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双黑/太中】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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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派和清除派的斗争从占据世界地图不足十厘米宽度的11区板块扩张到半球联盟。
划地而治的黄昏计划要建立新的世界规则,它将除人类以外的另一种生物视为拥有和人类平等政治权力的存在。
规则意味着不自由。许多人不愿意放弃人鱼所能带来的利益,他们仍会凭借更高等的暴力手段对人鱼进行捕杀,直到黄昏派将荒神的事迹制成画作,书籍,编写出交响乐,甚至传唱出儿歌。
人们总是畏惧神明的力量。
当然也有无神论者,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横滨曾经遭遇过的灾难,认为荒神只是无稽之谈,他们继续动用军事力量控制本地区海域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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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派和清除派的斗争从占据世界地图不足十厘米宽度的11区板块扩张到半球联盟。
划地而治的黄昏计划要建立新的世界规则,它将除人类以外的另一种生物视为拥有和人类平等政治权力的存在。
规则意味着不自由。许多人不愿意放弃人鱼所能带来的利益,他们仍会凭借更高等的暴力手段对人鱼进行捕杀,直到黄昏派将荒神的事迹制成画作,书籍,编写出交响乐,甚至传唱出儿歌。
人们总是畏惧神明的力量。
当然也有无神论者,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横滨曾经遭遇过的灾难,认为荒神只是无稽之谈,他们继续动用军事力量控制本地区海域的人鱼。
太宰治正是为此才奔走于世界各地,他为上千场因推行‘黄昏计划’而引发的战争出谋划策。
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人们称他为‘荒神之使徒’。一次庆功宴上,他大声笑说,“什么使徒,我可是荒神的爱人。”
这句话曾经引起不少的猜测,但太宰一如既往地没有解释。
七年后,太宰治率军凯旋,回到宛如新生的横滨。
居住地的宅邸早已被海啸冲毁,太宰治拒绝上头给他分配新宅的好意,自顾自要搬到森鸥外位于远郊的遗宅。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大家都以为喜欢待在海边的他会选一个离海岸很近的地方。
到底是猜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森鸥外的遗宅在战争后就被封户了。海水冲刷过后这屋子就只剩个框架,要啥没啥,根本没什么好封的,政府却将这已毫无生气的地方视为虎狼之地,让世人以为森鸥外的亡灵会在深夜时分在此徘徊。
直到太宰说要搬过来,贴在门上积满灰尘的封条才被撕毁。
很快,屋子外围比人还高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用于划地动工的围栏上面挂着‘施工中,请勿靠近’的牌子,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
人们对这所宅邸的评价从‘战犯的旧址’变成‘英雄的居所’,四处云游归来的乱步听闻后,玩笑说,“这是真正的英雄和战犯互相顶替了。”
为乱步接风洗尘的中岛敦意见不同,“他们都是英雄,森医生是人类和人鱼的英雄,太宰先生是中原先生一个人的英雄。”
遗宅重建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紧赶慢赶确实算快的了。屋宅构造的大部分是根据尾崎红叶的回忆去重塑的,记忆总有误差,要想完全复原已经不可能,于是太宰添工加料地融进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装修结束后,屋子就像是把过去和现在拼贴在一起。
搬家的过程远比想象的要热闹,一直跟着太宰居住的与谢野医生和谷琦兄妹自然会跟着搬进来。谷琦润一郎公事繁忙,回到横滨后,情报科要整理的工作比往常翻了数十倍不止,所以新家要购置桌椅沙发,家居用品这种琐事就由两个女孩子主理。每天各种纸板箱从不同的商家的货车上卸下来,从搬进家门到拆装摆设,她们可以嚷嚷得整栋房子都变得生龙活虎,似乎音量再高一些,这房子就能长出两条腿奔跑起来。
乔迁新居的喜悦没有感染到太宰治身上,他在家里的时间,几乎都是坐在靠着庭院的卷帘门前,望着重新整修过的水塘,听竹筒敲石的叮咚脆响,手里捧着不知多久才会翻一页的诗集,整个人像是融化的雪逐渐失去存在感,让人无法相信他就是战场上大杀四方,运筹帷幄的指挥官大人。
晚秋的夜晚,太宰治穿着深蓝色的条纹浴衣,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织,头发刚刚经过修剪,微凉的夜风吹过,拂起耳边的一丝温柔。
“太宰先生,”
直美抱着一张深色矮几,走到太宰治身后,“您看这张小桌子摆在这里合不合适,可以给您放茶杯用。”
太宰没有回头,“有劳你了。”
直美放下桌子,秋风趁此机会灌进她的领口,直美打了个哆嗦,她抱臂站起来,虽知劝说无用,但还是说了一句,“太宰先生,您不冷吗?”
