皮肤泛着红,眼睛半垂着。不知道电话那边金杰说了什么,他抿了下嘴唇,落了电话,突然向闻劭这边看过来。
黑桃K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人几乎下意识地扬起一个微笑,招手示意他过来:“看样子阿杰活做的利落。”
“伊吉他们刚出曼德勒就被追上了,”江停信步走到黑桃K身边,看也不看眼前堪称小型移动军火库的后备箱,仅仅点了个头,“金杰在皎施*就把事情做完了,伊吉回仰光还有不少时间,他们现在正赶过来,”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等这边事情结束杜恩琴就算想发难也难。”
周围几个都称得上黑桃k的心腹,红心Q这话也算警醒着他们事情结束的利落点。黑桃K轻轻“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的目光望向莫梅镇蜿蜒的主路,一个背着竹筐的掸族中年妇女正慢慢走在街道上。江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
“有问题?”他问。
“啊,不是,”黑桃K收回目光,亲自合上后备箱,扫了眼跟在身边的下属吩咐道,“皎施离这里不算太远,告诉阿杰动作快点,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方片J带人动作很快,天尚未尽黑就已然赶到莫梅镇。黑桃K早已安排人在岗哨附近守着,这边金杰刚停车,立马有人迎上去替方片J指了方向。
“大哥。”血腥气和硝烟味犹在,金杰一撩帘子兴冲冲进来叫了声,脸上沾了血的腥气还没散就和食物丰腴香气混合在一起。
“办妥了?”黑桃K放下筷子笑问。
“妥了,”金杰大大咧咧往老板身边一坐,抄起筷子捞面前的米粉,“按您说的,就给那个大小姐留了个开车的保镖。”
“那就不给你休整时间了,”黑桃K点头,看着金杰风卷残云似的几口把粉吞进肚子,这才站起身和自金杰进门后就站在窗边的江停交换个眼色,“等事情做完了,你去从红心Q手里走的货里挑一批。”
金杰咧嘴,也不客气,干脆地应下。
与此同时——
“吞叔。”
接应的人不等车熄火便跳下车,匆匆快步穿过庭院,径直走向一个身躯干瘦、腰背微佝的老僧低声问候。那老僧穿着缅甸常见的绛红色僧衣,坐在柚树树荫的躺椅上吞云吐雾,闻声眼也不抬:
“人追来了?”声音嘶哑,杂着含混痰音。
“还没,”那人喘了口气,竭力稳住自己声音在吴吞面前不那么慌乱,“附近没有少东家的人。不过……”
“警戒哨没了?”吴吞又吸了口烟,问。
“……也不是,”那人停了停,“警戒哨回应周围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草花A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嗓子里呼噜呼噜响了两声,仔细听是一声含混的嘲弄。半天枯瘦的手将烟锅支地敲净烟灰,这才沙哑地哼道,“离我们恐怕不到十公里吧。”
“怎么会,”那人愣了下,“那边动作不可能这么快,再怎么说咱们手里也牵着政府军不少线,少东家他多少也忌讳……”
“若是忌讳,我还至于被他赶到这里?”草花A脸上狰狞一划而过,铜制烟锅狠狠敲了两下躺椅,“好处都给了?”
“给了,都给了,”中年人闻言忙不迭应声,一脸难色,“掸邦警察那边也收了好处,该打点的也都打点过了……可是……”
“……哼,”吴吞轻讽,“还看不出来?”
中年人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吴吞的脸色,但他也未能从那张苍老到看不出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是,是,但警戒哨……”
“没有警戒哨了!”烟杆哐啷一声扔在地上,吴吞老而混浊的眼睛闪过尖锐的冷意,绛红僧袍下枯瘦如柴的手鹰隼般紧紧勾住下属的手臂,“车在哪里?这里不能呆了!”
对草花A而言目下暂时的困顿都不过尔尔,在他同掸邦军和缅甸政府漫长斗争之中比现在危险的时刻还有很多,但是有沙煞纳帕召戈达麻*庇佑,他每次都安全脱身。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要他能躲过连端他数座矿山和安全屋的讨命鬼儿子和养子的追捕,只要那帮兔崽子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边,吞叔。”
吴吞也不啰嗦,一声缅语的呼喝后,屋内走出两个保镖躬身叫了句吞叔,自己则反身就要引着吴吞向远处未熄火的车子走去。草花A迈了一步突然道:
“等等。”
“吞叔?”中年人愣了下。
草花A眯缝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意,他冷冷环视了一圈栖身的佛寺。檀香悠悠,不远处敞着门的佛堂里,莲花台上沙煞纳帕召戈达麻敛眉低首,一人多高的整块满绿翡翠细细镂刻的佛像神情悲悯,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对以无可奈何的漠然无措。他苍老的声音难掩杀意,狠狠一挥手:
“烧了。”
“吞叔,这……”中年人一愣,显然他需要再确认一遍吴吞的命令。缅甸人崇佛敬神,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敢轻易做这样的事。
“不能留下痕迹,”吴吞厉喝一声,冰冷的视线从佛堂中佛像悲悯的脸上一划而过,“等事情过去,重塑金身也好大修佛塔也罢,沙煞纳帕召戈达麻不会怪罪的。”
“这……是,我们这就去。”
中年人还要再劝,最终在吴吞冷漠的眼神中退缩。他一挥手,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便各自从佛堂下拿出准备多时的汽油,尽数泼洒在建筑的每一寸角落。
油浸青砖,水没木廊,阳光下柚木和佛塔被尽数泼洒过汽油呈现出一种发亮的深色。草花A点头,中年人别过头一咬牙,扬起打火机。“轰”的一声,热浪和火焰扑面而来,他不敢多留,忙去将车开过来:
“吞叔!”
上车前最后一刻,吴吞扭头望向烈火中滚滚热浪下重重小叶榕之上再远一些的山岭夕光,袅袅晚雾迷蒙,一直耷拉着的嘴角终于露出冷笑。
对,就是这样。
只要他这次平安脱身,他就一定可以卷土重来,夺回旧王的权柄。
——就像他每次都能平安脱身。
夜晚的山风再无白日温熙,宛如鹰隼俯冲而下带起刚劲的烈风毫不留情拍在在山间谷壑中沉默伫立的灌木林树。吴吞只带了两辆车穿梭其中,为防暴露他们连车灯都没有开,仅仅借着挂在天幕之上的惨白月光和时间赛跑,身后是黑桃K愈发逼近的脚步。
“吞叔,到了。”方才和吴吞通消息的中年人一脚踩下刹车。他们驶到一处河边,宽阔河面在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得到水流动的声音。他盯着河边草丛里突然亮起规律抖动的一点微光低声说。
吴吞自上车就闭着眼睛休息,闻声眼也不抬吩咐,“给那边发讯号,动作要快。”
中年人点头,推开车门,从后面那辆车上拿过一个手电筒在身前规律的打了两个圈,又快速一闪一灭。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之后,苇荡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来,那人并没有贸然上前和他们说话,而是谨慎的挪了挪位置,用缅语轻声发问:
“……吞叔?”
“是我,”吴吞这才下车,身后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保镖紧紧拥着他,微佝的身体上前两步比了个手势,“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是准备好了……”那人反倒犹疑起来。
“你什么意思?”中年人只觉那人神色不对,但此刻已不容得他多想,上前厉声。
吴吞拧眉正要出声——
“他的意思是准备好东西不假,但你们可能用不上了。”
一个声音轻飘飘打断草花A手下,说的不是什么要紧话,但在吴吞听来无异于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他耳膜。护卫在吴吞身后的保镖下意识地按住枪柄,反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身后突然亮起车灯映亮他们所在之处,一个被过于明亮的车灯照得浅淡的影子落在他们身边。草花A心里一顿,心知事败,狠狠闭了下眼,这才慢吞吞的转身,老的看不出年龄的脸颊抖动了一下:
“……怎么,就你一个?”他冷哼。
“久未逢面,做养子的先来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这不是您一直说的规矩吗?”江停始终背对着灯光,吴吞看不清他的脸,但依旧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嘲弄。
“呵,这时候知道自己是养子了?”吴吞重重咳了一声,挥开保镖,借着说话的时机,一面用垂着的眼皮下眼睛飞快打量四周寻觅脱身之术,一面沉沉道,“我对你也算得上是花了心思的,怎么,被我那个儿子的脸和好口才忽悠的忘了吗?”
“确实,”他本不觉得江停会给他答案,毕竟他们心知肚明这不过虚与委蛇,不想江停点点头,乱石上影子微微抖动,“一张不错的脸和好口才的确给他加了不少分。”
草花A皱眉,正要说话,一道醇厚柔和又带着点打趣的声音打断了他:“江停你这么说我可是觉得非常的,遗憾啊。”
是黑桃K!
“很久不见,我亲爱的父亲,”那声音温和,说到此处微含柔和笑意,“虽然你可能更希望见到的是我的尸体,但是,”站在车灯前方的江停略一扬手,身后车灯暗了两个,吴吞这才看清他身后正扶着车门下车的黑桃K,“还是请容许我向您问安。”
“早死仔……”吴吞含混不清的咕哝一句。
“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黑桃K单手合上车门就势靠在门上,水汽夹杂咸湿腥气的风从河面上吹来,为此刻虚假和一触即发的的宁静作出不详的昭示。不知什么时候方片J带着人摸到草花A等身后的苇荡前和那个戒备的中年人无声对峙,两个保镖端着枪一前一后护着吴吞,神色忌惮。黑桃K遗憾的叹了口气: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亲爱的父亲,你不得不承认一点:旧式毒品的时代已经过去,化学合成品开始取代传统的罂粟种植和并不成规模的小范围生产,「停云」只是一个开始。它们被完全替代是迟早的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有死亡能带给人永远的平静。”
草花A冷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当初我就不该留着你,我早该送你下去!”
“很遗憾,机会只有一次,”黑桃K一摊手,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棋局做先手都不慎败北,就只能归结于技艺不佳了。”
他对眼前这个自称他父亲的人并不抱有任何温情的情绪,金三角地区成长的人物都只知道不择手段的活下去,要么取代上一任旧王,要么成为别人的磨刀石。
“……闻劭!”吴吞厉喝。
“抱歉,不过是字面意思。”黑桃K耸肩。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江停头也没回,此刻他才肯出声打断新王对旧王的嘲弄,烟灰色衬衫在车灯下呈现出一种形容不出的雾色冷调,“我们时间不多。”
“……也是。”黑桃K始终盯着吴吞,闻言轻轻点头算是赞同江停的话。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吴吞等人身后的金杰等人举起手里上膛多时的枪直指草花A一行。金杰最后一次以征询的眼神望向黑桃K那边,闻劭本人一点表情都没有,反倒是江停轻轻一点头,再不往吴吞那边多看一眼,转身向黑桃k走去。
“你这叛徒!”
一声沙哑的厉喝,是吴吞,这个不甘失败的老毒枭时至今日穷途末路也不肯轻易将自己的命付与他人。他猝不及防的一声令所有人都动作一顿,吴吞却在这一顿中展现出与他苍老身体截然不同的迅疾——他劈手夺过身边中年人腰间备用的枪,枪口却没有对向他深恨的闻劭,也没有对着此刻威胁最大的金杰,而是将最后的嘶吼对准江停。
“……!”黑桃K脸色刹那间变了,剑眉一拧倾身抬手就要拉过江停。
但吴吞到底功亏一篑——或许他到底年岁大了,再加上江停一直站在光里,明亮的光线到底影响了草花A的准头。红心Q比他快了半个身位,反手自腰后抽出一把伯莱塔: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电光火石间他反身流利抬枪近乎盲射,“砰”地一声,吴吞额上炸开一个血洞,枪口也因此偏了红心Q半个手掌的距离,子弹赫然将离江停不远的一扇车窗击了个粉碎!
“砰砰砰”,身后是金杰和几个心腹开枪的声音,几息之后除却黑桃K的人还站着,河滩上鲜血流了一片,星星点点的血迹溅上墨绿的苔癣,更多的形成不规则的一滩,染红了河边尚浅的河滩。
“……江停?”半晌,江停身后传来闻劭犹疑的声音。
红心Q始终背对着黑桃K,一只手被黑桃K死死拉住,是个半仰着身体的动作。车窗玻璃碎裂场景尚在眼前,枪声犹在耳畔,闻劭一时不敢确定吴吞短短瞬息之间开了几枪,这对一个常年游走于生死一线的毒枭而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江停身体动了,他慢慢松开手里的枪,略压手的伯莱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事情解决了,”闻劭听见他的红心Q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含笑,“这下不用担心伊吉回去让杜恩琴给我们添堵了。”
“……”
无声吐出一口气,紧张到几乎凝滞的气氛随着江停这句话莫名松坦下来,方片J身后一个青年打了个呼哨,所有人紧绷的脸都有所松动。黑桃K无声的笑起来,一种大势已定的轻松感和不知庆幸还是警惕更多些的愉悦感如细小的电流席卷全身。他对不远处方片J打了个手势,金杰开始带人检视是否还有活口不忘给尸体再补一枪。他自己则上前两步站在江停身后,紧紧贴住他的后背:
“还记得那根救生绳吗?”
“怎么,这种时候你还回忆往事?”江停绷直的背微微松下来,他没有回头,抬手摸了摸碎成蜘蛛网的玻璃,闻言只觉好笑。
“不,不是,”一众下属上前清扫现场做到不留痕迹,没人看到他们的两位老板在他们背后低声絮絮,“你让我再次确认。”
江停安静等他继续说下去,闻劭顿了顿,反而没那么着急说话。
“确认什么?”两人僵持半晌,江停妥协。
“……关于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特别的这件事,你永远是特别的红心Q。”
“就这个?”江停回头一扬眉,好笑道。
闻劭抿唇不言,紧紧盯着江停的脸。他们紧紧挨着对方。月色朦胧,江停只看得到闻劭在黑暗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河畔月色,水湄雾气,岸边河风。
“……不然还有什么?”闻劭没想到他问,轻轻皱了皱眉,疑惑地问。
“你倒不怕我把这反应用在你身上,”金杰他们还算利落,短短一刻间将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江停蹲下身子重新捡起那支伯莱塔,握着枪口将枪柄递到黑桃K面前,“帮我收着吧,省的哪天金杰怕我打你冷枪。”
闻劭没接,甚至抬手向他那边推了推:“他还是担心他自己吧,你不打他冷枪他就该好好谢谢你了。”
说罢不等江停再说,黑桃K便不紧不慢的越过他走向金杰那边,高帮靴踩上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套着件黑色皮衣,背影几乎要于浓黑的夜色融在一起。江停拎着枪,坐在车头,没拿枪的那只手随意向后一撑,一条腿挡住半个车灯,突然扬声:
“阿杰。”
金杰迎着黑桃K正要说话,闻声越过闻劭的肩向他身后的江停看来过来。一个黑影掠过直束的灯光当头扔来,金杰下意识抬手接住,正是江停那柄伯莱塔。他翻手去看枪托,是一个烫金的「Q」:
“给我做什么?”方片J莫名其妙。
闻劭也回头看他。
“你大哥不是让你去我那里随便挑货吗,”红心Q始终背对着灯光,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江停带笑的声音随着吹向河面的夜风扑入耳朵里,带着说不出的恣意和张扬,“拿着这个去就行,随便挑。”
“……真的随便挑?”金杰再次确认。
“随便挑,搬空了都成,”江停摊手,“都是你大哥的东西。”
“行!”金杰兴奋应声。
“你倒做顺水人情。”闻劭摇头好笑。
“你的财富,权力,地位不都有我的一半吗?”江停也不理他,抬头望向天边,柠檬黄裹挟着玫瑰紫的晨曦在山边铺上浅浅一线。他跳下车子,转身上车,“收拾干净了就走吧,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闻劭始终微笑着望着他的伙伴隽秀背影,熹微晨光为烟灰色衬衫打上柔和模糊的光影。他想最起码此刻江停应该是高兴的,无形的枷锁随着那声枪响被他亲自斩断。悲剧的源头从破败的孤儿院门前开始,错误由江停亲手更正。从此江停的人生再无名为草花A的阴霾,少了一个制约。而自己……
“闻劭?”江停坐进车内,过了会儿见他们磨磨蹭蹭没有上车,探出半个脑袋叫。
“嗯?”他回神。
“快点,”头一次见他在这种时候愣神。江停无奈地瞟了他一眼,“仰光还有一堆事情等老板你处理呢。”
“……就来。”闻劭点头,带人向江停走去。
晨风微凉,远方鸟鸣阵阵——这里是混乱无序的缅甸,是崇尚丛林法则的金三角地区。一切罪恶都隐匿在宁静平和的虚假外表之下,罂粟在山岚间摇曳。车队驶过乱石滩,除却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干涸乌黑的血迹之外再无其他。
这里无人在意死去的是谁,弱肉强食,人们永远仰着头望着站立的新王,匍匐在上位者脚下争夺他人血肉。
——这里不是乌托邦。
完.
伊吉*:缅甸姓名,意为“有知识的女孩”
杜恩琴*:缅甸常见姓名
曼德勒*:曼德勒省(Mandalay),是缅甸第二大城市,位于缅甸中南部的内陆,是几个古代王朝曾经建都的地方
皎施*:位于缅甸联邦共和国中北部曼德勒省皎施县东南100°方向
沙煞纳帕召戈达麻*:缅甸信奉小乘佛教,傣族称他们信仰的佛教为“沙煞纳帕召戈达麻”,“沙煞纳”指宗教,“帕召戈达麻”指佛教创立者释迦牟尼。
本月摸鱼完毕,除夕快乐
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发现别样流畅
我竟然有做坏人的潜质(惊讶)
亲友评价: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狗头)
新的一年新的风格,搞不好就在奇奇怪怪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捂脸)
彩蛋是亲友群迫害方片J始末
就这样吧
迟鸢
2024.2.2
兄弟关系
很久没看了ooc警告
除了恺帕+双源年上都是cb
游乐项目是我编的
主旨是给朋友写的源兄妹一家三口萌萌日常
“老大我们这是?”
路明非面前停了一架直升飞机,呼呼的风声刮的他脸疼,甚至感觉鼓膜都在有节奏作响。
“走,日本分部。”
恺撒拉着路明非登上了飞机,路明非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同时,坐在副驾驶的帕西转身给恺撒系上了安全带。
“帕西,念给他听。”
恺撒一翘腿,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的u形枕和眼罩开始小憩,他因为自由一日的新想法做报告到半夜,黑眼圈比熬夜打游戏的路明非还重,机舱里相对无言的只剩他那刻板的秘书和瞪着大眼的路明非。
“卡塞尔学院的日本分部是……”......
