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之花 - 28
#高!能!预!警!
“……根据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经搭上了飞空艇,正在回到米德加的路线上,预计晚上六点抵达。鉴于这次事件的特殊性,我会继续跟进,在今天之内给出报告。”拉扎德双手交握叠在桌上,有些难以启齿,“杰内西斯申请调动当地的驻兵。”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巴利诺挥手,“还有什么?”
事实上,杰内西斯已经调动了,他的军衔和名望让他有能力这么做。拉扎德特意提出这一点,是因为和这个申请一并到来的坏消息。并不是全员幸存。事实上,他们丢了一个人,一个身份非常微妙的人。他无法向巴利诺隐瞒,但是同样的,也难以就这么说出口。
“你可以尽情地说你想说的。”卢法斯微笑,“神罗是个人...
#高!能!预!警!
“……根据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经搭上了飞空艇,正在回到米德加的路线上,预计晚上六点抵达。鉴于这次事件的特殊性,我会继续跟进,在今天之内给出报告。”拉扎德双手交握叠在桌上,有些难以启齿,“杰内西斯申请调动当地的驻兵。”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巴利诺挥手,“还有什么?”
事实上,杰内西斯已经调动了,他的军衔和名望让他有能力这么做。拉扎德特意提出这一点,是因为和这个申请一并到来的坏消息。并不是全员幸存。事实上,他们丢了一个人,一个身份非常微妙的人。他无法向巴利诺隐瞒,但是同样的,也难以就这么说出口。
“你可以尽情地说你想说的。”卢法斯微笑,“神罗是个人性化的公司,不是么?”
拉扎德迟疑地、尽量简短地陈述了事实,只是一句话的事,克劳德•修雷在任务中失联了。他本以为将迎来暴风雨般的诘难,最次也会是冰冷的斥责与谩骂;但是没有,神罗父子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或者说,顶多惊讶他为何特意将这件事提出来。
“哦,那真是遗憾。”卢法斯率先表示同情,“也许你会批准修雷中将一些假期?毕竟他们感情很好,丧子之痛确实难以承受。”
“又不是亲生的,有个屁的感情。”巴利诺不悦地皱眉。
“话可不能这么说,亲生的也不一定有感情,不是吗?”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争锋相对起来。不过,这本来就他们的家事,拉扎德只是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平静。他见过几次,在公司的年会上,老神罗会送给克劳德一些奢华的礼物,钢笔、袖扣、手表之类的;而卢法斯则是逮到机会就撩着男孩玩,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哥哥,只不过克劳德并不那么像孩子。拉扎德曾讶异于神罗也会展现出如此具有人情味的一面,但是现在看来,更像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遗憾过自己不曾冠以神罗之姓,但是现在,亦庆幸这一点。
“下一个。”这个话题就像小小的石子投入湖泊,荡起一点涟漪后再没有一丝痕迹,“塔克斯?”
“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罗德回答。曾不在的时候,相对而言比较正常的他暂时成了代理人。
自从韦德离开,塔克斯就渐渐失去了存在感,碌碌无为,泯然众人。最近拉扎德手下有些人被调走,似乎正在为新部门的筹备做准备,也许正是要取而代之。不过他有些忧虑,军队出身的那些二愣子,是否能胜任如此纤细敏感的工作。
显然没人真的关心这个话题,巴利诺挥挥手,示意今日到此结束,他要找些乐子去了。
正是此刻,卢法斯站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理所当然,至少在场的,没有人感到意外。也许他们应该开个股东大会,听证会,或者别的随便怎么称呼的会议,但事实上,神罗高层秉持着一贯随意的风格。于是这场没有公告、没有公证人、甚至没有严谨章程的权力争夺就这么开始了。
“愚蠢。”巴利诺敲敲桌子,似乎把这当成了小孩之间的无理取闹,“马上道歉,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觉得我在胡闹,是吗?就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时刻等待着你给我擦屁股,展现作为一个父亲的宽容和慈爱?”卢法斯笑笑,冰蓝色的双眼中涌动着暗潮,“就这么说吧。我亏空了你的钱,挖角了你的下属,还上了你的女人——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斯卡雷特挑眉,明白卢法斯这是在逼她站队。无论她背地里有多少情人,对于老神罗而言,和儿子共享女人还是太过了。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样,她不是那种会被威胁的女人。在巴利诺投以怒斥之前,她率先开口,“那么,不得不说,比起你的父亲,你尚且水平欠佳。”
严肃的会议顷刻间变成了荒唐的闹剧,嗤笑声此起彼伏。
巴利诺脸色难看起来,瞪了斯卡雷特一眼,换来的是娇嗔一笑。反正,他总是要原谅她的,斯卡雷特从不怀疑这一点,倒也完全不怕。
冷哼一声,巴利诺拿起雪茄,熟练地剪掉两头,海廷加适时为他点上。他猛地吸了一口,又全部吐出来,品尝着口腔里残留的浓郁香味。青烟渐渐弥漫在不大的会议室里,变换着形状,懒懒地、悠然地散去。
“我很失望。非常失望。”巴利诺看着他的孩子,不满之色溢于言表,“你拿着一手好牌,却打成现在这个烂局面,圆盘下面那一打杂种都能做得比你好。”
拉扎德微微攥紧拳头。
“治安维持部你至少拿到一票了,不是吗?安保的海廷加,塔克斯的曾,特种兵的拉扎德,我想想……是你们吧,塔克斯?”
“是的,总裁阁下。我们效忠卢法斯。”被点名的罗德点头示意,淡定地把身家性命全部压上。
“这倒是和我想的差不多,养不熟的白眼狼。尽管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该消失了,不过看起来,这个时间点选的还算不错。”对于意料之中的背叛也不怎么生气,巴利诺不在乎地揭过了这件事。也许在他眼中,塔克斯已经与死人无异。“没有武力支持的变革只是空谈,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用的。”
“蠢货!我把塔克斯给了你,我把最为精锐的暗杀力量给了你,而你就做了这么个破烂玩结果来丢人现眼!投票?你竟然想着投票?是不是要我亲自示范给你看,什么叫暗杀?既然不把我当父亲,究竟还有什么绊住了你的手脚?”
他斥责卢法斯,仿佛在斥责不成器的继承人……真是奇怪,哪怕在盛怒之下,他似乎仍在教育自己的孩子,究竟哪条道路才是正确的,对于自己被暗杀的可能一点也不在意。一场处心积虑的权力争夺,看起来反而更像稀松平常的家庭矛盾。
不过,这本来就是神罗的家务事,除了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
“当然是我亲爱的母亲,到死也没能见你一面的傻女人啊。”卢法斯微微一笑,“我当然可以杀了你,我现在依旧可以这么做。”他拔出手枪,在其他人紧张起来之前,轻轻扣在桌上,“可是那样你就没法看到了。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见,自己是怎么失败的,失败的时候我又笑得如何快乐,我要你在余生里都记得这一幕——她用我的眼睛注视你,我的嘴角是她在微笑,所有她失去的,都由我用这双手,一点一点夺回来。”
“而你事到如今依旧如此幼稚。”愤怒彻底熄灭了,并且对于计较这件事的自己本身,巴利诺也感到无趣。他摆摆手,抽了一口的雪茄被摁灭在红木的办公桌上。“行吧。投票,老规矩。”
武器开发部一票,都市开发部一票,治安维持部三票,生物研究部一票。在这件事上,副总裁与总裁没有票权。
但是总务部有一票,属于巴利诺。
投票显然是匿名的,所有人用非惯用手书写。不过巴利诺与曾持有的那两票已经在明面上,海廷加毫无疑问是巴利诺一方,而宝条诡笑着看了卢法斯一眼,写下一个名字。
卢法斯被那个眼神刺痛了,他想起自己怀抱着克劳德,在他神志不清、脆弱不堪的时候,亲手把他送给了宝条。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因为宝条告诉他的那些“真相”吗?噢不,不是的,真相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他只是需要一份额外的支持而已,无论以何种形式、要牺牲什么。克劳德不会死的,至少宝条费尽心思想要得到他,不会如此轻易让他死去,那么只要度过眼下这一关,卢法斯就有办法把他弄回来。
但是宝条会没想到这一点吗?
卢法斯被这个想法折磨着。宝条是从无数次斗争中存活下来的,他熬过格利摩尔的死亡,搞死了盖斯特,现在连霍兰德也死了;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选择,并且最终被证明对他有利——也许他现在写下的就是巴利诺的名字。但奇怪的是,卢法斯并没有很在意这一点,他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如何,宝条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个念头让恐惧深深地攫紧了他的心,再然后,变成了对一切都无所谓的释然。他知道自己早已失去克劳德,无论再怎么懊悔,也不会改变事实。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头破血流也要走下去。
这个过程很快。即使有些人暗中观察,审时度势,也要不了多久;何况在座的都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在这种站队问题上,没有太多可以考虑的。所有的票都面朝下来到总裁面前,没有一丝折痕或者其他暴露信息的细节,之后也会被马上销毁。之所以不采用电子投票也是这个原因——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有可能被入侵,没有什么比这种传统的方式更安全了。
巴利诺若有所思地盯着票据,那些普通的、轻飘飘的纸张,竟然肩负着神罗这种庞然大物的将来,这种反差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他抬头,依次与自己的下属对上视线……没有人避开。很好,至少他选择的这些人,都担得起这份地位。除了海廷加,讨好的笑容让巴利诺微微皱眉,海廷加只得拿出手巾擦汗以掩饰尴尬。
“你挑起的事,你自己结束。”他向卢法斯扬了扬下巴,命令他来唱票。
卢法斯强作镇定,将微乱的金发重新梳理至脑后,但还是有一些散乱了下来。和巴利诺相比,他在气势上还是弱了些许,也许是激动,也许是畏惧。他伸出手,一张一张把票翻开,手心被冷汗所浸透。
两张弃票。两张卢法斯。
拉扎德看着他,想起这个“弟弟”带着那个女人的照片来找他的时候的事。那个协议确实是小小的令人心动了,和母亲一同无忧无虑地生活,再也不去烦心神罗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又或者说那是一个威胁,尽管对方强调了这只是一个友善的建议,当然就他的表现而言似乎真的如此。
但是拉扎德不是为了这种生活来到神罗的。他想为神罗寻求改变,最终又被神罗所改变,到后来,已经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了。
他只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他是神罗的孩子,总有一天会继承神罗。她是如此热切地祈盼着那个男人来接她,每天都活在幸福的梦乡中,乃至疯疯癫癫。她深爱着巴利诺,连带的,神罗这个名字占据了拉扎德的全部。
他要如何不支持他呢?在他的人生的意义只剩神罗的如今,难道他还有后退的余地吗?
