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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鉴

【剑气/刀气】却话夜雨

逐明x霜鉴,前剑纯→刀宗x气纯,宫中神武后随老谢离开前往东瀛的静虚剑纯,在江湖中主线剧情里浮沉数年的玉虚气纯,本再难相见但随着刀宗的出世,二人重见的破镜重圆。谢谢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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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说忠义难两全,而我们讲,道之恒,慎终如始。”霜鉴松了手,去望他的眼睛,“逐明,我不要你‘忠’什么,去吧,跟着谢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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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街

《东门之杨》 34

34 离弦


阿勒沙踏进熟悉的院内,阿猫儿正坐在石桌上,喝他们前夜剩下的酒。看见他进来,还遥遥举了下杯致意。


“多年不见。”阿猫儿露出笑容,甜甜地喊了一句,“师哥。”


“我们都早与明教没有关系了,何必废话。”阿勒沙很干脆,他直接解下刀带,扬手扔到阿猫儿的脚下,“放过他,来割我的头。”


“哎,世事弄人,”阿猫儿面上露出一些可惜,垂手去拿落在雪里的明王,沉甸甸地拿在手里,赞叹地拂刀上雪花。“谁会想到千里独行的明王会有这一天,也会被拿捏,为了谁甘心就死。”他试了试刀,在唐晢的脖颈处试着凌空劈了劈,遗憾地叹道,“师哥,你可真让我失望...

34 离弦

 

阿勒沙踏进熟悉的院内,阿猫儿正坐在石桌上,喝他们前夜剩下的酒。看见他进来,还遥遥举了下杯致意。

 

“多年不见。”阿猫儿露出笑容,甜甜地喊了一句,“师哥。”

 

“我们都早与明教没有关系了,何必废话。”阿勒沙很干脆,他直接解下刀带,扬手扔到阿猫儿的脚下,“放过他,来割我的头。”

 

“哎,世事弄人,”阿猫儿面上露出一些可惜,垂手去拿落在雪里的明王,沉甸甸地拿在手里,赞叹地拂刀上雪花。“谁会想到千里独行的明王会有这一天,也会被拿捏,为了谁甘心就死。”他试了试刀,在唐晢的脖颈处试着凌空劈了劈,遗憾地叹道,“师哥,你可真让我失望。”

 

伤痕累累的弯刀映着惨淡的曙光,一刀挥下时也照亮唐晢毫无血色的脸,他的身躯已快被大雪埋了,两把破曙之光留在他的身上。刀很薄很锐,是阿猫儿用刀的风格,用法也狠绝如此。一把刀穿透他的身体,堵住伤口大量的血,另一把穿透他的手掌,将他钉在地上。他的意识在消散之际,隐隐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从大雪尽处遥遥传来。

 

阿勒沙交了刀,全心赴死,却冷静地扫了一遍院中情况。唐晢快撑不住了,阿采不知所踪。在他死后,二人的安危并不能保证。念及此处,他也心有计较。他卸了刀,全身上下概无武器,伤口流着血,却杀意凛然地上前一步,他问,“我的头只值一千两,不贵,不值得如此筹划,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有筹码跟我交易吗?”阿猫儿显得迷惑,他左手拿着明王,右手按在贯穿唐晢的那把破曙之光上,轻轻地拍了拍。唐晢在意识迷离之际仍然吃痛,苍白的嘴唇颤动着,却微微睁开眼睛。两个明教在戒备地对视着,没有人注意到他。阿猫儿说,“你再来得晚一些,晢哥可能就撑不到等你了。”

 

阿勒沙轻轻笑了笑。

 

“十年,我杀过很多人,在很多杀局里生还。”他说,语声中有淡淡的倨傲,“今日我没想活。但即使我手里没刀,我死前至少可以让你双手尽废,你的右手已经握不了刀了,你觉得纵使拿了我的头做投名状,你的明教会收留一个无法持刀的废物吗?”

 

阿猫儿在破曙之光上蜷缩手指,他的右手没了中指和无名指,阿勒沙说得是对的。

 

“手伤了,隐元会的单子不好做吧。纵使不按规矩来,不出一年,你也该送命。”阿勒沙凉薄地说,“人漂了这么久,总该想回家的,你的想法并不难猜。”

 

阿勒沙没有武器,只是站在那里说话,但整个人显得非常沉静、收敛,他的周身没有破绽,像一把紧束的刀锋。阿猫儿直觉危险,他知道阿勒沙并非拿话诈他,他说的话定会兑现。明教中人,独身来去,拿刀锋说话,这是他们的习惯和尊严。阿猫儿拿唐晢做人质,用悬赏金引众多猎手来围,已是不耻。阿勒沙孤身羁旅,被追杀十年未曾妥协,两相比较,此时被阿勒沙点出机心,阿猫儿更觉耻辱。圣火昭昭,穿过种种不堪,在他久远的记忆中重新燃起。这微弱的火光竟让他在这一刻血脉贲张,完全抛弃原先计划。阿猫儿右手松开破曙之光的刀柄,放弃用唐晢制衡阿勒沙,左手却将明王镇狱抛还给他。“我的右手废了,可惜不能与你正经决斗。”阿猫儿咬着牙,切切地说,“但你若要按明教规矩来,我也愿意领教。”

 

阿勒沙接了明王,不无留恋地看了看,刀上残痕累累,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不曾拥有过,只有这对残刀陪他始终。但他不是再无挂碍的那个人了。阿勒沙将明王掷在雪地里,生平第一次拒绝决斗邀约。“他撑不住,”阿勒沙看了眼已将被大雪埋没的唐晢,“送他去医馆,把女儿还给他,看他们无恙,我自己把头割下来送你。我说到做到。”他用手按住腰侧的圣火纹,证明他的誓言,十年孤独的生死试炼,使他有资格对圣火纹发下这样的誓言。阿猫儿见了,浑身更腾起不甘和愤怒,对阿勒沙,对明教,对自己,这愤怒无从来由,又是如此热烈灼人,使他语出嘲讽而后马上后悔,他说,“原来师哥这样没出息,连搏条生路都不敢冒险。”

 

阿勒沙却点点头,“是,我没出息。”他承认,“但人的一辈子很长,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人,你想为他搏条生路。我活着,他们没有生路。我不敢冒险。”

 

雪很大,簌簌的雪花落在脸上。


在疼痛和寒冷中,唐晢听了这句话,微微地愣了愣神。

 

他的左手已经悄悄地伸了出去,用力去够阿勒沙抛在雪中的、落在他手边不远处的刀带。这个动作对他很不容易,锋利的刀锋在他体内,寸寸磨折筋骨。何况他的右手还被钉在地上,现下早已没有知觉。多谢这场大雪,多谢这把薄刀,他的血流的尚不算很多,让他还能残留一些意识和行动力,给他搏一个机会,救下自己,救一个一心赴死的人。

 

冰冷的皮革已在他冻僵的指尖,他咬牙再使了两分力,将皮革拉近两寸,两根手指夹住刀带上别着的那一支覆雪的箭支。箭是新做的,竹枝过脆而韧劲不足,但箭鏃崭新锋利,他非常熟悉,在前日黎明,他满怀惆怅的心思,一点点打磨而成。他的临别礼物。他将箭支握在手里。

 

他的手太冷,不够灵活,而且手上有血,血液干涸,硬硬的结了块,很是影响手感。他定神闭目,将左手握起,用手心里残留的微末体温去暖冻得僵硬的手指。

 

——你是唐门中人。

 

被逐出师门后许多年,唐晢不曾再这样想过,但在这绝命一刻,唐晢沉敛心思,以此来警醒自己。他也经历过无数绝境,在身体和环境极度不利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成功逃生。专注,稳定,心无旁骛。越是生死一刻,需关注的,只有出手离弦的箭。

 

专注,稳定,心无旁骛。

 

静雪如沙。

 

箭杆由新竹制成,断折时生脆有声,在这落雪声中清晰可闻。阿猫儿已放下刀,阿勒沙已从容就死,在这安静的一刻,谁也没想到会有极度冷静的暗箭在不设防之处突然出手。阿猫儿听到异动骤然回头,唐晢被雪埋了半身,但眼里是锋利的,他没有千机匣,竟用两指折断箭杆,将箭鏃当作暗器,瞄着阿猫儿受过伤的那只眼睛急射而出。距离太短,箭鏃速度太快,阿猫儿受过伤的左眼距离判断有误,竟避闪不及。箭鏃力犹不竭,直直钉进他的眉骨。一瞬间,血花飞溅!

 

阿猫儿江湖也混的久,在巨大的疼痛中他来不及懊悔或痛苦,他反手一把拔下了眼睛上的箭鏃,顾不上血流如注的左眼,迅速适应黑暗,身体已向同时后撤去。双手摸到破曙之光的刀柄,将两把锋利的刀从唐晢的身体中一口气拔出,当即横在身前。正与抄了明王急掠而来的阿勒沙刀锋相交。

 

大雪如迷!