很久没看了ooc警告
除了恺帕+双源年上都是cb
游乐项目是我编的
主旨是给朋友写的源兄妹一家三口萌萌日常
“老大我们这是?”
路明非面前停了一架直升飞机,呼呼的风声刮的他脸疼,甚至感觉鼓膜都在有节奏作响。
“走,日本分部。”
恺撒拉着路明非登上了飞机,路明非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同时,坐在副驾驶的帕西转身给恺撒系上了安全带。
“帕西,念给他听。”
恺撒一翘腿,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的u形枕和眼罩开始小憩,他因为自由一日的新想法做报告到半夜,黑眼圈比熬夜打游戏的路明非还重,机舱里相对无言的只剩他那刻板的秘书和瞪着大眼的路明非。
“卡塞尔学院的日本分部是……”那些长篇大论让人昏昏欲睡,他努力在睡着之前喊停:“等等!那个……”“叫我帕西就好。”
“那个,帕西啊,我知道我们有日本分部,我就是想知道我们去干嘛?”而且还是如此奇怪的组合,他和恺撒,或许算上帕西?他们三个?先不说他和跟师兄和老大的三人组,就算把师兄换成废狗也可以啊。
但是帕西实在是……他扭头看向面无表情,一副你可以麻烦我但是你试试的样子。
他连那些白烂话都吞回去了,安静的听帕西解释他们这次过去的目的。“……总的来说,路先生代表学院,少爷和我代表加图索家。”
“……OK?”路明非疑惑的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但是他代表学院?我?你认真的?
“派出拥有正面屠龙经历的S级是极大的尊重。”他拿出u形枕和眼罩向路明非递过去,明晃晃的示意他给我闭嘴不许问了,他也顺从的接过并且闭上嘴,安静的度过这趟旅程。
意大利的贵公子和拥有赫赫战功的S级降落在停机坪的时候,路明非预想中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提着公文包的日本人”并没有出现,而是一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女孩领着两个像小混混一样的男的,那个女孩真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他在高中时期撑着脸看窗外时女生会讨论化妆,这些话总是能钻进他耳朵,首先是睫毛,要用睫毛生长液慢慢养,还要用睫毛夹,这样会又翘又漂亮。
面前这个人不需要这些手段,她的睫毛简直逆天的长,比路明非见过的每一个女孩,或者男孩都长,还有什么显得自己可爱的刘海还有鬓发,怎样的衣服可以挡住手臂上的肉……面前的人通通不需要,即使是在卡塞尔这种美女帅哥云集的地方,路明非也少看见这种人,他们那边就算漂亮也是那种健康强壮的彪悍美女,像去健身房练过块的一样,毕竟动不动就要抗五公斤的火箭筒出外勤。
然后她说,“兄长临时有事,我来负责对接各位,我是源稚女,后面的两位是夜叉跟乌鸦。”她现在终于做了一件像极日本人的事,深深的鞠了躬,路明非都害怕她那长头发掉到地上。
“你好,我是恺撒。”恺撒摘下眼罩和u形枕之后像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金毛狮王,他礼貌的跟源稚女握手,同时帕西用灿烂的黄金瞳逼迫乌鸦和夜叉不得不跟恺撒握手。
路明非像刚睡醒一样也凑上去握手,挠着他刚睡出来的一头乱毛,靠,老大为什么没睡成这样?他那万能秘书什么时候给他梳了头?不过他也习惯当这全场最挫,吊儿郎当的站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后面就是普通的安排住所,他不惊讶于日本分部有如此……雄厚的经济基础,能让他们一人一间而且似乎这栋楼是他们的,他惊讶的是源稚女并没有被恺撒迷倒而是对帕西态度不同,但是帕西显然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请不要这么做。”隐藏在咬牙切齿下的怒火都快从他牙缝里溢出来了,他难得如此不爽,这个男人把他当成同类了,还散发出难分善恶的亲近气息。
“别这样嘛,帕西君。”这个人适当的释放出自己的危险,推过一杯茶水给他,“我们并不像,我没有那个意思。”笑眯眯的白发男人捧着滚烫的茶吹了一口气,茶叶的香味在房间内滚动。
“看到你和加图索君的关系差我有点开心呢,还有人能把应该亲密,”他露着虎牙,用一副可爱的笑脸咬重了亲密两个字,“的兄弟关系搞成这样。”他也看了一眼恺撒,可惜那边并没露出什么别的表情,他们四个在打圈喝酒,一下子就玩到了一起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帕西把茶水换成了清酒,把那小小一盅全部倒进嘴里,酒的品质是上乘,比听这说话带刺的日本人讲他那不知所谓的兄弟关系好多了。
源稚生在帕西这碰了壁,或者说棋高一着使人用喝酒逃避,也不气恼,耸了耸肩,过去笑眯眯的看着四个打圈喝酒的人在干什么神经的事。
路明非问恺撒那边怎么了,恺撒面色不改的说不知道,风带回的对话真是刺耳,尤其是他听见亲密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捏碎酒盅,路明非眼观鼻鼻观心觉得现在招惹老大不太好,而且这件事看起来像是……
帕西被美女泡了,帕西不爽老大也不爽了,这是什么理?
路明非不知道,路明非只能回到啃鸡腿打圈喝酒的队伍里。
这场晚宴吃的开心的有三个,有一个没怎么吃但是聊的很开心,另外两个看起来有点心事。源稚女说那么明天会议再见就带着保镖走了,留下有心事的两个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路明非在酒店。
有心事的具体表现为帕西没敢扶恺撒,再来一个人他自己也要倒地上了,只能拜托路明非把恺撒送回房间,但是路明非闭眼向随便什么神祷告一分钟才敢摸恺撒的兜和内兜之后发现。
怎么没有房卡。
扛着个昏昏欲睡的醉鬼坐电梯下四十层和敲帕西的门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得罪帕西,毕竟瞅恺撒这样子,他害怕这电梯四十层里一层一个人恺撒能吐四十个人。
一米八多的金毛男在帕西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被扔进他房间,夹杂着老大好像没带房卡的路明非的声音,他还没退下的酒醉状态因为恺撒增添了一份头痛。
在恺撒迷茫的抬起头喊他哥的时候他的头痛到达了巅峰,他果然听见了源稚女说的那些话,我要干掉这个日本人……他一边想着一边找房卡,恺撒在后边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他说得对,我们的关系怎么搞成这样的。
“少爷,清醒一点。”他把浑身酒气的人扛起来,缓慢的转移到另一个房间。“想玩兄弟游戏的话随时可以。”他决定不管恺撒嘟囔的什么正常的兄弟关系是怎样,他要伺候这个喝多了的人已经够麻烦了。
而且,日本分部部长和他的弟弟,据他所知,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兄弟关系。
第二天要开会,幸好是下午。
大早上路明非抱着马桶吐的时候如是想。
夜叉和乌鸦都太能喝了,他和老大虽然玩的很开心但是宿醉头好痛,我的混血种能力呢快速分解酒精呢?可惜龙血不会跟路鸣泽一样随叫随到礼遇周到还附带服务,他只能捂着宿醉疼痛的头倒回床上。
丝毫没有考虑过别的因素。
“稚女,”大家长深深的叹气,“这样不太好。”不是不可以,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一点点不好,“加图索君和帕西君太可怜了,我只是帮他们一把。”他笑着说,“对吧,绘梨衣。”
红发的女孩对两个哥哥都深信不疑,而且跟哥哥关系不好对这个小女孩来说,光是想象一下就是地狱的场景,她重重点头,用平板写“加图索君好可怜”
源稚女说对吧对吧绘梨衣也这么想,然后凑近跟她蹭蹭脸颊,她二哥的头发蹭到她的脸颊上,像两只猫咪互相贴近,源稚生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但还是拿签字笔敲了敲源稚女的额头,“下次别给专员下药了。”
被下药的专员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件事,要干掉这个日本人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帕西想。恺撒昨天晚上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兄弟幻想中,他累得半死给大少爷换了睡衣就被拽进了被窝里,吓得他弹了起来,自己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还没换下来,起码把上衣脱了。
然后他脱完上衣就又被恺撒拉进被窝。幸好源稚女没有更狠一点,试图把他们的关系变成自己和他哥的那种关系,恺撒只是和普通人一样喝醉了,然后纠结着喝醉前纠结的东西,就是苦了帕西,他不得不和类似醉酒的恺撒睡在一起,还没穿上衣,两位哥哥同时在不同地点叹气,虽然面对的问题完全不同。
妹妹和弟弟一拍即合,打算给他找点麻烦,先是拒绝了绘梨衣想尝尝哥哥在喝的酒,又拒绝了源稚女翘掉下午的会议因为想吃麦当劳,他头痛的走出这个门毫无用处的书房,问两个坐在地上玩WiiU的人你们到底想干嘛。
“想去任天堂乐园”平板上的字和源稚女的声音同时出现在大家长的面前。
他被任天堂击垮了。
“这几天不可以。”然后他得到两张可怜巴巴的脸,看起来快哭了的那种脸。
“我们请卡塞尔来的专员一起去嘛。”他确定那副真诚的提议的表情后闪过一丝狡黠,但是绘梨衣也抱着平板凑上来,“我也觉得很好!”用很粗的笔写,还写了感叹号。
下午的会议上多了一个为绘梨衣准备的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源稚生和源稚女,那个红发的女孩对PPT和在说的话毫无兴趣,戴上了耳机拿出了一台……switch。
路明非从昏昏欲睡到四周环顾只用了一秒。先不说这人长得很像诺诺,而且刚才分部部长在介绍的时候说她是s级,s级就能在会议上玩ns吗,他蠢蠢欲动的把手伸向背包……然后被恺撒掐住。
倒不是这样不尊重人,只是他觉得帕西在公式交谈时自己人想打游戏折他面子,他们加图索家的高傲让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丢脸,先别说兄弟了,起码他姓加图索呢。
“……行程中,我有一个私人请求。”源稚女站起来,银色的长发落到桌上,绘梨衣听见也放下了ns掏出平板坐正,在上面写写画画,“我想邀请专员们去任天堂乐园。”
樱井小暮和矢吹樱同时用力的挑了挑眉,努力保持自己体面的副手形象,从任天堂乐园这个词出现之后,路明非从昏昏欲睡到蠢蠢欲动又只花了一秒钟,绘梨衣飞速的在平板上写“我非常支持”并且重重的立在桌上。
帕西看起来是整个桌上最头疼的人,因为恺撒已经答应了,他还答应的……声势浩大,说什么为美丽的小姐就算去造个任天堂总部也没有问题,那句话确实把绘梨衣逗笑了,他也看见源稚生和源稚女杀人鬼一样的目光向恺撒投来。
他漂亮的接下了这让人感到不知所谓的对话,让这次会议别再往别处发展,他怕源稚女说既然加图索君这么说了我们也去迪士尼玩玩吧。这个该死的日本人。
所幸在源稚生和帕西的操控下再没有人突然站起来说我有私人请求,绘梨衣在得到这个去任天堂乐园的机会后又打起了游戏,路明非在试图看她究竟在玩什么,源稚女在给妹妹编头发,樱井小暮和矢吹樱像不存在一样,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恺撒听到同样的欢呼,来自绘梨衣和路明非,源稚女特意跑过来说谢谢你加图索君,我妹妹很想跟我们两个一起去,但是哥哥说太忙了。他对着恺撒眨眼,然后被绘梨衣拽回去了,平板上写着爸爸说好久没见哥哥们了。
路明非还保持着欢呼的表情,然后才反应过来,“们?他是男的?”
“是啊。”
源家久违的家庭聚会在东京街头的移动拉面摊,两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的小姑娘,在吃拉面。
“爸爸,我想喝可乐”她吃的满脸都是,源稚女在旁边给他擦嘴,上杉越从冰箱里拿出来瓶可乐,撬开瓶盖递过去。
来找爸爸算是绘梨衣最喜欢的事之一,爸爸做的拉面很好吃,可乐也能喝一整瓶,她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被两个哥哥还有爸爸当公主宠上天,只要有空能飞遍世界。
不过她还是喜欢这个小小的移动拉面摊,还可以抱着哥哥的手撒娇,说自己喝不下了,要哥哥喝掉,然后偷偷让源稚女去买奶茶喝。
上杉越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就算是自己的儿女,他像那种不善言辞的父亲,问的话只有最近怎么样,想吃什么,缺钱吗。
源稚女和绘梨衣会乖乖的回答问题,源稚生和他相处则会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两位不称职的家长相对无言。
“要选衣服”绘梨衣一到家就走进衣帽间,拉着源稚女问哪一套衣服好,退役很久的风间琉璃又能派上用场,他给妹妹试妆,绑各种各样的发型,兄妹像两只小动物凑在一团,头发都缠在一起。
源稚生坐在对面发呆,弟弟妹妹穿着一样的衣服凑上来说怎么样,他们长得不算特别相似,但是能看出来类似的影子,就连坏心眼都能凑到一块去。
他是真的觉得绘梨衣被源稚女带的歪了,可是妹妹说想跟哥哥穿一样的,他蛇歧八家大家长的威严都只能败下来,穿上起码十年没穿的水手领,源稚女在旁边捂着嘴笑的东倒西歪,他只能叹气。
最后绘梨衣说去的那天想像在上高中的女生,因为她的年纪今年高一,源稚女说就交给我吧!给她把长长的头发绑成很复杂的发型,又编又绑,还给她画那种高中生流行的妆。
绘梨衣在女高制服和马里奥之间选择了制服,到膝盖上面的长度乖巧又可爱,于是源稚女也被请求穿上,两个人蹦到源稚生面前用那种请求的眼光看他,“……裙子不可以。”
起码裙子不可以,他在卡塞尔专员面前起码要一点脸。
他们就这么决定了服装,好像到大后天之前的事情都不用做了一样。
“少爷,在大后天前还有事情要做。”
路明非知道能去任天堂乐园之后乐的嘴都合不拢,恺撒饶有趣味的在旁边听了十分钟,随后让帕西转弯去优衣库,因为斯普拉遁在联动。
路明非像老鼠进了米仓贼进了金库……总之很兴奋,黑卡都掏出来了,抓着店员问有没有以前马里奥联动的衣服,当时联动他在鸟不拉屎的北极出差,别说优衣库了,有衣服能穿都算好的。
恺撒只选了几件,路明非在旁边狗腿的说老大你自在而不自恋!他也觉得不错,还转头问帕西要不要来点。
帕西只是说大后天之前还有别的事情,站在店门口,像个门神,拿着手机处理工作。
恺撒也干脆靠在旁边,看着他用极快的速度回复一些无聊的邮件,“这种小事还用你来管?弗洛斯特连这点事都没法处理了吗,还有,你不是我的人吗?”
“我来给您当秘书,不代表我不给家族服务。”他礼貌的躲开想要抢过他手机的恺撒,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下。“去游乐园那天你总不该穿西装吧,那样会很毁气氛。”
“我并不是专员,跟源先生有约定的是卡塞尔学院赴日交流的专员,我直属加图索家,学院无权命令我。”
“虽然你在会议上代表我发言?”
“我作为少爷的秘书,这是我该做的,而且只有路先生代表学院。”
“……大后天出现的时候,你不许穿西装。”恺撒直接斩断了这场幼稚的口舌之争,“是的,少爷。”他终于处理完了那些邮件,放下手机站的笔直。
“你要现场买几件?”“我确实有私服,不劳您操心。”帕西依旧保持着他那完美的笑容和完美的话术,贵公子面对他也有大脑停机的一天,他就是没法对付帕西,或许得跟源稚女取经。
一天公式参观确实没什么特别的,起码狄克推多安分的呆在刀鞘里,他有点想看看源稚生的蜘蛛切,这个公事公办的人一直背着他的刀,据说那是把炼金武器,比子弹还好用。
“希望不要有那样的机会。”源稚生在听见恺撒的好奇时变得略微沉默,他不愿意陪弟弟妹妹去游乐园还要拔出蜘蛛切,这代表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童子切早就断在几年前,那次他们三个差点都死了。
哄着绘梨衣睡觉后源稚生在蜘蛛切面前正坐,他有空就会擦刀,炼金武器也需要爱护,而且自己的刀需要更多的接触才会用的顺手。
“哥哥,在紧张吗。”
源稚女把手放在源稚生手上,冰凉的体温让他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总感觉明天会发生什么。”他对危险的感知就像风湿的人预测下雨一样,大家长的鼻子里安装了不止一个嗅探器,危险感知只是其中之一。
“不会是什么大事的,来化妆吧。”弟弟的额头贴着他的,简直心跳也要贴在一起,他慢慢冷静下来,任由源稚女在他脸上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像高中生一样,怎么样?”
“好。”
他们两个都没有高中的经历,在那样的年纪双手已经沾上了血,而现在他们要和朋友出门去游乐园。虽然朋友这个定义有些问题,但真像是高中生,绘梨衣在睡觉前说好开心,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哥哥开心吗?