三张……巴利诺。
水滴从石钟乳的尖端落下,打湿了他的银发,又渗进发根深处。萨菲罗斯没有擦,只是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阴影中,观察巡逻的交接情况。
萨菲罗斯从前并不知道,米德加的地底是一片远比圆盘下更为深邃的黑暗,一个神罗的军团蛰伏在此蠢蠢欲动。那些轨道,那些建筑,不可能是新近建立的。不过归根到底,米德加不是他的后花园,他没义务也没必要对一切都了如指掌。鉴于在这件事上可悲的知情权,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受欢迎的访客。最好的方法是就此撤退,重新制定计划,寻求可靠的队友;但他实在太想确定一件事了——古代种告诉他的,克劳德的声音消失在这里的事。
他回头,爱丽丝蜷缩在岩石的掩护下,扑闪着大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熠熠生辉。他实在不想继续带着她,现在已经不是她会不会逃跑的问题,而是——这个牛皮糖似的小恶魔究竟是怎么黏上他的?
“你就在这里——”
警告的话语戛然而止,屏障的建立与破碎就在一瞬间,萨菲罗斯揪起爱丽丝的衣领甩了出去。落雷劈上岩石留下焦黑的痕迹。银光闪烁,抽刀架挡后尖锐的爆鸣炸响,冲击的气流裹挟着银发翻卷飞扬。绷紧肌肉,惊人地保持了平衡,萨菲罗斯扭身一个挥刀将袭击者弹飞出去。他听见了金属断裂的声音,于是反手甩掉正宗上残留的鲜血和油脂,握刀的手却微微发麻。
这种力道……即使是在他猝不及防之下……
这种情况下,再纠缠就多余了。他从阴影中站出来,亮明身份,“我是萨菲罗斯。让你们的负责人来。”
“老子打的就是萨菲罗斯!”
银发男人一跃而起,他灰绿色的眼睛兴奋起来,一下撕掉残破的制服,胸肌上流血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萨菲罗斯挑眉,对这种过于张扬的风格不太……适应。他地瞥了一眼爱丽丝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游走,正宗放松地垂向地面,缓和着刚刚对关节的冲击。那头银猿般的男人很快重整态势冲了过来,发动起狂风骤雨般的突袭。
在那些光影闪烁的拳脚间,萨菲罗斯是游刃有余的,甚至过分优雅地应接着。最初对力量的吃惊感褪去,剩下的只有套路般戏耍的回击。平心而论,偷袭者的水平并不足以让他认真,但是他也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迎来可以预见的检讨,至少不能让对方变成残疾。
金属的拳套杠上正宗,像一枚鸡蛋无助地被剥开,血线裂开在裸露的手掌上,几乎将对方的手削成两半。剧痛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恰恰相反,骨骼瞬间锁住了正宗变换的路线。他难道不会感到疼痛吗?银猿咧嘴一笑,抱紧正宗,雷电瞬间笼罩二人。
对此,萨菲罗斯只是简单地抬腿,抓住魔法发动的瞬间,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如此平淡,背后却是极致到可怕的精确。他确信踹断了对方的肋骨,但愿这能让他消停点。响雷炸开在岩窟的另一端,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好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有入侵者了。
正宗插进地面将电流导走,萨菲罗斯搜寻着爱丽丝的身影。尘埃散去,脸上缠满绷带的怪人正胁住少女的脖颈,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红色的眼睛令萨菲罗斯想起吸血鬼。
“她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处置。”萨菲罗斯耸肩,背对着另一个敌人,自顾自地往研究设施走去。
“?”
“顺带一提,宝条想要她,因此不建议任何过激的手段。”
“等等——”
“都住手。”
新的角色加入了这场混乱,萨菲罗斯不抱希望地抬头,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女性。“崴斯,尼禄,你们逾越了。”
“罗瑟,可是他——!”猩猩从废墟里跳了起来。
“崴斯。”
女人的话让崴斯噤了声,尼禄也默默地松开了爱丽丝。得到自由的少女一下蹿到萨菲罗斯身边,揪紧他的大衣,生怕像刚刚那样被丢下。她看出来了,如果她无声地消失在这里,萨菲罗斯会很高兴的。她偏不。
“萨菲罗斯阁下,这边请。”罗瑟毕恭毕敬地向萨菲罗斯鞠躬,“请原谅他们的失礼,他们只是太高兴了,毕竟您是我们的模板,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最终形态。”她悄悄抬头,看着萨菲罗斯在阴影中暧昧不明的脸,眼神流露出友善,甚至是倾慕,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从未想过……简直像梦一样……您的存在是如此至高无上……”
“什么……意思……?”生平罕见的,萨菲罗斯迟疑了。爱丽丝拽了他一下,但是他没有回应。
“您不知道吗?”罗瑟吃惊地反问,“或许这不是我该置喙的事,他会在正确的时候告诉您的。”
“说清楚。”
“萨菲罗斯!萨菲罗斯!我们是来找克劳德的!”爱丽丝拼命拽着萨菲罗斯的衣角,企图唤回男人的注意。不安渐渐弥漫在心头,她能感觉到,萨菲罗斯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气势或者别的什么。他正变得冷漠。是了,冷漠。
哪怕是在他们不期而遇的时候,萨菲罗斯也是情绪化的。哪怕只是些微的情绪,被掩藏在平静的面庞下,但是爱丽丝明确地知道,萨菲罗斯在愤怒。她原本以为萨菲罗斯的愤怒已经够可怕了,让她时刻忧心自己的性命和安全;但是现在,他不再给予她一丝视线,他听不见她的声音。那种可以称之为人的特质的东西迅速地流走了,他只专注于一件事——一件超出了爱丽丝理解的事。
萨菲罗斯迈开步伐,跟上罗瑟的引导。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就像按照某人的剧本一样进行着。
萨菲罗斯熟悉这种感觉。宝条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人,他会强迫自己的近乎严苛的时间清醒,规划好自己的日程,并且一定会在时限内完成自己的计划。一切都是既定事项,没有任何例外。这种性格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萨菲罗斯,作为仅有的模仿对象,尽管萨菲罗斯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这种习性也令萨菲罗斯察觉,眼下都是宝条的安排,他只是在既定程序上迈出一步而已。
金属灰的房间里,罗瑟正为他调阅档案;一些经过改造的特种兵故意路过,悄悄地注视他,视线探寻而灼热。萨菲罗斯无视了他们,低头翻阅着纸质的文献。拂过泛黄发脆的纸张边沿时,他想摘下手套,最终却没有这么做。
那里是一道永远不会褪去的刺青,01。
“萨菲罗斯……”
“你也是宝条安排的?”他问爱丽丝。但其实,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并不在乎。
宝条想展现给他什么?是真相还是谎言?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应该思考这些问题,然后抽丝剥茧,慢慢还原出整个事件的脉络。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他只想知道宝条究竟要告诉他什么。
这很奇怪,非常奇怪。他在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一直竭力避免思考这个问题,他以为他是不想知道答案的。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他逃避的不是答案,而是自己竟然如此渴望本身,他不能容忍自己执着于一件这样没有结果的事;又或许他一直隐隐有着预感,只是从来不愿承认。
“所以,‘杰诺娃’是具从大空洞挖出来的尸体?”
“您不能这么说,她是您的母亲。”
“我对‘母亲’的生物学定义还是很明确的。”萨菲罗斯嗤笑了声,既不否认也不接受。
这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在接受基础学科教育的时候。很奇怪吧,英雄也是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长大的?在提及克隆那一章时,讲述了“遗传物质——卵细胞——胚胎植入”的流程,他现在觉得,自己和书上那头绵羊竟有几分相似。
这个小小的联想令他笑起来,抬头便看见爱丽丝畏缩的脸。
“你在害怕吗?”他柔声问道。
当然得不到回答。
真是可笑,有什么好否认的呢?他是用尸体做出来的怪物,他的血液里流动着畸形的、令人作呕的遗传因子——无论宝条如何赞叹,依旧无法掩盖这一肮脏的事实,充满讽刺的、扭曲的“神明”。而自己竟然一直自不量力地、徒劳地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类?在明明有着如此可怕的鸿沟的前提下?在他们眼里,自己这番惺惺作态是否可笑至极?
但是说实话,萨菲罗斯并不是很在乎这个。
他只是沉浸在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中,既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就只是……只是无所谓。真相令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也许空白持续了很长时间,几分钟,几小时,几天?然后一瞬间,世界豁然开朗。当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存在,他在这个世界处于什么位置,又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回报这个世界——一切开始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他面前,一直以来被压抑的黑暗骤然释放。
它们一直都在,真的,为什么他一直视而不见?
他不是人类,他不需要在意人类的看法,他只要是他自己就够了。这个想法令雀跃充满了他的心,取代了一切情感。
他是萨菲罗斯。这就是一切。
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恼人地彰显它的存在
萨菲罗斯合上资料,从裤袋里摸出了那只PHS。潜入时他关了机,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打开,看看有什么新的消息,尽管地下并没有多少信号。这种举动更接近一种玩弄,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被他抛弃的过往。
杰内西斯快把他的PHS打爆了,他能看到那些未接来电,却无法得知里头的留言信息。也许他会通知安吉尔?然后让那些沉在水下的暗礁浮现?说实话,萨菲罗斯并不在乎了,他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曾经想要瞒着他们?这是值得隐瞒的事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崩坏,但说到底,这不重要。关系只不过是人类所需要的、彼此束缚以维持社会稳定的存在,脱离了人类而言毫无意义。
他继续往下翻着,一些拉扎德的任务列表,宝条的实验通知,卢法斯的聚会邀请倒没了,尽管他曾经热衷此道。再往下是杰内西斯锲而不舍的骚扰,大部分关于战斗,还有一点点阅读心得之类的……这个人总是这么烦的吗?还有一些安吉尔的问候,几人小聚的时间地点……扎克斯还冒失地发了一些节日祝福之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群发。蠢透了。
萨菲罗斯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一点能被称之为柔软的情绪划过他的脸庞,旋即被扭曲取代。那是潜移默化的、经年累月的影响,一点一点将他蚕食,从里到外,早已融为一体。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由那么多人为他汇聚的、小小的奇迹。
他极力否认却又真实存在的,软弱的人性。
“这就是宝条所期待的?”萨菲罗斯似笑非笑地望着罗瑟,“利用克劳德将我吸引过来,然后等着我放飞自我,报复世界?”他叹了口气,“说实话,这对他而言哪怕有一点好处吗?”