 

阿勒沙眼里燃烧,铮鸣声未绝,他已攻出一十八刀,浑身上下燃着生灭暗火,一言未出,一隙未停。刀光在雪中纷繁缭乱,阿猫儿血染了半张脸,视野模糊,行走江湖多年,他从未见过如此不顾惜的刀法,快得像与光阴追命。他捉襟见肘,完全无法应对。阿猫儿多年世故,知道当下应该如何判断,只是不甘。他咬牙回望雪中的唐晢,刀从身体中拔出,他伤口的血再止不住,滚烫的热血奔流而出,融化了大片的积雪,一刻之内不止血绝难救回。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一箭对他而言决断如何。在尖锐的疼痛与难以支绌的刀光中,他心中涌上奇异的感情,嫉妒,愤怒,可惜,飘在空荡荡的雪中。他咬着牙,在千钧一发的刀锋下隐身,遁走,再无声息。

 

雪纷纷然,温柔地落满院中。

 

阿勒沙握着明王,脚下全是唐晢的血,他两步奔至他的身边。唐晢余力不多,尽力让自己清醒,一双眼睛含着痛色,安静地看着阿勒沙,开口想说话却说不出声音。阿勒沙手在抖,他去抓桌上的酒,将两只酒杯都打翻在地上。酒不烈,但浇到伤口上仍然灼灼地疼,唐晢咬着牙忍,阿勒沙不敢看。他跑到唐晢屋内将整个药箱都拽了出来,扔在雪地里,将金疮药、止血粉,乱七八糟的药一股脑地往伤口上倒,一瞬间就被血流冲走,没有任何用处。他拿一卷一卷的纱布用力按压在伤口上,不出一刻就吸满了血。阿勒沙无措地看着那些无情流去的血,终于直视唐晢的眼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半天,只是开口,“很疼,忍着点”,他对唐晢说,唐晢点头。

 

阿勒沙去厨房灶里取了柴,倒上油,拿火折点了,火焰一瞬间就熊熊地烧起来,在雪中带来烈烈热意。唐晢咬着一卷沾血的纱布,有点畏惧,但还是绷紧了肌肉。阿勒沙撕开他整个背部的衣衫,将灼灼的火焰凑近唐晢血肉模糊的伤口。

 

烈火在鲜血上烧,直将那些破裂的血脉烧枯,唐晢一瞬间汗如雨下,在冰冷的雪中。脖颈拉成一条线,喉咙里都是嘶吼。但他的血不再放肆地流。这一刻,唐晢痛得意识极其清晰,回光返照一般清醒,他吐出嘴里的纱卷,眼睛灼灼地盯着阿勒沙,嘶哑地对他说:“把阿采给我带回来,别想着死。”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阿勒沙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我发誓,一定把阿采还给你。”阿勒沙再度按上腰间的圣火纹,但他的眼睛里也有深深的痛色,他对唐晢说,“可是,你要活下去。”

 

“……你要活下去。”

 

TBC

醉长街

《东门之杨》 33



33 寄身


新年伊始,唐晢送唐晏远行。


雪下个不停。两个人在雪中的竹林里前行,唐晏走水路,唐晢事先准备好了小舟,系在江边,覆了满满一船的夜雪。两个人花了很长时间清理积雪。大雪未止,江上烟水茫茫。唐晏的伤没有全好,一边干活一边呲牙咧嘴,埋怨着阿勒沙不来送他,让他这种伤员干这样的力气活。天冷得彻骨,唐晢的肩也锐痛,他咬牙忍着,心里绵密地扎着,一边默默地听,对唐晏笑。


“好歹一起待了这么久,送什么东西比送我重要,万一我回不来了呢?那岂不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别瞎说。”


“你们就是忌讳太多啦,没关系,...



33 寄身

 

新年伊始,唐晢送唐晏远行。

 

雪下个不停。两个人在雪中的竹林里前行,唐晏走水路,唐晢事先准备好了小舟,系在江边,覆了满满一船的夜雪。两个人花了很长时间清理积雪。大雪未止,江上烟水茫茫。唐晏的伤没有全好,一边干活一边呲牙咧嘴,埋怨着阿勒沙不来送他,让他这种伤员干这样的力气活。天冷得彻骨,唐晢的肩也锐痛,他咬牙忍着,心里绵密地扎着,一边默默地听,对唐晏笑。

 

“好歹一起待了这么久,送什么东西比送我重要,万一我回不来了呢?那岂不是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别瞎说。”

 

“你们就是忌讳太多啦,没关系,必不可能出事。都准备的这么万全了。等我春天回来,给你们带长安的夹肉烧饼。”

 

“嗯。”

 

“上次就听他说,馋了很久了。”唐晏继续絮叨,“其实烤羊肉吃习惯了也还不错,吃不到了也怪想的,他得精进手艺,多大个人了就会做一样菜——”

 

“——阿晏,”唐晢终于打断了他。唐晏一脚已经踏上了船,转过头来看他,神色飞扬的少年利落地束着发,踌躇满志。“怎么啦,师哥?”唐晏遥遥问他。唐晢看着他,良久,终于摇了摇头。

 

“没事。”他说,“一切小心,不要被人套了话去。任务办完即回。少说话,少与人相交。”

 

“哎,放心啦。”唐晏轻松地笑着,“倒是师哥,你的伤没好,我不在,你少接点单子。凡事让那位去跑,让他好好照顾你。”

 

唐晢闻言低头微笑,“好,”他说着,从身后解下机关囊,递给船上的唐晏。里面的机关保养过,他花了好几个晚上,一只只仔细地检查过,上了油紧了机簧,终于赶得及在出发前交给唐晏。唐晏见了快哭了,抱着师哥的机关囊语无伦次地感谢,唐晢听了失笑,弓下身来解小船的船缆。缆绳一圈圈地松开,划开柔柔的水波,沉在冰冷的江里。唐晢看着远去的水波,看着远去的人。唐晏竹篙点上江岸,转过身来对唐晢不停摇手告别。小船依依地,消失在茫茫江雪中。

 

“走吧。”等到看不见了,唐晢轻轻地对唐晏说。转身在积雪里,独自踏上归程。

 

新年伊始,哪里都是热闹。江岸的村落遥遥望去,在大雪中也露着喜庆的红色。鞭炮声不绝地响着,小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在他的身旁跑来跑去,撞到他的腿,对他礼貌地道着歉。他们跑到父母的身旁去,手里的竹风车哗啦哗啦地转。年轻的打柴人把背上的柴禾放下,擦着头上的汗,驻足在商人的摊位前,商人说着喜庆的话,卖出一幅幅红彤彤的对联。夫妻提着红红的礼盒说笑着走过,打柴人红着脸数着铜板,买了一盒小小的胭脂,小心地揣在怀里。

 

唐晢一直挂着微笑,对他见到的每一个人。

 

竹径很长,走到尽头的时候,便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在这尽处抬头,在江岸举目远眺。孤山寒江,大雪漫漫,烟水茫茫。

 

昨日在这里,他们在遥遥的灯火中看了丑陋的河灯,有人牵了他的手。人生如此热闹,人生如此冷清。

 

唐晏的远行是一早定下的。本在年前就该走,但唐晏不愿孤身在路上度过除夕,他觉得太过于寂寞。新年伊始,唐晢也没有喊他,日上三竿后唐晏才缓缓起身,准备出发。唐晢瞒了阿勒沙的事,只说他应故友之约,进城去送东西。唐晏不疑有他,只是嘴里埋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但饭桌上的阿采却分外沉默,她抬起头来,用无神的眼睛忧伤地看着他。

 

阿采散着头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唐晢站在她的身后,用手捋起小女孩细软的头发。他的手并不很巧,不会梳那种细细的小辫子。但阿采喜欢,自从阿勒沙给她梳过之后,她再没梳过别的发式。唐晢一遍一遍地尝试着,扎起来又拆掉,将阿采的头发弄得弯折又凌乱。他和阿采都展现出非凡的耐心,没有人先放弃,也没有人说话。但在不知道多少次尝试之后,只听得“啪”的一声。阿采弯下身来,用手摸到那条断裂的发绳。

 

唐晢心里空荡。他愣怔着看着阿采凌乱的头发,麻木地拿起梳子,一条一条重新理顺。阿采低着头,也不再固执。“他说要带我吃长安的夹肉烧饼,还要给蛇吃熊的胆,他说出了长安都是软软的沙漠,沙漠走到尽头,有山尖尖上的雪,能治好我的眼睛。”

 

眼前渐渐看不清那些细细的发丝了,唐晢仍然一下下地梳着。他手腕上还有两条发绳,他不再勉强自己,将长发分开两份,给阿采系了两个低低的马尾。

 

阿采摸着自己肩上松松的马尾辫,眼中难掩的落寞和悲伤。她说,“他都没和我说再见。”

 

唐晢让自己笑一笑,“总会再见的。”他安慰着阿采。但阿采听出了他的勉强,小女孩背对着唐晢,但她向后伸手,抓住了他短袍的衣袖。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阿采开口,对他说,“对不起。”

 

唐晢用手拍了拍她的头,“说什么呢……”,他轻轻地把阿采从凳子上抱起来,抱在怀里。小女孩细瘦的身躯给了他充盈的实感。阿采眨着没有知觉的眼睛,她抬起头,感受着身后高大的男人不住颤动的肌肉,肩颈处滑下的滚烫的泪水,与从天而降的,在她额头上融化的,冰冷的雪花。