太宰治抬头望向眉梢似的弯月,想起一朵夜樱,当年拥他入怀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温度。
他说,“不冷,刚刚好。”
直美皱起眉毛。
太宰应该是有些累了。他靠在门框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一个点,直美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庭院里什么都没有,移植过来的竹木松散得不成样子,毫无美感。唯一突出的是水池里的一块礁石,那块石头的大小已经大大超过庭院景观设计所需要的尺寸,显得突兀。
太宰治像是化成月光下的一片最深重的剪影,他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块礁石,他单薄的似乎只要有人在他身边拍拍手,就能将他震碎成无数缥缈的灰烬。
后来,和与谢野一起收拾衣物的时候,直美突然说,他能住到离海更远的地方就说明慢慢放下了吧。
‘他’无疑指的是太宰治。
与谢野晶子摇摇头,手里的黑色裙子在膝盖上叠三折,“太宰就是在这里把他接回家里的。”
她们都习惯不提那个名字了。
尾崎红叶突然造访新宅,宅子主人很惊讶。尾崎红叶不像是来恭喜乔迁新居的,她急匆匆,甚至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就闯到太宰治面前。
多年不见她却没有说任何寒暄的话,在太宰治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尾崎红叶连气都没有喘匀就开口说,
“还记得七年前,西川美和开发出来的人鱼水下呼吸基因技术吗?”
太宰治当然记得,那是一切的开始。
尾崎红叶深深吸一口气,她眼眶红了,强忍着激动情绪却无法完全压制颤音,她说,
“在技术实践失败了两千多次之后,今天我们终于成功了!”
无法控制的泪水从尾崎红叶的眼里滑落,她终于能为过去弥补一二,她宣布,“太宰,你可以去见中也了。”
太宰治一直知道这项研究从未停止过前进,也无数次幻想如果实验成功的那天到来,他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无一不是焕发的,兴奋的,甚至有与他本身极不相符的痛哭流涕。
然而,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他的世界被静音了。
脑子里空白得太久,久到让尾崎红叶误以为太宰是震惊于她的失态,她忙擦擦眼泪。
太宰治依然愣神,尾崎红叶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太宰君,你……”
话还没说完,太宰突然亮起眼睛,“我看起来还好吗?!”
尾崎红叶被吓一跳,捂着心口,太宰好不好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不太好。
太宰也不等回答,拉起宽大的裤腿爬起来,他两步冲到最近的玻璃前,发现反射不太清晰后又冲到客厅。太宰治几乎将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照了一遍,最后尾崎红叶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见到正在徒手整理一头乱毛的他。
“还是剪得不够短啊…”
太宰治理着头发的手摸到眼角,他长年不爱笑也没有过多表情,虽说给人印象十分冷酷,却意外地没让岁月的刻刀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可太宰并不庆幸,他的指腹抚过一条并不明显的细纹,“糟了,早知道就多用用与谢野小姐和直美的护肤品,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接着他转头看向尾崎红叶,眼里带着孩子的天真和期待,“中也会嫌我没有以前帅了吗?”
尾崎红叶紧抿住嘴唇,勉强的笑意在她唇角颤抖,她的眉眼挂下来又像是要哭了,她向来优雅高贵的姿态变得复杂,“太宰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太宰眨眨眼,他拧着眉搓了搓脸颊,不是让自己清醒,而是根本没有把尾崎红叶的话听进去,他说,“果然还是补救一下比较好,不知道面膜那种东西是不是有用。”
太宰一边走出卫生间,一边喊着,“与谢野医生,有没有面膜借我一张?”
尾崎红叶欲拦未拦,一种极大的悲悯感突然漫上她的心头,她捂着嘴不让自己的伤感泄露,而眼里的晶莹却又一次将她出卖。
很快,太宰宅邸里出现许久没有过的热闹。
明知见面也不能将大海的守护神重新带回地面,太宰还是搞起二次装修,他想把家里装成中也喜欢的样子。可等到家具撤了大半墙都砸了,脚手架东一个西一个的时候,他又迷惑于中也喜欢的风格是什么,后来冥思苦想中他才记起,和中也相处的时间里只有战争和生死,他们从未有时机会去讨论两个人的家要装修成什么样子。
装修的进度因此被搁置,太宰却不心急,还有其他事情占据着他的时间,房子可以等中也回来后一起装修,但见面时身上该穿什么可不能等中也回来再决定。
当年在中也面前显摆的那套西装早就不见踪迹,为了能够一比一完全还原,他每日辗转于不同的裁缝店,最终决定在不同裁缝师的复原作品里选择最相近的一套。跟随左右的中岛敦眉毛直抖,太宰治有点疯狂,就像出游前夜的孩子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太宰是兴奋地想啥干啥。
中岛经历过,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痛苦。他想明里暗里给太宰治泼点冷水,但他又深知,他能明白的道理太宰治怎么会不明白。至于其他人,他们反而认为太宰的忙碌是好事,死气沉沉太久也是时候鲜活鲜活了。
宅邸里唯一能待人的庭院到处堆着水泥和刮墙的腻子,太宰治靠着成堆的水泥,面前一排假人模特穿着看起来并无差别的深灰色西装等待着他的甄选,
中岛敦看看太阳的方向,接着给太宰撑起遮阳的伞,“太宰先生,您已经盯着这几套衣服看了两个小时了,还选不下来吗?”