“我不明白……?”
“噢,没关系,这不重要。你不用明白。”
他没有动摇,或者想回到过去,不曾知晓一切的日子;恰恰相反,他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只是忽然的,得到了一种新的思路。他一直活在宝条的掌控中,尽管他厌恶这个事实;那么无论如何,他不会向宝条妥协的——他受够了被操纵的人生,他永远也不会变成他期待的那样——这种复仇是多么甜美而诱人。
简直迫不及待了。
“好了。现在告诉我,克劳德在哪?”
爱丽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泪花,她本已经绝望了。
罗瑟迟疑了。
“他是我的东西。”瞳孔缩成狭细的一线,妖异的绿色纹路在眼眸中绽放。罗瑟颤抖着膝盖,几乎要因为本能跪下。萨菲罗斯微笑着告诉她,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我能并且我会得到他。这是既定事实,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明白了吗?”
萨菲罗斯。
他悄悄念着。
他要融化了。四肢、内脏、脑子,正尖叫着逃离身体。剧烈的呕吐感贯穿脊髓,变成一阵接连不断的痉挛,又慢慢地、只剩下模糊的钝痛。
他在这里吗?这真是个奇怪的想法。构成他的部分,来自食物、水、空气,魔晄,也曾是别人的一部分;甚至不属于他们的星球,而是来自遥远的、歌唱的群星之间。每个人都不是自己,不是最初的那个,那么……所有的“自己”都去哪了?
气泡黏附在睫毛上,眨了一下,又破碎地飘散开了。眼前绿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萨菲罗斯。
他又重复了一遍,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他不会忘记的。
五年。忍受了这样的实验足足五年,他远比那个疯子所能想象的要强大,也远超自己所以为的。那些拙劣的酷刑,粗浅的洗脑根本不值一提,他曾因此破碎,但也仅此而已。宝条对他所做的一切——不断稀释他、摧毁他——只是让他重新抓紧了核心,除此之外无坚不摧。
萨菲罗斯。
他必须向宝条证明这一点:他比萨菲罗斯更有价值,他才是值得更多关注的实验对象,而非一块无用的垫脚石。唯有如此,宝条才会放开对萨菲罗斯的控制——能让女儿杀死父亲,也能让制止高傲的英雄向他复仇。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办到的,但是他知道宝条能这么做,并且一定能做到,哪怕死亡也不能阻止这个事实。这是唯一的机会,宝条会因放松警惕相信他所说的,并且他尚能说出那句话。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不能相信萨菲罗斯;在发生了那些后,在陪伴那人如此之久后。他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做不到。他没有办法。罪恶感令他虚弱地蜷缩,竭力逃避四面八方灼烧的魔晄。
他呼唤着他,即使无人回应,依旧一遍一遍地呼唤。
萨——菲——罗——斯——
魔晄轻轻摇动。像是被从温暖的子宫中剥离,空气逐渐刺痛了裸露的皮肤,他跌落在冷硬的金属上,手肘撞上玻璃。门被打开了。他开始呛咳,一洼又一洼剧毒的液体痉挛着从口鼻涌出,空气里只剩刺鼻的酸蚀味。
有什么人在触碰他。
他向光源伸出手,在被送往下一个刑场之前,竭尽全力抓住对方。
“宝条……我会向你证明的……”
“我才是正确的……比萨菲罗斯更为卓越……并且取而代之……”
“……你所创造的萨菲罗斯,不过是个可悲错误。”
他说出口了吗?宝条听到了吗?四周只有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安静的呼吸声徘徊在他的耳边。然后轻轻地,一双手拍打着他的脸颊。
“醒醒,嗯?醒醒,克劳德。”
他在恐惧中睁大眼,试图聚焦,模模糊糊的银色光影照亮他的世界。萨菲罗斯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他也没有将那些可怕的话说出口,一切都是幻觉,只是他在无尽折磨中的一点妄想。
噢不。
不——
他的英雄找到了他。
“我——!”
他真的说出口了吗?他听到了吗?他不是这个意思,见鬼见鬼见鬼,萨菲罗斯不会那么愚蠢的对吗?他会相信他的解释的,他一直相信他的,不是吗?
“嘘。”萨菲罗斯不失强硬地制止了更多的话语,“你太虚弱了。”他温柔地替他揩去脸上湿漉漉的魔晄,又慢慢梳理打结的金发,喟叹听起来竟有几分满足,“太好了,你还活着。”
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萨菲罗斯,英挺的五官在视野中慢慢清晰,嘴角柔软的笑意渐渐放松了紧绷的心弦。他试探性地、又迫不及待地抓紧萨菲罗斯,沉浸在这个过分美好的幻象里。
不知为何,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
“爱丽丝,你来照看他一下。”萨菲罗斯放下他。当发觉手仍顽固地黏在自己身上时,又轻笑了一声,慢慢拨开了。
“过来。他状况不太好。”萨菲罗斯又说。
犹豫只持续了一瞬,爱丽丝点头,在克劳德身边跪下。这一切简直像梦一样,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在一丁点儿希望都看不到的时候,神明忽然说要有光,然后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啊……那双湖绿色的眼睛……她是那么的美丽……可是为什么饱含泪水……?一滴,两滴,落在他的额头上,带着令人迷醉的温暖。
幸福就像棉花一样,即使小心翼翼地触碰,也会因为太过美好而受伤。
“只是一场梦而已。”令人心碎的微笑,她伸出手,盖住了他被光线刺痛的双眼,世界陷入一片舒适的漆黑,“噩梦总会过去的,克劳德。”
声音戛然而止,空间里只余一片空洞的死寂。那只手开始颤抖,更多的液体滴在他的身上,渐渐地血流如注。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呼吸,呼——吸——。当萨菲罗斯毫无怜悯地拔出正宗时,她脱力地向后倒去,胸口绽开大片血红的花,转眼便枯萎凋零。
“啊——”哀嚎支离破碎,最终变成了地狱般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萨菲罗斯爱死了这绝望的声音。
哭泣的双眼,颤抖的嘴唇,还有如此炫目的憎恨闪烁,令他无法抑制地兴奋。他捧起少年的脸,热烈地亲吻下去;唇舌相接,肆意地翻搅着柔软的舌头与上颚,分离时血混杂着黑色的污秽溢了出来。
这让萨菲罗斯得到了更多的愉悦。他按住克劳德的后颈将他压在地上,脸颊亲密地贴合着血泊,那是爱丽丝的血,意识到这点的少年挣扎起来。
“她在看你呢。”他在他耳边恶意地说道。
黑色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弥散如同闪烁的星云。现在萨菲罗斯知道了,这是杰诺娃的痕迹,也是自己的痕迹。为什么他以前不这么做呢?在克劳德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这件事是如此纯粹而美好,令人心生喜悦。
萨菲罗斯注意到,少年正颤抖着向爱丽丝伸出手,魔法的光芒在他指尖闪烁。
噢。原来如此。萨菲罗斯想起了盖亚绝壁,虽然曾经很在意,但是现在也就只有淡淡了然之感。他冷眼旁观,任凭克劳德在破碎的间隙里凝聚力量。当治愈快要成功时,萨菲罗斯才按住他的手,手指扣进他的指间,牢牢地锁死在一寸之遥的天堑边。
再一次,他真的、真的太喜欢这绝望了。
“——作为奖励,我允许你看着她死去。”
“真难堪啊。”
萨菲罗斯凝视自己的杰作。已经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的身体,被混杂的液体所玷污,奄奄一息地匍匐在脚边。他想,他喜欢那种眼神,空洞的、只能映照着他的身影的,仅属于他的。但是很快,他又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急遽扩大的空虚占据了他,迫切地需要什么来填满。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有点像饥饿,从胃里升腾到心脏;他需要更多,更多,他必须找寻到饱足之物。
“我不会杀你的。”萨菲罗斯告诉他,他确信他能听到,“那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他跨过克劳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萨菲……罗斯……”
他嗡动嘴唇,最后一次吐出这个名字,一些画面和光影闪过,又像海浪抛起的泡沫,转瞬即逝。思维变得麻痹而慵懒,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慢慢沉入黑暗深处,那里永恒的静谧与休憩正在等待。
实验室深处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由绿转黄,进入了待机模式。密码锁闪过海量的数字,几次变换后,滴答一声弹开,深渊的大门渐渐向他敞开。
哭泣声穿透黑暗的帷幕,落在他的心尖上。
“救……请救救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已经不想动了,任何动作都会让他支离破碎。但是他慢慢地爬着,在金属的地板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污痕,徒劳地、无望地爬向声音的源头。好怀念啊……温柔的、令他落泪的声音。他想起热水咕噜咕噜翻腾在水壶里,鸡蛋敲在碗沿被打开,端上桌的小锅冒着蒸汽;当沾着泥泞的靴子踩上地板时,责骂总是不绝于耳……
湿漉漉的银发垂落,带着陈腐的、血腥的气味,密不透风地缠绕他周围。克劳德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从玻璃槽里跌落的女人。她那么美……即使肢体被分割……被冰冷的管道所牵拉……可她真的美得令人窒息……
他无法控制地、困惑不已地向她伸出双手,触碰她冰冷而僵硬的肌肤。蠕动的触手猛地插进他的身体,皮肤上暴起扭动的青筋,它们沿着肌肉、血管、内脏不断深入,将他撕碎又重新拼合,最终完全占据。模糊的刺痛转瞬即逝,他睁大眼,一片朦胧而柔和的白光中,女人向他张开怀抱。
“妈……妈……?”