 

阿采缓缓地转身,伸出双手抱住唐晢,将脸贴在他颤抖的胸膛上。父女二人安静地相拥了一会儿,时光凝滞片刻,将一切归于平静。唐晢把阿采打横抱起来, 在满院的积雪中旋转着,把她轻轻抛起来,阿采感受到脸上迅疾的雪花,风在她的耳边呼啸,于是她开心地笑起来,伸出手去搂唐晢的脖子,安心地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感受着这寂寞的童趣。在这前一日还人声嘈杂的、孤独的江边院落。

“带我进城去,”阿采笑累了,气喘吁吁地说着,“给我买新衣服,我还想吃兔头,吃广都镇的串串,我还要带着蛇去医馆吓温大夫,让他给我买糖葫芦。”

 

唐晢也笑了,他慢慢抱着阿采转了最后两圈,把她轻轻地放回地面,拍了拍她衣服上沾的细细雪花。

 

“好,等我送走阿晏,回来就带你去。”唐晢柔声对阿采说,“我们带着蛇去找温野,去吃穷他。”

 

阿采的小脸红扑扑的,在大雪中呼出白色的水汽,衬得失神的大眼睛从未有过的晶亮。她喘匀了气,抬头找着唐晢的方向,安定地“看”着他。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阿采对唐晢说。

 

唐晢愣了一下,“说什么呢……”他又说着,用手把阿采凌乱松软的马尾辫整理好,“你还有自己的人生呢。”

 

大雪漫飞。

 

唐晢走在归路上,熟悉的院子已在白茫茫的视野中露出轮廓。唐晢收拾起曲折的心思,让自己露出笑容。他也还有自己的人生,诸多次想抛弃的,却总有流连。像江中小舟,原以为终于系在岸边,却终归又随着水波前行。但他身上还有托付,他还有女儿要看着长大。虽然人生飘摇无定,但他总是别人的江岸。唐晢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阿采,走啊,我们到城里再吃饭。”他对院内喊着,轻轻推开院门。

 

院内杳无声息。

 

雪落下来,安静地簌簌作响,落在他的头上、手上,是乍然冰冷的寒意。离开时阿采对他的许诺仿佛还在耳畔,让他不敢相信直觉所报警的一切。唐晢木然地愣了那么短小的一刻钟,伸向身后握弩的手便迟了那么短暂的一瞬。

 

冰冷的风在他身后吹起,吹动他的头发,然后是冰冷的刀锋,寒意凛凛的弯刀穿过他的内脏和骨骼。在那一瞬间,唐晢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感觉彻骨的冷。他低头,看着身前穿透的,滴着滚烫鲜血的刀尖,破曙之光。

 

“过年好啊,晢哥。”身后的人影在他的耳畔沙沙地说,轻轻的笑声在大雪中几不可闻。阿猫儿在滚热的血腥气中舔了舔嘴唇,难耐兴奋,“来,给我个新年礼物,告诉我的师哥在哪儿?”

 

 

 

鞭炮响个不停。

 

大年初一,广都镇的客栈没有一个客人。阿勒沙随便找了间屋子,撬了窗,钻进去过夜。大雪下了一天两夜,他的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在屋里默默拂了,将床单拉下来裹住自己,忍过这一阵将化的雪水被风刮过的冷。客栈没开门,老板在自己的小屋里和老板娘热络,伙计们也都窝在一起喝酒搓骨牌。阿勒沙没交房钱,他只是个杀人者,被追杀的漂浪客,不能点灯,没有炭火和热水,没有热腾腾的火锅和饺子,这些他曾经都很习惯,他要做的只不过是重新习惯。阿勒沙告诫自己。他在冷冷的窗下坐了,从怀里掏出从摊子上顺来的,已变得冷硬的馒头,就着羊皮囊里结了冰碴的江水,冷眼看着楼下张灯结彩的热闹,和小吃摊上团团的蒸汽,一口一口吃着,让粗劣的食物填满他冰冷的胃,慢慢醒觉这个漫长的幻梦。

 

他这一生不敢妄想的,漫长的幻梦。

 

但梦总是难醒的。

 

他使劲嚼着硬成石头的冷馒头,直到胃痛起来,疼得他弓起身子,额头抵在冰凉的桌子上。窗外大雪纷纷,窗外欢声笑语,这残酷的世界好像只有他自己孤独一人。阿勒沙咬着牙忍着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发梢的雪融化了,和他的冷汗一起滴落,又被吹进来的风打透。在这漫长的寒冷和锐痛中,他发现他竟然已经开始想念很多东西。

 

竹径深处的小小灯火,月色溶溶的嘉陵江,平生未尝的家常饭菜,不好盖的竹屋,坏脾气的小女孩,温柔而伤痛的心上人。他是如此如此的想念。不过短短一日而已,不过短短一日而已。

 

夜渐深,窗外的热闹却越来越盛,满天的烟火,在纷飞的雪中。阿勒沙咬着牙熬过去这阵锐痛,裹着湿透的床单抱着刀,在遍布尘灰的床底下沉沉欲眠。很多年来他不敢放任自己沉睡,在半睡半醒中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人生中诸多危险的夜晚,却也不曾如今夜,数着一支支烟花不能成眠。夜至中宵,阿勒沙辗转数次,终于起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他再次告诫自己。他把刀佩好,戴着兜帽跳出窗外。窗外风雪仍劲,被这凄迷的风雪兜头迎面吹来,阿勒沙如骤然惊醒一般。他仰望白茫茫的夜空,风来而又去,大雪茫茫。他想,天大地大,你该去哪里呢?

 

你又有何处可去呢?

 

 

 

夜已将尽,天光欲晓。

 

响了一夜的鞭炮和烟火终于偃息。阿勒沙走在熟悉的江岸小路上,远远地望着竹径尽头。他不敢走近,也不能走近。他原想离开的,只是路太过于熟悉,他不知怎地又辗转踏上来路。他第三次告诫自己,看一眼,他只是再看一眼。他将在这安静而惆怅的黎明最后告别。

 

而刀光便是在这一刻,从竹林中乍然惊起。

 

阿勒沙心事苍茫,但毕竟刀光剑影度过一生,对危险的警觉已成为生命中的烙印。阿勒沙骤然隐去身形,却不愿战。他不愿意在离唐晢这么近的地方与人刀剑相交,不愿再将属于他自己的杀戮与鲜血裹挟进他的人生。他隐身即刻回转,向反方向的码头快速掠去,既然陆路有人惦记,他便走水路离开蜀地。

 

然而在他转身的一刻,另一道刀光也凌空而起,阿勒沙躲得迅速,但雪亮的刀光仍削去他的额发。阿勒沙心神凝聚,他反手去抽腰间的明王,转到第三个方向,一边疾走,一边目光四顾。但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竹林里,树梢上,岩石后面,隐着好几个蓄势待发的身形,身后一直追逐他的那道刀光又急切地追来。阿勒沙观察着剩下隐伏者的位置,寻了缝隙,看好时机,正准备从这天罗地网中唯一的间隙逃走。突然,他在这唯一的时机中停住了脚步。

 

——这些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地,在唐晢家的必经之路上堵他?

 

念及此,他再不能逃。但身后的刀光已避无可避。阿勒沙将明王反握,竟在这绝命一刀中转身,正面迎上这致命的刀锋。

 

刀锋相交,在大雪中铮鸣不绝。阿勒沙的血流下来,滴滴答答落进竹径积雪里。他卸了致命的力道,但这锋利的一刀仍然在他身上从肩至胸开了个大口子。血迅速洇染开来,他恍若不觉。他的手握着明王的刀柄,而明王冰冷的刀尖正插在来人的胸膛内,紧紧抵着一颗极速跳动的心脏。

 

对面的明教睁大了眼睛,在剧痛中仍然露着极度惊愕。他没料到阿勒沙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决断。身后的隐伏者们蠢蠢欲动,树梢动,草木摇晃。阿勒沙往前轻轻送了送明王的刀锋,再往前一寸即可令对方毙命。“我没耐心,”阿勒沙咬着牙说,碧色的眼睛里是漆黑的夜色,“你们最好快点告诉我,你们对这家人做了什么?”


TBC

——————————

啊,终于要开始江湖故事了,我两年前开坑时的初心终于要找回来了吗?

醉长街

《东门之杨》32

32 月自明


除夕这一日,唐晢起得很早。


他没有叫唐晏,自己去了竹林外,练了两轮箭。两捆箭打完天甚至都没有亮,他默默把箭捡了,放到竹篓里。篓中还有一大块肉和一把小镰刀,他一路往江边走,一路走一路砍挖刚刚露尖的冬笋,顺手还挖了些竹根处长出来的白蘑菇,一起到江中洗净了。这一年冬日比往常要冷,江水寒彻,将他的手冻得通红,手上练箭的细碎擦伤都冻结不再流血。破晓之时日光也灰白黯淡,江雾迷蒙,远山和江水,一片漫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雪意。唐晢一生中只见过三次落雪,但一生的离别皆在雪中,他在欲曙的寒江中静静地洗着竹篓中的肉、蘑菇和笋,看着这一年的最后一日,...