太宰治‘啧’一声,看起来不太满意,“那时候和中也见面已经是晚上了,光线会影响颜色,我当然要等天黑了才能选出最适合的那一款。”
中岛敦刚想问他为什么不等天黑了再出来,太宰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那是尾崎红叶给他打来的,为他特制的战服已经做好了,通知他明天到研究所进行实地操作。
这和得知水下呼吸技术获得具体可行时的心情完全不同。多年来他一直关注着这项研究,在不断的技术更新中愈加坚定地相信他与中也终有一日会再次见面。
可等重聚的日子就像明天升起太阳眼瞧着就要来临时,太宰才发现这世界上有两个自己,一个老道的,不论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事事都攥在掌心里的太宰治。另一个是近乡情怯,在知道约会日已然来临而心跳加速,常年平静的胸膛猛然充实,呼不出气又吸不进去,手脚发麻,体温显著上升,掌心洇湿无法给出回应的太宰治。
他反复吞咽口水,紧紧闭上眼睛数秒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来回答对方,“好。”
太宰治的心思已经不在选衣服上,他猛拍中岛敦的肩膀,“敦君,当时是你带了那套西装给我的,那‘选出最还原的西服’这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不管中岛敦的表情有多莫名其妙,拔腿就冲出庭院,跃上家门口的越野车后,油门踩到底,一路往海洋研究所飙行。
尾崎红叶早就猜到太宰不会乖乖等到明天才来,在接到太宰治已经进门的消息后她就安排下去,“总指挥官太宰治先生的液态呼吸测试将在三十分钟后开始。”
全程没有废话,太宰治来此目的直接明了,他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带入尾崎红叶的实验室,一条脊椎骨形状的黑色反应器正躺在操作台上等他。
“这件由纳米技术制作拥有金属记忆的战甲会像流水包裹你的全身,入水后,模仿人鱼呼吸功能的组件将自动开启。”
“刚开始过量滤出的氧气会让你的体内产生大量的氧自由基,这些东西会让你胸闷,恶心、呕吐,甚至还会引发短暂的失明,你是否能挺过这一关将决定你明天是不是可以进入万米以下的深海。”
尾崎红叶戴着硅胶手套,将战甲反应器附着在太宰的脊椎上。反应器像一条巨型的多足虫,每一条触角都扎入太宰治的皮肤,与他脊椎上的神经元相连接,冰凉的深海战衣流水般即刻覆盖全身,好看的脸也被全呼吸面罩笼得严实,即便是眼睛也成了单面镜,太宰治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
太宰治像被人猛戳数百针,他瞳孔已扩到最大,如果这一刻不能坚持住,下一秒必然会晕厥,脊背因疼痛而挺立非常,整个人陷入诡异的僵直。
太疼了。
通过滑道进入实验室底部的海水试验区时,战甲开始自发热,不适感如同红叶姐说的那般逐一袭来,在烘热的体温上如同吃辣椒又喝开水,这种煎熬不致命,却能让人的大脑思考与身体行动之间的纽带彻底断裂,他越是要控制肢体越是无法指挥四肢。
这位实验者身份实在过于要紧,实验室里的成员盯着监视屏个个都捏着一把汗,尾崎红叶的助理几次想喊停都被阻止。
“再等等,如果太宰君做不到就不会有其他做得到的人了。”
太宰几乎痛去了半条命,身体机能适应后,跟踪器上的数据才出现上升状态,他挺过了试验。
起初,考虑到太宰的身体可能无法在24小时内接受第二次高负荷的适应工作,尾崎红叶就把入海的时间安排在三天后,这个决定马上遭到太宰的反对。
“你再让我等,我可能会在这三天里随时死掉。”
太宰治这话完全不是在开玩笑,这七年来,每看到水下呼吸技术前进一步,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都会松掉一点,而到了这口气终于可以全部释怀时,却要他将屏息的时间拉长,那才真的会把人憋死。
尾崎红叶知道太宰的决定不是权衡利弊可以左右的,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到时候,只要太宰君的实时数据出现一点问题我们都会立刻将你回收到船上,不管你是不是见到了中也君。”
太宰治没有回答,尾崎红叶的假设在他这儿完全没有可能性,他不可能见不到中也。
凌晨的时候,中岛敦前脚刚把一套深灰色西服送进研究所,后脚研究所的采样船就在码头灯的护送下出航,汽笛声穿透夜空。
站在海岸上与谢野晶子围着披巾,一边的直美正挽着她的手,两个人望着采样船在驶向暗无边界又浪声阵阵的大海,直美说,“太宰先生终于赴约了。”
与谢野晶子深深呼吸,“希望,能顺利见面吧。”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采样船上。
“虽说是妾身牵头执行,但两族之间由来已久的恩怨不是这几年的和平就能完全消除的,他们在海域内安排警戒,太宰君真的不需要通知军队过来布防吗?”