“嗯,欢迎回家。”
星之花 - 01
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是在拍征兵海报的时候。
后来有段时间萨菲罗斯一直在思考,为何来来往往人员众多,他却一眼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意图减少存在感的问题儿童——安吉尔说只有他认为是问题儿童,但萨菲罗斯觉得这番辩解完全是作为监护人的偏爱,全然不顾自己在安吉尔眼里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是因为身为特种兵被强化过的双眼吗?显然说不通。是因为人来人往唯有那孩子漠不关心地坐在一旁打游戏吗?有点道理,但还是不够。萨菲罗斯反复审视,仔细推敲,最后认定问题出在对方黄金陆行鸟般飞翘的金发上。那实在引人注目,足够激起人的好奇以及……手痒。
皮手套下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克劳德。克劳德·...
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是在拍征兵海报的时候。
后来有段时间萨菲罗斯一直在思考,为何来来往往人员众多,他却一眼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意图减少存在感的问题儿童——安吉尔说只有他认为是问题儿童,但萨菲罗斯觉得这番辩解完全是作为监护人的偏爱,全然不顾自己在安吉尔眼里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是因为身为特种兵被强化过的双眼吗?显然说不通。是因为人来人往唯有那孩子漠不关心地坐在一旁打游戏吗?有点道理,但还是不够。萨菲罗斯反复审视,仔细推敲,最后认定问题出在对方黄金陆行鸟般飞翘的金发上。那实在引人注目,足够激起人的好奇以及……手痒。
皮手套下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克劳德。克劳德·修雷。”安吉尔简单介绍。他正在给打光过的破坏剑喷漆,连头都没抬。金属总是要磨损生锈的,如果他想要维持这把剑的形状和重量,必须定期维护。
萨菲罗斯抱着双臂,指尖在肘部敲了敲,刚刚与他对上视线的男孩迅速把脸埋了下去。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儿子?”
安吉尔抬起头来,因为萨菲罗斯十分罕见地开了个玩笑。但是在他能说些什么之前,杰内西斯已经接过话茬。
“那样的日子
好似幸福将永远持续
但是——”
又来了。安吉尔摇头,忽略掉好友不满的咋舌声,“直接说吧,我听不懂。”
“第二幕。”萨菲罗斯点头同意,“安吉尔,你的帽子有点绿。”
安吉尔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论是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站在统一战线还是他们俩开了个俗气的玩笑,都没有寻常到他能依照惯例回应。他最终放弃般举手投降,“请问关联是?”
“你是黑发。”杰内西斯合上《Loveless》,从讲台上一跃而下,“我们知道,深色是显性基因,你不可能有个金发的孩子。”
萨菲罗斯决定不纠正其中细微的不严谨。
“如果我说是弟弟,是不是我父亲的帽子就有点绿了?”安吉尔好笑地反问。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弟弟,所以绿帽子只能是你的。”
“那么为了我的荣誉,”安吉尔朝男孩那边招了招手,“也为了你们难得的好奇。”
克劳德几乎是马上就注意到安吉尔的动作,不像萨菲罗斯先前假设的沉浸在游戏中,反倒是一直关注着这边。当他与安吉尔对上视线时,明显流露出淡淡的欢欣,可是见到招手的动作后又变成了困惑与迟疑,明亮的色彩从他脸上消失了。但仿佛不希望安吉尔失望似的,他放下平板穿越人群走来。看得出他不大喜欢与人接触,尽量避免目光接触,也踩着不容易碰到人的路线,脚下步伐飞快。
飞快大抵是因为腿短,萨菲罗斯有些恶趣味地想,面上倒是半点不显。他想起了第一次离巢时撒丫子疯跑的小雏鸟,总是三两步就被父母追上。这是杰内西斯告诉他的,发现了神罗英雄的知识盲区令对方觉得愉快,所以意外地慷慨陈词。眼下,萨菲罗斯能确定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毕竟,实在太像陆行鸟了。
男孩躲在安吉尔身后,沉稳的年长者亦没有强迫他什么,只是摸了摸小脑袋——令人惊异的是他的头毛竟然是软的,虽然一松手还是会翘起来,可是抚摸起来时无疑十分柔软。也正是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孩子有多小,安吉尔安抚他的时候需要稍稍弯腰。
“克劳德·斯特莱夫。”姓氏也被说出来的时候男孩似乎有点僵硬,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就是给人这种感觉,“由于某些原因暂时由我照顾。后勤的意思是如果要上学必须登记一个在职监护人,所以暂时记在我的名下。他有点害羞,刚来不久放着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所以这几天会先带着。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们……算了。”最后一句是小声咕哝出来的,但是被提及的二人倒颇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就这个问题发言。
安吉尔说话的时候克劳德一直低着头,也许有点内向,并且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小子。不过萨菲罗斯不太在乎这种小细节,考虑到这么个小东西仰头看他们都吃力,也没必要要求更多。
“因果之缘,梦想也好,荣耀也罢,已然尽失。”杰内西斯已然翻开下一页。
“小拉普索道斯诗人,”安吉尔不得不重申,“我自认为是个粗人,不太理解有限的五章残卷要如何表达那么多不同的意思。所以看在我们打小认识的份上,直接说吧。”
“别说废话。”红发青年言简意赅。
他看出了安吉尔的避重就轻,说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而关于他们如何相遇,为什么要带在身边,还给愿意承担起监护人的责任,则半点解释都没有。不过好友的心思并不难猜,显然是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谈论这些事;而避重就轻,往往意味着背后另有隐情。
所以,杰内西斯更好奇了。
“嗯……我思考一下从哪里开始。”安吉尔摸着下巴沉思,他总是每一句话都深思熟虑,确保将事情处理妥当,“好像轮到我了,杰内西斯,也许晚饭的时候能给你一个更好的答复。”
才想起他们还在拍摄途中的杰内西斯眼神不由得耸肩。
“萨菲罗斯,”最后杰内西斯坐到了银发的大将军身边。沙发不大,他坐得挺远,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安吉尔的方向。沉稳的青年正依照摄影师的要求将巨剑背在背上,伸手勾住剑柄摆出正欲拔剑的动作,坚毅与成熟就是他的主题。“你想的吧?”诗人忽然低声询问。
“不想。”萨菲罗斯也压低了声音回应,仿佛两个间谍在交头接耳。
“骗人,你肯定想摸。”
原来杰内西斯根本没在看安吉尔,佯装正经的他正靠余光瞥着金发男孩;此时对方正百无聊赖,或者说坐立难安,竭力将视线集中在安吉尔身上。杰内西斯几乎能猜到他的小心思,憧憬英雄的孩子在面对偶像时总会无所适从,并试图装作毫不在意。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但是一想到这些情绪大概是因为身边的大将军,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抵触。
萨菲罗斯,神罗英雄,众望所归。
杰内西斯明白这份不快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所以他没有表现出来;况且另一件事转移了他的注意,他们二人因为一只陆行鸟达成了奇异的和谐。
“不想。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自己不想了?”
“是你想摸,别扯我下水。”萨菲罗斯懒洋洋地否认,“走过去,伸出手,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大不了被安吉尔念上一顿。还是说你竟然在害羞?”
“该死的这时候装什么装,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让事情简单点?老老实实地承认你对那陆行鸟一样爆炸的金毛充满好奇,然后我就过去和他说神罗的大将军对他有点兴趣,顺带摸摸他的脑袋把他带过来,回头和你描述一下手感。”
“计划不错。”萨菲罗斯假笑着称赞,“可是听起来我全无好处,为什么我不直接问一下安吉尔呢?”
“因为如果安吉尔知道了,他会怜悯地给你制造机会,而你会因为无地自容下不了手。”沉重地道出事实,杰内西斯不耐烦地催促,“如何?”
“不如何,我拒绝。”
在杰内西斯发飙以前,萨菲罗斯抬手召来了工作人员,以本人不自觉的但仿佛是嘲笑某人智商的语气命令道:“把落在那边的平板电脑拿来。”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男孩听到;即使他没有反应,萨菲罗斯也确信他听到了。
他从穿着工装的路人手里接下平板,一贯的神罗重工风格,铅灰色的金属边缘用激光刻着序列号PHC-005,是神罗研发部门的前沿产品之一,目前还在功能测试阶段。此前萨菲罗斯也收到过一个序列号003的,不过由于相应的软件开发没有跟上,被丢在一边吃灰了。
“……克劳德。”他斟酌了一下使用了这个名字,这个词语令男孩震了一下,萨菲罗斯记下这点,“安吉尔给的东西要收好,流出去对他来说会有些影响。”他晃晃平板,勾引小家伙自己来拿。
克劳德一动不动。
萨菲罗斯挑眉,而杰内西斯对这场博弈来了兴趣。
他摘下手套,修长有力的手带着温度落到屏幕上,熟练地划开界面。一些基础应用,几个简单的小游戏,可以想象安吉尔是打算给克劳德当打发时间的小玩具用的,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萨菲罗斯接着调出收集数据用的后台监控——
『无效操作』
『无效操作』
『无效操作』
……
“哦。”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克劳德站了起来。
克劳德朝他走来。
克劳德蹲去门外。
杰内西斯肩膀耸动,毫不吝啬地嘲笑出声,即使不去看萨菲罗斯的表情也能想象他此时的错愕。而对于一个如此不近人情的家伙而言,仅仅是错愕就足够令人快乐了。
拍摄工作结束后,几名特种兵换上便服稍做伪装,迈向离开圆盘的下行通道。深秋的白昼愈发短暂,五点不到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下,余晖融融,半个城市沉浸在慵懒与温吞当中;但是在圆盘下,令人不适的人造光线斑驳洒落,一个纷乱嘈杂的夜晚正徐徐展开。
杰内西斯大步迈过一泊水洼,与安吉尔并肩前行。他挑剔地掸掉落在肩上的水滴,到处都湿漉漉的。“我以为,你是神罗餐厅的忠实拥趸。”
“尊重食物是很重要的一点。”把怀里的克劳德往上托了托,安吉尔又补充道,“不过,总该有些例外。难得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就当提前庆祝评级考核通过?”
“我还以为你味蕾早坏掉了,没想到还知道什么是正常的食物?”