 

32 月自明

 

除夕这一日,唐晢起得很早。

 

他没有叫唐晏,自己去了竹林外,练了两轮箭。两捆箭打完天甚至都没有亮,他默默把箭捡了,放到竹篓里。篓中还有一大块肉和一把小镰刀,他一路往江边走,一路走一路砍挖刚刚露尖的冬笋,顺手还挖了些竹根处长出来的白蘑菇,一起到江中洗净了。这一年冬日比往常要冷,江水寒彻,将他的手冻得通红,手上练箭的细碎擦伤都冻结不再流血。破晓之时日光也灰白黯淡,江雾迷蒙,远山和江水,一片漫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雪意。唐晢一生中只见过三次落雪,但一生的离别皆在雪中,他在欲曙的寒江中静静地洗着竹篓中的肉、蘑菇和笋,看着这一年的最后一日,就在这将雪未雪的蒙蒙亮色间,毫无存在感地悄然来临。

 

院落仍是静悄悄的,唐晢轻轻地推开每一个屋门,将前日买来的礼物放在各自的床头。唐晏正抱着被子流口水,享受着日出还不用训练的甜梦,对唐晢的脚步浑然不觉,全没有一个刺客的警觉。唐晢无奈地叹口气,转而去阿采的屋子,抬脚迈过在大门口熟睡的蛇,给阿采拎了拎滑落的小被子。阿采在睡梦中呢喃了一下,似乎短暂地醒了过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慌张,向唐晢伸出手臂害怕地摸了摸,唐晢握住她的手。“没事,我不走。”他安慰着,驱除着阿采的梦魇,“过年了,睡吧。”

 

他又来到阿勒沙的屋子。

 

自从在周遭发现敌情以来,阿勒沙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再也没有经历过像日前那般无梦的安眠。唐晢轻轻的脚步仍在门外二十尺时他便已经醒了。唐晢推开门,也正看见一个背对着他装睡的阿勒沙。两个人心照不宣,却也都没有相互拆穿。唐晢悄悄地进来,将他的礼物放在寒光闪闪的明王上,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阿勒沙翻过身来,盯着桌上的箭支发愣。

 

他走过很多地方,听闻过诸多门派的密辛传闻,其中就包括唐门的赠礼。那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出自一位唐门中人之手,亲手所制,临别的弩箭。

 

新作的竹枝泛着新鲜的涩味,箭鏃寒光锐锐,箭支横在弯刀之上,刀光剑影交叠一生。阿勒沙慢慢坐起身来,用指尖划过两把锋锐的武器,冬日的清晨,冷意在刃锋之上,让他锐痛,随即惊醒。多日以来的惶惑和不真实在这指尖细小的伤口上骤然消失了。阿勒沙愣怔了一会儿,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他将指尖伤口放在口中吮了吮,回过身来,将他住了半个冬天的屋子收拾得干净整齐。然后把刀佩好,又将箭支插在刀带上,出门面对冷冷的晨风。

 

唐晢忙活了一整个白天,做了很多好菜,还包了饺子,猪肉、笋丁和嫩嫩的白蘑菇都剁成馅料,和了面,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擀饺子皮。日上三竿唐晏终于醒了,打着哈欠过来帮忙,唐晏的手比他巧,包的饺子长得像小耗子,边缘是整整齐齐的齿牙。包了几个就过去偷吃锅里的腊肉,唐晢也不管。一会儿阿采也醒了,蛇一起游过来,把锅边的唐晏吓得飞跑。阿采从善如流地坐了唐晏的位置,也开始帮唐晢包饺子,阿采看不见,两只小手摸索着捏合,包的饺子像小笼包子,圆圆滚滚。三种不同的饺子放在窗台的竹板上,显得活泼又热闹,阿勒沙抱着刀倚着门看着,不再走近一步。他不会包饺子,也没在什么地方安逸地度过年关,竹板上各样的饺子挤在一起,虽不和谐,却也没有他的余地。唐晢手里捏着饺子,斜眼看到,手上动作顿了一顿,阿勒沙在看着他,他感知到了安静而灼灼的视线,不无依恋,不无伤怀,却也未曾再近一步。唐晢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他低低地垂着眼帘,看着阿勒沙全副武装佩好的刀带,上面别着他亲手放下的箭支。

 

二人也没再说什么话。唐晢将那只饺子捏合了,放在竹板最后一个空隙里。

 

吃了饺子,一行人还去河边放了灯。

 

唐晢声称是蜀地习俗,唐晏深觉奇怪。他是生于此长于此的蜀人,从没听说过除夕放灯的习俗。他师哥也是,但他执意如此。阿勒沙是异乡人,从善如流地跟着,而只要出门,阿采总是高兴的。一行人在唐晏心里的嘀咕声中一起出了家门。这年末的终日安逸又短暂,似乎整整一日只忙了这热热闹闹的一餐。他的师哥甚至还拿出一坛酒,几个人都是不怎么喝过酒的,喝得很慢,终末的白日就在这酒杯中恍惚地流过去了。唐晏脚下有些飘然,最后一杯酒下去之后,他看到师哥像是醉了,不住地低头摩挲着那盏酒杯,而西域人的碧色眼睛则越喝越亮。唐晏本是开心的,唐晢的好手艺将他喂的肚圆,但不知怎地,在这热闹的席末,酒过三旬,杯盘狼藉之际,他竟也似乎被什么感染,生出了一点感伤。渐渐地他止了聒噪,阿采一直安静地吃着饭,似乎回了一下头,无神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唐晢见席间冷清了,便笑着再倒了满杯的酒,祝这一刻恒久绵长。

 

一行人踩着这一年的最后一点日光来到嘉陵江畔的码头。已是成都的郊区了,路上有一些为生计奔忙的人影匆匆来去,了结着最后的活计和生意,但脸上总是带着期待和笑意的。这个时节并没有卖灯的商人,唐晢和唐晏各拿机关材料扎了几只,好好的河灯长得活像一个个暗藏杀机。唐晏嫌弃地拎着手里的灯,拎得离自己八丈远,越发不懂唐晢奇怪的决定了。阿勒沙揣着手,凑过来看灯的目光是好奇的。而阿采看不到,她穿着漂亮的裙子,一跳一跳地拎着河灯,有着想象中的开心和美丽。她的辫子是阿勒沙梳的,跟阿勒沙自己的是同款,小女孩细软的头发在他手中流动,阿采的小辫子在他面前跳动,他揣着手在后面走。天已黑下来,广都镇的灯火亮起,已经有人家早早地拎了鞭炮出来放,在这零零落落的热闹中,唐晢走在他的身畔,两个人都是安静的,天色欲雪,呼出来的气都成了白雾,将眼前的一切笼罩朦胧。在恍惚中,阿勒沙竟觉出一丝触手可及的真实,好像他真有这样的人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亲手梳着发辫,看她一点点长大,而他则可以和身边的人一起,安静地、平稳地、毫无悬念地老去,走入安宁而静寂之地。

 

河灯放下去了,划开冰冷的嘉陵江水,飘摇着暖黄色的融融灯光,一盏,然后是另一盏。不远处的广都镇灯火更加亮了,将这四只突兀的丑陋河灯映照得更加寂寞。阿采先许愿,小手拢在一起,安静地低着头默念。然后是唐晏,嘴里念叨着,贪心不足地从担担面加辣许到任务顺利,再许到河清海晏家国平安。再然后是唐晢,阿勒沙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合在一起,他先默念了一声明尊,然后合上眼睛。

 

——你可以许下什么愿望呢?

 

直到这时,他睁开眼睛,直视冷冷的夜色。眼前的白雾划开,这冬日的夜终于露出它的冷意,像他身后的刀锋,像他夺走的那些生命最后的凝视,像伤口被割开时的痛楚。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望向他的身侧,另一位持刀之人也放下了双手。唐晢低着头,眼里有同样的沉默和自知。

 

这时,雪落下来了。

 

唐晏的愿望还没有许完,阿采抬起头来,用手去摸空中飘落下来的,细碎冰冷的雪花。唐晢也在看着。这一年的冬天格外不同。他遇到平生难遇的大雪,他遇到平生难遇的人。河灯飘得越发远了,再不许下愿望就来不及了。他知道。他看着那些小小的河灯消失在视野尽头。

 

唐晏可惜的长叹声仍在耳边回响。唐晢回过头来,今日第一次回应了阿勒沙凝望的目光。雪花从他们中间落下去,映了远远的灯光,像是静谧的金色飞絮。阿勒沙的眼睛很亮,他问,你许了什么愿?

 

唐晢笑了。他没回答,却伸出手来。雪越发大了,鞭炮声与大雪一起,渐盛起来。唐晢在江畔握着阿勒沙的手。两个未曾许愿的杀手,面对着不合时宜的河灯,静静地看一场终末的大雪。

 

“那你呢?”

 

唐晢贴着阿勒沙的耳朵,明知故问地轻轻呢喃,“你又许了什么愿?”