太宰治正在整理领子,“我又不是去打仗。”
“能看到你对人鱼如此信任真是让妾身欣慰,不过也确实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镜花前来为你带路,所有的人鱼也会为你护航避免遭受到其他生物的攻击。”
太宰治无所谓这话里的真实成分,他颔首敷衍着,“十分感谢。”
尾崎红叶倒不和他礼尚往来,她揣手在防护服的兜里,“你穿的倒像是要去结婚的,可这完全没有必要,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太宰治接过她的话,“如果中也可以,他也不会等到现在。”
尾崎红叶深深呼气,肩膀跟着松弛下来,“太宰君能够明白,那真是太好了。”
到达过去的BC-F3海域已经是下午两点。
这几年东奔西杀,每次经过这里,太宰都会停船一分钟,即便因此吃过暗亏,遭受到袭击也未曾让他改变过习惯。
今天他再次停留在这片海域上,在输送带的协助下没入冰冷的海水,海水的颜色在他面前只有一瞬的渐变,还未陷入绝对的黑暗,身旁不远处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像一个人的影子。
影子越飘越近,在它前进的同时,隐藏在它身后的同类也随之出现。这也亏得是太宰治,普通人在这样的水里,面对四面八方逼近的‘鬼影’肯定会直接吓晕过去。
太宰丝毫不慌的原因是他认识这大海里隐藏的‘霸主’,他们的头发在海水里散开,如同水草般漂浮,黑色的鱼群紧密地围绕在他们周边,让他们形似夜雾里的鬼怪,所到之处皆被黑暗吞噬。
太宰扣上软绳后从传送带上离开,像漂浮在太空里,直到一双小手拉住他,用于照明的灯条亮起,太宰治看到了泉镜花的脸。
她长大了,眼里有光。
泉镜花冲他一笑,也不寒暄,大概也是知道眼下的情况根本无法和他这个陆地上的人类能有过多的交流,她拽着太宰冲进黑暗的更深处。
突然,太宰感觉身体猛地一绞,像一块毛巾被人拧起,还未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被卷入了海流。
乘着海流急速向下,眼前的场景只有卷成旋涡的黑暗,就像在电影里穿梭时间,只是缺少从身旁划过的光点,耳旁是混乱的杂音在喧嚣,直到冲出海流的尽头,世界才猛然安静。
虽说也是经过飞行训练,战斗服也会调整内外压力,但太宰还是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他想吐,作呕时看到废旧的沉船出现在他脚下百米远的地方。不是他拥有极好的视力能穿过无一丝光亮的海水,而是这残破的潜水艇的某处在静谧的深海处发出幽幽的亮光。
太宰呼吸一滞,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中也就在那里。
跟随泉镜花的牵引飘近沉船,在距离二三十米的距离就能清楚的看到船体中间已被重型武器击穿,只有部分船身处于藕断丝连的境地,本该封闭的船头此时开放着,数不清的手臂粗细的电缆被牢牢捆在一起,合成一颗需数人合抱的电桩从开放口里伸出插入海沟的岩层,光亮正是从这电缆上来的,犹如停留着无数的萤火虫。
这景色有几分诡秘旖旎,可太宰不关心。
他们漂浮到船体上,脚下有坚硬的触感。在他们外围,人鱼们天神降临般高低有致地围出一个保护罩,不,与其说保护罩,不如说是一个防止任何突发情况的防爆牢笼。
这里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危险与杀机,可太宰不关心。
太宰依附着残垣断壁在观察舱门,寻找着被电缆诸遮挡住的入口。
他只关心中也在哪里。
中原中也入海后的情况一直都是无人知晓的谜团,即便是在租借地的人鱼也无法从生活在海里的人鱼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太宰只知道中也被保护在人类无法触及的海域,可中也是在成年后劈尾的,分化出双腿后就绝无可能再重新长出鱼尾,这样的中也要如何在深海生存?