他说很开心,好久没有陪绘梨衣一起玩了。
“哥哥真的很开心吗?”化妆刷打到他眼尾,毛茸茸又痒,源稚女把轻微的皱纹都遮掉,把脸型也修的更加稚嫩,这样更像是高中生。
“不是在法国,不算太开心。”但是他闭着的眼睛也微微弯起弧度,源稚女让他呆着别动,拿出睫毛夹。
“很像哥哥高中的时候,虽然我没见过呢。”他又狡黠的笑了,不只是高中,那几年间他都在暗无天日的井底,现在他能把那段时间变成一个黑色笑话,用来唤起源稚生心里并不多的愧疚,因为这个把戏被用过太多次了。
“我很抱歉。”他抓住源稚女的手道歉,拇指沿着手腕一直伸到手心,闪动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害怕,没人能战胜我们了。”源稚女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中间没有哥哥的那几年就像梦一样,噩梦醒来后还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他立马把绘梨衣划进自己的范畴,和她亲密的像是从小就在一起。
天气很糟。
绘梨衣在出门前对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抱怨了好久,类似于今天为什么不出太阳,连晴朗的蓝天都没有。
源稚女帮她和自己穿上水手裙,说阴天也很好哟,有凉爽的风,还能闻到雨水的潮气,她想了想说好吧,牵着哥哥的手坐车到任天堂乐园。
加图索家和蛇歧八家联手清空任天堂乐园不在话下,但是恺撒和路明非觉得游乐园一个人都没有也太奇怪了,被帕西直接驳回,黑道公主出门玩就是这样,蛇歧八家做的得心应手,于是任天堂乐园门口只有六个人,穿的……很随意。
源稚生穿着水手服,但依旧背着蜘蛛切,剩下的两个人穿着水手裙,他们三个像翘课来游乐园的高中生,绘梨衣脸上的妆不浓,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青少女感。
满脸震撼的路明非和恺撒穿着斯普拉遁联动的上衣,帕西是唯一一个穿着正常的,恺撒头一次见他没穿正式服装,短袖短裤配了件巨大的外套,他在内兜里看出了奥古斯都的痕迹。
“走吧。”绘梨衣对路明非招手,他们俩不知道为什么加上了联系方式,昨天还在打喷射战士,小公主对这个人很满意,因为他狙打的准,可以配合绘梨衣用滚筒的凶猛猎杀。
路明非的游戏ID叫sakura,绘梨衣就这么叫他,跟着源稚女叫恺撒加图索君,她拉拉源稚女的裙角问那个不说话也不笑的人是谁,源稚女说是加图索君关系不好的哥哥,绘梨衣恍然大悟,看着帕西跟恺撒的眼神中带上一丝同情。
“请不要这样,也请不要再对少爷下药了。”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绘梨衣拉着源稚生上了马里奥赛车过山车,路明非跟恺撒坐在第二排,留在地面上的人只剩他们俩,帕西和这位伶牙俐齿的源家二子不对付,即使他现在如此人畜无害,穿着女高中生的制服,手里还拿着妹妹的气球。
“帕西君不乘现在跟加图索君搞好关系?兄弟只要能玩在一起就能相处的很好哦。”他左手拿着妹妹吃剩下的冰淇淋,绘梨衣想吃这里的所有东西,但是不能吃完,她会乖乖的吃几口就塞进某个兄长手里,然后对每一个景点都发出惊叹。
“您应该多关心自己的妹妹。”他知道曾经绘梨衣作为人形兵器被锁在保险库里,也知道那个女孩身体孱弱,蛇歧八家居然放任她出来跑的这么远。
“她很好,身体也慢慢健康起来了,虽然跑的很慢但是会慢慢追上我和哥哥的。”源稚女对帕西微笑,他现在得到了想要的——哥哥,甚至还有妹妹和父亲,不再会不稳定的龙化,风间琉璃就像玻璃一样碎在风里,他不再那么强大,甚至有些虚弱,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加图索家就像蛇歧八家呢,像一块石头压在你们肩上?你离开的话或许会和加图索君更合拍吧,说不定他还会支持你的决定。”
“您不了解加图索家,请不要这样。”帕西的微笑慢慢从礼貌变成含着别再讲了的意思,他想结束这段对话,可是源稚女似乎不肯放过他,准备跟他聊到他们下来。
“但是我挺了解弟弟是怎么想的,当哥哥的都是笨蛋,不管跟弟弟吵架还是不对付还是会忍不住关心,弟弟只要听见哥哥的实话就好了,不管哥哥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
他把最后剩下的一些冰淇淋吃掉,转身等待自己的哥哥和妹妹下来,帕西开始猜测这是源稚女的一些因为生活幸福展露的恶劣癖好。
“帕西君真是不肯说实话呢,加图索君那样的人,你稍微说两句实话他就会对你很好的。”
“我不需要少爷为我考虑什么,也请不要给他制造麻烦。”
源稚女不置可否的对他微笑,转头凑上去牵妹妹的手,路明非被马里奥过山车摇的想吐,靠着栏杆喘气,像刚上完体育课,绘梨衣兴奋的蹦蹦跳跳说我想吃皮卡丘的小面包。
恺撒给路明非拍背,想喊帕西过来给路明非拿瓶水,但是注意到了他们微妙的气氛,决定让路明非先吐着。
其中最没有架子也没有心事的就是绘梨衣,小姑娘难得有五个人陪着玩,一般是源稚女带她出去,樱井小暮会跟过来,偶尔还有夜叉或乌鸦,如果两个哥哥一起,他们的副手就会放假,游乐园也不会有人陪着她玩,现在她似乎决定好好珍惜机会,不听哥哥们的劝说,走向了塞尔达传说激流勇进。
一圈下来小姑娘玩的最开心,指着恺撒破了的一次性雨衣和黏成一簇一簇的头发哈哈大笑,说像芒果核一样,恺撒自己也笑,路明非又被转的头晕,站在垃圾桶旁边吐完了收到来自绘梨衣的水,她问sakura没事吧,路明非说只是昨天没睡好。
“少爷。”帕西不知道从哪拿出了毛巾,贴心的秘书真是永远贴心,黏在一起的头发被擦过之后显得不那么狼狈,还接过他湿了的外套。
“帕西君好贴心呢。”源稚女看见两位加图索家的人同时抬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需要皮筋吗?”他伸出手腕,那根皮筋松松垮垮的垂在他手腕上,那是他刚刚从自己头上拆下来的,还带着塞尔达的图标。
“……谢谢。”他接过皮筋,把恺撒的头发绑了起来,又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实在是不想看见源稚女笑了,他觉得每一次笑容后都藏着什么。
“别那么警惕嘛。”他留下这句话,扭头去给绘梨衣擦脸,她因为激流勇进妆有些花了,乖乖仰着头给源稚女补妆。
他们一路玩到下午,大体来说每个人都很开心,路明非拒绝了所有刺激项目后兴奋的像是甲亢了,绘梨衣也乐意听类似于游戏史或者游戏攻略之类的话题,让恺撒没想到的是源家两兄弟也因为陪妹妹玩的不少,他现在倒格格不入。
不过后来讲到ps2他倒也有发言权,他最恶劣的一段叛逆期把那个平台上所有的东西都玩过了,甚至下了很多乙女游戏。
直到花车巡游的时候绘梨衣已经累的靠在哥哥身上打瞌睡了,只有看见领头的角色会抬起手打招呼。“要回家吗?”源稚生把妹妹拉起来,问她要不要背。
绘梨衣点点头,但是还是礼数周到,跟每一个人都说了再见,还小声对恺撒说和哥哥和好要加油哦,听的恺撒僵直又尴尬,为了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他就只能选择点头。
源稚女跟绘梨衣坐着车回去,按理说他们现在该分开了,但是大家长不安的踱步,“怎么了?”“味道不对。”路明非刚打算吐槽这位大哥你是狗鼻子来的?就听见刀出鞘的声音,恺撒就算出门到游乐园玩,也背着狄克推多。
“声音也不对。”镰鼬带回了不安的咕噜声,那声音明显不属于什么正常的生物,在暗处伺机而动,爪子刮过地面。
“路明非先生,可以用这个。”帕西的加长风衣就算刮风也只是平淡的飘动,路明非这下知道为什么了,他能摸出一把沙漠之鹰和弹匣,奥古斯都也出现在他手上。
“谢谢。”他接过沙漠之鹰,那明显是给恺撒准备的,枪身上有浮夸的雕花和烫金,镀黑的名字旁加上珐琅彩的花纹,和他的行事风格简直如出一辙,华丽张扬。
“明明今天这么好,非要来找不自在。”源稚生的声音里听得出咬牙切齿,蜘蛛切凌然出鞘,恺撒甚至有时间称赞一声好刀。
“他们似乎因为我们拿出武器而躁动不安了,不是什么大角色。”镰鼬带着异常的响动回到他耳朵里,狄克推多似乎也共鸣了起来。
阴沉的天色有慢慢转晴的趋势,但一场小型战争即将打响,怪物的咕噜声越来越狂躁,恺撒伸手按下,安抚所有人按兵不动,敌人藏在暗处时他自然的成了领导者。
镰鼬作为他的眼睛捕捉到了混杂响动中的异常,他握紧狄克推多,对方在等他们出手,他们也在等待对方,云层在慢慢散去但对峙中心气压持续降低,恺撒和帕西的黄金瞳同时点亮,隐约的硝烟亟待点燃。
“开枪!”这一声是对路明非说的,只有他拿着枪,沙漠之鹰的后坐力震的他手臂发麻但金属子弹穿透死侍的脑干,黑色的异形生物无力的砸在地上,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检查就有更多死侍扑了上来,像是黑云一般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帕西!你应该给他刀的!”
“对不起少爷,但是我手上也只有奥古斯都了。”
这些死侍数量占优,帕西没有背太多子弹,路明非只能省着点用,他们三个渐渐把路明非围在建筑物中间让他处于安全的环境。
“我刚才听见了人类的心跳,路明非,去把那个人找出来。”恺撒伸着头过去努力让他们四个都听见,“我知道了,分头行动。”源稚生环顾四周后指向过山车,那个地方起码不会被包围。
路明非窜进建筑熟练的撬开通风管道再合上,蹲在管道里喊诺玛诺玛,心想八字别说没一撇了,这是连墨都没磨啊,老大就告诉他有一个人,日本虽然小人可不少啊。
正面战场上三个人一路狂奔登上了过山车,没有人也没有车的轨道像扭曲的巨蛇骨架,恺撒把镰鼬的领域继续放大,虽然站在这个地方看得见敌人从哪来,但他们这么显眼简直就是活靶子。
“源君真是实力不减。”恺撒处理死侍的速度没比源稚生慢,嘴上倒是像个瞬发机关枪,好像路明非走了就得让他当那个吐槽役,偏偏最能讲的走另一路,最嘴毒的跟妹妹坐着车回家了,恺撒的机关枪在死侍中对着源稚生扫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恺撒君可以别说了吗。”他不喜欢在战斗中有人在旁边咋咋呼呼,尤其他现在精神紧绷,手机上显示绘梨衣和源稚女的坐标在某个公路的十字路口停了一分钟,他怕自己只是被拖住,也希望自己吸引力够大,那个人最好试图留下击毙他。
“别那么紧张,你弟弟只是没恢复过来,不是一碰就碎。”
“是吗。”源稚生看了一眼拿着奥古斯都无言战斗的帕西,“恺撒君作为被宠爱的人是不会理解的。”恺撒踏着钢筋走到最前面站定,停下动作像是在发呆,帕西知道他要干什么,路明非的身影出现在角落。
“一定要你来?”
“当然。”
他扭头回复源稚生,故意露出没被遮挡的脖子,镰鼬悄然张开至最大。从远处响起的轻微枪响带动风声向着他的脖颈飞来,但镰鼬带回的信息更快一步!
“帕西!”
无尘之地瞬间包裹了恺撒,把所有东西隔绝在外,包括那枚拥有炼金弹头的子弹。
“源君可别随便猜测别人的兄弟关系了!”他冲出无尘之地,奔向子弹来的地方,混血种的强大身体素质让他从八米高空轻巧落地,黄金瞳的威压让狙击手的心跳加速至极快,他在洞穿自己肩膀的沙漠之鹰和狄克推多的双重胁迫下瑟瑟发抖的投降。
“辛苦啊,把你们卷进来。”他拒绝了恺撒喝一杯的邀请,擦干净了刀赶着走人,善后事宜被甩给樱,被路明非说像是日剧里女儿控的老爸赶着下班回家。
“同意。”恺撒把头发散下来,挡住因为无尘之地出血的背部,那块地方在一周前刚长好,现在还有点脆弱,抽成真空的环境让他的毛细血管像被按爆的泡泡纸一样爆开,毁了一件斯普拉遁联动的衣服。
路明非劝恺撒早点回去处理伤口,因为不只是他的背上,那些小型的伤口也因为没有气压爆开,他现在是一个血人,字面意义上的。而路明非决定去街机厅来两把拳皇,他曾经想在宿舍里放一台街机,未果,现在他要好好享受一把摇杆和按键而不是虚拟按键。
现在这一层楼只剩他和帕西,而他脱了上衣让帕西处理他身上的伤口,他倒不是楚子航那种亡伤口上泼酒精也不喊疼的人,死侍粘稠的像是汽油的血和他的血纠缠,像某种化学实验一样往外冒蒸汽。
“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他冷不丁的冒了一句话出来把帕西吓了一跳,药剂泼了小半管出去,猛烈的烟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爆炸。
“您的错觉。”他继续试图一言不发的处理恺撒的伤口,但是有人看起来不满他的沉默,试图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
“你就是不肯说实话。”
他现在如常所愿得到了帕西的回复瞪视,右眼的金色在熊熊燃烧,“看来源君很擅长对付你。”恺撒露出微笑,他的头发粘上自己的血黏成一块,看着有些狼狈,但他不在乎。
“我以为您也讨厌这种臆测我们关系的事。”
“可是他又说的没错,你从来不肯跟我说真话,我只能从你嘴里听见家族里那些死老头的话。”
“我的想法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听,来吧,说说你的看法。”
两双相似的眼睛正在对峙,最后帕西低下了头,他把恺撒身上死侍的血擦掉,再把他身上结块的血擦掉。“我不理解您的举动,都到这一步了还要拒绝陈墨瞳小姐。”
“您是为了什么呢?现在又突然开始纠结我们的兄弟关系?只是为了让家族不满吗?”
他认为恺撒只是想撬开他的嘴,这很奇怪,在他发现自己的档案后他就再也不认为帕西只是家族监视他的工具,跟他对着干了。
那只金色的眼睛在刘海的掩盖下不再透出危险,但是恺撒知道他的血管里翻滚着死侍一样,粘稠又危险的血。
“嗯。”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问题,帕西也像没有没有问过一样替他处理伤口,他确实想问一下源稚生怎么把那么难搞的弟弟管的这么乖,又想了一下他们的关系,不问也罢。
“再说吧。”
临走前源稚生和源稚女来送他们,绘梨衣给路明非发短信,希望他回卡塞尔之后也能陪自己打游戏。
“加图索君真厉害呢,那样麻烦的哥哥也能搞定。”源稚女笑眯眯的跟恺撒打招呼,接过那根皮筋,他能看出帕西跟恺撒变化的氛围,起码不再是我只是个秘书了。“要是哥哥有那么麻烦,我说不定几年前就死了。”
“彼此彼此。”帕西也对他微笑,眼神里的不爽一点没少。
《朕喜欢上了丞相》
我是皇帝,但皇后不爱我,她爱我大哥,我也不爱她,我爱丞相。丞相不一样,丞相谁也不爱,只爱江山。
在成婚前,我去找过母后,给她捏肩捶腿点头哈腰,告诉她娶皇后我认了,但是能不能换一个,毕竟顾娇痴念我大哥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
母后踢了我一脚,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不是要学我大哥终生无所出,最后只能过继一个宗室子弟来当儿子,让她一生抱憾,更何况顾娇家世显赫,除了她满朝文武家的千金还有谁能当这个皇后。
我站在母后旁边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毕竟那个让母后一生抱憾堪比心病的宗室子弟我是见过的。
那时候我还是王爷,他过继进宫,叫我大哥父皇,叫我叔父,还叫丞相相父,认了三个爹,三个...
我是皇帝,但皇后不爱我,她爱我大哥,我也不爱她,我爱丞相。丞相不一样,丞相谁也不爱,只爱江山。
在成婚前,我去找过母后,给她捏肩捶腿点头哈腰,告诉她娶皇后我认了,但是能不能换一个,毕竟顾娇痴念我大哥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
母后踢了我一脚,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不是要学我大哥终生无所出,最后只能过继一个宗室子弟来当儿子,让她一生抱憾,更何况顾娇家世显赫,除了她满朝文武家的千金还有谁能当这个皇后。
我站在母后旁边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毕竟那个让母后一生抱憾堪比心病的宗室子弟我是见过的。
那时候我还是王爷,他过继进宫,叫我大哥父皇,叫我叔父,还叫丞相相父,认了三个爹,三个爹都权势滔天,三个爹都没能让他当成皇帝。
在我登基前夕我曾去看过他,他住在宫里,我去找他时已经入夜,他还在温书,十岁的年纪却比我还上进。
我问他怨不怨我,毕竟大哥驾崩后继位的应该是他,要不是母后力排众议非要我登基,我现在应该还是王府里吃香喝辣尸位素餐的闲散王爷。
他放下书卷对我行了大礼,告诉我不怨,只要天下平定百姓安乐,他甘愿我为君,他为臣,无所怨怼。
小小年纪却心怀天下,他确实被我大哥和丞相教养得很好,而我也被母后拱着登上了帝位。
登基不到半月,我连怎么批奏折都还没摸清楚时,母后就开始张罗着给我选秀,忙里忙外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登基的是我母后。
我不肯,毕竟我爱的是丞相,文臣之首高风峻节,往那儿一站就是平欺寒力的雪中修竹,这天底下美人无数,却没一个能和他相比。
母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我学了我大哥,要让季家绝后,我也跟着在房梁上挂了白绫把脖子套进去,告诉她大哥尸骨未寒我怎么能三宫六院夜夜笙歌。
经过两个不间断上吊的友好协商的夜晚,我与母后最终决定只娶一个皇后坐镇后宫。
第二天我打开母后送来的懿旨,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顾娇。
我的手一抖。
顾娇是我的天敌,这件事就像顾娇痴念我大哥一样,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那年我五岁,顾娇六岁,我大哥十二岁,顾娇进宫,我和她初相识,她就一脚把我踢进了荷花池,理由是我天天缠着大哥,让她找不到可趁之机。
我八岁那年,顾娇九岁,我大哥十五岁,我跟着大哥去看望卧病在床的顾将军,却被顾娇反锁在柴房一整晚,因为她想要和我大哥独处,而我却是我大哥的跟屁虫。
我十岁时,顾娇十一岁,我大哥十七岁,我们三人同去围场狩猎,顾娇为了射野兔,搭起一支箭直接从我耳旁擦过,兔子射中了,我也受了惊跌下马,在榻上躺了半个月,差点成了跛子。
我答应娶皇后,但皇后不能是顾娇。
不过这次我没能拧过母后,第二天母后的懿旨就传到了顾府。
天子娶亲,娶的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封后那天宣旨的是丞相,圣旨上是母后逼我写下的柔明之姿,懿淑之德八个字,这八个字没一个能和顾娇对上。
我偷瞄丞相的脸色,他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扔下去一颗石子都不一定听得见响,身形笔直站在阶上宣读封后圣旨。
大婚当夜,我被母后身边的大太监反锁在寝宫,床边坐着盖了红盖头的顾娇,盖头上绣着凤凰,金光闪闪华贵无匹,与这皇宫相得益彰。
我狠下心掀开盖头,打算跪下求顾娇不要打死我,毕竟我也是被逼的,但我看见顾娇垂着眼睛,眼里含了泪,在烛光下映着心碎一般的光。
我放下盖头叹了口气,告诉她让她放心,我不会碰她。
当晚我和顾娇在寝宫的床上各自和衣而眠,顾娇躺在里侧,背对着我,我听见她低低的抽泣声,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节哀顺变。
第二天早上我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在榻上,算是给母后交了差。
顾娇跟着我起床替我更衣,旁边站的是围了一圈的宫婢,也不知道有几个是母后派来盯梢的。
顾娇在我面前低着头,我恰好能看见她的发顶,温顺如斯,让我颇为不适。
于是我低声问她能不能打我一下。
顾娇愣了半晌,用衣袍盖着手,反手给我来了一拳。
我舒服了。
我不想当皇帝,但登基后的早朝我次次不落,因为丞相也次次不落,我得去见丞相。
大哥驾崩后,我曾数次怀疑这江山不应该姓季,应该姓司,司未明的司。
毕竟大哥死后朝局动荡,是丞相拖着病体稳定人心力振朝纲,而我连大臣都认不全。
我坐龙椅上,他站文臣首。
我觉得我与丞相甚是般配。
我一边瞄丞相一边盼着下朝,可偏偏有一个我还记不得名字的大臣站出来告诉我沂北水患绵延,灾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让我早做决断。
我支着下巴想了很久,然后看向丞相,问
“司卿以为如何?”