 

雪已经很厚了,落在屋顶上沉甸甸的扑扑簌簌,压弯那些刚摆上的竹枝,有些雪花从屋顶的缝隙中落下来,落到两人贴合的皮肤上,瞬间融化,带来一片片寒凉的战栗。但阿勒沙的汗水仍在滴落,从发梢上滚落到唐晢的额头上。在暗夜中,阿勒沙的碧色眼眸像窗外极深的雪。他对唐晢笑,俯身下去吻他。

 

“跟我回西域啊?”

 

他带着笑意悄声地问。唐晢抬起头回应了这个吻。他的眼里沉静如水。

 

“好啊。”他却也带着笑意悄声地说。

 

 

 

半夜,唐晢从梦中醒来。

 

他已经很久不梦少年事了,却不知怎地,再次午夜梦回。那时他才十七八岁,跟着师姐往成都去,做新年的第一个人命单子。回来时他们都很疲惫了,师姐身上还受了点伤。他手上有些干涸的血迹,去江里洗手,看见上游一群人挨在一起,穿得漂亮,在码头上放河灯。河灯飘到他面前,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却被师姐拦了。师姐用手按着伤口,站在他的身后,

对他说,“你手上有血,会坏了人家的愿望的。”

 

唐晢便收回了手。他愣怔地看着那盏漂亮的河灯慢慢飘远,上游灯火通明之地,人群都在欢笑,牵手。他在冰冷漆黑的江水中洗净了手上的血迹,站起身来。师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衣襟上的露水尘泥,拉着他冰冷的手走上河岸。她说,“以后有了心上人,要带她来放一次干干净净的河灯啊。”

 

雪越下越大了。唐晢已感觉到彻骨的冷。他起身,推开独自一人的被衾,用手摸了摸旁边的温度。

 

床已经冷了,桌上的明王也已不见。唐晢披着短袍走下来,推开门,骤然看见了一轮明亮的雪月。月光银亮,雪花极盛,将地上浅浅的脚印照得清楚。脚印本是很深的,像是什么人在这里立了很久,但终归转身离去。雪花落下来,将一切流连都覆上时间的痕迹。良辰美景总成阙。

 

阿勒沙走了。唐晢知道。

 

他这一生,都不想再看到落雪了。

 


TBC

————

我好难过。

我的仓库里还有我亲友惊羽在秦皇陵年代A掉时给我留下的三组弩箭,他说是手搓的。

六年过去了,都还好吗?

醉长街

《东门之杨》 30

30 夜航


唐晏裹着个厚斗篷,正盘着腿坐在桌前吃阿勒沙剩下的瓜子,抬头就看见两人红着脸进来了。阿采坐在秋千上喂蛇,听见门响她跳了下来,走到一半停住了脚步,不知道闻到什么味道,一脸嫌弃地气哼哼坐回秋千上去。气氛凝滞而微妙,阿勒沙和唐晢回避着对方的目光,沉默地从阿勒沙的肩上往下卸背篓。只有唐晏莫名所以,从石凳上一跃而下,单纯地为背篓里的腊肉和辣椒开心。


“那篓子鱼能卖这么多钱?”唐晏惊奇地瞪大了眼,不停地在背篓里面翻弄,“隐元会这么体恤,还会多给点过年吗?”


唐晢没理他,他买了一小袋兔肉,拿油纸托着给阿采送去。阿采蹲在秋千上无精打采地揪着蝴蝶翅...

30 夜航

 

唐晏裹着个厚斗篷,正盘着腿坐在桌前吃阿勒沙剩下的瓜子,抬头就看见两人红着脸进来了。阿采坐在秋千上喂蛇,听见门响她跳了下来,走到一半停住了脚步,不知道闻到什么味道,一脸嫌弃地气哼哼坐回秋千上去。气氛凝滞而微妙,阿勒沙和唐晢回避着对方的目光,沉默地从阿勒沙的肩上往下卸背篓。只有唐晏莫名所以,从石凳上一跃而下,单纯地为背篓里的腊肉和辣椒开心。

 

“那篓子鱼能卖这么多钱?”唐晏惊奇地瞪大了眼,不停地在背篓里面翻弄,“隐元会这么体恤,还会多给点过年吗?”

 

唐晢没理他,他买了一小袋兔肉,拿油纸托着给阿采送去。阿采蹲在秋千上无精打采地揪着蝴蝶翅膀,底下的蛇吐着信子翘首以盼。

 

“唐晏居然没有躲你的蛇。”

 

“他什么时候走?”

 

“你不是不讨厌他了吗?”

 

“你是我的。”

 

唐晢弯下腰,把阿采抱起来,阿采甩了甩肩膀,没有甩动,便撇过了头去。唐晢自己在秋千的另一头坐了,剥开兔肉的油纸,一瞬间,强烈的辣油香气在微冷的空气中扩散开来。唐晢拿签子扎起一块,送到阿采的嘴边,阿采扭头不理,唐晢于是把兔肉扔到自己嘴里,吃了。

 

唐晏还在围着阿勒沙和他的背篓聒噪,阿勒沙一边收拾着,一边在远处偷偷抬眼瞄着,唐晢看到了,在心里笑。

 

唐晢一连吃了四块兔肉,阿采难过起来。破碎的蝴蝶翅膀悉悉索索地落下荧粉,蛇迷了眼,低下头厌厌地吐信。

 

“你会离开我吗?”过了一会儿,阿采小声地问道,她抬起头来,用无神的眼看向唐晢的方向。唐晢低下头,拿签子又戳起一块兔肉,送到她的嘴边,阿采这次轻轻地张口叼住,低下头慢慢地嚼着。

 

“我答应过你父亲的——”

 

“他不是我父亲。”

 

唐晢叹息,拿签子扎着油纸上的兔子肉。他想着自己的誓言,心里有一些惶恐,他是想等阿采长大的,不知道这江湖会不会给他机会。唐晏从阿勒沙的背篓里掏出一把崭新锋锐的箭镞,是他找城里的商人打的,他得重新调试,给他们安上箭杆,适应他的新弩机。武器是新的,但江湖不是,他曾背离过,这残忍的所在便会给他以残忍的回馈。唐晏的伤好一些之后,唐晢曾打了训练木桩给他,师兄弟二人像曾经在唐家堡中一般,天不亮就起来练箭,冬日的清晨,潮湿而阴冷,两个人身上都有伤未愈,箭支歪歪斜斜地戳在箭靶上,戳在未化的雪地里。唐晏口中不绝,都是少年一时折戟的愤懑,唐晢随声安慰着,低着头默默捡着箭支。肩膀伤了太久,他手上的力度极不稳定,有几支用力过度直飞到他们练习的竹林外面,钉在竹屋的屋角,当他剥开层层遮蔽的竹叶,却看到彻夜未归的阿勒沙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他失手的箭矢,蜀地冬日的清晨,冷雾弥漫,阿勒沙额际却有汗水,鲜血和寒露一起浸在雪亮的刀刃上。

 

唐晏的语声从厚密的竹林外遥遥传来,两人对视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阿勒沙张开手掌,将那支箭矢交还唐晢的手中。他的手洗得很干净,带着血气未消的冷意。

 

晚上,阿勒沙躺在新屋子那张简陋的竹床上,仰头看着还没有搭好的屋顶,一轮冬月凄迷,在竹子骨架间掩映着。他睡不着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睡过床面了,也可能是因为冷,前一个夜他在嘉陵江畔,凌晨的时候,他将那个杀手的刀和尸体一起沉入冰冷的江河,他仔细地洗了手,走回来的路不长,他的汗还没有落,冷水已在他的手掌上结了细小的冰霜。

 

睡不着觉,阿勒沙看着月亮胡思乱想,脑海中吉光片羽。唐晢和阿采并肩而坐,冬日水汽弥漫的火锅,扩散在寒江里的血迹,杀手的脸,前几日的落日和远山,还有轻轻的吻。

 

他经历过很多次,与人相杀,在床上亲密。死亡与高潮的体验如此类似,类似到令他厌倦。但在他的一生中,在长大后,还从没有人这样吻过他。即使是在他还小的时候,阿姐也仅仅吻过他一次,轻轻地拨开他的卷发,亲吻了他的额头。他看见阿姐好看的碧色眼睛弯下来,无尽温柔,是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在那一吻后,阿姐便永远地离开了他。

 

也许亲吻都标注着离别。他想,也许又是离别的时刻了。

 

月亮在竹子架起的空屋顶间游弋,他看着小小的月亮爬过一根根枯竹,却始终在这方寸间流连不去。这个屋子从秋日建到冬天,果然还是没能建成。他掌握了一些建屋的技巧,他认真学了,但以后可能也不再有用得上的机会了。

 

月亮爬到最高的那根竹上的时候,唐晢踏着一地栅碎的月光进来了。

 

屋门还没有装,唐晢刺客出身,脚步也很轻。但他站在门口的时候,阿勒沙已经看了过来。他枕着双手躺在冰冷的竹床上,似乎混不觉寒冷,许久未曾动弹过了,身上甚至覆了薄薄的一层微霜。唐晢拿着厚厚的一卷毯子,在门口站住了,双目对视,各自都有些讶异。地上深深浅浅的都是月光栅出来的竹影,自顾自地晃动。

 

“不冷吗?”