太宰治焦急地翻找,从电缆上被扫开的污垢升起一团黑云,这时引路的泉镜花再次过来牵他,不等太宰拒绝,青黑色的鱼尾一摆就将他直接带到电缆的侧方。
中原中也就在这样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出现在太宰治的面前,像拢了一夜的窗帘突然拉开,万千阳光倾泻进太宰的眼里。
他的中也面戴呼吸罩,躺在密封的水晶舱里,镶嵌在电缆围成的能量堆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来自上世纪的塑像。
太宰治僵硬了,他瞳孔放大,呼吸停滞,心率检测上有将近五秒的时间趋于一条直线,一直观察着他的镜花判断着是不是该把这个人带上海面,好在太宰很快恢复了心跳,
泉镜花将他牵引到中原中也面前,确认他的安全锁扣在一条电缆上后,才慢慢松开手。
太宰的身体在战斗服运作的帮助下漂浮起来,在人鱼们围成的黑暗牢笼深处,太宰悬浮在一片微弱的光前,他的脚尖离着水晶舱有一拳之距,他低头望着中也。
关于中也是否能够再次去往大陆,太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他再次目睹了这世上最无人抗议的阴谋,最理所当然的伪善,那就是将束缚当成保护,将禁锢当成站住脚的资本。
太宰治平静的外表下是想砸碎水晶舱的冲动,但他知道不能,因为中也是心甘情愿的。
太宰深深闭上眼,平复片刻后,他膝盖下跪带着身体向下沉,直到被记忆金属覆盖的手指触摸到水晶。
中原中也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在这样的深海,他橘红色头发却依然明亮热烈,皮肤比起过去似乎苍白了些,他的脆弱感让太宰联想到易碎的薄瓷。
这是七年来两个人之间最近的距离,横跨大陆与海域,从地表到深海,直至此刻不足一米。只是为什么不能让中也睁开眼看看他,为什么他不能发出让中也能听到的声音,为什么不能留下他来过的证据,证明他们此刻真的再次相见,而不是做了一场梦。
太宰治真的不懂吗?不,正因为他全然明白,才无法撕心裂肺。
太宰治久久地凝视着沉睡的中也,手指隔空抚摸着他的脸颊,太宰在心里安慰中也——
‘没关系,深灰色的西服你还看不到。’
‘没关系,家里还没装修好。’
‘没关系,中也不用为我担心。’
没有回答啊,大海没有说话,中也没有说话。
世界寂静无声。
End
【太中】所以你要把我送给别人了吗
#ooc致歉
#追妻火葬场 狗血+病弱
#我流if线 设定有改动 一切为剧情服务
-
中原中也一直觉得,自己之于太宰治,应该是特别的。
虽然他们总是吵嘴,但那恰恰能证明太宰治和他的联系并不止与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哪有下属敢和上司吵嘴。更何况,太宰治每每出席重要场合从不带女伴,跟在身边的除了中原中也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们对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
又一场觥筹交错。
太宰治微笑着与面前明显上了年纪的秃顶胖子碰了碰杯,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山田太郎,北美有名的军火商。太宰治这些...
#ooc致歉
#追妻火葬场 狗血+病弱
#我流if线 设定有改动 一切为剧情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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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一直觉得,自己之于太宰治,应该是特别的。
虽然他们总是吵嘴,但那恰恰能证明太宰治和他的联系并不止与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哪有下属敢和上司吵嘴。更何况,太宰治每每出席重要场合从不带女伴,跟在身边的除了中原中也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们对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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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场觥筹交错。
太宰治微笑着与面前明显上了年纪的秃顶胖子碰了碰杯,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山田太郎,北美有名的军火商。太宰治这些年有意开拓海外的生意版图,你来我往间,交情也愈发深厚。
“虽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不得不和他打交道。哎呀呀,真的好烦。”太宰治忍不住抱怨道。中原中也捏了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太宰治于是翻了个身,顺势滚进中原中也怀里。
“山田先生,关于上次聊的交易...?”太宰治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山田太郎了然,抿了一口杯中酒,而后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么,我就直说了。”山田太郎微微一笑,礼貌地颔首,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贪婪,直勾勾地望着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
“事实上,鄙人倾慕中原先生以后。不知,首领您是否愿意割爱,将他让给我?”
此话一出,中原中也顿时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原本热络的氛围也冷了下来,大家都被这粗鲁无理的要求惊到了,低着头面面相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偌大的宴会厅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哦?”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一片冰冷。他缓缓开口,实则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配枪,“山田先生好大的口气,不知作为交换的代价是什么?”
“墨西哥的那条军/火供应线,让给你。”田中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泰然自若地观察太宰治的反应。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要知道,这条线权的价值二十亿美金都打不住,如果能顺利拿下,将是一笔暴利。中原中也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身侧的太宰治。对方掏枪的动作戛然而止,垂着眼,眉毛微蹙,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个下属和二十亿美金,怎么选?