“我还知道比起你母亲拿手的苹果派,你更喜欢溜去镇上吃炸鸡。”顺口揭了杰内西斯的短,安吉尔熟稔地跟他耍嘴皮子,“她总是苦恼为什么自己孩子的心不在家里,哪怕变着法地做营养均衡的美味佳肴。”
“说的好像哪次没你份似的。”
伴随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一些清晰的图像在萨菲罗斯脑海中被勾勒出来。巴诺拉村,米德加稍北的地方,常年有着充沛的阳光,土地肥沃似黑金,雨水过后细腻得仿佛能挤出油来。绵延不断的大片苹果树在原野上起伏,紫色的果实间杂其中,饥渴的旅人可以随意采摘而不被指摘。
萨菲罗斯安静地倾听,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跟在他们后边;狭窄的巷道挤不出能让第三个人并行的位置,正如同当两名同乡分享着一点过去的小故事时,无话可说的萨菲罗斯只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但是这一次,萨菲罗斯终于有了一点别的乐趣,无所事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克劳德身上。他们对上视线,仅一瞬间男孩便把脸埋进安吉尔宽厚的肩膀,金发像一丛蓬松的毛球,围脖似的拱在颈间。
格格不入的不止一人。他想。
在这样兴致盎然的观察中,路途似乎变得格外短暂,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乏善可陈的老旧矮楼,霓虹灯的招牌坏了几个灯泡,经年的潮湿在墙壁和水管上蚀出了深褐色的水渍。风铃轻轻晃荡了几下,杰内西斯默契地上前一步推开木门,安吉尔抱着克劳德紧随其后,吧台后边的矮胖妇人探出头,结实的手臂在围裙上擦了擦。
“马可欣,加张儿童椅。”安吉尔熟门熟路地招呼着,褐发的胖妇人从吧台下边拎出个小木凳来,安吉尔单手接下后回头问道,“吧台还是四人桌?”
萨菲罗斯无所谓地摇头,束起的银发如月光般流淌,胖妇人眼中一亮,旋即又被忐忑掩去。杰内西斯率先拉开座椅拽出吱呀一声,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四人桌,吧台可不好说话。”
安吉尔颔首,他垛稳小板凳将克劳德放下,“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吧台的座位没有椅背,我担心他会摔下去。”麂皮小靴子一晃一晃的踩在凳子上,粗糙的做工不像米德加这种繁华大都市常见的品种,倒像来自某些荒野地区。
“那你问什么废话。”杰内西斯扔了张菜单给萨菲罗斯。
“毕竟,”安吉尔坐在了克劳德旁边,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一个称职的奶爸,不过自打杰内西斯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我担心四人桌放不下你们这些大长腿。”
店里的位置对他们而言确实有些狭小了。萨菲罗斯稍稍往后靠坐着,他的位置不大好,得缩着脚才不至于与安吉尔撞上。现在他怀疑杰内西斯那么果断就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长腿直直戳到克劳德的凳子下。
特种兵的感官足以让他在进入的一刻掌握整个空间,蛀了虫的窗格、蔫了些许的野花,许久不用的吊扇上黏着油腻的灰尘。空气里浮动着挥之不去的魔晄味,与劣质香薰混在一起,透着股迷离的古怪。
一向尊重他人意见的安吉尔没有询问克劳德,直接向马可欣要了份软贝炖蛋还有小份的苹果馅饼,外加一点覆盆子酱,这么软绵绵的东西无疑给孩子的。他自己则是腌鳕鱼、烤羊腿、酸乳酪以及蔬菜杂汤。萨菲罗斯沉默地注视着菜单,当他随意指了个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是主食的“Tourt”后,同伴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又是这样的默契,萨菲罗斯狐疑地看着他们,最终补充要求其它和杰内西斯的一样。毕竟至少他们的大诗人极其在意形象,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那么,”杰内西斯端正地坐好,双手交叉垫住下颌,“在正餐上来以前,我们的前菜准备好了吗?”
安吉尔了然笑笑,“你们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塔克斯的调查报告?”
当你处在一等兵这样的位置,你不能说领养一个孩子就领养一个孩子,严谨细致的塔克斯会将他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连出生时尿布的材质颜色都记录备案。杰内西斯换了个单手托腮的姿势,懒洋洋地开口:“尼布尔海姆——小得我没听说过——的外乡人,单亲的斯特莱夫家庭,斯特莱夫夫人在分娩后身体状况一直十分糟糕。而就在两个月前,从五台归来的你恰巧走了途径尼布尔海姆的道路,又善良地救助了他们一家。对此我的评价是……这路绕得确实有点远。”
“魔晄炉出了问题算是理由吗?”
“你自己都不信,一个小小的魔晄炉怎么可能惊动一等兵?那里还有别的什么。”
“正确,并且涉及了保密条例。”这不是可以深入的话题,安吉尔简要略过,“不过我在那儿什么也没找到,至少神罗要求的部分。如果不是情报出了错,那就是已经被什么人带走了。”
食物被端上了桌。
房间狭小、光线昏暗,食物看起来就不大上相,闻起来也有些廉价的浓烈。对此萨菲罗斯并没有要求太多,再怎么惨淡也好过神罗餐厅的猪食。他只是有点在意为什么连看起来最耗时的烤羊腿都上了,那个连安吉尔都闻之色变的Tourt还没出现。
而餐桌的另一边,年幼的孩子低垂视线,默默地用调羹挖起蛋来。安吉尔从自己的肉食中每样切下一点堆到男孩的蛋羹上。
萨菲罗斯问了一句,不知怎的红发青年嗤的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
“你会知道的。”
玻璃杯泛冰凉的水汽,萨菲罗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杯沿,那是连啤酒花都没加的粗劣艾尔酒,泡沫里夹着点酸味。他无所谓地杯子,执起刀叉开始切割羊排,末了慢条斯理地问道,“神罗要求的东西没有找到,那么你找到了什么?”
安吉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他摸出一颗魔石放在杯盘碗碟的空隙里。烈火般灼热的色彩流淌在晶体中,一瞬间空气似乎都燃烧起来,呼吸间带着滚烫的温度。但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它便就静静地躺在烤羊腿与熏肉之间,像一颗普通召唤魔石该有的那样。
杰内西斯率先拿起它,来回掂量几下,流光溢彩的赤红比在安吉尔手中时更为显眼。自然魔石,罕见的高级货色,但还是要找个地方召唤出来才能一探究竟。随即魔石被抛给了萨菲罗斯,微微的热意滚落在掌心,但是他没有试图探查,毕竟他对火属性的敏感度确实不如杰内西斯。而且,对他而言魔石并非什么珍贵的东西。
“它该被镶嵌在女神的冠冕上。”杰内西斯轻声赞叹,“我想象不出来它会出现在尼布尔海姆那种小地方,至少该是人迹罕至的荒野、群龙守卫的边境,抑或是通往地底的无尽深渊。”
“我简单地说明一下。”安吉尔轻轻敲了敲桌子,将话题从魔石上拉回来,“这颗魔石是克劳德的。我在尼布尔海姆停留期间他找到了我,希望用魔石交换治疗他母亲的机会。斯特莱夫夫人目前被安置在神罗旗下的军队医院里,在她恢复健康以前,我想我有义务照看他一段时间。”
清晰易懂,简明利落,一贯的安吉尔风格。
杰内西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受不了地叹气,“你说谎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烂——胡椒粉递一下。”
“我以为这个理由挺好?”安吉尔纳闷地拿起小瓶,“况且也称不上谎言。”
“除非你穷到一颗魔石就能把自己卖了的地步。你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想,仅此而已。说实话,反正你从外面捡东西回来养也不是一两次了,在这件事上根本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你怎么看,萨菲罗斯?”
“那么——”萨菲罗斯慢条斯理切下一块小羊排,“为什么是安吉尔?”
这句话是对克劳德说的。杰内西斯马上意识到。魔石交易是一回事,选择与安吉尔交易则是另一回事。一个能认出魔石并了解其价值的乡下孩子,因缘际会地获得了一颗罕见的自然魔石,还恰巧遇上巡视的神罗一等兵,“巧合”已经不足以解释了。
而在他们三人当中,没有人会相信巧合。
“没有为什么。”宽厚的大手搭上男孩的后颈,安吉尔安抚地捏捏,“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仅此而已。”
男孩停下勺子,咽下嘴里的肉糜。他抬起头来时神情有一点困惑,秀气的眉毛轻轻拧着,似乎终于意识到微妙的气氛变化。杰内西斯心想如果这真是一个间谍,成功的基础已经有了一半,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有些特权的。
“修雷先生,”这是男孩头一次在他们面前发出声音,模仿成人的腔调只是令人感觉更加稚嫩,“你可以把我送去福利院,我并不奢求其他,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很聪明。”萨菲罗斯抿了口酒,如他所想,淡得跟水一样,“聪明过头了。”
“萨菲罗斯。”安吉尔神色微变。
没理会安吉尔的变化,萨菲罗斯低低地笑了。他觉得这很有趣。“这么说了之后安吉尔就无法问下去,也不会送你去福利院,是吗?你对他的了解真是非同一般,值得赞赏。”
“萨菲罗斯!”
男孩宝石般美丽的蓝眼睛定定地注视他,看不出生气还是害怕,但也许是……敌意?萨菲罗斯挑眉,“但是有一点你没算清楚,魔石的事安吉尔并没有上报,为了保护你他不会说出去,但是我会。塔克斯介入之后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你,还有你的母亲结局都不会太好。也许我应该介绍一下塔克——”
“过了!萨菲罗斯!”
安吉尔低声喝止。他明白萨菲罗斯这些话没有恶意,甚至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他应该感谢他的。但是他又无法控制地想,这个人总是如此理性,理性得令人感到……难以接近。
“是你太纵容他了。”萨菲罗斯冰冷地回应,但也没显得多上心。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仅此而已。“我一直不明白你那泛滥的同情心。事情一点也不复杂,如果他不解释清楚,那么就把一切交给塔克斯,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不是同不同情的——”
“你正在帮助他接触我们,而通常情况下特种兵的保密级别为二级,连送外卖的过来也要经过几道审核。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会渗透进你的生活,了解你的行程作息,甚至——”
“没那么夸张……!”