丞相向前走了一步,端的是明眸皓齿风流倜傥,让我实叹岁月对他都尤为优待,明明比我大五岁,看起来却仿佛与我同龄。
丞相一张小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看得我止不住的失神。
不用想,他肯定又在说什么治国之策安国之本。
我打了个哈欠,听见他说请陛下允准。
这就是一段话说完了。
我是皇帝,那我就要丞相当古今第一宠臣。
于是我大手一挥,“准,丞相说的都准,朕心甚慰。”
当王爷时能靠我大哥,当皇帝时能靠丞相,日后老了还能靠叫我叔父的那个孩子。
这个皇帝让我当的,爽。
但唯独有一点我失算了,朝堂之事有丞相替我决断,但奏折还是要我自己批。
按照我的速度,一个时辰能批四份,不出所料的话我入土之前这案上的奏折还能剩三分之一。
我趴在案头长吁短叹,计算着把丞相绑进宫替我批奏折的可行性。
顾娇端着茶来看我,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儿,抬手告诉我手里这份奏折应该驳回,因为言辞悖逆有违礼法。
我扭头看了一眼顾娇。
她和我四目相对,我仿佛看到了菩萨,于是我斥退了左右宫人,一把抓住她将她按在龙椅上,把手里的毛笔塞进她手里。
“批,给朕批,不要逼朕跪下来求你。”
顾娇拿着沾了朱砂的毛笔反应了半天,然后咬着牙对我说先皇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弟弟。
这个问题,我认为该怪的是我父皇。
毕竟他就是出了名的昏庸无能,我的一言一行与他简直如出一辙,我父皇一生做过的好事不多,拿得出手的就两件,一件事是娶了我母后,他昏庸好色,我母后果敢决断,才让他坐稳了皇帝之位。
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是生下了我大哥并且坚定的立他为太子。
当年我大哥继位时内有奸臣外有强敌,他却活生生挽乱世之狂澜,扶危楼之将倾,凭一己之力拉高了季家所有皇帝的水准。
所以我大哥连他缔造的太平盛世都还没来得及看几眼就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前车之鉴,我更应该吸取教训及时行乐,批奏折这种事,顾娇能做,朕很乐意放权。
顾娇入主后宫,帝后情瑟和鸣。
——至少外人是这么想的。
至于我每晚和顾娇轮流睡地板这件事我俩都默认只能烂在肚子里。
顾娇封后半月,母后告诉我她要在揽月台设筵宴请群臣。
我不想设宴,更不想丞相来。
毕竟到时候我旁边坐的就是顾娇,丞相来了,万一他看进了心里,我以后还怎么和他流芳百世。
但母后把司未明这三个字咬得死死的,非要他来不可。
我把这归结于我母后刚强一生不愿妥协的胜负欲。
毕竟丞相主张变法,而我母后死守旧理,大哥在世时就曾为这件事与母后争执不休,如今大哥已去,我猜母后一定是要在揽月台给丞相难堪。
至于我。
我还不知道变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母命难违,我只能在早朝后派人拦下丞相,让人把他请来勤政殿,问他揽月台设宴一事他可愿来。
若是他不愿,我再想办法,总之不逼他就是。
丞相站在下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他身为人臣自当前去。
我告诉他母后也会去。
他怔了一下,说太后设宴,他更应前往。
我明白,他这是和我母后杠上了。
揽月台当晚,我想提前去,但左右随侍的人都拦着我说我如今是皇帝,要和皇后一同入场。
什么地方都讲究这些虚礼,而我只是想早点去看丞相。
等我和顾娇并肩而至的时候,丞相正摸着我那便宜侄子的头,脸上难得出现了笑意。
虽未娶亲却像个慈父,怪不得我那侄子粘他。
现下我已经不是王爷,人人见了我都得下跪,我和顾娇一到揽月台,内侍就开始高喊“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所有人就都跪了下去,丞相也不例外。
我想起他左膝受了伤,跪下去难免吃力,当初我大哥就免了他的跪礼,如今他却朝我下跪。
我心一紧,快步过去扶起了他,告诉他不必行大礼。
他埋着头,声音像一条绷紧了的直线,告诉我君臣之礼不可废。
从前我都是坐丞相对面,他为臣子,我为皇亲,如今我坐在首位,身边坐了个皇后,他还坐在从前的位子,对面坐的却变成了我那侄子。
我扭头看向他,恰好能看见他的侧颜,隔得不算太近,却看得清晰,想必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就是这样了。
我看的入神,丞相也突然回头朝我看过来,我看见他眼神像是恍惚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别处。
这种筵席母后从来就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揽月台就众臣跪拜,我和顾娇也起身弯腰行礼。
我瞥了一眼母后,可她第一个看的不是我,而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低头跪下的丞相。
政见不和果真是杀人的利刃。
顾娇坐在我左边,母后坐在我右边,我夹在中间,心里却只有一个司未明。
我那便宜侄子被母后训斥过很多次,一开始还和丞相聊得开心,见我母后来了就乖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多说。
和我小时候被母后训斥后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揽月台笙歌渐起,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正中央的舞姬一个个踏着乐声起舞,恍若神妃仙子。
母后眼睛看着舞姬,嘴里却突然冒出来一句:“丞相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丞相听见。
我看向丞相,前些日子他总是面带灰青,如今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看来是身体见好了。
“谢太后关心,臣身体已经无恙。”
“可哀家见丞相神色倦怠,莫不是操劳过多,久不见好。”
一来一回,我坐在中间霎是尴尬,丞相敛着眉眼,目光停在身前的酒杯上。
我扭脸对着母后开口,说最近丞相身体确实好了不少。
母后瞪了我一眼,我拽了拽她的袖子,同她说今天设宴是为了庆祝封后,不谈其他。
也许是看在顾娇的面子上,母后终于没有再找茬。
我又扭头看向顾娇,顾娇却无心歌舞,连着看了丞相好几眼,我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我咳嗽了一声,顾娇应声看过来,我冲她挤眉弄眼,提醒她她痴情的是我大哥,老看着丞相算怎么回事。
顾娇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反而示意我去看丞相。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却看见丞相似乎是醉了,一双桃花眼也眯了起来,连着眨巴了好几下,然后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顾娇指了指后殿,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示意身旁内侍带丞相去后殿稍事休息,丞相被内侍扶着,脚步略有些虚浮,我倒是很少见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揽月台突然少了个让我留心的人,盘子里的菜肴也没了味道,我给自己猛灌了两杯酒,告诉母后我有些不胜酒力想去醒酒。
母后瞟了我一眼,让我不要离席太久。
于是我出了揽月台就支开随侍去了后殿。
不能离席太久,自然要分秒必争。
后殿烛火并不明亮,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我推门而入,正好看见丞相半伏在桌边,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拎起茶壶打算给自己倒茶 ,方才送他来的人许是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殿门被我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惊得丞相倒茶的手一顿,猛地抬头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被他锐利的目光吓得推门的手一抖,差点扭头就走,可下一秒他就散去了所有的锐利,跌跌撞撞朝门边走过来,身上还沾染着酒气,靠在门框上,抬手摩挲了一下我的眉眼。
我被他的动作震得动也不敢动,任由他垂下手又迷茫地戳了我一下,也看着他紧闭着的嘴突然出声叫我,
“子渊?”
我用手把住门框,以便他靠在门上。
他又叫了一遍,我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就眼见着素有纸上定乾坤之称的当朝丞相顺着门框跌坐了下去,一手揪住我的衣摆,然后把头埋进膝间,发出了一阵呜咽。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
认识他这许多年,我从未见他哭过。
现在他在我面前哭,按理说我应该将他扶起来加以安慰,毕竟这才符合我这个色令智昏的帝王风格。
但他刚刚唤了声子渊。
季澹,字子渊。
那是上月刚驾崩的,我大哥的名字。
揽月台丞相醉酒,宿在了宫中,我和顾娇一起回了寝宫,今晚轮到她睡地板。
顾娇躺在地铺上,问我晚上离席去了哪儿。
我说皇帝的事你少管,顾娇对我翻了个白眼,说我离席之后母后派人去找过我,可惜没找到。
那估计当时我正在努力把丞相搬上床,醉了酒的丞相摊在地上,为了搬他我累得腰酸背痛,不吃两斤人参简直补不回来。
夜阑人静四处无声,我突然对顾娇说:“我想当个好皇帝。”
顾娇刚开始打呼就被我说的话吵醒,对我哧了一声,告诉我先把字认全再说。
当皇帝得把字认全,还有这种事?
我突然不想当好皇帝了。
但是第二天早朝看着司未明酒醒过来澄澈清明的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样子,我又燃起了一股熊熊的力量。
以丞相的性格,我要是当个昏君,那我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但我要是当个明君,说不定他还能对我刮目相看。
虽然不一定能做到像我大哥那样死后还让丞相痛哭缅怀,但让他对我上上心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是早朝过后我又拦住丞相,告诉他我要学治国安邦之策,成为一代圣主。
丞相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跪了下去,告诉我他自会辅佐在侧死而后已,随即重重地给我磕了个头。
朕想让丞相当皇后,但丞相只想当大臣。
我把他扶起来,告诉他同以前一样待我就行,虽然我成了皇帝,但我与他多年的情谊不会变。
他静默了一瞬,然后挣开我的手,告诉我皇宫之内先谈君臣,后谈其他,还告诉我顾娇是个好姑娘,她当了皇后,就要好好待她。
这估计是最近他对我说的最真心的一句话。
我应允了,毕竟就算顾娇不当皇后,我也会把她当大嫂一样看待。
一是她与我和我大哥从小到大的情分终究不一样。
二是我实在打不过她。
文不过比丞相,武比不过顾娇。
朕愿称自己为文武双废。
自从我表明自己要当个好皇帝以后,丞相受召进宫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我把我那侄子也接到勤政殿,一大一小两个人受教于丞相,我的学习进度竟然和侄子差不多,很是丢人。
丞相走后侄子偷摸问我为什么相父如此厉害,我半躺在龙椅上,把侄子抱在膝上,同他说你的相父是你父皇登基后的第一位状元,是高头大马游过街的,那时候满皇城的姑娘心里的如意郎君都是他,当然了,顾娇除外。
我仰面朝天,眼前都还能浮现起十年前司未明骑在马上银鞍白马度春风的样子。
年方弱冠却惊才绝艳,新科殿试一篇《思农赋》文惊天下,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大哥看到《思农赋》时从龙椅上腾地站起来满殿踱步喜笑颜开的样子。
那时候司未明还只是状元,我好奇能让大哥都连连夸赞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就特意挑了个临街的高楼,倚在窗边等他经过。
他从街头而来,身边是吹吹打打的队伍,唯他单手握着缰绳,意气风发得不像本国的子民。
毕竟那时全国上下民生凋敝人人自危,像他那样整个身上都写着少年负壮气的人,我之前只见过一个,那就是我大哥。
弹指之间,我竟也与他相识十年了。
十年了,他从状元变成了丞相。
我从一个没用的王爷变成了一个没用的皇帝。
我拍了拍侄子的屁股,让他自己回宫去吧,我要自己在勤政殿情何以堪一会儿。
侄子从我腿上跳下去,执礼说那他就告退了。
我摆了摆手,目送他离开了勤政殿。
正午灼热的阳光越过窗棂照进殿内,一如我在这里与司未明相识时的样子。
那时候大哥还是少年帝王,初初登基空有一腔热血还无处施展。
司未明来面圣,我大哥站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陡然生出了一股犹如故人归的感觉。
我站在一旁,看大哥指着我向他介绍,说这是誉王,朕的亲弟弟。
司未明向我行礼,我虚扶了一把,让他不必多礼。
谁又能想到当初勤政殿里的那两个人真的能从飘摇的风雨里开创出一个清平世界,到最后还让我捡个漏。
这找谁说理去。
我天天让丞相出入勤政殿,到底还是惊动了母后。
今天丞相迟迟未至我就觉得心慌,直到内侍跑来告诉我丞相一进宫门就被母后身边的人劫去了慈安宫我才深觉大事不妙。
等我匆匆赶到慈安宫时,一进大门就看见丞相背对着我顶着大太阳跪在砖石上,影子映在砖上,和人一样一动不动,身边还站了两个太监盯着他,一见我来了就急忙忙地朝我行礼。
丞相听见动静似乎也动了动,我夺过伞快步走过去半蹲在他身侧,才看见他已经渗出了一额头的汗,汗滴在地上,在他身前汇成一块小小的水渍。
我让他起来,他垂着头说太后之命不可违,我问旁边的太监是怎么回事,太监说母后想要见丞相,可这个时辰母后正在小睡,只能让丞相在这里等着了。
好一个正在小睡。
我站起来一脚踢翻答话的太监,让他转告母后,丞相朕带走了,什么时候母后睡醒了再来找朕,然后就拖起正跪着的司未明打算带他回勤政殿。
丞相被我拖得一个趔趄,撑着腿站了起来,我扶住他的肩膀问他可要紧,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正要带着他出慈安宫,母后的声音就从殿内响起,我一回头,母后正站在殿门口,金钗满头神清气爽,毫无半点小睡的模样。
母后问我要带人去哪儿。
我收回视线硬着声音说:“带丞相回勤政殿议事。”
母后将话头转向丞相,言语中犹带了硬刺,
“哀家竟不知,丞相每日忙得连在慈安宫小等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看向被我扣住肩膀的司未明,哪怕被我扶着,我依旧能感受到他的腿在颤抖,可他脊背还是挺得笔直,兀自挣开了我的手,转身向母后拱手行礼,
“臣不敢,还请太后垂训。”
“既是听训,那便跪下吧。”
我错愕转身,与母后目光相接,看见她眼里的冷意如化成利刃一样扎在司未明身上。
司未明没有迟疑,撩开衣袍就打算跪下去。
我扔掉伞双手拉住又要跪下的他,母后的目光便转到我身上,
“皇帝,你想干什么!”
母后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毕竟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下了她的面子。
丞相也垂着眼睫微微扭头望向我,我磨着后槽牙告诉母后,丞相膝上有旧伤,不宜久跪。
母后便走出了殿门,立在阶上,带着护甲的手隔着猛烈的日光指向我和丞相
“身为臣子不跪君主,你是想要纵容他反了吗!”
“可君主是朕,朕才是皇帝!”我捏着拳头吼道,甚至还能看见自己的口水喷了出去。
满宫的宫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我看见母后伸手抚住胸口,连张了好一会儿嘴也没说出话,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陛下……”
我低头,听见司未明轻声唤我,似乎想要制止我。
我收敛了声音,反问被宫女扶住的母后,难道忘了丞相膝上的伤是为何留下的吗。
母后忘了,我不妨再提醒她一次。
这是当年敌国来犯时,顾老将军旧疾难愈,满朝无一个可用之人,大哥率兵御驾亲征,我和还是侍郎的司未明一同随军出征以振士气,只可惜我文不成武不就,被人设下埋伏劫杀时,要不是司未明扑过来替我挡箭,现在哪里还有一个乖乖的傀儡儿子供她驱使。
只可惜为了救我,箭矢射中了司未明的左膝,莫说再像当年那样策马游街,哪怕是跪一会儿也会疼痛难忍。
这件事满朝皆知,难道唯独母后一人忘了吗?