太宰治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田中太郎,眼神中杂糅着中原中也看不懂的情绪,但中原中也直觉那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田中太郎似乎对此胜券在握,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暧昧而贪婪。
片刻后,太宰治的声音响起:
“只是暂时的,中也。”太宰治略带心虚地别过脸,错开与中原中也不经意间交汇的视线,“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
“哦。”中原中也机械地扯了扯嘴角,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他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但还是在听见太宰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无理要求的那一刻,心凉了半截。
就好像,他只是一件可以被随意交换的商品。
“我会想办法接你回来。”
田中太郎低低地笑了,他遥遥地朝太宰治举起高脚杯,而后仰起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与太宰治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中原中也听见对方的低语。他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怔忡,但很快又被惨淡的苦笑取代。
太宰治的心猛得一揪,中原中也眼底的失望和哀伤同样让他感到痛苦。可...他发誓,一定会接中原中也回来,最多两天,他就会找出田中的破绽,然后将他的势力彻底粉碎。
只是暂缓之计而已,太宰治这么安慰着自己。
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亏欠中原中也的,千倍万倍地补偿回来。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低垂着头,缓缓走向不远处笑得志得意满的山田太郎,在他肥硕的身躯旁站定,却仍挺直了瘦弱的脊背,像一颗被大雪压弯了枝干却依旧不肯低头的青松。
他能感受到太宰治灼热的目光死死黏在自己的身上,中原中也在心里苦笑,也许太宰治是发自内心地舍不得他离开吧,可那也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趁手好用的工具而惋惜。
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自己理所应当地可以被牺牲。太宰治不爱他,只是看重自己能为他带来的价值。mafia底下优秀的新人数不胜数,没了一个中原中也,很快又会有新的后辈顶替上他的位置,说不定会比他干得更出色。
太宰治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一定有过短暂的犹豫,可在这场天平倾向明显的权衡中,答案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山田太郎奸笑着将油腻的手伸向中原中也的腰,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云淡风轻,实则已经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地骂了千万遍。
转身时,他余光瞥见太宰治紧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的愤怒。
他脚步一顿,无所谓地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山田身后走出了大门。
-
在踏进山田的府邸前,中原中也已经在来时的路上想好了对策。
如果对方非要强行对他做恶心的事情,他一定会踢断那人的肋骨,大不了开“污浊”和他同归于尽。
“别害怕,小美人,我会轻一点的...”山田的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贪婪笑容,眼底闪烁着野兽般的精光。中原中也嫌恶地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冷冷地看着他。
“别跑嘛,我保证,会让你舒服的。”山田狞笑着舔了舔舌头,而后纵身一扑,肥硕的身躯径直向他扑来。中原中也的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强忍着恶心侧身避开,可还是被不肯善罢甘休的山田擒住了手腕。
“咔哒——”
手腕忽然一凉,中原中也惊骇地看着手腕上不知何时被扣上的镣铐,山田眯起眼,慢慢地一步步朝他逼近,兴奋地喘着粗气。
“不要挣扎了。这是特制的手铐,专门用来对付异能者的。一旦戴上,所有的异能都会失效。”山田迈着蹒跚的步伐颤巍巍地向他走去,不老实的手已经缓缓伸向了皮带。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仅剩咫尺时骤然暴起,一拳挥向山田的脸,可刚刚抬起手臂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他的手臂不受使唤地向下坠去,软绵绵地垂在身侧。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狠狠地瞪着山田太郎,可眼皮也越来越沉,像灌了铅似的,连睁眼都变得无比困难。
“哦,忘了告诉你。”山田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我当然不敢小瞧大名鼎鼎的中原干部,所以提前在你的那杯酒里下了安眠药。虽然这样会缺少很多乐趣,不过能睡到你也算值得。”
“你他妈的...”中原中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底猩红一片,声音像是从后槽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无耻...下流的混蛋...”
他用尽全力,朝着山田太郎的膝盖狠狠踹去。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山田太郎疼得脸色一变,捂着膝盖痛苦地弯下腰身。
“...敬酒不吃吃罚酒。”山田太郎被他激怒,发了狠地抬腿一脚踢向他的腹部。中原中也闷哼一声,神情痛苦地蜷缩起来,不多时,侧过脸呕出一口黑血。山田犹嫌不够解气,从腰间拔出手枪,朝他的胸前开了一枪。
“噗——”一阵尖锐的剧痛过后,中原中也眼前一黑,几乎要晕死过去。他的胸前绽开一朵糜烂的血花,触目惊心,伤口的边缘还翘起了焦黑的卷边,带着被子弹余温灼烧过的痕迹,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涌出,不多时便染红了中原中也身上的白衬衫。
好痛...混蛋...他痛苦地喘息着,涌入肺部的空气却变得越来越稀薄。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中原中也的手铐被摇晃得叮当作响。眼看着山田太郎越逼越近,可他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恍惚间隐约听见大门被爆破的声音。可他已经无暇顾及,头一歪,片刻后,思绪陷入一片混沌。
后续见彩蛋
【太中】抑郁症发作时,中原中也决定去死
#ooc致歉
#抑郁症 角色自残行为有
-
事情的起因是,某一天,中原中也忽然发现自己总是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开始他还对此毫无知觉,直到他亲手打翻了一个玻璃杯。
这样低级的错误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中原中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沉浸在迷惘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直到肩膀被人克制而礼貌地拍了拍,芥川龙之介那张放大了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发了这么久的呆。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有些尴尬。大抵是看出他神情不佳,对方轻咳一声,诚惶诚恐地开口解释道:“前辈,叫了您好久,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才...”