 

唐晢首先打破了沉默,抱着毯子踩着窸窣的竹影渡过来了。他把毯子抖开盖在阿勒沙的身上。此时阿勒沙似乎刚刚觉出冷来,把身体往毯子里面蜷缩着,直缩到下巴尖上,两只眼睛却追随着唐晢。唐晢垂着眼睛给他掖角,掖到里面觉得硌手。在阿勒沙手边,他摸到了无鞘的明王。

 

唐晢的动作停下了,阿勒沙安静地看着他。竹影晃动,月色溶溶。

 

“他们已经摸到附近了。”阿勒沙率先开口,语声却是淡漠的,他把视线收回,看着漂泊的冬月。“人不多,但已经有动静了。”

 

唐晢没说话,他在这四面透风的竹屋里站了一会儿,也觉得寒意透骨。于是他把阿勒沙往里推了推,掀开毯子的一角,也钻了进去。

 

唐晢穿了一幅舒适的旧短袍,散着头发,身上一枚箭头镖刃都没带,整个人钻进来都是柔软的。阿勒沙绷紧了身体,他穿着全套行头,手边是冷意逼人的刀锋。这与他的记忆不同。不堪的记忆被他唾弃,却时时常浮上他的脑海,记忆中身下的人是尖锐的,是他一枚一枚地拆掉那些锋利的镖刃,而非如此刻一样,像不设防的月光和流水,像那个轻柔的吻。他想拥抱他,但他身上有未化的霜雪。

 

月光更加迷离了,他的眼眶烫起来。

 

“阿采会更嫌弃你的。”阿勒沙说着自嘲的话,逼着眼中心底的热意。他看着夜空,他问,“那天,你后来是怎么对阿采说的?”

 

唐晢摇了摇头,“我发过誓的,我对大巫医发过誓。就是阿采的生父。”唐晢避重就轻,絮絮叨叨地说着,在没有遮挡的夜空下。“我去过两次南疆,在接回阿采之前其实还去过一次,那时候打听到了师姐的下落,装作我还没有被逐出唐门,穿了那身制服去见她。师姐很高兴,她也穿得像个南疆女子了,看着我穿老制服,问我怎么一直没有升阶。那时候她已经嫁人了,生了女儿,我见到了小阿采,也见到了大巫医。他们招待我,很是盛情。但我心里是有隔阂的,我曾经只对一个人有过爱恋,我以为我瞒得很好。”

 

阿勒沙蜷着身体,他默默地听着,听到爱恋,他偷偷地看唐晢,唐晢却只望着月亮。

 

“走的时候,大巫医把我叫到他们的圣坛下。在那时,他把阿采托付给了我。我迷惑不解,又满腔敌意。那时候还是年轻。我不知道大巫医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分明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候,但他让我在圣坛下发誓。那时我不知道他已在师姐身上下了生死蛊。”

 

“师姐死在我怀里。死的时候她说,‘退隐的杀手再出江湖,往往是他的最后一段路’。但我猜她离开师门的时候没这么想,所以她最后后悔。可我又想到那天临别时的大巫医,他平静地看我发完誓。我猜他都想过。但他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他爱她。他没后悔。”

 

唐晢说完了,目光中却空落起来。他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竟自嘲地笑了,“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他一样。”他说。

 

月光完全朦胧了。阿勒沙不敢眨眼睛,也不敢稍有动弹。他僵硬地躺在柔软的毯子里,浑身依旧在发散着凌厉的寒气。他微微蜷动手指,摸着明王冷意逼人的一线刀锋,硬硬的刀茧在锋锐的金属上行走着。

 

“是阿姐教我学的刀。”

 

过了好一会儿,阿勒沙哑声说道,“十几岁我的刀就用得很好,也拿过性命,领过赏金。跟阿姐一起干过一阵子,做马贼的单子,在去长安之前。”

 

“小时候阿姐总让我想,明天她就会死,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那时我该怎么活。她可能确实想过,每天都害怕自己真的死了,留下我和一群仇家,所以教我的时候不留情面。小时候我很怕我阿姐,但后来她真的不在了,我一个人用刀生活,我才知道阿姐留了多少情面。”

 

“后来,这样的阿姐,居然也觉得,可以在长安久居下来了。”

 

阿勒沙不再说下去了。对话出现了长久的停顿和沉默。唐晢叹气,从毯子下伸出手去,握住了阿勒沙冰冷的手。阿勒沙没有回握,他看着冬夜里的月亮。唐晢的手是温暖的,但另一只手上的刀锋告诉他不能流连。月光像江水在他的脸上滑落。当月亮清晰起来的时候,它却已经在屋顶的尽头了。

 

“我不应该和她一样。我不能和她一样。”阿勒沙看着那最后的光辉,他说,“我好想念她。”

 

月亮渡过去了,沉在破落的屋顶背面。整个竹屋暗下来,地上的竹影消失,潮湿的雾气沉降。所有目光都消失在黑沉沉的冬夜里。在这黑暗与沉默中,唐晢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转过身来,抱住了他。

 

唐晢身上没有暗器带,手腕和腰都是薄的,未愈的伤痕贴着未化的霜雪,寒冷又苦楚。他觉得累,便没有使力,在这窄小的竹床上像一条破败的小舟,被水浪推着来去。他在这无着无落的随波逐流中却寻觅出一点安宁。像是有人把了他的舵,纵使他清楚这个人也并不知晓方向,但他也觉得一些安心。在这黑暗又孤寂的水流里,有人陪伴着他,他们不知船和江流都将去往何处,但他们将同去同归。

 

“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再走,好吗?”

 

在一片漆黑中,阿勒沙长久地凝视着唐晢,然后他把眼睛弯下来,无尽温柔,他将冰冷的唇贴上去。

 

他知道他不该开口。“好啊。”他听到自己说。

 

TBC

乌索Yu
#将进酒by唐酒卿##策舟# ...

#将进酒by唐酒卿##策舟# 骑马马~ ​​​

#将进酒by唐酒卿##策舟# 骑马马~ ​​​

醉长街

《东门之杨》 19

19 夜归人


大雪下了两天未止。阿勒沙两日未归。


唐晏后来又来过一次。他惊魂未定,满脑子浆糊,不明白,也放心不下。第二天终归踩着暮色来了。父女二人刚刚吃过晚饭,唐晏来了熟门熟路,直接去厨房拿饼,却被唐晢喊住了。他往大雪纷飞的门外看了一眼,终于转过身来,从锅里盛了一碗面给他。


面还是热的,唐晏捧着碗有点受宠若惊。多少次了他来这里从来没赶上过热的。他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汤,却见唐晢去灶台上拿了只辣椒罐子,放在桌子上,“自己加。”他说。


唐晏满面痛苦地咽下口中的白汤,吸溜了一下鼻子。他拿筷子挑了挑白生...

 

19 夜归人

 

 

大雪下了两天未止。阿勒沙两日未归。

 

唐晏后来又来过一次。他惊魂未定,满脑子浆糊,不明白,也放心不下。第二天终归踩着暮色来了。父女二人刚刚吃过晚饭,唐晏来了熟门熟路,直接去厨房拿饼,却被唐晢喊住了。他往大雪纷飞的门外看了一眼,终于转过身来,从锅里盛了一碗面给他。

 

面还是热的,唐晏捧着碗有点受宠若惊。多少次了他来这里从来没赶上过热的。他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汤,却见唐晢去灶台上拿了只辣椒罐子,放在桌子上,“自己加。”他说。

 

唐晏满面痛苦地咽下口中的白汤,吸溜了一下鼻子。他拿筷子挑了挑白生生的面条,见鬼地看了唐晢一眼,又去看厨房的锅——捞完了面条,锅里空了。就刚好剩下那么一碗面。唐晏看了看锅,看了看碗,看了看桌子上的辣椒罐,感觉脑子里的浆糊搅得更加粘稠了。

 

“……晢哥,你和阿采的口味变了?”

 

唐晢没回答,反问,“辣椒够吗?”

 

唐晏闻言讷然地伸手去拿罐子,将一罐的辣椒全数倒在那碗干巴巴的面上。眯着眼睛嫌弃地看了看,伸着脖子悄悄喝了一口汤,方觉可以入口。便带着满心迷惑吃了起来。

 

唐晢陪他坐了一会儿。“晚上来找我,”唐晢问,“是有什么急单吗?”