“我只是在陈述可能性的一种。事实就是,你没时间管一个目的不明的小鬼,给他些钱送去福利院,这样对你们都好。当然,如果你依旧要坚持那个愚蠢的决定,我不会干预。”
一时之间,空气凝固了。
餐刀在杰内西斯手中转了两圈。他知道安吉尔已经下定决心,没那么容易被说动;他也知道萨菲罗斯的建议相当中肯,如果是他也会建议安吉尔给些钱了事,别惹麻烦上身。不过事实上,杰内西斯也觉得萨菲罗斯想得有点多。
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阴谋……只是想贪些小便宜……尽管在巴诺拉这样的情况不多见,但杰内西斯确实知道附近的村子经常因为利益发生一些小纠纷。他琢磨着也许应当拜访一下斯特莱夫夫人再作定夺。
杰内西斯抬头,于是安吉尔从他的目光中得知,自己是得不到好友的支持了。“我们再看看。”他叹了口气。他总是做出妥协的那个人。“再看看。”
而作为这一切谈论中心的克劳德,除去最开头的一句话,再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我很抱歉,萨菲罗斯。”回去的路上安吉尔忽然轻声说。
他稍微动了动手臂,好让克劳德枕在他肩膀上时能睡得更轻松些。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无论表现得多么成熟,该睡的时候还是睡得一塌糊涂。
“……没什么。”萨菲罗斯有点迟疑地回应,安吉尔总是先道歉的那个,无论错在哪方。但是这次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责任,“我没有生气。”也许是因为杰内西斯去书店取书了,没有第三者的情况下他能稍稍放开一些,而安吉尔恰好是那种能令人敞开心扉的人。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
“我没有担心,安吉尔。要是你连应付一个小鬼的实力都没有,神罗的素质就堪忧了。”
“我知道了。”安吉尔压下嘴角的笑意,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眼角是一撮蓬松的金毛,越过男孩睡得歪斜的脑袋,余光里可以看到萨菲罗斯冷峻的侧脸,“说起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距离上次见面也已经有一段时间,十八岁的青年似乎又高了一点。看起来杰内西斯的某个“小目标”越来越难以实现了。“我第一次知道你,也是在你九岁的时候,一个万众瞩目的天才。”
这个也字透着股意味深长,萨菲罗斯叹了口气,“你说吧,我在听。”
安吉尔向他们介绍克劳德的目的十分明显,他大概是想在平常去的店里,轻轻松松来一次久违的聚会,自然而然地让新成员过渡进来。说起来这还是萨菲罗斯第一次知道安吉尔喜欢什么样的店,不过一切都被他的发言毁了。尽管萨菲罗斯认为,自己并没有错。
“你总是这么的耀眼,杰内家里还收藏了一打你的海报——啊,你别跟他说。”不知道是否有意说漏嘴的,安吉尔又顺带揭了杰内西斯的底,“你跟我们不一样。很不一样。当然,毫无疑问是褒义的,只是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对话,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与我们交谈——杰内挑衅你的那一次,我简直吓个半死。”
萨菲罗斯耸肩,“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们来这种店。”这句话听起来竟有些抱怨的意思。
“总觉得你不会喜欢,”安吉尔打量着青年梳得齐整的银发、纤尘不染的皮衣;即便出于便装的考量没有携带那柄瞩目的野太刀,萨菲罗斯依旧锋芒毕露,“你看起来就是要坐在高级餐厅里,面前的菜必须是一个大盘子里放上一小撮的那种人,高脚杯里的红酒还得是固定产地的。”
“除了糖水一样的酒,还行。”
“那么下次我再邀请你。”安吉意外但又高兴地点头,然后继续方才的话题,“在巴诺拉,地主家九岁的孩子稍稍识些字,但也只会读些童话或者传奇。如果生在农民家会有许多事要做,夏秋割下苜蓿晒干了做牛羊的口粮,冬季则去收获苹果;空闲下来时我经常会在地里挖蚯蚓或者逮青蛙去喂鸡——据说那样下的鸡蛋比较美味。你可能很难想象,逮住一只小青蛙,用线吊着在湖边晃荡,不一会就能钓上块头特大的牛蛙……”
一些平时并不会被提起的细节被娓娓道来,安吉尔很少说这些,太孩子气了。所以当他发现萨菲罗斯的专心致志时,惊讶溢于言表,但他还是就着话题继续说下去:“普通人在九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小鬼。他们傻乎乎的,懂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复杂的心思,最多有点小聪明。”
“你怀里的那个可不是什么普通小鬼。”萨菲罗斯提醒。纵然他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童年,但是普通小孩是什么样他还是有点底的。
“他是。”安吉尔笃定道,“虽然有些敏感和内向,但是和这个年纪的男孩们一样,崇拜着英雄和冒险。”
“萨菲罗斯,克劳德很喜欢你,他看着你的时候眼中全是憧憬。”
“哦?”萨菲罗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管那叫憧憬?”
“没有比那更合适的词。”小小的、蹲坐在角落里的身影,在萨菲罗斯挥动正宗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纯净的蓝色闪耀起来仿佛落进了星芒,几乎是安吉尔所见过为最美丽的色彩,“我拍了照,回头发给你感受一下。”
“他只是不太擅长与别人交流。”安吉尔又补充,没来由的他觉得克劳德与萨菲罗斯有些相似,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大一样,“跟在我身边的一个月,他从来没有主动开过口,有些问题也不会回答。每天点菜的时候我都换着花样,但是至今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唯有今天,他看着你的时候,我意识到他与其他孩子是一样的。”
“所以你还是打定主意要收养他。哪怕以一个拙劣的借口。”对话进行到这里,萨菲罗斯放弃理解了。
其实安吉尔自己也不大理解,他虽然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也没同情心泛滥到这种地步。圆盘下的贫民窟里有多少面黄肌瘦的孩子,永远也不可能顾全。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认识到这一点才是成熟的开始。
而当初小小的孩子举起流淌着火焰般瑰丽色泽的魔石,向他提出交换时,也只是单纯地要钱而已。但是安吉尔无法忘记那时的场面,纵使男孩的衣服磨得掉色起毛、金发与脸颊也蒙上了泥泞的污水,望向他的眼神却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迷惘、失意,焦急、谨慎、怀疑。
最深处却透着坚定无比的希望。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它们太具有感染力了。
安吉尔摇了摇头,将回忆甩出脑海,“不会有事的,连塔克斯都不能从他的履历里找出点不对劲——除了那个不知名的父亲,不过我认为这是最无所谓的部分。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安吉尔试图说服萨菲罗斯,也像是要说服自己,“看在我的份上,稍微满足他对英雄的憧憬吧。”
“……如果你这么希望。”
这算是同意了,对于萨菲罗斯来说,这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稍稍偏过头去,忽然发现那一团炸开的金毛就在眼前,随着行走带起的风微微摇晃着,毫无防备。他盯着小小的金毛脑袋看了一会儿,看得连安吉尔都不由得侧目,“怎么了?”反正这一次,安吉尔是没能猜透萨菲罗斯的心思。
萨菲罗斯收回视线,“没什么。今晚我点的那个Tourt是什么?到最后也没出现。”
“那个啊,”安吉尔翘起嘴角,不像杰内西斯那般要笑不笑的讽刺,稳重的笑容在他脸上是如此温和敦厚,“下次再一起来吧,我会告诉你的。”
#本次更新做出如下变动:
1. 安吉尔与杰内西斯由一等兵变更为刚通过二等兵评级审核
2. 年龄变更:萨菲罗斯17→18,安吉尔19→17,杰内西斯18→17,克劳德7→9
3. 一些人物关系的修改
【sc】警惕1st的高级诈骗
*ac萨(假装失忆回到cc时期)xac云
*诡计多端的萨老师
*交党费
克劳德再遇到萨菲罗斯是在送快递的路上。
芬里尔的发动机还保持着滚烫的高温,克劳德已然凭借着肌肉记忆,干脆利落的抽出六式,猛的朝萨菲罗斯劈砍过去。
刺耳的冷兵器碰撞声炸开在两个人耳边,克劳德眼神中是再难动摇的坚定,他不会放过萨菲罗斯,即使他会再度复活,克劳德依旧会拼尽全力斩杀他。
“克劳德?”以正宗抵挡的男人翠绿色的瞳孔里流露出迷惑不解,这份迷茫甚至弱化了尖锐的蛇目。
敏锐的捕捉到这点异常的克劳德没有放弃攻击,他猜测这或许是萨菲罗斯的又一个诡计。几下变幻的招数是克劳德拿手而且擅长的,他敢保证自己......