母后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想要再说点什么,我不愿再听,带着司未明直接出了慈安宫。
慈安宫外面还停着我的轿撵,我想让他坐上去,他死活不肯,说让我坐着,他随行就可。
我拗不过他,索性撑了把伞同他一起走,他顿了顿,到底没再推迟。
宫道被太阳烘晒了太久,脚踏上去竟觉得有些烫。
他的手垂在两侧,一步一步走的极慢。
我跟着他的步伐,在漫长的宫道上缓缓向前走。
路旁的宫人都靠着边上行礼然后快步离开,唯独我和他走在正中间,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他的汗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
“未明。”
我叫了他一身,他就停了下来看向我,眉眼间涌起来一丝疑惑。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叫他的名字了,我问他:
“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愣了一瞬,然后勾起了一点笑意,眼里是丝丝缕缕的温和。
“陛下最近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他说话永远都是诚挚的,可我着实不敢告诉他最近的奏折都是顾娇批阅的,所以我只能心虚的错开眼神。
“大哥要是知道我这幅样子,一定会气得泉下难安吧。”
他抬起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一如当初结为挚友亲密无间的时候。
“先皇曾经说过,他有子舒这样弟弟,是上天的恩赐。”
子舒,那是我的字,只有我们三人独处时他才会偶尔这么叫我,可如今却只剩下我与他两人了。
我腾出一只手猛然握住他的手,宫道悠长,谁也不敢出声,只有我说了话。
我同他说,我要变法。
虽然奏折都是顾娇再批,但我也算听她说过,丞相递上来的奏章三句不离变法的事。
司未明想做的事,我要和他一起做。
大哥未完成的事,我要替他完成。
变法的第一件事,是我要读完丞相递上来的一大摞卷宗。
我从早上读到晚上,从晚上读到早上,堪堪读了十几页,最后只能拉着顾娇陪我一起读。
顾娇翻了翻卷宗,给我罗列出三条,无非是裁减官员,改组军队和赋税均摊。
我看着顾娇写下的字,直呼神了,明明才看了两眼,怎么就把要点全列出来了。
顾娇对我翻了个白眼,告诉我这些东西当初就送去过顾府,朝堂上上下下都有听闻过。
怪只怪当初我背靠大哥一心享乐,两耳不闻朝堂事。
我捏着顾娇写字的纸,觉得就这几条似乎也并不算难。
顾娇抿了抿嘴,耸肩告诉我难不难我去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我花了七八天读完卷宗,再上朝时就把誊写好的变法详录人手发了一册。
然后就哗啦啦跪倒了一片,有哭的,有嚎的,有拼命磕头的,有双手举起来仰天哀叹的,还有跟着跪下去一脸茫然的,唯二站着的就只剩丞相和我的老丈人顾老将军。
我坐在龙椅上和还在站着的丞相对视一眼,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
好好的早朝吵吵嚷嚷,差点让我以为到了灵堂。
两个时辰,一事无成。
大哥当年受制,原来是这个样子。
散朝以后我趴在案上捂着还在耳鸣的耳朵,问丞相为什么众臣都不肯变法。
丞相递了杯茶给我,说想要改整祖制谈何容易。
可明明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当晚我睡在地板上,问顾娇有什么好办法。
顾娇用手枕着头,告诉我先皇都没做成的事,我办不成也正常。
我支起脑袋问顾娇,要是我办成了,是不是就和我大哥一样了。
顾娇扭头看着我,说我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和先皇长得有点像。
朕的皇后,不把朕当回事。
朕得争口气。
于是第二天早朝,我又给所有人发了一本变法详录,等该跪的都跪下去了,我就半躺在龙椅上看他们演。
眼瞧着我懒得搭理他们,跪了半天,竟开始有人想要撞死在殿内以死明志,周围的人扒着他的官服劝他莫要做傻事。
好一出大戏。
“等等。”我坐正了身体叫停了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这是哪一个养在朝堂吃闲饭的官。
说要以死明志的那位被我叫了停,复又跪在了地上,高呼皇上三思。
我挠了挠耳朵,从龙椅垫子下掏出一把天子佩剑扔了下去,正正好好落在他身前,惊了一殿的人,连丞相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指了指剑,说:
“别撞,撞不一定能死,用这个,抹脖子。死了朕给你厚葬。”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抽气声,哭也不哭了,劝也不劝了,有胆子大的言官垂着头说我如此实非明君所为。
我问是谁说的,站出来,可惜没一个人动。
于是我从龙椅上站起来,俯视着这些朝廷栋梁
“什么是明君?像先皇那样一生殚精竭虑到头来拖着病体还要受制于你们的才算明君?朕不是先皇,但朕知道先皇一生所愿无非是国富民强,这变法是先皇的遗愿,你们一个个嚷嚷着死谏,朕不拦你们,早点死早点去先皇面前叩头,不要脏了这奉天殿的地。”
我迈步踏下台阶,弯腰捡起被我摔得出了鞘的剑,递给刚刚说要撞柱的大臣:
“来吧,死吧,你死了正好腾出位子,朕好广开恩科招揽良材,还免得朕想理由让你辞官。”
奉天殿静得连汗滴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到头来也没人真的敢死。
我收回剑,让太监赶紧喊退朝。
怒吼了一早上,我要回去灌两口参汤补补身体。
下朝时丞相走在最后,转身和我对望,殿外是悬挂在空中的太阳,我也逆光望着他,只几息的功夫,就忍不住双双笑出声。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对我轻轻地点了几下,我冲他挑眉,一如昔年模样。
有了前车之鉴,再上朝时终于没有了齐刷刷跪倒一片的盛景,我能做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得看丞相了。
不得不说,丞相站在奉天殿里壮志凌云的样子真是该死的迷人,我总觉得看不够。
我看的认真,直到殿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太后驾到”打断了丞相的话,我才回神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天母后召见我,我总是百般理由推辞不去,如今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站起身,看着母后来势汹汹地进了殿,进殿就环视了一圈,压得众人抬不起头。
我顶着母后的怒意,问她怎么突然亲临奉天殿。
母后冷笑了一声:“哀家再不来,这朝堂就该变天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丞相,朝廷裁官大权明着在我,实际我早已放权给了丞相。
我装傻,问母后在说什么。
母后便直直地指着丞相:
“权臣当道,哀家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江山易主吗?”
话说到这份上,脸都撕碎了。
我拦下想要说话的丞相,走到母后面前,对她行了大礼,告诉她变法之事是我一手促成,请她不要怪罪旁人。
母后抬手就赏了我一巴掌,疼得我脸上跟火烧火燎一样,连带着脖子都发僵。
“哀家扶你登位,难道是让你来对一个异性臣子百依百顺的吗?哀家这次来,就是要重振朝纲!”
“母后。”我用舌头顶了顶疼得发麻的右脸:“我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母后既知道我本性,又何苦让我当这个皇帝?”
我抬手取下头上仿佛有千斤重的帝冕,在一阵阵惊呼声中将帝冕扔在了地上,旒珠蹦裂,落了一地。
“既然母后要重振朝纲,那这个皇帝,不如母后自己来做。”我跪在母后面前,磕了个响头,将头抵在地上:“儿臣恳请母后,废帝立新。”
我在登基的第三个月,在奉天殿,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的母后气晕过去了。
就倒在我面前,我的头还抵在冰凉的砖石上,都来不及扶一把。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母后扶上轿撵移回了慈安宫,太监宫女进进出出,太医院的太医一窝蜂的往慈安宫涌。
我同丞相一起站在慈安宫殿宇的房檐下,看着众人惊慌失措地奔忙。
我问他要不要先回相府,要不然母后醒了,可就不一定能走了。
他摇了摇头,负手看着院内交错的树影,
“我是太后的心病,我走了,太后就真的好不了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顾娇就乘着轿子急慌慌的进了慈安宫大门,一路提着衣摆小跑到我面前,眼睛却看着丞相
“司……丞相。”
“哎?”我点了点顾娇的肩膀:“朕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吗?”
顾娇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撂下一句她进去侍疾就直接无视了我。
丞相对着我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跟着转头去看殿内的情形,继而问我就不怕奉天殿这么一闹,真的把太后气出个好歹。
我学着顾娇的样子耸了耸肩,母后晕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之前母后和大哥一有争执,最后都是以母后晕倒,大哥无可奈何而告终。
“陛下就不担心,他日史书工笔把你写成一个离经叛道的昏君?”
“不这么闹上一闹,史书里我也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还捡了大便宜的狗皇帝,这么闹了,说不定史书还能多给我记上几页,岂不妙哉。”
更何况如今母后就我这一个儿子,废了我她上哪儿去找一个合意的新帝。
要皇位旁落于他人之手,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我和丞相站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宫女回话说太后已经醒了,我冲丞相扬了扬下巴,表示可以进去了。
殿内盛着一大瓷缸的冰块,比外面烈日当空凉快了不少,顾娇坐在床边,拿着凉水里浸出来的丝帕替母后擦拭额头。
我摆了摆手,让跪在旁边的太医和闲着的侍从都退出去,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母后才悠悠睁开了眼,嘴里也溢出哀叹声。
顾娇捏着丝帕回头看向我,眼里满是妥协和无措。
我走过去和顾娇换了个位置,拿过她手里的丝帕让她站到旁边去,然后自己坐在床边,将丝帕叠好想要放在母后的额头上,却不想手刚凑过去就被一掌拍开,连丝帕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我动作一滞,转而将手撑在膝上,问母后这是做什么。
母后用手连着拍打了好几下床榻,说我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渊儿辛劳一生开创的大业,你想要拱手给别人吗。”
我垂首看向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母后,问道:
“母后口口声声说这是大哥开创的大业,可这十年丞相难道就没有耗尽心血吗?大哥登基时举国上下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不也是丞相护持在侧吗?”
我看着司未明,他像一块风吹雨打皆不动的磐石,在一旁缄默着。
我以为这一番话入情入理,母后应该再无其他怨怼之言。
可我还是低估了母后的好胜心,我话音刚落,母后就指着丞相质问他:
“司未明,你蛊惑了哀家一个儿子,如今还想要来害哀家的舒儿,谋夺季家的江山吗?”
这话刺耳之极,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我差点呛出声。
我看见丞相身形晃了晃,然后就地跪了下去,声音像是湍急河流生了根的大树。
“太后是担心臣推行变法后手握大权,心生反心吗。”
母后抬起了头逼视着丞相,嘴里仿佛含了冰一样,冷得让人发瑟:
“你敢说自己未曾想过裹挟天子吗!”
“从未。”丞相也凝望着母后,毫无犹豫的回答,“臣敢说自己从未起过异心。”
一来一回,刀剑无声。
我连大气也不敢出,顾娇在旁边揪着自己的衣服,我都怕她把衣服给揪碎了。
我看着母后一噎,丞相却寂然抬手将官帽取了下来,一如我在奉天殿取下帝冕。
只是我是将帝冕扔下,他是轻放在地上。
门口的风吹动他的发梢,我听见他对母后说:
“若是太后不信,待变法完成,先皇遗愿了却,臣愿辞官归乡,此生不再回京。”
丞相的头磕在地上,也磕在了我的心上,我看见母后的指尖一颤,想必也磕在了她的心上。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母后落败了,她扶着额头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只留下顾娇侍奉在侧,未再辩驳,也未再阻拦。
我与顾娇交换了个眼神,让她好自珍重,就拉着丞相头也不回地出了慈安宫。
宫道上的风从未吹的我如此舒心过。
我用手肘撞了撞丞相的胳膊,调侃他也学坏了,知道朝堂上除了他再无人能胜任丞相一职,就在母后面前扬言要辞官。
他看也不看我,声音却清晰地穿进我耳朵里。
“刚才的话是真的。”
宫道的风一下就闹心了。
我拽住他的胳膊,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像是安抚一个孩童
“功高盖主,锋芒太露,终究不是好事,这些年我也愈发觉得力不从心,等到事了,我的确想要辞官回乡了。”
“那我怎么办?”我脱口而出,言语间是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质问。
我早该想到,以司未明的性格,如果不是抱定了辞官的决心,根本不会如此强硬的推行变法。
“现在天下安定,你也二十有五了,朝中不乏肱骨之臣,后宫也有顾娇坐镇,不必太担心。”
我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说顾娇每天不也只知道打打闹闹。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奏折上的笔迹是谁的?”
他挑眉看着我,眼里却是撼动不了的坚决,任由我怎么劝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就像他当初许诺会一直辅佐大哥时眼里的光一样。
大哥去了,我便再也留不住他。
无论我再怎么不愿与不舍,四季依旧会更迭,夏移秋去,等到变法凭借着大哥打下的基石自上而下一路完成时,皇城里已经下了第三场雪。
我带着侄儿来了丞相府,坐在旁边,一大一小两个人,盯着毅然辞了官的司未明收拾东西。
我推了推侄儿,侄儿又推了推我,我便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摸着鼻子站起来,拉住司未明的衣服问他能不能不走。
司未明把人抱起来,掂了掂又放下,说这半年倒是长胖了不少。
能不胖吗,顾娇天天沉迷厨艺,变着法的做饭喂他,眼见着就成了个小胖墩。
“相父一定要离开吗?可相父走了,谁来教我功课啊?”
“我已经辞了官,你便不能再叫我相父了。”司未明半蹲着刮了刮眼前小人的鼻子,指着我说,“更何况我走了,宫里还有你叔父和太傅,他们也会教好你。”
我连忙站起来摆手,说自己的资质当个守成之主还差不多,教人就算了,又劝他辞官就罢了,不如留在近郊也好,何必非要回乡,山高水远的,以后再见都难。
他冲我笑了笑,整个人温润得像一块打磨好的玉。
“当初我就和子渊说过,若他不是天子,我不是朝臣,一定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自在的日子,如今大事已了,子渊不再,你也该放我清闲了。”
我沉了口气,看着他操劳得越发瘦削的身型,终于不再开口阻拦他。
外面还飘着大雪,我带着侄儿随他一同上了马车,打算送他出城。
天气寒冷,街上行人稀少,可四处都挂起了红灯笼,是新年将至了。
我总觉得他从鲜衣怒马到功成名就,不过是我眨眼间的事,如今他要离开皇城,竟只有两人相送。
马车虽然是一路慢行,但还是到了城门口。
我摸着袖子里的东西,对着司未明刚开口说自己有一物要送给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来一阵马的嘶鸣声,依稀还有人在喊“等一等”。
我掀开车帘向后望去,正有一架马车冒着连天的大雪赶了过来,最后停在了旁边。
车上探出来一个人,竟然是顾娇。
“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宫里陪着母后吗。
顾娇被车架巅得不轻,对我比了个口型,说是母后准许的。
我一愣,司未明也跟着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顾娇冲着司未明招了招手,叫了一声“司大哥”,声音清脆,在飘摇的雪中显得格外暖和。
我抱着侄儿坐在车架上,看着司未明和顾娇齐齐下了车,两个人站在雪中,也不嫌冷。
司未明撑着纸伞,雪花扑簌簌地落在伞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层积雪。
“你怎么出宫了?”
司未明向来对顾娇优容,被拦住了路也不见他急。
顾娇反而冲我发了火,说我自己来送人也不叫上她,让她这一路急得上火。
我缩在车边由着她指指点点。
隔着雪幕,我听见司未明对顾娇说外面太冷,让她早点上车回宫,不必再送。
顾娇却收敛了那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丝帕,吓得我以为她要对司未明以帕寄情。
她在伞下,缓缓地掀开了帕子,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看得我脑子一麻。
那帕里包的是一支玉簪。
多年以前曾有人在西山寻得一块通体清透的玉石献进了宫中,母后看了尤其喜欢,命能工巧匠做成两支玉簪,一支刻渊字,一支刻舒字,分别赠予我和大哥,让我兄弟俩日后娶妻时以此定情,取金尊玉贵的好意头。
大哥那支刚到手就被顾娇抢了去,多次要回也未果,还闹了好长一段时间,而我的那支,现在正在我的袖中。
如今顾娇却把那支刻着渊字的玉簪递给了司未明,我坐在原地,觉得四面八方的冷风都往我鼻腔里灌。
顾娇眼泪蓄了两汪泪,哽咽着把玉簪交给了司未明。
“这东西本就是我抢来的,在我手里放了许久,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司未明一顿,顾娇便不由分说地把玉簪塞进了他的怀里,司未明的嘴动了动,好像在说多谢。
顾娇用手抹了泪,回头对我吼道:
“你们还在那儿傻坐着干什么?赶紧换车啊。”
我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然后控制着有些僵硬的手脚带着侄儿下了车,把他抱上了顾娇的马车,自己却觉得脸也僵了,脚也僵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直到司未明走到我身边,问我刚刚要送他的东西是什么,我才回过神。
司未明看着我,顾娇也看着我。
我傻不愣登地捏住了袖子里的玉簪,然后掏出自己的钱袋,把一袋金子放在了司未明手里。
“喏,拿着这个,回乡了也吃香喝辣。”
两个人都被我逗得笑出了声,连侄子都探了个头出来笑,我扯出一个估计不怎么好看的笑,也跟着嘻嘻哈哈起来。
司未明把钱袋收了起来,然后将我拥进怀里,拍了拍我的背,在我耳边说让我多保重。
我迟缓地抬起手环住司未明的腰,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抱他。
“司……大哥,一路顺风。”
人人都憋着眼泪,人人都强撑着笑。
司未明到底还是上了马车,车轱辘在雪地上轧出深深的辙印,等到马车逐渐消失在雪中,顾娇才捂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别哭,她一哭我就怕她恼羞成怒来打我。
顾娇推了我一把,转身上了车,我也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
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回的时候还是三个人。
我把侄儿抱起来让他坐在我腿上,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很久,我才装作无意地问顾娇,怎么舍得把那支簪子给了司未明。
顾娇已经止住了泪,打量了我好一会儿,问我不会什么也没看出来吧。
我有些发懵,顾娇就接着说
“先皇宁愿违逆太后的心意也不愿意填充后宫,司大哥年近而立官至丞相,京中多少媒人踏破了他府上的门槛,他却未娶妻,你觉得是为何?”
我不自觉的把背靠在车厢上,觉得心灌了铅一样的下坠。
“他们不是……一直忙于朝政吗。”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顾娇低着头搅弄自己的手帕:“直到先皇殡天那日,我比你早一步赶到了宫里。”
我定定地看着顾娇,顾娇漫不经心却又郑重地接着说。
“我闯进了内殿,内殿当时只有气若游丝的先皇和司大哥,我看见先皇握着司大哥的手,对他说,‘我死后,太后难免会对你生疑,你切勿为了我搭上自己的后半生,一定要保全自己,新帝年幼,若无能,你大可取而代之。’”
那时大哥还以为侄子会登基为帝,却未曾想过母后一路拱着我登上了帝位。
我觉得嗓子眼发涩,开口问顾娇,
“这件事,母后也知道吗?”
“应该是有了猜测,否则也不至于处处为难司大哥。”
我无声低头,脑子里混沌一片,车内只剩下顾娇的声音:
“先皇驾崩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司大哥的,他说自己与他相互羁绊了半生,蹉跎了他十年,到头来只叹许他的白首之约,再也无法完诺了。那天司大哥哭得伤心,几度晕厥过去,是我把他挪去了偏殿。”
原来司未明哭过两次。
一次是大哥驾崩。
一次是在揽月台,把我错认成了大哥。
父皇,相父,父皇,相父……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把下巴抵在侄儿头顶,惊觉侄儿确实长高了。
我做皇帝比不过大哥,连喜欢司未明这件事也落在大哥后面,大哥当了一生明君,唯一的私心,竟只是过继了一个宗室子弟养在自己和司未明的膝下。
怪不得哪怕母后处处相逼,司未明拖着病体也要完成大哥的遗志。
侄儿在我怀里动来动去,仰着头问我白首之约是什么。
我想了半天,伸手撩起了车窗上的布帘,外面的大雪还在下,一刻不停。
“白首之约就是,两个人在雪里走,走着走着,头发就白了。”
我是皇帝,但皇后不爱我,她爱我大哥。
我也不爱她,我爱司未明。
不过司未明不一样,他爱他的子渊,也爱子渊倾尽心血的万里河山。
《本将军嫁给了武状元》
“算了,我来嫁。”看着我一母同胞的小妹哭得梨花带雨几欲昏过去,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阿兄……”小妹吓得登时止住了哭声,随带着打了个哭嗝:“可你是个邦邦硬的男人啊。”
“男人就男人,我堂堂侯府嫡子,除了胸上少了二两肉,其他什么地方配不上他一个小小状元郎了。”我拍了拍小妹的肩膀,一个新登科的状元而已,就算现在风头正盛,过段时间也就消停了。
“阿兄。”小妹上下打量了我一顿,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可郁北萧是武状元啊,你去了……我怕他打死你。”
“打死我?你莫是忘了你哥以前是干什么的,再者说死就死吧,反正九族以内除了你我都快死光了,你就和你的...