 

“原本有。”唐晏吸着面,一边老实地回答,“有人接了。”

 

唐晢怔了一下,“单子呢?”他问唐晏。

 

“烧了,只留了我这里的底单。”唐晏于是放下筷子,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从怀里掏出一堆纸团,放在桌子上一个个打开来看,找那张任务单。唐晢想说什么又住了嘴,整个人无奈地背过身去,不去看那些印着唐家堡纹饰的任务单。一会儿,唐晏找到了,“这张这张!”他打开便念,“南诏营地,将军蒙——”

 

唐晢终于听不下去,一把扯过了那张单子。

 

唐门的任务单多年没有修改过行文格式。唐晢只在关键位置扫上一眼就记住了全部信息。任务期限是昨天晚上。时间已过,今天已是第二天。

 

“交了吗?”唐晢皱着眉问。

 

“我看了,有记录。银子都寄出了。这次倒是箭伤——”看着唐晢扬起的眉毛,唐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小声说,“手里拿着箭扎上去的。我把尸体烧了,长老又不傻……他人呢?他要是以后想干这个活,好歹得学学怎么射箭吧……”唐晏又偷了一眼沉思的唐晢,语声里多少带了点委屈,“师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呀……”

 

唐晢把那张单子的褶皱铺平,无意识地便将其折成唐门规范的封口样式,还给唐晏。“以后单子不要乱扔,”他再次强调,“我不是你师哥了,要防着人。”

 

“哦,”唐晏敷衍地应着,把单子揣回怀里,一边拿一副好奇与八卦的眼色瞥着唐晢。然而唐晢没留意他,他又往大雪纷飞的门外看去了,看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重新把柴燃了,烧水,手上揉了新面,磨了刀,准备再切一碗。

 

唐晏门牙叼着最后一根面条,看着唐晢系着围裙忙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空了的面碗。浆糊的脑袋好像终于捋了一条线出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他内心五味杂陈,陈了一会儿,又委屈地把叼着的面条咬断了,想,原来这碗面不是给他留的啊。

 

一时间不禁愤懑难平,筷子头狠狠地戳着碗底。他颧骨上的伤掉了痂,刚长了新肉,粉嫩嫩的一条。他又看了看唐晢脖颈上没拆的绷带,他也替唐晢委屈,怎么什么人都能往这里跑呀。越想越气,筷子快把剩的半根面条捣烂了,糟践完了却又空落。他看着灶台上的热气笼着唐晢忙活的身影,门外落雪纷纷。蜀地潮热,印象中,很少很少下过这样的雪。当年,他在雪中送师哥走出唐家堡时,雪似乎也是这般大的,落了一头一身,走了一路,雪上的鲜血淋了一路。低着头,眼睫上都是雪花。走出唐家集的时候师哥止住脚步,唐晏差点撞到他的身上,他抬起头看着,看师哥轻轻地回了一下头。皑皑白雪覆满唐家堡的尖顶。

 

他想,多少年了。师哥心里又留人了。

 

他该高兴才是啊。

 

热气蒸腾,新面在锅里翻腾,水汽灼热,终于,将一阵酸楚送进他的鼻腔。

 

“又下雪了。”唐晏终于抬起头,看着水汽中那个伶仃的影子,言语中不情愿有之,不忍心亦有之,“师哥!”,他终又叫了一声。他看着唐晢停下手,转过头来看着他。他语塞,唐晢无话,两人对视良久,门外暮雪纷扬。

 

“又下雪了。”唐晏说。“师哥,大师姐走了五年了。”

 

 

 

阿勒沙见过唐晏,当夜便携了双刀,踏着雪中竹径往成都去。雪中行路匆匆,身形潇潇,发上刀上均落满大雪,过院门时终于迟疑了一刻。他的步法很轻,踏在雪上只有很轻很浅的声音,在簌簌的大雪中几不可闻。他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屋内的灯没有亮。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过门而走。走了两步,身形无踪,只余雪上浅浅的两行足迹,不多时便被落雪覆满。

 

雪月高悬,他在南诏军中拿了将军头颅,兵戈喊杀声中隐匿无踪。大雪将天空下得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昏晓的界限。他在苍茫一片的雪原上踽踽而行,独行六十里,将头颅交了。又折返。两渡嘉陵江,回成都城。天光已亮,云渐厚,雪未停。他没回去,只言片语没留。找信使取了银子,包起,系在腰间。掰出一块,出手阔绰地扔在客栈的柜上,开了一间上房。他戴着兜帽,眉目遮在兜帽下面,腰腹上致命伤口尚未愈合。一对明王镇狱刚祭过血,雪亮招摇。身后三十尺、五十尺、一百三十尺,市井嘈杂中有杀意淋漓的目光。

 

阿勒沙没碰客栈里的食水床铺,在豪华的房间内钻入床底抱刀浅眠。入夜来了七八个明教,从子时初到寅时末,拿着各式的弯刀,纷至沓来。窗外大雪压弯新竹。清晨,阿勒沙在竹径尽头寻了空地,将七八对弯刀埋在大雪里。

 

第二日大雪仍未止。阿勒沙隐了身形,在闹市中数着铜板的小贩身旁飘忽而过,伸手顺了两个硬饼,出了城抓了把冷雪,就着雪将饼吞下。他往北面的山岳走去,一百一十里,过剑门关。山路走尽后他劫了匹马,往马嵬驿的方向缓辔而行。比之关中、西北、荆楚,蜀地以劫镖为生的明教并不很多,只做那些来往马嵬驿大西南的商客买卖。昨夜风声已动。一路果然有人等他。他沿途杀了五六个,认了他们的刀。比着他心中的单子划下人头。一路走到巴山脚,已是暮色沉沉。雪纷纷,阿勒沙从马背上抬起头,巴山巍峨,夜雪埋了山路,群马嘶鸣,马上的刀客纷纷摘下兜帽,弯刀寒亮,月空悬。

 

“明王,”有人以刀相称,“招摇来去,要做大事?”

 

夜里厮杀,路上奔波,阿勒沙腰腹上的伤口早已绽裂,濡湿了马鞍,往下滴血。很多双眼睛打量着他,从大雪中,寒夜里,看他的刀,他的手,他的伤口。阿勒沙随手抹了把腰上残血,下马,抽刀,袖口拭了刀上霜雪。

 

“兄弟想再活一遭,”阿勒沙应了来人的话,眼光扫了一圈,认满人头,蜀地的漂浪客都在这里了。他将路上缴得的那五六柄刀掷在雪地枯枝旁,扬声道:“对不住,在场兄弟帮忙,得留一程。”

 

马蹄促动。

 

“明王,”来人闻言又笑,“你的时代早结束了。”亮出身后的熠辰芒,身后随即刀声不绝,皆是新铁之声。十年,江湖纷纭变迁,两大世家铸刀的炉火却从未熄止,青山仍在,只有容颜老。

 

阿勒沙听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他手中有刀,刀上刻痕累累,却亦有一泓幽月流泻。他踩在深雪里,走了两步,瞬时消弭无踪。天上地下,漫天大雪凄迷。

 

忽而,雪幕中乍然闪起一道刀光。天上地下,豁然劈开大雪!

 

刀光尽时,金鸣方起,锐声不绝。于无声处听惊雷声。

 

马蹄促动!

 

人头滚落在地上,热血融了周遭地面落雪。阿勒沙将手中的熠辰芒扔在之前的刀坟上。甩了一把手中明王,袖口拭了刀上鲜血。

 

“我的时代结束了——”

 

阿勒沙笑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瓶火油,掷在刀坟上。倏时,火光已冲天而起,熊熊灼烈。巴山自古多夜雨,山脚风劲,大雪与火焰一时横飞。将他的兜帽吹下,卷发飞起。他的脸在火光下刀凿斧刻般明晰,笑容狷狂,碧色的眼睛熠熠发亮。幽月皎皎,将他身上腾然而起的生灭予夺照得分明。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

 

是每个明教弟子的埋骨之地。

 

“——竟不知我圣教弟子何时这般失去血性,需要聚在一起讨生活了。”

 

火焰还在燃烧。

 

一人一马,在来路中央。十二刀客,在巴山脚下。

 

十年,阿勒沙孤身独行千万里,一个人,一对刀,一身都是桀骜。如今影分两端,风雪中,话已说尽,刀已将出手。

 

弯刀无鞘,而当十余柄弯刀同出之时,拔刀亦有寒声。

 

 

 

 

阿勒沙将十二把弯刀投入残火中。支着明王站起身来。

 

火光已渐尽。风停了,雪还在下。阿勒沙揉了一把雪,放在口中,咬着冰碴,咽着冷水。让眼前的黑雾血斑慢慢消散去。雪越来越大了,已将一切痕迹掩埋。鲜血、残肢、来时路。阿勒沙抬头望望,辨着月亮的方向。月已中天,入夜了,安居的人早已入眠。巴山荒凉,这场残杀将会被风雪埋葬,无人知晓。阿勒沙看着月亮,月光温柔,满山静雪似白沙。火光剥啄,像是初入大漠时的来路。那时他仍是小小少年,看着火焰旁吹着玉笛的异域女子,圣火在遥远的圣墓山上升起,也曾以为这里便是故乡。

 

江湖漂浪久了,难免心事苍茫。阿勒沙将胸中淤血吐尽。伸手从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捞了一截燃烧的树枝,火光跳动,在枯枝上烧得仍烈。他将火焰从腰腹伤口上燎过,将皮肉边缘烧得蜷曲。然后翻身上马,马鞍仍是湿的,但他已不再流血。

 

他想。成都从此没有他这个人了。

 

然后他勒马回首,走上归程。

 

 

 

他第三次回到成都城。

 

他给周子衿写了信,送出关去。周子衿行踪不定,信能不能寄到不知道,却总是唯一与他有交的朋友。他隐了身形,找了个上了门板的羊肉馆,切了十斤生羊肉,想了想,终是留了银钱在柜台上。他将羊肉捆扎起来,拎在手上。开始往城南走去,顺着嘉陵江一路南行。蜀地,深夜,雪中竹叶渐渐堆积。他孤身走过万里路,见过天下千般景,没什么陌生,没什么熟悉。却不知为何,在这雪中竹径中,依稀听得了当年初入大漠之时,那白沙上的笛声。