*ac萨(假装失忆回到cc时期)xac云
*诡计多端的萨老师
*交党费
克劳德再遇到萨菲罗斯是在送快递的路上。
芬里尔的发动机还保持着滚烫的高温,克劳德已然凭借着肌肉记忆,干脆利落的抽出六式,猛的朝萨菲罗斯劈砍过去。
刺耳的冷兵器碰撞声炸开在两个人耳边,克劳德眼神中是再难动摇的坚定,他不会放过萨菲罗斯,即使他会再度复活,克劳德依旧会拼尽全力斩杀他。
“克劳德?”以正宗抵挡的男人翠绿色的瞳孔里流露出迷惑不解,这份迷茫甚至弱化了尖锐的蛇目。
敏锐的捕捉到这点异常的克劳德没有放弃攻击,他猜测这或许是萨菲罗斯的又一个诡计。几下变幻的招数是克劳德拿手而且擅长的,他敢保证自己绝无破绽,面对萨菲罗斯只能这样稳健。
但这次不同,克劳德感受到萨菲罗斯接的有些生疏。虽然还是没有伤害到他一丝一毫,但更像是临时招架,要不是萨菲罗斯卓越的实力在,克劳德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这次会轻松解决萨菲罗斯。
“神罗士兵,克劳德斯特莱夫。”萨菲罗斯明显的皱紧了眉头,克劳德也愣神了一瞬,他太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克劳德摆出防御姿态,他不会轻信萨菲罗斯,“你又在谋划什么。”萨菲罗斯没有把握住机会攻击,神色严肃的说:“反省你现在的行为,攻击直属长官,下班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检讨书。”
第七天堂内,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克劳德身后的萨菲罗斯,玛琳的表情尤为愤恨。
“所以你是说萨菲罗斯现在的记忆倒退回了7年之前?”蒂法很显然也不相信这个事实,克劳德没有收回六式,防备着任何意外情况,单手扶额也觉得这件事非常难解释:“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他还对我袭击他这件事耿耿于怀,要我晚上之前写一份报告给他。”
玛琳柔嫩的脸上是十分的讨厌,以往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小姑娘,“骗子!他一定是个骗子。”被蒂法护在身后的玛琳非常坚定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蒂法也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谁都有可能变好,唯独萨菲罗斯不可能。
克劳德也是经过多番测验才肯同意萨菲罗斯跟回来的,他侧身跨出一步,给萨菲罗斯让出空间,抬头对他说:“就像上午对我做出的表情那样,笑一下给大家看看吧。”
柔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笑容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蒂法直接震惊到失语,嘴巴一张一合的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玛琳也犹豫了,她能感受到这样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刚刚进门的顾客不明所以,看着高大帅气的萨菲罗斯问蒂法道:“真是帅气啊,这是新招的员工吗,如果克劳德不同意我的求婚,那我觉得这位可以成为我的新目标了。”
“这间房间暂时给你用,只暂时收留你一晚,明天随你要去哪。”克劳德打开一间客房,这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如果有什么异动他能立刻制止萨菲罗斯。
萨德罗斯看着这间不大又朴素的屋子,环视一圈没有进去:“克劳德,你似乎很讨厌我。”克劳德看着萨菲罗斯不掩饰的说:“很讨厌。我在第七天堂已经把你之前所做的事复述给你了,我没有理由替别人原谅你。”
面对强烈的恶意,萨菲罗斯倚靠在门边,“即使我失忆了?”克劳德看着他已经不怎么明显的蛇瞳:“对,只要你还是萨菲罗斯。”
尴尬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持续攀升,最终克劳德败下阵来,他随便给萨菲罗斯指了一条路:“你可以回神罗,去找路法斯,总之不要在我身边。”
面对这样的提议,萨菲罗斯反而向克劳德提出这句话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让我自己留在这,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也只有你能阻止我。”说完这句话,萨菲罗斯就自觉的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清晨的克劳德疲态尽显,他没有睡好觉,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因为昨晚萨菲罗斯那番话。该夸他不愧是萨菲罗斯吗,所有事都能考虑的这样周全。克劳德拿不定主意,他决定今天推掉工作,去问问大家。
萨菲罗斯坐在第七天堂的吧台处,似乎是昨天那位熟客宣传了第七天堂新来了一位帅哥,今天的客人量一下子就翻倍了。
蒂法没办法,听完克劳德的犹豫就去吧台忙活了,玛琳纠结了一会,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忧虑,“如果他不在这里,就会伤害到别人吗?”
玛琳的提问很关键,连克劳德都不知道答案,克劳德回答她:“我会尽力保护你们。”丹泽尔咬了咬下嘴唇,也说道:“我们至少有你在,所以我觉得应该让他留下。”
克劳德看着丹泽尔,这个孩子一直很坚强努力,有着他都不曾有的冒险精神。玛琳又低头思考一会:“其实克劳德心里有答案了吧,去做吧,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没错,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尝试吧。”蒂法站在吧台处,微笑着同意玛琳的话。在一旁的萨菲罗斯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不曾表态。
看在克劳德面子上,萨菲罗斯暂时留了下来。对于现在的萨菲罗斯而言,原本的下属现在成了自己的老板,不适是有的,但稳定有礼的性格让他很快就融入进了这里的生活。
“你暂时跟着我,不要远离我的视线范围。”克劳德怎样都不放心萨菲罗斯,他把远距离的快递业务都拒绝了,在第七天堂周围做一些万能帮手的工作。
灾后重建的工作井然有序的进行,克劳德万能帮手的工作也炙手可热,对于现在的克劳德而言,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他也只是收取小部分的薪资。
这次的任务是帮一和年迈的老奶奶找回她的小猫。像这种杂活一般没有人肯接,费时钱又少,但克劳德不介意。
老奶奶先是拉着克劳德看了她和小猫,一本相册里,猫咪几乎每一张都出现了,能看得出老奶奶很疼爱这只长毛的橘色猫咪。
克劳德临走之前对老奶奶说:“我会尽力找回的。”老奶奶的笑容伴着阳光的温度,缓缓的说:“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的。”
整个星球的重建都在继续,克劳德在周围的废墟里寻找着那一抹橘色。萨菲罗斯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安静的仿佛就像一只幽灵。
顺滑高调的白发和贫民窟的调性实在是不相符,萨菲罗斯的气质融入不到平民里。发丝飘散出优美的弧度,始作俑者也毫无觉察。
翠绿的瞳色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色彩,萨菲罗斯的蛇瞳随着克劳德翻找的动作愈发明显,他就像是一条盯紧猎物的巨蟒,只等一个时机把对方缠绕窒息,不死不休。
“萨菲罗斯你……”克劳德本来想确定这个安静的挂件还在不在,一转身就发现萨菲罗斯的左手距离他的脖颈近在咫尺,克劳德瞳孔收缩深觉不妙。
萨菲罗斯的速度远快于克劳德,一把抓过克劳德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克劳德反应过来,刚要发作就听到原本站立地方,头顶顶棚塌陷的声音。
两轮的惊吓都很突然,克劳德看了一眼塌方,又看着萨菲罗斯问:“你是在救我。”萨菲罗斯和克劳德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低头,这就显得他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
“是的,很危险。”他没有否认。克劳德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萨菲罗斯没有松开克劳德,很自然的微笑解释说:“这样会更安全,我怕我会吓到你,你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我不是吗。”
萨菲罗斯不介意克劳德讨厌他,说出去后反而让克劳德觉得不好面对他。轻松的就离开了萨菲罗斯的怀抱,放在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萨菲罗斯的纠缠就像渔网,越是挣扎捆扎的越紧。
“如果你真有这么好心,就去找猫。”克劳德心里还有委托,萨菲罗斯现在也不是1st了,让他帮忙找完全不过分。萨菲罗斯没有忙着接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上面坍塌的地方,对克劳德说:“明明是近在咫尺。”
萨菲罗斯纵身一跃,比猫咪的速度还要快几分,伸手一抓就提起了橘猫的后勃颈,阻止了它逃跑的行为。克劳德不禁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眼熟,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疼。
橘猫在萨菲罗斯手里挣扎的很激烈,看来它也不喜欢萨菲罗斯。如果是正常的萨菲罗斯,会非常愉快的欣赏橘猫的挣扎。但是现在在克劳德面前的萨菲罗斯,逗了橘猫两下,还讨好似的摸了摸它的下巴。
“我一定是在做梦。”克劳德感觉这样的画面和现实太割裂了,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光怪陆离。同时萨菲罗斯也把玩着自己长发的橘猫递给克劳德,“它看起来不太喜欢我。”
这样不爱强求别人的萨菲罗斯实在是不多见,橘猫也发觉自己离“银毛线”越来越远,看着克劳德,不自觉的哈了他。对于这种事克劳德见怪不怪,他不是招猫喜欢的体质,威吉的三只小猫最初见他也是这个反应。
“你抱着它吧,我们回去交差。”克劳德决定暂时信任一会萨菲罗斯,一旦他有异动克劳德会把猫瞬间抢回来。
房子里的老太太已经等候多时,她惊喜的看着萨菲罗斯怀里的长毛橘,亲切的呼唤:“你知道你让我多担心吗克劳德。”
长猫橘听到自己的主人在叫它,一下子就从萨菲罗斯怀里蹦出来。听到这个名字的两个人都是一愣,萨菲罗斯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向克劳德,两个人视线交汇,只不过克劳德很快避开了萨菲罗斯。
意识到气氛不对,老太太问:“怎么了?”萨菲罗斯先克劳德一步开口,“为什么会给它起这样一个名字。”
这个问题让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她激动的描述原因:“我那天捡到它的时候,它正在角落的纸箱子里瑟瑟发抖,当我抱起这个小家伙往回走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连成一片的火烧云,被阳光照成橘黄色的云朵和它的毛色一样,为了纪念这天,我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听完这个故事的克劳德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他对老人说:“既然工作已经完成,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老妇人也很感激两个人的帮忙,说:“我腿脚不方便,钱放在门口的盒子里了,你自己拿就可以。”
克劳德先行一步离开,萨菲罗斯也没有理由在这久留,转身准备离开,就听到老人的声音传来:“猫和人一样,越是步步紧逼,越是会两败俱伤。”
萨菲罗斯侧脸斜盯着老人,蛇瞳尖细锐利,老人看到了后也不觉得可怕,只是轻描淡写道:“吓唬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用,我的小云在我膝上睡觉呢。”