“算了,我来嫁。”看着我一母同胞的小妹哭得梨花带雨几欲昏过去,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阿兄……”小妹吓得登时止住了哭声,随带着打了个哭嗝:“可你是个邦邦硬的男人啊。”
“男人就男人,我堂堂侯府嫡子,除了胸上少了二两肉,其他什么地方配不上他一个小小状元郎了。”我拍了拍小妹的肩膀,一个新登科的状元而已,就算现在风头正盛,过段时间也就消停了。
“阿兄。”小妹上下打量了我一顿,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可郁北萧是武状元啊,你去了……我怕他打死你。”
“打死我?你莫是忘了你哥以前是干什么的,再者说死就死吧,反正九族以内除了你我都快死光了,你就和你的那个小心上人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瑶儿的话,等我说完,她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
一.
我是江遇宁,如你所见,我是个落魄侯府的落魄嫡子,按理来说我老爹死了,我就应该承袭侯位,但没办法,我老爹死得不光彩,整个江家上下就剩下我和我小妹江瑶两个人了。
说得再准确一点,我也“死”了,要不是老管家的儿子穿上我的衣服划花了脸顶了我的名头,那江家就真的只有我妹这一个独苗了。
至于老皇帝为什么不把我小妹一起杀了,还派人在江家好好的伺候着,那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太像我那早早死去的娘亲。
对,我娘,就是老皇帝挂念了半辈子的那抹白月光。
就这么拖了大半年,就在我都快以为他要把瑶儿弄进宫当妃子的时候,老皇帝下了个旨,要把瑶儿嫁给新科武状元郁北萧,听说还是郁北萧自己请的旨。
啧啧,真是色令智昏,谁不知道我家瑶儿十四岁的时候就有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了,这个武状元竟然刚刚骑马游街后就打上了我家瑶儿的主意。
本身这事儿对瑶儿来说,或许也是个好去处,可天杀的,这大半年瑶儿的那个心上人挖了条地道天天来江府和她幽会,我这个当亲哥的在脸上画了三块胎记,还装成小厮天天点头哈腰的在门口给俩人守门。
瑶儿我是了解的,要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她,要是逼着她嫁过去,估摸着花轿上就能咬舌自尽,没办法,那只能我来了,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于是我给她塞了盘缠银两,给她脸上化了四块胎记,把她交给那个偷偷摸摸钻了一百多天地道的傻秀才。
“行了,走吧。”我甩了甩手,让他俩趁天黑赶紧离开。
“阿兄,我舍不得你。”瑶儿压抑着哭声哭得肝肠寸断。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哥这张脸就是缺点打扮而已,日后我去状元府吃香喝辣,大不了下点药把郁北萧迷晕了我在逃跑,你哥的本事你还不清楚?”
“阿兄。”瑶儿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对我说道:“那我们一起离开。”
“不急,三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你们先走一步,日后我再去找你们。”我把瑶儿塞回陆知言怀里,扬了扬下巴:“走吧,先去城门附近,等明天大婚守备松懈,你俩抓紧走,离开了上京就别回来了。”
陆知言嘛,酸秀才一个,唯独看得过眼的就是那点子墨水和风骨,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其他人可以托付。
“江兄,瑶儿就是我陆某此生唯一的妻,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护……”
“行了行了。”我扣了扣耳朵:“酸死人了,赶紧走,别打扰我出嫁。”
我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件是被人骗,一件是哭哭啼啼,瑶儿哭的伤心死命抓着我的衣袖,我只好三下五除二把她和陆知言一起塞进了地道,反手封死地面,顺带在上面蹦跶了两下再把柜子移过来遮住。
齐活了,等瑶儿走远了,我直接一把火把自己烧死就得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江家余孽,瑶儿也能和她的言哥哥找个清静的地方,生两个小娃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这上京城的权势压死了这么多人,再死我一个也不多。
二.
我是江遇宁,如你所见,我不想活了,所以我哄走了我的亲妹妹,还对着圣旨来了场瞒天过海。
我原来是个不成器的侯府嫡子,最爱干的事是喝酒打架,后来我被抄家了,于是我扮成了脸上有硕大胎记江家奴仆陪在我妹妹身边,现在我成了穿着婚服,胸前塞了两个馒头,坐在轿子上的新娘子,没错,我要嫁人了,嫁给前段时间策马游街的新科武状元郁北萧。
轿子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可见皇帝是真给状元郎面子。
状元府是新的,新郎也是新的。媒婆扶着我让我下轿子,隔着红盖头,我只能看见眼前有一双绣着金线的靴子。
这是郁北箫亲自出来接新娘了,还真是看重我……阿不,看重瑶儿,
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跨火盆,火苗窜得老高,按照媒婆的说法,这叫红红火火。
可你家跨火盆跨的是明火啊?
我用我的脚后跟想了想都知道是有人在下绊子,可惜了了,我不是瑶儿,这么点火盆我三岁就能跨了。
于是所有人就看着新娘子甩开了媒婆的手,脚尖在地上磨了磨,随后一个箭步跨过了火苗熊熊的火盆,人也稳稳落地,连衣摆都没被火舌沾到。
也不知道周遭的人都是什么表情,我兀自挺直腰杆进了状元府,不过说老实话,我没成过亲,真的。
上京城里的公子哥多的是红颜知己,这个我没有,我身边净是一群光膀子摔跤的莽夫,当然了,我一般不和他们摔跤,一是因为我身份摆在那儿,二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会把我摔死。
没办法,我也不愿意和他们计较,怪只怪江家的基因太强大,哪怕是我那个沙场征战几十年封侯拜将了的爹也总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
我和我爹说,我堂堂一个将军,怎么能这么白净,这不成体统。
我爹冷着他那张风沙吹了十余年依然白净的脸对我说,忍忍,忍到他那个年纪就行了。
不过可惜,我爹还没看到我到他那个年纪,就被老皇帝了结了性命,人头还挂在城门口风吹日晒。
现在我爹终于不白净了,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以前这张脸和这单薄得跟个木板一样的身体对我来说属实没什么用,顶天了平时被嘲笑一下说我油头粉面像个女人,不过现在有用了,你别说,化上妆,穿上新娘子的衣服再盖上红盖头,还真像那么回事,除了这鞋有点挤脚外,从早到晚都没人发现是新娘一个男人假扮的。
成亲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档子事,状元郎算是新贵,在上京没什么人脉,进了大堂也没人闹腾,高堂上空空荡荡,敢情这状元郎也是个孤家寡人。
傧相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唢呐声扬得老高,我翻了个白眼,扯着红绸子跟郁北萧一起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拜就拜吧,高堂上左右也没人。
“夫妻对拜。”
我腆着脸转身和郁北萧对拜,媒婆压了压我的背低声说:“新娘子的头要低过新郎官。”
天光正好,日头正盛,也许瑶儿还未能逃远,我可不能惹事。
我这么想着,把头倏地低过郁北萧,只要瑶儿能活,别说弯腰低头,现在要当场把我剐了都行。
只是我的脚被鞋子挤得生疼,转身时被衣服一绊,差点摔了个跟头。
是郁北萧扶住了我。
“送入洞房!”
随着傧相的声音,郁北萧居然打横把我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婚房里走,好歹不用自己穿着小鞋走路了,我差点乐出声。
头上的珠钗金冠压得我脖子发酸,只能靠在郁北萧肩膀上休息。
郁北萧把我放在了床上,床上是红彤彤的绣着牡丹的被子,这被子让我觉得硌腚,所以郁北萧一出门去招待宾客,我就扯掉了盖头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子一掀开,满床的红枣花生。
早生贵子,好意头,可惜我生不了。
一早上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我饿得眼前都快重影了,房间里的东西中看不中用,没一个顶饱的,我只能一边脚踩脚地脱掉鞋子一边取出馒头开始啃。
幸好早上塞了两个馒头,要不然我真能活活把自己饿死。
两个馒头下肚,我照了照镜子,镜中人化了妆遮住本来的相貌,我摸了摸下巴,觉得若我是个女子,生得这副模样倒也不错。
得了,谁让我是个男的,于是我认命地坐在床边开始寻思这房里什么地方好点火,骗郁北萧三五天还说得过去,骗一辈子,除非郁北萧是个傻子。
所以我打算等迷药用光了,瑶儿也走远了,就一把火烧死自己,就是可怜郁北萧,娶了个媳妇是个男人,还得赔上一间房。
就在我无聊得快把床上的花生嗑完了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一道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吓得我赶紧穿鞋盖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好。
郁北萧踏着夜色进了房,还反手把房门锁上了。
杜绝闹洞房,是个好习惯。
房里红烛高照,烛芯爆裂噼啪作响,我隔着红盖头看见郁北萧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就这么站在我面前。
不愧是武状元,看起来还挺高的。
“江瑶……”
郁北萧轻轻开口,我想着瑶儿平时的动作,扭捏地轻轻点了点头。
盖头被掀开,眼前霎时明亮。
好在这衣领够高,遮住了我的喉结,也遮住了我吞口水的动作。
这哪里是当今武状元,这明明是我梦寐以求的脸。
长眉如剑,瞳仁如墨,棱角分明的脸还带着穿过夜色而来的冷峻,修长高挑的身材,一拳能打废一排人。
我简直做梦都要想这样的脸,有这样一张脸,还用愁别人笑我是个小白脸?
郁北萧也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明晃晃地刻了“我是男人”这几个字一样,盯得我浑身发毛。
我看着郁北箫坐在了我旁边,出乎意料的,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登时吓得一哆嗦,就郁北萧敛起眉眼这幅温柔的样子,我都快以为他是瑶儿当初某一天出门游玩欠下的情债了。
“今天累吗?”郁北萧摩挲着我手掌上的老茧,那是常年牵缰绳握长枪磨出来的。
我有些心虚地瞥了郁北萧一眼,好在他神色如常,我也就懒得管了,又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现在歇息吗?”
大哥,用得着这么单刀直入吗?要是我答应了,你是不是就要直接和我被翻红浪了?
我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维持着憋红脸的状态,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
那里面我还加了药,可不能浪费。
我哄着郁北箫喝下了酒,该说不说,迷药劲儿挺大,一杯酒下肚,郁北萧的脚步就开始虚浮,走了两步就直直倒在了床上,还省得我把他搬上床了。
婚床大得出奇,躺下四个人都不成问题,我脱了外袍,顺带把郁北萧的外袍扒了,随后自己躺在床内侧对着床帷和衣而睡。
郁北萧的呼吸平稳,勾得我也困意翻涌。
也不知道瑶儿现在好不好。
罢了,还有陆知言,陆知言会照顾好她,我还是睡觉了事。
三.
我叫江遇宁,现在是状元府的新“夫人”。
我醒过来的时候,郁北萧已经不见了踪影,听派来伺候我的丫鬟说是进宫受封了,丫鬟说得一脸骄傲,我撇了撇嘴,武状元无非是封个骁骑校卫养在上京,都不能出征打仗振我国威。
振我国威?我愣了愣。
算了,这国威谁爱振谁振吧。
怕丫鬟看出端倪,我让她放下东西就离开,开始一个人待在房里梳洗。
按照受封的进度,估摸着郁北萧现在还在宫里三跪九叩,那我也不用急了。
这脸上的脂粉糊得人难受,一盆清水都洗白了才洗干净,我把散落的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铜镜中的人素白着一张脸,连带着衣襟敞开露出的肌肤也是苍白的,依稀还能看见胸前的刀疤,唯有嘴唇还带着一丝色彩,像是黑白的水墨中突然滴进了一滴朱砂。
我扯了扯嘴角,透不出一丝鲜活的样子。
出门是不可能的,我只想待在房间里等死。
但郁北萧提前回来了,他说他受封了骁骑校尉,我乐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郁北萧还说要带我去见见府里上下的人,可我正在怕郁北萧看出端倪,所以裹在被子里不肯起身。
郁北萧见我无精打采的,耐着性子解释说说昨天的火盆是他师妹刻意所为,他已经把人送回济州老家了。
得,原来他也发现了,还处理完了。
我突然觉得如果瑶儿嫁过来了,靠着郁北箫,说不定也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奔波,不用躲藏。
他虽是好心,可我还是婉拒了郁北萧,顺带如法炮制的把药下在茶水里又迷晕了他。郁北萧在我旁边睡得安稳,让我难得的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也不知道这兄弟作的什么孽,遇上了我这么个人。
不过没关系,我就要死了,我肯定死得让你省事点,到时候你还能继续娶娇妻美妾,不亦乐乎。
郁北箫不知道我心里在琢磨什么,他和我这个闲人不一样,他是要上朝的,所以一大早他就又没影了。
等我独自吃完三碗饭躺回被窝的时候,郁北萧带着一身浅色简装和一顶帷帽回来了,他说上京城今晚有花灯会,如果我想去,他就带我去看。
花灯会?没意思。
我背过了身,不打算去。
郁北萧又说今夜的花灯会上会铺上许多摊子,有地方美食,还有陈年好酒。
于是我答应去了。
郁北萧以为我为了美食,我却带着帷帽满街溜达找酒。
我寻思着我也不矮,可郁北萧实在太高,比我高了一个头,衬得我跟个竹竿子一样,我只好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借此维持我的尊严。
长街锦绣,灯火如昼,真是好年岁。
我停在卖酒的摊贩面前,郁北萧低声问我要不要喝酒,我说喝,管他三七二十一的,不如先畅快痛饮一顿。
郁北萧没有制止,连疑惑也没有,直接扔下银子给我买了六壶酒,还拉着我飞檐走壁上了观月楼。
今晚的月亮圆的就跟我爹中年发福的那张脸似的。
我一个人喝了六壶酒,郁北箫不争不抢,就在旁边看着。
摊贩说这是烈酒,但我六壶酒下肚了依然脑子清醒,身体敏捷,一点也没醉,我觉得摊贩骗人,可郁北萧说我醉了,还说我话都说不清楚了,一直含含糊糊地骂人。
我说你放屁,我清醒得很,是我爹不清醒,我爹清醒了一辈子,怎么就临老了还糊涂了,断送了自己一生的清誉。
我想着反正观月楼这么高,十个我加在一起骂人也没人听得到,多骂两句也没关系。
四.
我叫江遇宁,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个酒仙,千杯不倒,可昨晚我倒了。
那晚上怎么回去的我忘了,总之一个人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有脑仁疼的厉害,我终于信了摊贩说得话,酒的确是烈酒。
丫鬟依旧叫我夫人,按着老规矩,放下洗漱的东西就出去了。
至于郁北萧,管他的,估摸着还在上朝吧。
我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木刻花纹,突然有些想瑶儿了,娘亲去世的早,我爹只知道打仗,瑶儿算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也不知道现在和陆知言跑到哪儿了,有没有安定下来,也不知道她日后听闻了状元郎的新夫人的死讯会不会伤心,又哭个不停。
昨晚喝的酒今天还没缓过来,我吃了两口饭就又躺回了床上,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雨滴连成线打在房顶,打在叶片,打在树干上,吵得我心烦。
我裹在被子里辗转反侧,郁北萧来找我的时候身上还沾着雨的痕迹。
我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郁北萧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只蛐蛐儿,问我要不要斗蛐蛐儿。
要不怎么说男人的快乐都是相通的,要是瑶儿,她现在应该已经生气了,但幸亏是我,我又有兴致了。
于是我借口脸上出了疹子,戴着帷帽待在房里和郁北萧斗了一下午蛐蛐儿,郁北萧也不问我为什么出疹子了,只说他会送药过来,还说明天他不用上朝,正好雨过天晴,他想带我去郊外骑马踏青。
骑马啊。
我已经快一年没有骑马了。
郁北萧说他养的马能日行千里,是难得的良驹。
话都说成这样了,那去呗。
我摸了摸怀里的药,估算了一下份量。
可郁北萧好像没有要和我洞房花烛的念头,到了晚上他就自觉地躺下去和衣而睡,睡得比我还香。
得,又省了一包药。
第二天的确是个好天气,马也的确是好马。
城外有草场,草场边上是一片密林,郁北萧说这马温顺,让我放心骑。
太久不骑马,果然还是生疏了,我握着缰绳,郁北萧骑在另一匹马上和我并肩而行。
我觉着我也挺温顺的,和这马简直是绝配。
于是我撒了欢地骑,在草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跑,耳畔的风刮过,眼前的景划过,我在草场边缘用力扯了一把缰绳,然后呕出一口血,我看见血就这么一摊,倏地在白色衣袍上晕染开,像一滴赤色的浓墨滴在了水里。
我抹了一把嘴,把那块碍眼的布料撕下来随手一扔,布料随风飞出去几丈远,我也策马回到了原点。
我捏着嗓子和郁北萧说不想骑了,草场太小,没意思。
郁北萧说:“那我们回家。”
五.
我叫江遇宁,我怀疑郁北萧喜欢上我了,或者是郁北萧原来就暗恋瑶儿,否则他的种种纵容都说不通,当然,也可能他是个大傻子。
不过不重要了,因为我快死了,趁郁北萧去上朝了,我打算反锁上房门一把火把自己点了,房间里好烧的东西就数这帷幔,所以我先点了帷幔。
火势刚刚起了一点头,我又点了书架子。
火势大了起来,外面叫嚷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在火光里还没傻乐上一会儿,郁北箫就直接用剑劈烂了房门,然后不等我反抗就把我裹在被子里抗了出去。
我想挣扎,不过郁北萧力气太大,我打不过。
我被扔在了另一所院子的床上,那边院子的灭火声我已经不太听得清了,眼前的郁北萧还穿着朝服,脸沉得跟被火烧过的碳灰一样,我差点被捂晕过去,被扔在床上后我就一把掀开了被子,里面的里衣还没系好,直接露出了我平坦的胸膛。
郁北萧望着我,不声不响的。
我握住袖间藏着的短刀,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郁大人,不好意思了,我是个男人。”
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死的,但是你冲了进来,还发现我了,我也掩盖不过去了,那我只能和你鱼死网破了。
郁北萧没有跟着我笑,也没有惊疑,只是走过来半蹲着给我系好了里衣,还帮我把被子披好了。
“郁北萧,你不生气?”