“哦,没事...
#ooc致歉
#抑郁症 角色自残行为有
-
事情的起因是,某一天,中原中也忽然发现自己总是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开始他还对此毫无知觉,直到他亲手打翻了一个玻璃杯。
这样低级的错误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中原中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沉浸在迷惘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直到肩膀被人克制而礼貌地拍了拍,芥川龙之介那张放大了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发了这么久的呆。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有些尴尬。大抵是看出他神情不佳,对方轻咳一声,诚惶诚恐地开口解释道:“前辈,叫了您好久,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才...”
“哦,没事,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你继续说。”中原中也神色如常地摆摆手,仿佛刚刚那个出神到忘我的人不是他一样。芥川龙之介于是极有眼力见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和他讨论起有关港口新到的那批枪支的事。
进入立春,他变得越来越嗜睡,可又睡得不安稳,常常一夜惊醒三四次。于是变成办公时间也不自觉地枕着手打盹,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明明看起来总是一副睡不醒的状态,眼底的乌青却越来越浓。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对于外界的感知力正在不断削弱,从情绪的感知到行为的感知,他渐渐变得麻木,有天晚上照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他甚至破天荒地想到了死亡。
于是他翻身下床,光着脚蹲在地上,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把裁纸刀,将它举到眼前,眯起眼,借着月光细细描摹它锋利的弧度。
月光在裁纸刀上凝成一道霜痕。中原中也屏住呼吸,轻轻抚上刀锋,手指沿着刀刃游走,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只蝴蝶。而后,他提起手腕,将刀锋一转,刺进自己的手腕。
“噗呲”一声,血液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在袖口晕开蜿蜒的暗河。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垂着手腕任由鲜血流淌。金属的凉意刺激着筋脉神经质地跳动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手腕,神情漠然,好像在旁观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有点痛,但还不够。
他从疼痛中诡异地感受到久违的快感,于是他用力地按住鲜血淋漓的伤口,用手指将皮肉翻卷的边缘撑开,而后仰起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想,我大概是疯了吧。
可我本来就是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尾崎红叶终是从他日益瘦削的下颌与愈发沉默寡言的状态中觉察到了异常,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几次,都被他用各种借口搪塞了过去。看出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尾崎红叶纠结几番,还是选择默许了他的逃避,暂且按下不表。
其实是很难受的。还未痊愈的伤口藏在西装外套的袖口下,即使布料已经足够亲肤柔顺,可偶尔剐蹭到边缘还是会隐隐作痛。
三月的气温已经回暖,中原中也依旧不得不穿着长袖,好藏匿住被绷带层层包裹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再等等吧,如果六月还等不到花开,那就去死好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宰治居然会先死神一步来到他身旁。
-
太宰治出现在mafia的楼下这件事属实有点超出中原中也的认知。他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两天前去武装侦探社签合作协议时,太宰治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临走之前,他甚至还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上。
而此时此刻,就在港黑大楼下,太宰治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手腕,严肃地开口:“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地把手往回抽,反而被他抓得更紧。他拧着眉毛,忿忿开口:“你发什么疯?”
太宰治凉凉地剜了他一眼,表情平淡无波,甚至还机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看得中原中也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有哦,只是想和中也聊聊天而已,顺便给自己放个假。”
“喂...”中原中也被他拽着手臂往外带,扭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尾崎红叶,可对方却刻意避开了他祈求的神情,轻咳一声,用手帕遮住半张脸,温柔而无可奈何的声音悠悠传来:“中也,和他好好谈谈吧。”
中原中也:......
所以他是被卖了吗?
太宰治说要和他聊聊,居然直接把他带回了家。起初他还在抗拒,绞尽脑汁地想要越过太宰治出门,可对方的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让一向见惯了他笑脸的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瑟缩了一下。
...这家伙冷脸好可怕。
晚上临睡前中原中也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圈,一眼就能看光的房子明显找不出第二张床,而太宰治明显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我睡哪?”眼看着太宰治慢悠悠地爬上床,中原中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
太宰治拍了拍他身边空出一侧的床,理所当然地:“睡在我旁边啊。”
中原中也:...???