 

笛声悠悠,水声悠悠。水声悠悠,笛声悠悠。

 

他的刀上伤痕累累,他的脚步沉沉。在积雪上踩出一串红色的脚印。竹径悠长,他抬起头时,大雪已覆满他的眼睫。

 

面前的门开了。有个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披着一件深蓝色的短袍出来开了院门。门里竹声潇潇,灶上炊烟未消,竹下,窗上 ,一盏昏黄的小灯长明。

 

“哎,回来了?”唐晢站在门里,阿勒沙站在门外。他听到唐晢温声问他:

 

“吃面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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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两周,尽力了。

买买提太难写了。

是我配不上他。

夹心酸奶

昨天上线的时候遇到了一直在扬州车夫喊驱散的道长和花哥,然后又在大战牌子看到了一直刷驱散的花萝,真的是非常可爱的人,暖心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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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咩咩粮仓

少年狂想录衍生

自割腿肉,没存稿,争取日更_(:з」∠)_。

剑纯谢折风x气纯秦昀。

主要是剑气,不只有剑气。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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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啊,有一个憧憬之人……”谢折风抬起一只手,虚虚握住空中的太阳,“他很耀眼,我想与他并肩。”

    在他不远处,一个丐帮弟子牵着一头不知哪里顺来的毛驴,八卦地一笑:“还并肩?我看你这阵势,是想把那谁锤到地心去。”

    谢折风撇嘴,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自割腿肉,没存稿,争取日更_(:з」∠)_。

剑纯谢折风x气纯秦昀。

主要是剑气,不只有剑气。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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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啊,有一个憧憬之人……”谢折风抬起一只手,虚虚握住空中的太阳,“他很耀眼,我想与他并肩。”

    在他不远处,一个丐帮弟子牵着一头不知哪里顺来的毛驴,八卦地一笑:“还并肩?我看你这阵势,是想把那谁锤到地心去。”

    谢折风撇嘴,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丐帮似乎不大喜欢两人间安静的气氛,他放了缰绳让那驴子自行去吃草,迈开几步走到谢折风身边,大大咧咧地一坐,笑道:“喜欢就去追,兄弟跟你一起,任他是天王老子都给打下来!”

    极义气的,不过听起来是以为他想追哪个姑娘。

    谢折风的表情终于松动——他投去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有些好笑,又确实有点感动。

    这丐帮弟子是他的队友,两人才刚认识不久——他名叫郭行渊。他们相识于扬州城外,那时郭行渊正与一气宗弟子切磋,而路过的谢折风顺手一个人剑,炸掉了那位气宗弟子的生太极。

    谢折风当时正在走神,做事没过脑子,结果事后给那位气宗弟子赔了半天礼。

    不过郭行渊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他笑嘻嘻地凑上来,极不讲究地搭谢折风的肩膀:“这位兄台,多谢你啊!没你那一下,我真要被这气纯揍一下午了……我觉得咱俩甚是有缘——”

    谢折风不大喜欢被陌生人如此亲密地搂着,他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挪开一寸:“多虑了,我没有在帮你……”

    “先别说话,让我猜猜,”那丐帮忽然竖起一根手指,神神秘秘地开口,“你此次来,是不是为了名剑大会?”

    “……”谢折风哽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地道:“是。”

    丐帮便一拳击在他肩头:“嘿!这不巧了吗,我也一样兄弟!”

    谢折风瞥他一眼,生太极瞬间铺开:“来,试试。”

    那天郭行渊虽并未被气宗按在扬州城外揍一下午,却被这个剑宗又打了一个时辰,打到太阳西斜,谢折风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剑。

    便是与此时一样的天气,西边微微泛着橙色,隐隐有天光落下,洒在望不到边际的海上。

    “你还要躺多久啊?”郭行渊道,“再不回去,回头城门关了。”

    “我在想……”谢折风望着天色,话只说了一半,便又咽了。

    他在想,与秦昀一战时,会是怎样的情景——这是他越来越常设想的事,每每想起,身上每一处都好像会泛起无法控制的渴望。

    可是这点渴望,他不想被郭行渊知道。

    于是他说:“我在想,再找不到治疗,我们都得提前回家。”

    

    2.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名剑大会三人一组,其中惯例要有一个治疗。没有倒也不是真的不行,在藏剑山庄的记录里,确实是有这么一组全输出的——他们组队时不过是想打着玩儿,便随意组了,没想到意外打进了晋级赛。

    不过谢折风自认没有这样的水平,他们还是得找个治疗来。

    “我去招募板看看啊,”郭行渊把驴子的缰绳交到谢折风手里,“碰碰运气。”

    “……好,”谢折风牵着驴子,感到有些为难,“不过这驴……”

    未等他说完,郭行渊已经溜了。

    谢折风无言了一阵,想了想,翻身上了驴背,悠悠向着名剑大会报名处走去。

    注意事项写成了一整本册子,谢折风早有听说,却是现在才来领到实物。他倒坐在驴背上,捻着一页翻过,将那些文字一一看过。

    无人牵引的驴子鼻孔翕动两下,忽然载着他向某一处走去。

    ——参赛须实名,不可冒名顶替。

    忽然一片阴影笼下又消失,谢折风一抬头,一架漂亮的机关翼恰巧划过天际。

    ——每队三人,治疗只能有一位,也不允许防御心法参加。

    驴子迈步走向河边,三尺外恰是他的新队友郭行渊,倒坐的谢折风却浑然不知。

    ——每场比赛一刻钟,多了不看。

    郭行渊手里捏着一支花,面前有个漂亮的秀坊姑娘;电光石火间,谢折风感觉忽然驴子一颤,一抬头便见郭行渊举着一支光秃秃的花杆,对上秀姑娘诧异的回眸。

    

    3.

    “……”

    “……”

    “你不去找治疗,撩什么姑娘呢?”

    “这就是治疗!愣着干撒追啊!”

    “……??”

    

    4.

    好在花楹没跟他俩计较。

    她捂着嘴笑了一声,温温柔柔地,爽快应了剑丐二人的邀请,与他们组成三人队。

    “队伍有了,还须得选个队长,”郭行渊搓了搓手,头一个表态,“我投谢兄弟一票。”

    花楹又是一笑,赞同道:“那我也选谢道长罢。”

    谢折风有些意外:“你们这么信任我?”

    郭行渊干脆利落地将他往报名处的方向一推:“兄弟嘛,客气啥——去,登记登记。”

    

    5.

    谢折风真情实感地为这份信任感动了一会儿。

    直到负责报名登记的藏剑弟子向他要登记费,八百金。

    谢折风:“……”

    

    6.

    “你真要去摆摊儿啊?你会算卦?”

    “不会也得会。”

    

    7.

    谢折风在热闹的扬州街道上支了个摊,扯了个“神算”旗子,十金一卦,童叟无欺。

    至于准否——谢折风不过学了个皮毛,能说七分准就不错了,只能半真半假地掺着来。

    他在纯阳过得简朴,交了登记费,倒也还是有剩的;只是日常开销有些捉襟见肘,他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离正式开打还有几日闲暇,他便盘算着来赚点零钱;不过钱没有那么好赚,算命摊子冷冷清清,他摆了快一上午,还一卦都没算出去。

    不应该。谢折风摸了摸下巴,感觉有些愁。

    是不是赚钱的方式错误了,也许他应该去表演剑纯单挑冰心什么的……

    就在这时,忽然“当啷”一声响,一小块金子被放在了摊子上。

    谢折风抬头一看,对上一个万花男弟子温润的目光。他礼貌地一点头,询问道:“道长,你这儿什么都能算吗?”

    谢折风一听便知生意来了,他调整了姿势坐正,点了点头:“是。”

    万花听了,从袖中摸出来一张纸,递给谢折风:“那可否请道长帮我算一算这个?”

    谢折风定睛一看,纸上写着:“今有委米依垣内角,下周八尺,高五尺。问:积及为米几何?”

    万花弟子客气地补充道:“我想到了一种解法,却不知是否可行,想与道长讨论一番。”

    

    8.

    “……数学题不算。”

    “欸……那真是可惜。”

    

    9.

    在名剑大会正式开打前,谢折风终于还是靠算命将那报名费勉强赚回一半。

    花楹过意不去,凑给他另一半,他没收;转而压榨郭行渊给他凑。

    郭行渊无法,只好去扬州街头提供带人轻功游扬州城一圈服务,以此还债。

    别说,他人长得帅气,轻功练得也好,几日下来,竟真凑够了四百金交给谢折风。

    谢折风叹为观止。

    此时,赛前的清净日子也刚好消磨到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剑丐秀三人一同登上了去往藏剑山庄的大船。

    “不愧是藏剑山庄啊,”郭行渊倚着栏杆感叹,“比赛期间吃住全包,阔气。”

    谢折风看他一眼,拆穿道:“你清醒一点,那都是前头交的报名费。”

    

    10.

    “说起来,你给我们的名剑队起了个什么名字?”

    “……所有气场一次带走。”

    “……这就是你内心的渴望吗,道长。”

唐煜琊
明唐的爱情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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