“北市新开了一家糕点店,听说很好吃,明天我去给你买。”
“郁北萧,你不会早就猜到我是个男人了吧?”我歪了歪头盯着郁北萧。
“为什么要寻死?”
答非所问,我撇了撇嘴角,避开了郁北箫的目光,并不打算回答他。
然后我就被郁北萧掰着肩膀和他对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我:
“为什么非要死。”
“因为我本来就该死。”我的语气也凉薄了起来,连笑也懒得装了:“郁北萧,你已经猜出来我是谁了,不是吗?”
“我是猜出来了……”郁北箫弯着腰,对我说:“可江遇宁就该死吗?江遇宁难道不更该好好活着吗?”
这大概是我这大半年来听到的唯一一次,有人叫我大名。
瑶儿叫我阿兄,陆知言叫我江兄,其他人叫我逆贼,偶尔还会在后面淬上一口口水。
只有郁北萧叫了我江遇宁,把我给激动得,要是我是个女的,我一定当场就真的嫁给他。
我说不过郁北箫,不但没死成,还暴露了身份,虽然只有郁北萧一个人知道,那把被我藏在袖中的短刀临了也没捅进人的胸膛,只被我拿来削了个大白梨。
我不担心郁北萧说出去,毕竟现在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俗称新婚夫妇。
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通,郁北萧是怎么发现我的,左右也只有喝醉了记不清事的那一晚,郁北箫没有对我多做解释,失火的事被他三言两语掩盖了过去,我仍旧是神神秘秘的状元夫人,他仍旧是风头正盛的当朝新贵。
郁北萧没有失言,果真带回来了好几盒糕点,一块一块的给我试,我懒得反抗,任由他给我喂吃的。
他说过几天皇帝要大宴群臣,点名要我去。
他还说让我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
郁北萧没见过瑶儿,老皇帝是见过的,我他也是见过的,要想看不出来我是江遇宁,除非是老皇帝瞎了。
于是我对郁北箫说:“那你想想办法吧。”
郁北萧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我嘴里塞吃的。
我也不知道郁北萧能想出什么办法,不过那个老皇帝在想什么我就很清楚了,左不过是为了见一眼瑶儿,看看瑶儿现在长得有多像我娘了。
不过当初我娘为什么在皇帝和我爹中选了我爹,我认为是有迹可循的。
首先肯定是因为青年时期的我爹实在一表人才,那时我爹一把长枪挑尽天下无敌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方大将。
我娘亲这么骄傲又貌美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老皇帝疑心深重,善妒小心眼还三宫六院的毛病,于是果断嫁给了我爹。
至于我娘年轻时有多美,用我爹的话说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难怪生下瑶儿就离世了的我娘,在瑶儿都成了大姑娘的时候还天天被我爹念叨着,被老皇帝惦记着。
也不知道我爹娘在地底下团聚了没有。
过了两天后,郁北萧说他禀告了皇帝,说我身体不适,不宜面君,老皇帝准了。
果然还是有本事的人在皇帝面前有面子。
郁北萧不让我死,我也就不死了。
反正郁府上上下下也没少我吃没少我喝,现在郁府的人都知道我这个新夫人就爱天天戴帷幔遮住自己的美貌,我也乐得清闲。
郁北萧除了知道我是个大男人还每天非要和我睡一张床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举动,反而天天得空了就带着我骑马打猎,喝酒遛弯,让我觉得他这个骁骑校尉就是个挂名的,实际上一点实权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一路考上状元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能在上京城更好的斗蛐蛐儿?
如今用不着给他下迷药了,我就开始给自己灌药。
只恨我自己太容易做梦,一剂药下去一觉到天明,什么也不用愁了,了现在药没了,我又开始成宿成宿地做梦,大半夜的在床上踢过来踢过去,差点把郁北萧踢下床。
郁北萧轻拍我的脸让我清醒过来,可我只觉得眼前都是火光,一片一片,红得刺眼,还带着血腥气,燎得人心慌。
我从床上弹起来,满头是汗地坐着,眼前时黑时红,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郁北萧好像是把我抱住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我的背,直到我睡着。
我半梦半醒地让他给我药,我想睡觉。
他擦了我额头的汗,说别吃药了,吃多了不好,现在有他在。
于是郁北萧就天天的拍着我哄我入睡,实在睡不着他就带着我去房顶喝酒看月亮。
房顶的风大,吹得发丝缠连,像纠缠的红线,我吹着风,看着郁北萧的侧脸,突然问他:
“郁北箫,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郁北萧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搭话。
“不过我丑话先说到前头,沾上我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兀自接上了自己的话。
郁北萧回头看着我,月色凉凉,映得人影都清冷,然后郁北萧在我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跟被火烫了似的一把他推开,使劲搓了搓自己的额头,娘的,虽然他比我高一个头,但也不能就这么轻薄我吧。
我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想要直接离开,可房顶太高,我现在武功全无,跳下去估计不死也残,于是我冲着一旁憋笑的郁北萧怒吼:
“笑什么笑,送小爷下去,小爷困了。”
六.
我是江遇宁,我可以确定了,郁北萧是真的喜欢上我了,虽然他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虽然他一开始想娶个女的,而我一开始也喜欢那些身娇体软的姑娘。
但这种事,没办法,上头了。
而今我和他同榻而眠,我睡不着,只好戳了戳身旁的郁北萧,让他晚上夜宴过了回府时去药铺给我抓两幅补气血的药,我要大补,多活一天算一天。
郁北萧答应了,还顺带捏了捏我的脸。
于是我又把他踢开了。
皇宫夜宴,我有理由不去,但郁北萧是必须要去的,进了郁府以来头一次晚上没有人一起吃饭,还怪不习惯的,我吃起来竟然有些食之无味。
我慢吞吞地吃,外面的小厮急吼吼地来报。
我问小厮又没有着火,他急什么。
我没点火,郁府怎么可能着火。
小厮说门口有个满身是伤的男人,说他姓陆,要见我,已经接近前厅了
现在轮到我上火了。
满身是伤,还姓陆,除了我那个便宜妹夫,我想不到其他人。
等我跑到前厅时的,那个姓陆的就剩一口气了,浑身是伤,也不知道怎么混进的上京城。
我扒开他的头发看得仔细,还好,不是陆知言,我松了一口气。
他喘着粗气,有得进没得出,我只能蹲着,把耳朵凑近他嘴边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他说他叫陆续。
他说他是陆知言的贴身书童。
他说陆知言死了,被官兵一刀捅死的。
他说江瑶也死了,撞死在了官兵的刀下。
我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说清楚,他断断续续地说是皇帝画了我娘的画像,举一国之力要找和她相似的女子送进宫,瑶儿和陆知言一路逃到永州,以为无事就洗去了我给她画的胎记,不料后来被官兵围住,说她长得同画像上的人相似,要带走瑶儿,陆知言为了带瑶儿逃走被官兵一刀了结了性命,瑶儿不愿独活,撞死在了杀她陆郎的刀下。
陆续说完了。
然后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我的怀里。
前厅的穿堂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陆续的血流在我的掌心,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我成江府的独苗了,
我真成江府的独苗了。
我愣愣地维持着瘫坐的姿势在前厅抱着陆续坐了很久,久到天完全黑了,久到郁北萧风尘仆仆地从宫里赶回来,我还不声不响地拽着陆续不撒手,郁北萧把我从地上扛起来,扛回房里,拍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
郁北萧叫我阿宁。
郁北萧说他慌了,让我别不理他。
我有点茫然地抬头,看见郁北萧急得双眼发红,我感受到我的嘴在动,在说话,可我听不见我在说什么。
郁北萧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摸着我的后脑勺说,哭吧,哭吧。
我想我怎么可能哭,我可是杀人都不眨眼的江遇宁。
但郁北萧用下巴抵着我的头,说他知道我太苦了,以后会有他在。
所以我揪住他的衣服咧开嘴嚎啕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哭得如此丢脸,娘亲死的时候我才五岁,怀里还抱着瑶儿,我憋着眼泪,不能哭。
老爹死的时候我晕了,人事不省地被藏在衣柜里,没时间哭。
现在我哭了,因为我不想瑶儿死。
瑶儿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猴子,我一只手就拎得起来,娘拉着我的手,躺在榻上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一定要听爹的话,让我好好照顾瑶儿。
娘去世以后,爹疯了一样的在外面征战不肯归家,我就天天把瑶儿带在身边,饿了就找乳娘喂奶,哭了就搂着她给她唱我也刚学会的摇篮曲。
然后她就哭得更大声了。
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说的第一句话叫爹叫娘,我家瑶儿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瑶儿再大一点,我就背着她上书塾,虽然别人也能背,可别人背我总是不放心。
瑶儿能识文断字了,写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宁字,她头上还是我给她扎的丑乎乎的辫子,给我看她的字时,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瑶儿长得水灵,用文人的说法叫长得风华绝代,那些公子哥说她是上京第一美人,总想着翻墙来看她捉弄她,瑶儿曾被吓了一大跳,后来我就抓着长枪跃上墙把人一个个的踹下去,瑶儿在廊下鼓掌,对我说阿兄神勇。
我的妹妹,就算是天潢贵胄来了,也得看她自己乐不乐意见。
可我把她托付给了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功名,只知道一门心思对她好的秀才。
瑶儿,要是当时我逼着你把你嫁给郁北萧,你是不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瑶儿,阿兄好悔,怎么就那么急匆匆地把你塞进地道,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永远是阿兄的掌上明珠。
那晚我发了高烧,睡梦中把郁北萧的胳膊抓得血刺呼啦,醒过来时郁北萧满脸憔悴,胡子拉碴,说我昏迷了两天两夜,时不时还呕血,大夫来看都说我心力交瘁,快死了,幸好,幸好我醒了。
我盯着床帷,心想还不如死了。
郁北萧怕我做傻事,告了假天天和我待在一起,我不吃饭他就熬粥,一口一口地吹凉了喂我。
到了晚上,郁北箫就拿带子把我和他的胳膊绑在一起,生怕我偷跑出去。
我由着他忙这忙那,自己却只像个活死人一样定定地说不出话,郁北萧看着我,说他给我说个故事。
他说他十五岁在上京城外被人追杀,奄奄一息就快要死了的时候,有一个白衣少年突然出现,一箭一人射死了围攻他的杀手,还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说他当时被血糊住了眼睛,那个人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他看见那个人一双丹凤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低着头给他包扎。
他问那个人,不怕他才是坏人吗。
那个人笑着说,小爷杀了这么多人,分清好坏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后来他回了济州老家,蛰伏多年报了血海深仇,来了上京数次却寻那人不得,后来他派人拿着那块包扎的布料挨家挨户地问,才有人说这约莫是当初平南侯府订的料子。
他说他当时高兴坏了,回济州备了大礼,刚要出发来上京,平南侯府谋反被诛杀九族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里。
他当时想,那个城外持弓的少年那么厉害,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他不信,可平南侯和平南侯嫡子的头就挂在城门口,叫他不得不信。
平南侯府只剩一个江瑶了,孤苦无依,他只能一路考取功名,求娶江瑶,想要保她一世平安。
郁北萧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凌乱的额发捋到耳后。
我说怎么郁北萧揭盖头那晚看了我这么久,还屡屡纵容我。
敢情他早就知道我是江遇宁,上赶着来报恩了。
郁北萧说成亲那晚他叫了瑶儿的名字,想告诉她自己不会强迫她,只想保住江家最后的血脉,可他掀开盖头,看见了我。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所以看了很久,也摩挲了我掌心的茧许久。
我喂他下了迷药的酒,他就乖乖地喝下去。
郁北箫说:“失而复得,不能再求更多。”
老天爷待我有些苛刻了,又算待我不薄。
可纵然郁北萧把我当成个瓷娃娃供起来,我还是一日一日肉眼可见消瘦下去,大夫查不出病因,脑门上挂着汗的说自己无能。
郁北萧当着我说没事,一切有他。
郁北萧背着我摔门砸墙,赶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夫,又找来一批又一批的大夫。
直到郁北萧说,他想带我去一趟灵涪寺,今天是瑶儿和陆知言的头七,他在寺里偷偷设了香炉灵堂。
我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说好啊。
灵涪寺大约是很灵的,尤其是求平安,所以我在灵堂枯坐时,郁北萧让我等一等,他去替我求个平安符。
我大抵真的是要死了吧,让郁北萧都开始信鬼神之说了。
灵堂里的烟袅袅升起,像瑶儿的翩跹的衣摆,我隔着层层烟雾抬了抬手,像是穿过这些恼人的世事就能挨到她。
“大公子……”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然后扑通跪下,我吓了一跳,缓了缓神才发觉是一个端着纸钱的老僧跪在我面前,老泪纵横,恍如隔世。
是柳管家啊,是看着我长大的柳伯,他的儿子是我的书童,为了救我扮成了我的样子,连尸身都找不齐全。
我以为柳伯也死了,可没有,柳伯说他当初逃到了寺庙,被僧人救下后,就出家剃度,留在了灵涪寺。
柳伯没想到还能见到我,颤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树皮般风干的脸上说起往事时还带着愤恨,无奈,和痛楚。
后来郁北萧来找我的时候,正好撞上离开的柳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擦肩而过,郁北萧问我这是谁。
我指着纸钱说:“是庙里的老僧,来送东西。”
郁北萧点了点头,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平安符,说能保我平安。
我突然笑了,虽然只是勾了勾嘴角,我说,带我去趟药房吧,我想抓点药,治病的,不是杀人的。
郁北萧带着我去了,还问了药房老板好几遍这药有没有问题,老板说都无毒,都是好药,郁北萧才稍微放下了心。
自己的病果然还是要自己治,几贴药下肚,我的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
郁北萧说灵涪寺的平安符真是灵,改天他要再去替我求一个。
我说再带我去趟观月楼吧,那是上京城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今夜不喝酒,只赏月。
今天的月亮弯了,像一把杀人诛心的弯刀。
郁北萧把我放在楼顶,说刚刚看见街上有人卖纸雕小灯笼,看起来奇趣可爱,他去给我买一个,我说好,他便飞身而下。
观月楼高得出奇,好似伸手可揽星辰,我站起来扭了扭腰,双臂展开,从另一边一跃而下,随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没想跳楼,可郁北萧以为我跳楼了,等我回到观月楼附近的时候,郁北萧看见我,直接把我死死锁进了怀里,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我以为你跳楼了,我在这里找了十多圈,都快吓死了。
我说要是我真的跳了,你怎么办。
郁北萧说那他就把楼拆了,然后一把火把楼和他自己点了,化成灰都来找我。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说,有些戏谑地说:“郁北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小爷救过这么多人,你算老几啊。”
我对他说,我要离开上京了,郁北萧随即愣住,眼里还带着不可置信,我拿出那只平安符随手扔在地上,懒得看郁北萧的神色,兀自扬长而去。
七.
我叫江遇宁,现在情况很尴尬,我身上没带银两,找不到住处,颇如一只丧家之犬。
郁北萧也许是生气了,没有来寻我,我把身影隐匿在人群中,像一滴水滴进了河里。
我找了个楼顶,躺在风里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京城里就开始传太子请旨,皇帝下旨狩猎,不日启程。
我心想还真是神速,这么快就敲定了,于是我活动了下手腕,找了家兵器铺,偷了把剑,本来我是想偷长枪的,可那家铺子里的长枪实在不趁手,我只能偷了把剑。
第三天郁北萧依旧没有来寻我,我想他可能是真的伤心了,我可真是个偷人心还伤人心的坏人,这日子无聊,我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练了套剑,剑气如啸,气贯长虹,像是故人的哀鸣。
第四天,老皇帝和太子带着一众大臣出发了,我藏在人群中,看见郁北萧骑着高头大马,神色郁郁。
说好的不让郁北箫去,太子竟然没拦住他。
突生变故,却也不能停下脚步。
我远远地跟着浩荡车马,走一段,停一段。
等到了夜晚,星垂四野时,我叼着草抱着剑蹲在草丛里等人来接。
接我的人来了,一言不发地对我行了礼,说皇帝正在宴饮,让我换上衣服跟他进去。
我吐了口口水,说谁要换衣服,我这身衣服好得很。
他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把我带进去。
好在彻夜笙歌,守备不严,他掏出太子令牌,禁卫军就乖乖放行了。
不愧是太子,禁卫军都握在手里了。
皇帝宴饮的帐篷大得离谱,我走到帐门前,拔出剑扔了剑鞘,寒光一闪,地上就躺了两个想要拦住我的皇帝亲卫。
禁卫军没人敢动,只有皇帝的亲卫把我团团围住,还高呼着有刺客,四下惊慌喧嚣,人多了起来,我只好把叼着的草吐了。
区区上百个亲卫而已,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我歪了歪头,吹开一缕挡住视线的头发,本来不想杀那么多人的,可看着这些人实在眼熟,依稀是当初屠了我江家满门的那些人。
等我踩着尸体用剑挑开帐篷的门帘时,里面的人正围着老皇帝站在我正对面。
都是熟人,我就不装了,鄙人不才,是上京城第一阎罗王,是曾经这个王朝在战场上最锋利的那把剑,是平南侯世子,江遇宁。
太子站在一旁,和我目光相接后不动声色地手握紧了中的佩剑。
郁北萧因为吃惊而微微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至于其他人,明里暗里,官场战场的,都是熟面孔了,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我举起剑摇了摇,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身上素衣被血染红,估摸着像个刚爬出地狱的厉鬼。
老皇帝的声音因为惊吓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江……江遇宁!”
我掏了掏耳朵,剑锋隔着人群指向老皇帝的脸。
“叫什么叫,跟没见过我似的。”
“来人!护驾!”随侍的太监叫得更刺耳了,所以我先割了他的脖子。
老太监捂着脖子倒下去的一瞬间,人群瞬间四散奔逃,只有太子和郁北萧站在原地,无奈帐门被禁卫军围死了,大家逃也逃不出去。
皇帝让太子护驾,太子不动。
皇帝怒斥太子想要造反吗,太子依旧不动。
一片哗然,只有我笑出了声。
我的剑刃挨着老皇帝的脖子,因为我笑得身体抖动而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丝血痕。
人群中有不怕死的出声,说我是逆贼,贼心不死。
逆贼?