“等等。”他难以置信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睡一张床?”
太宰治朝他努了努嘴:“你要是愿意的话,睡地板也不是不可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番,最后中原中也率先妥协,无可奈何地背对着他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心里憋屈得快要冒火。
可实在是太困了。虽然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安稳的夜。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眼皮渐渐开始发沉。太宰治的被子似乎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他的失眠居然缓解了一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动作极轻地卷起了他的袖口,连带着刻意放轻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袖口被一点点卷起,丑陋狰狞的伤口在月光下一点点暴露无遗。他听见那人的呼吸声骤然间变得紊乱而急促,不知过了多久,袖口被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他的脸颊。身旁的床铺重新凹陷下去,他感到太宰治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拥住了他。
他确信太宰治看到了他的伤疤,可第二天醒来,太宰治却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甚至还能在他踏进厨房时面色如常地询问今天的煎蛋要不要做成溏心的。
真是...漫长的凌迟啊。中原中也嚼着吐司片目光放空,白瓷盘里的溏心荷包蛋被他用叉子戳得惨不忍睹,太宰治瞥了一眼,不动声色把盘子从他面前端走,轻声说“我再去给你重新煎一个”。
中原中也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内心愈发焦躁不安。他宁愿太宰治质问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愚蠢的方式伤害自己,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吵一架,然后太宰治因为无法忍受他的蛮横无理最终摔门而出,于是这场闹剧歇斯底里地落下帷幕。
可太宰治没有。他只是把新煎好的热腾腾、黄澄澄的荷包蛋夹到中原中也面前,然后替他披上外套,一边哼着歌收拾厨房一边探出脑袋问他等会儿要不要出门逛逛。
中原中也想不明白,太宰治这是要干嘛,出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吗?还是找到了捉弄他的新方法?抑或是他来了兴致想要扮演抑郁症患者的临终关怀导师?
他对他这么好,他简直要信以为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已经无法给予对方任何情绪价值和情感反馈了。与其在角落里慢慢溃烂,还不如用一种体面的方式告别。
太宰治照顾他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还要长,久到中原中也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夺舍了。他实在不忍心辜负太宰治的好意(勉强就当作是好意吧,中原中也想),于是在他面前竭力表现出正在慢慢康复好转的迹象,比如努力吃下一整碗饭,比如假装睡得很熟,虽然事后他会反锁上卫生间的门,跪在马桶边扣嗓子眼吐到昏天暗地,又或者是闭上眼睛假寐实则一夜未眠。
中原中也悲哀地想,人生前二十六载都没有修炼出的演技,居然被太宰治调教出来了。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金牌教师?
可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陪太宰治继续他的扮演游戏了,转眼已经快要六月,窗边的玫瑰却还没有开。
那是他随手养着的小玩意儿,原本也没给予几分指望,只是存了些隐秘的期盼,多少有些失望而已。
凌晨两点,中原中也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太宰治在他身旁裹着被子熟睡。
中原中也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有地暖的地板上,蹲在床边毫不分神地看着黑暗中太宰治的睡颜。太宰治被他折腾得瘦了许多,本就瘦削的脸庞更加凹陷。他不再做噩梦了,因为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在太宰治面前装睡,装听话,装健康,却骗不了自己哪怕一秒钟。
他想起尾崎红叶担忧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太宰治为了照顾他忙前忙后的身影,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涌了上来,他不得不扶住床沿,一只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小声干呕着。
他快要疯了。他觉得太宰治也快要被他逼疯了。没有人能无时无刻地容忍一个疯子。
中原中也决定在今晚去死。
屋子里暖气很足,地暖的温度甚至热得有些发烫,可中原中也却只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他摇晃着支起身体,骨骼如年久失修的傀儡般咯吱作响。膝头淤积的铅块般沉甸甸的坠感拖拽着意识,每寸皮肤都溺在咸涩的雨雾里。脚底踩在地板上时,木质的地板发出微不可闻的“咯吱”声,一点点蚕食了身后虚掩的门扉投下的瘦长身影。
廊道尽头裂开一道苍白的罅隙,像被雨水泡发的旧胶卷。
中原中也眯起眼,仿佛被月光蛰伤了似的。他慢慢地攀着窗框爬上去,半截身体悬在窗外,不甚温柔的风卷起衣襟边缘,猎猎作响。
再见,太宰。他在心里默念。
对不起,应该好好和你道别的。可我真的好累,就不连累你看见我这幅溃烂的样子了。
希望你,永远热烈,万古长青。
永远...永远不要忘记我。
TBC.
HE结局在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