我把这两个字反复念叨了好几遍。
的确,就在几天前,我也以为我是个逆贼。
要不然怎么解释府里搜出来的老爹通敌的书信,铁证如山,连一丝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那一晚,我从上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人人唾弃的逆贼。
没有人记得我打了多少胜仗,没有人记得我杀了多少敌军,时间久了,我都快以为我是逆贼了。
我退了两步,解开了上衣,衣袍散开,身上是纵横的刀疤。
“这一条。”我指了指左肩上一指长的疤:“是平城大战留下的。”
“这一条。”我指了指腹部的碗大的疤:“是勒旳族来犯留下的。”
“这一条。”我又指了指胸前的箭伤:“是晋州对阵留下的,穿胸而过,差点没救回来。”
……
背上的疤我看不见,也就不数了。
至于手上的烧伤,我就不说了,毕竟那是我自己点的火给自己烧伤的,说出来怪丢人的。
在众人的静默中,我穿好衣服,剑尖扫了一圈帐篷里的人:
“我在南境沙场杀敌,各位稳坐明堂,我江府满门惨案,各位抚掌叫好,我是逆贼,那各位是什么?”
有人反驳说我通敌,我笑得弯下了腰,剑锋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子。
“江府上下三百余人,满门忠烈,如今边境已平,要不是老皇帝伪造通敌书信,要不是我老爹心灰意冷不愿再争,这天下谁人能说我江府通敌?我江遇宁沙场十年杀敌无数,要不是老皇帝早半年就派人在我饮食中下药废我武功,这上京养的流油的兵将有哪一个是我的对手?”
我这一串话的表现着实不错,终于没人再说话了,个个都扭曲着脸,也有人看起来颇为汗颜地低下了头。
我和太子说,让他们出去,好好关押着,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的就剐了。
太子同意了,一时间偌大的帐篷里就剩下三个人,哦不,是四个人。
还有一个木桩子似的站在一边的郁北萧。
他不肯走,我也赶不动。
我坐在不知道是哪个大臣的位置上,灌了杯酒,听老皇帝疯疯癫癫地骂太子,骂我爹,也骂我。
骂太子是骂忤逆不孝,竟然与我联手弑父。
我嗤笑了一声。儿子不杀老子,难道等着老子疑心落在儿子身上杀了儿子吗。
骂我爹是骂他大权在握兵权盛势。
我又嗤笑了一声。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我爹出征镇压南境,我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连个贿赂都不敢收,狡兔死就狡兔死,走狗烹就走狗烹,何必说的这么好听。
老皇帝也骂我,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马上就要杀了他。
一壶酒被我喝了个精光,我磕了颗花生,抄起剑抵住老皇帝的心口,告诉他看在你坐了多年皇帝的份上,我一剑毙命,就不折磨你了。
老皇帝的身体在颤抖,太子也不忍再看,扭过了头。
然后老皇帝就高呼
——“逆子,朕让你随驾狩猎,你却要看着朕死在贼人之手吗!”
本来我是当个笑话在看的,但是在发现老皇帝这个话不是对着太子,是对着郁北萧时,我突然觉得笑话兴许是我自己。
太子和我一起回头,一起看向郁北萧。
郁北萧手里也握着剑,隔着几丈远和我对望。
转念一想确实也说得通,怪不得老皇帝答应了一个小状元求娶瑶儿的要求,怪不得郁北萧说几句话就能替我拒绝皇帝的合宫夜宴。
但我还是想问问郁北萧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郁北萧突然瞠目欲裂地奔向我,太子在旁边也惊呼了一声遇宁。
混着惊呼声,我听见了刀刺进皮肉的声音,一低头就看见胸前微微冒了个尖的匕首,血迹顿时濡湿了一大片。
老皇帝还学精了,居然在身上揣了把匕首。
郁北萧跑过来的速度有点快,就快要挨到我了,太子也冲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我扬手挥开他,拎起剑捅过了自己的胸膛,剑尖穿过我,又刺进了老皇帝的胸口,他在我背后闷哼一声,带着我一起直直倒地。
我本来不想这么不体面的死,我本来想杀了老皇帝,然后远离郁北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毕竟我给自己抓的那种猛药虽然能恢复武功,但听说最后发作死相会很难看,我不想郁北萧看见我那么难看的样子。
郁北萧跑到我的身边,斩断了把我和老皇帝连在一起的剑刃,然后把我抱起来,颤抖着手去擦我唇边的血迹。
我的目光渐渐变得模糊,借着帐内的烛光,我看见太子的身形晃动得厉害,也不只这个小屁孩有没有掉眼泪。
我本想问问郁北萧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崽,可我一开口就往外呕血,血卡在嗓子眼,呛得我难受,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郁北萧让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让我好受一点,我忽地想起那天拜了天地以后他打横抱起我,我盖着盖头靠着他时。
郁北萧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让我再看看他,让我不要闭眼睛,我看见他脸上被我抹上了一堆血迹,和眼泪混在一起,难看极了。
郁北萧说阿宁你别死,我不骗你了,你别死。
我这辈子最烦两件事,一件是被人骗,一件是哭哭啼啼。
现在郁北萧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让我别死,说他不骗我了。
我难得没有生气,因为我也骗他了,我也在观月楼下骗他我不喜欢他。
其实我喜欢是郁北萧的,喜欢极了,怎么说呢,这股爱意比南境沙漠里一簇一簇的沙冬青还要茂盛。
如果不是瑶儿死了。
如果不是柳伯告诉我江府被冤的真相。
如果不是我抓了能让自己恢复武功的催命的药。
我大约是愿意乖乖待在郁北萧身边和他喝酒骑马看月亮的。
可现在我不打算告诉他了。
郁北萧从怀里掏出一只叠在一起的小灯笼,说这是他那天去买的,上面雕刻着花纹,我想摸一摸,但我实在没力气了。
郁北萧,早知道你是老皇帝的崽,我就不救你了。
算了,还是救吧,要不然我过了大半辈子只知道骑马打仗,连情爱的滋味都不清楚。
郁北萧,你骗我,那你就得一辈子记得我。
别说我不讲道理,我江遇宁,可是上京城出了名了纨绔子弟。
八.
我叫江遇宁,我给自己正了名,不出所料的话太子还会给江家平反,再给我们立个豪华的碑。
不过那已经是身后事了,毕竟现在我只是飘在我自己棺材上的一缕魂魄。
以前有人说,人死了要过了头七才会真正的消散,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我想那天去灵涪寺时,那些沾染到我衣角的烟雾,肯定是瑶儿回来看我了。
我的棺材停在了郁府,我觉得郁北萧疯了,他抱着我的尸体从天黑到天亮,然后一步一步地回了上京,还辞了官,给我办葬礼,但大门不开,灵堂里就剩他一个人,下人也不许进来,外人风言风语,他在我的棺材前疯言疯语。
郁北萧说我不该救他,我叹了口气,灵堂里就刮起了风。
郁北萧说他娘是前朝郡主,所以和老皇帝在一起后怀上了他却不能进上京,只能住在济州。
老皇帝兴许也是喜欢他娘的,不过我觉得喜欢得不深,毕竟他娘的画像长得和我娘可以说有那么七分神似。
总而言之,老皇帝有收藏癖,我娘就是那个绝版。
后来他被人追杀,追杀他的人是越王,是我救了他,所以他蛰伏多年解决了越王。
我说怎么越王年纪轻轻就暴毙在府里了。
郁北萧说一开始他不知道我是平南侯世子,他以为的江遇宁应该是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我淬了口无形的唾沫,谁说打仗厉害的就得是彪形大汉了。
郁北萧说当初老皇帝给我下的药是他调的,他本来是想要当太子的,所以他要剪掉太子的左膀右臂。
我想了想,毕竟我和太子一起长大,郁北萧这么想也没错。
郁北萧说他知道我就是江遇宁以后,他连太子都不想当了,一路狼狈的回了济州,潦倒颓唐了许久,他终于想明白了皇帝不可能让一个有着前朝血脉的儿子当太子,可是等他想通时,平南侯府已经没了。
我寻思着这算是骗了我,但是确实没完全骗。
郁北萧对着我的棺材说,他知道我为什么病,为什么呕血,可他不敢说,因为毒是他调的,他也没有解毒之法,他只能每天在我睡着了的时候抱着我,看着我因为痛楚而紧皱的脸无计可施。
怪不得我见好的那几日郁北萧天天念叨灵涪寺的平安符灵,灵个鬼啊,那是小爷我自己久病成医。
郁北萧的脸色灰青,我算了算,他是有那么三四天没吃饭了。
就在我飘在自己的棺材上以为郁北萧打算把自己饿死来陪我的时候,太子那个小兔崽子……不,应该说是当朝新帝来了,还对着我的棺材捶胸顿足,行了大礼。
我何德何能,让新帝来拜。
“郁北萧,朕不杀你,你回你的济州吧。”
郁北萧沉默着不说话,我就差掰着他的嘴让他赶紧答应了,现在皇帝都知道你是私生子了,你再不走难不成等死吗。
“遇宁让朕护你周全,朕答应了,所以如今朕饶你一命。”新帝面无表情,已经隐隐有了王霸之气。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那天我恢复了武功,从观月楼一跃而下,一路溜进了太子府,把躺在床上正在睡觉的太子拉起来,问他想不想当皇帝。
太子当时以为见鬼了,屁差点吓出来。
当初侯府惨案,太子也差点被牵连进去,听说他被老皇帝禁了半个月足,连自己母妃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现在更是处处被靖王打压。
而今我给他画了这么大一个饼,当皇帝有谁不想呢,我只想手刃了老皇帝,亲手报了血海深仇,太子稳定一下局面,然后光明正大地登基就完事了。
太子在确定我是人以后,就答应了。
我笑嘻嘻地掩盖了自己代嫁给郁北萧的事,只说请他一定护住郁北萧,不要让他去猎场,毕竟,他是“瑶儿”的丈夫。
太子又用见鬼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答应了。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就跑去和郁北萧闹了一场,在郁北萧心碎的眼神里溜之大吉。
死一个总比死一对好。
这是我死了全家人才悟出来的。
郁北萧还跪在原地,不理人,也不答应回济州。
新帝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怒骂他不要不识抬举。
郁北萧冷冷地看回去,让新帝有本事就杀了他。
兄弟反目,我实在没眼看。
“郁北萧,朕不妨实话告诉你,当初越王派人杀你,就是朕告诉他济州有你这个前朝余孽,只可惜你太蠢,还妄想做太子,却连仇人也分不清。”
好一出杀人诛心的大戏。
我凉幽幽地看着新帝,这还是当初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非要我教他武功的小太子吗。
郁北萧一掌拍在地上腾空而起,掐住了新帝的喉咙,然后被突然冒出来的暗卫团团围住。
在这一瞬间我就快觉得郁北萧要被捅死来见我了。
新帝竖起两根手指拨开了郁北萧的手。
“郁北萧,我本来是想事成后就了结了你,可我欠遇宁一个交待,所以我不杀你,你就一辈子守着对他的念想,孤家寡人的过吧。”
我摸了摸下巴,寻思着我死的那日郁北萧哭得许是太难看了这,让太子都看出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要不怎么说父子连心,小东西还真是把老皇帝杀人诛心那一套学的死死的。
郁北萧垂下手颓废地半跪着,靠在我的棺材边上,像是一堆没了生机的灰烬。
新帝理了理龙袍转身离开,我跟上去看了两眼,看见新帝身形笔直,一派君王气度,可眼眶里却砸下了一颗泪。
泪顺着他的下巴滴在衣袍上,洇出一抹深色。
我陡然想起那夜我翻进他的卧房,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的时候,他被我踹得一激灵,好似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一般,颤抖着手来摸我的脸,最后被我一巴掌拍开。
从前太子总叫我遇宁哥哥,那日他叫了我一声遇宁,问我为何这几百日,从不肯入梦见他。
故人不入梦,原是还留在这世间,此后再见,便真的只能在梦中了。
我就说,这个腹黑的小东西对我也不是一点情谊都没有。
等到人走光了,灵堂里又只剩下了郁北萧一个人,我抑制不住地叹气,风就又刮了起来。
风拂过郁北萧的脸,他忽地抬头看向我飘的位置,问:
“阿宁,是你吗。”
是我
“阿宁,我好悔。”
男子汉大丈夫,悔什么悔。
“阿宁,你恨我吗。”
有什么好恨的,这天底下被命运戏弄的人多了去了。
“阿宁,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你再叫我一声。”
我顺着风飘到郁北萧身边,叫了他的名字。
可惜除了我没人再能听到。
灵堂里供着的白烛摇弋长明,我和郁北萧在这里一拜天地,我也和郁北萧在这里天人永隔。
我是江遇宁,平南侯府的世子,上京出了名的阎罗王,南境战场的常胜将军,上京第一美人是我妹,上京上一任第一美人是我娘,我老爹就不介绍了,懂得都懂。
我这辈子干过很多事儿,比如年轻时候拍小太子屁股,进宫在荷花池子里洗澡,还在南境种了一大片沙冬青,当然了,干的最多的事儿是杀人,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我当过名将,也当过逆贼。
至于我为什么叫江遇宁,
主要是因为我爹姓江,要我承袭江家风骨,
我娘呢希望我年年岁岁常遇安宁,
前一条我做到了,至于后一条
下辈子我加把劲吧
【星核猎手】小葫芦丝首先承认仙舟把应星逐出了(1)
Summar:既然你们逐出了那应星叔可就是我们的喽
银狼昨天熬夜打游戏的报应大概就是看见她叔在拆萨姆。
她打开门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确信那个白头发眼睛五彩缤纷的人和她双马尾叔长的一模一样,并且飘窗上面堆着萨姆…的,尸体?
银狼不知道该怎么描绘这样宛如艾利欧走向欢愉命途告诉他们其实你们都被我骗啦喔瞎说一通你们都相信哈哈哈真是太有乐子了,实话实说卡芙卡得不到恐惧刃也不会得到死亡拉!
这场面也太可怕而且地狱了,银狼赶紧甩了甩头将画面驱逐出脑内,像加班一整年未曾休假的老师一样敲响了卡芙卡的门。
那个酷似玛丽苏色块眼睛的杰克叔笑着对她打招呼说银狼,早上好呀,早餐已...
Summar:既然你们逐出了那应星叔可就是我们的喽
银狼昨天熬夜打游戏的报应大概就是看见她叔在拆萨姆。
她打开门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确信那个白头发眼睛五彩缤纷的人和她双马尾叔长的一模一样,并且飘窗上面堆着萨姆…的,尸体?
银狼不知道该怎么描绘这样宛如艾利欧走向欢愉命途告诉他们其实你们都被我骗啦喔瞎说一通你们都相信哈哈哈真是太有乐子了,实话实说卡芙卡得不到恐惧刃也不会得到死亡拉!
这场面也太可怕而且地狱了,银狼赶紧甩了甩头将画面驱逐出脑内,像加班一整年未曾休假的老师一样敲响了卡芙卡的门。
那个酷似玛丽苏色块眼睛的杰克叔笑着对她打招呼说银狼,早上好呀,早餐已经做好了。
这绝逼他妈的是个梦。
卡芙卡完美的微笑着说感谢您,实际上撸猫的手法都快把艾利欧薅秃噜皮了。它不满意的叫了一声,结果引来应星的观看。
“啊,抱歉,是我做的猫粮不符合口味吗?”他带着歉意不好意思的笑着,卡芙卡想着叽里咕噜的说什么朱明话呢,听不懂想亲嘴。
银狼看着桌子上的0个人—卡芙卡没有恐惧不算人,她自己情感淡漠不算人,萨姆就不用多说了,艾利欧简直就是把自己真的当成猫了,知名不具的那位在…画画。
实话实说,这勾起了银狼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她再三思索过后,问出了星核猎手里最具有哲理的问题:“所以,我叔呢?”
然后她就看见知名不具宛如莫扎特的《呐喊》一样开始尖叫起来甚至身体都像直接接触太阳一样跳起来高喊天哪我居然结婚了!孩子她妈是谁啊是长生种还是短生种啊难道是狐人吗天哪我在哪结的婚啊是朱明还是罗浮啊!
天哪,银狼冷漠的暴风吸入,我的叔从前究竟是多么活泼开朗大方好动啊。
刃回来的时期很不凑巧,他刚刚打开门就看见应星红着脸说我会娶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是温柔可人的还是像曜青一样的女将军啊,其实男人我也不介意的…
最低寿命八百年疑似已经一千岁的未婚丰饶孽物惧怕的关上了刚打开的门准备先去做任务冷静冷静。
他被眼疾手快的应星一把拉住就扯了进来,对方真诚又满怀信任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就算你要搞水仙我也不介意的。”
刃并不是很想说话,他可以万分之一的确信自己不是男同性恋,也可以万分之一的确信自己再也不会爱上谁。
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呐喊》是蒙克的。”
应星:“哦,所以我俩蒙着身边的人克死了我亲人是吗?”
这话比丰饶孽物还地狱,所以刃当机立断得往应星头上砸了一拳,准备拖着他直接送给怀炎当惊喜。
应星一想到自己居然大逆不道的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傅,一瞬间崩溃的脸着地被阿刃扯着腿准备拖到车上送往朱明大喊着补药啊,我还不如大辟万死呢!
刃想说就算用这样的方式来帮星核猎手脱敏也真是够了,不怕艾利欧用爪子挠他脸吗?
卡芙卡的蛛丝不知道何时起缠绕住他们的脚踝,她危险又迷人的笑着将他们拽回来,乖乖的吃饭。
应星恍然大悟的说道:“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双飞是吗!白珩!”
刃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扭曲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入星核猎手内部从应星身后钻出来的狐人少女,痛苦的想要捂住双眼。
“ok,虽然你有点闷,但是为了应星,来吧!”她慷慨大义的摆出一副愿意牺牲的表情自己倒在了刃的胸上,安详的闭上了眼。就在刃以为这样的一场闹剧将会结束时,大门猛地被人撞开,他下意识挥舞支离剑准备应对敌袭,结果就看见被龙师和前世搞得疯疯癫癫的丹枫说还有我一个啊!
那一瞬间,刃觉得真该把他们几个丢进十王司当判官,遇到丰饶孽物直接精神攻击药到病除,没看见他的倏忽都萎了吗!
丹枫的攻击还在继续:“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刚刚那两个也不便宜我一个,那我就便宜你吧!”
刃真想用手机把这段话录下来给银狼发送在整个寰宇,从社会层面杀死丹恒。
背景设定:云五关系最好的时候大家一起穿越了,没有cp向,是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