“我们还有别的委托,不要耽误时间。”克劳德去而复返,萨菲罗斯只好跟着他离开了这间房子。
离开的时候,萨菲罗斯下意识的看了眼天空,万里无云,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克劳德看他这样在意,以为他是想念他的单翼翅膀了,“忘记怎么展开翅膀了吗。”
萨菲罗斯总是一个行动快过话语的人,他展开宽大的单翼,飘落的羽毛一点也不比以前少,“没有。”克劳德疑心还没有消散,这可是萨菲罗斯,“你为什么会记得,七年前你还没有翅膀吧。”
“这就像你出生时会自然的呼吸。”萨菲罗斯面不改色,一副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可我就是很坦然的态度,反倒让克劳德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多疑。
接下来的任务困难程度也相差无几,至多是冒出的几只怪物,也会被萨菲罗斯轻易的斩杀。克劳德清点着自己今天报酬,比起送快递的薪酬要低不少。即便如此,克劳德仍旧从长椅上起身,去旁边的贩卖机里给萨菲罗斯买了一瓶苏打水。
“今天的报酬。”克劳德可不是神罗那种无良公司,在包吃包住的前提下,他还是会从报酬里抽成,给萨菲罗斯工资的。萨菲罗斯没有意见,没有负担的接下,单手打开易拉罐品尝一口:“味道还不错。”
克劳德见识到了萨菲罗斯太多不一样的一面,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萨菲罗斯喝饮料的行为,喃喃道:“真不敢相信。”他自以为萨菲罗斯听不到这样小声的吐槽,没想到他自然的接话,“是没有品尝过七年后的味道。”
临近冬天的米加德天暗的格外早,才五点太阳已经隐去了踪迹。克劳德抬头看着即将来临的黑夜,连明亮的瞳色也随之黯淡。“萨菲罗斯,我改变主意了,你回到神罗吧。”克劳德不是一个善变的人,他甚至相当固执,就像陆行鸟一样。萨菲罗斯声音平和,询问原因:“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在克劳德注视黑夜的时候,萨菲罗斯的翠绿色的眼眸渐渐深邃锐利,用余光一直观察着克劳德的微表情。克劳德的理由也很充分:“因为你是将军,是神罗的英雄。”克劳德停顿了很久,“贫民窟离你很远,就算你一直失忆,你在这也找不到归属感。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就是我曾经把你也当作我的英雄,时至今日我也不能否定。”
年少时的偶像,即使是在后面成为了恶龙,那也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克劳德说到底还是自卑内秀,他不觉得自己能和萨菲罗斯相提并论,萨菲罗斯也不该接触他的生活。
“真想让你听听杰内西斯和安杰尔是怎么评价我的。”萨菲罗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克劳德自然也知道这两位前辈。萨菲罗斯收回注视着克劳德的目光,也随他把视线投入隐秘的天空中,“我忘记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感觉也无法弥补。至少我第一个回忆起你时的感情,不是怨恨也不是痴迷,我只是想单纯的找到你,确认你是否还在。”
这样直白的话倒是让克劳德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萨菲罗斯身上,克劳德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叹气道:“随便你。”
头一个月,克劳德还无时无刻的跟在萨菲罗斯身边,和从前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他真的害怕萨菲罗斯突然发疯,
直到第二个月快要结束,克劳德不得去送一个重要的快递,他临走之前叮嘱蒂法:“如果他有任何异动,不要应战即刻离开。”玛琳和丹泽尔已经被克劳德提前送到了第五贫民窟的孤儿院里去做义工,孩子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并不是每天都会有合适的万能帮手的工作,于是萨菲罗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在第七天堂里当起了调酒师。
蒂法甚至觉得每次萨菲罗斯当值的时候,第七天堂比蜂蜜馆还要热闹。
萨菲罗斯的品味很不错,以至于他调得酒都是贫民窟不曾出现过的,而且意外的受欢迎。蒂法观察过了,他每次调酒的量也不同,没有规律,完全就是看心情。当然也不管客人的诉求,无论是要烈酒还是清淡的鸡尾酒,萨菲罗斯都不会答应。
但只有一个规律被蒂法摸索了出来,那就是克劳德在场的时候,萨菲罗斯总会把酒调的清爽微甜,柠檬的果酸伴随着气泡水的破裂飘散在每一处。
然而在蒂法看来,克劳德其实更加苦涩内敛,看似清爽不近人情的薄荷味其实在掩盖苦艾酒带来的苦难。也不知道萨菲罗斯哪里来的滤镜,不过可能于他而言,克劳德就是这样甘甜的存在。
蒂法不能忘记自己的父亲和爱丽丝,但她猜测,如果是父亲和爱丽丝还在的话,或许会再给失忆的萨菲罗斯一次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和萨菲罗斯相安无事的原因。
今天萨菲罗斯的表现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蒂法之前是替被客人搭讪的克劳德解围,现在她又要替萨菲罗斯解围。
“或许我该限制一下每天的客流量了。”蒂法在水池旁擦拭着杯子,萨菲罗斯不紧不慢的背对她整理着酒柜,“没有人会嫌弃钱多。”
这话说的不错,蒂法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这次工作的路程太远,克劳德应该是赶不回来了,她说:“克劳德今晚上应该不回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整理。”
萨菲罗斯看着琥珀色,装在瓶子里的烈酒,其中映射出蒂法忙碌的身影,萨菲罗斯问:“蒂法小姐怎么会这么确定。”
蒂法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抽空回答他:“克劳德没有家的这一个概念,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在他心里这里也许只是个落脚点。”
听完这话萨菲罗斯一挑眉,也是,克劳德的家就是被他亲手烧毁的,既然已经有了第一次,萨菲罗斯不介意做第二次第三次。
逐渐凝聚的蛇瞳从瓶身的反光观察者这里的地形,正当他转过身准备实施计划时,第七天堂的大门被骤然推开,和克劳德一同进来的还有冬季的冷风。
克劳德气喘吁吁的奔向在吧台处的萨菲罗斯,双手支撑在木质的桌面上,看着萨菲罗斯说:“终于。”
他终于赶回来了,看着萨菲罗斯没有毁天灭地,克劳德累的瘫坐在椅子上,萨菲罗斯都能感受到沾染在他身上的风霜还没来急抖落。
蒂法看起来很意外,她也感受到了寒冷,从一旁拿了毯子披在克劳德身上,“你不用担心,萨菲罗斯今天在帮忙,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为他调了一杯酒,这次连蒂法都没看出其中有什么章法,直到最后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萨菲罗斯该不会是心绪杂糅,随便做的吧。
将调好的酒递到桌子上,克劳德真的太过疲惫,他没有注意到当自己握住酒杯的时候,萨菲罗斯的手还没来得及离开。转瞬即逝的触碰连一向敏感的克劳德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抿了一口酒,静静地试图从里面寻找回自己的灵魂。
他真冷啊,就像自己一样冷。萨菲罗斯忍不住这样想。
原本以为下一次的接触会是很久之后,起码萨菲罗斯觉得感受到克劳德的温度也会是从正宗上留下来的鲜血。克劳德把六式随手放到门口,自从萨菲罗斯来到这里,他都是把刀放在床头,克劳德坐在家里唯一一张桌子旁边,把今天的收入摆在桌上,拿起一旁的账本入账。
“我把食物带回来了,你拿去厨房热一下。”放在之前克劳德肯定不敢这样使唤萨菲罗斯,从前的萨菲罗斯也肯定不会去做。但等到萨菲罗斯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时,克劳德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浅浅又匀称的呼吸让人不舍得打扰,萨菲罗斯把克劳德压在手底下的账本抽出,上面的账还没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歪歪扭扭的,看来是困极了。萨菲罗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眯起眼睛打量起昏睡的克劳德,很期待他醒来时惊讶错愕,恐慌的表情。
“萨菲罗斯,衣柜......”听到克劳德在叫自己,萨菲罗斯下意识的回应:“什么?”克劳德缓缓地从桌子上爬起,“钱够了,明天就能帮你买个衣柜了。”
克劳德的家里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就连这张桌子都是蒂法硬搬进他家的。克劳德的生活朴素之极,他一个人生活是勉强凑合,但有了萨菲罗斯就不同了,凑合的生活明显满足不了两个人的需求。
“还有冬天的暖炉保暖的衣物和棉被。”克劳德之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事,现在一算竟然要这么多钱。克劳德又停顿一下,继续道:“阁楼的窟窿也许也补,厨房也许也需要翻新,二楼的卫生间也要改造水管。”
萨菲罗斯被克劳德说的很迷惑,他不懂克劳德费心劳力的做这些干什么,两个人都有杰诺瓦细胞,这些事未免太多此一举了。即使如此萨菲罗斯也不能直说,他只能说:“我没有那么娇贵。”
真的是太疲惫了,一长串的账单告诉萨菲罗斯克劳德今天接了几倍量的工作,这样的强度连杰诺瓦细胞都弥补不了。克劳德困得就像是没睡好觉的陆行鸟,困得直点头但仍旧梗着脖子嘤嘤的和饲主对话。
在克劳德的头马上要和桌子亲密接触之前,萨菲罗斯单手捧住克劳德的脸。温暖的鼻息和刚刚冰凉的手指天差地别,就好像不是来自同一个人,柔软脸颊的触感配合着体温渐渐活跃了萨菲罗斯常年都不再激烈的血流,有一瞬间萨菲罗斯以为自己还是个人类。
克劳德眼神困倦的看着萨菲罗斯说:“你不是要在这里生活吗,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缺什么我们之后再慢慢添。”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后,克劳德渐渐不再对萨菲罗斯警惕,慢慢的放开了对他的管辖。连一向不亲近他的玛琳,都肯和他主动示好。
萨菲罗斯的银色长发虽然好看,但是在生活和工作中有许多的不方便,在第五次工作中头发打结缠绕到别处,克劳德帮他解开时,萨菲罗斯淡淡的说:“剪短吧。”这话让克劳德也忍不住皱眉,虽然他不是非常在意外表的人,但是也明白有些人对头发的执念,“不再考虑了吗。”
“只是麻烦而已。”萨菲罗斯更讨厌不去解决难题。在一旁的玛琳听完了全程,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两人身边,搬着个椅子来到萨菲罗斯身后,吐槽两个人道:“克劳德和萨菲罗斯都是笨蛋。”
轻松的站到椅子上,玛琳快和克劳德齐高了,她从手腕上摘下一根皮筋,对克劳德说:“看好咯,我只教克劳德一次。”说着玛琳麻利的给萨菲罗斯扎了个马尾,骄傲的叉腰道:“这就是女孩子的高明之处啦。”
于是玛琳从前的皮筋就到了萨菲罗斯的头上。
越到深冬越是寒冷,克劳德在临出门前看着电视上的天气报道,把衣架上的毛巾摘下来围在萨菲罗斯脖子上,顺便遮住了他的深V。“今天下雪,难道你在神罗的时候没人提醒你天气吗。”萨菲罗斯没拒绝,单纯回答他的问题道:“没有人会管我的,克劳德。”他是神罗的将军,没人能管得了他。
两个人同一时间出门,萨菲罗斯要去代替克劳德处理万能帮手的工作,而克劳德本人要去送快递。萨菲罗斯看着即将发动的芬里尔,再轰鸣声响起之前对克劳德说:“雪天路滑,从前神罗的驾驶课上应该教过你不要超速行驶。”
克劳德戴上墨镜,用同样的话回复萨菲罗斯:“没有人会管我的,萨菲罗斯。”
这次的工作比萨菲罗斯预想的要困难,他甚至在任务结束的时候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听话的完成这项工作。怪物的血从刀尖滴下,他觉得怪异丑陋。
簌簌落下的雪花已经在地面薄薄铺了一层绒毯,萨菲罗斯仰头看着灰白色的天空,他感觉到了冷,不是因为天气,这种冷从内心传来,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冷的很痛苦,冷到快要发疯了。
外面已经飘起了暴雪,克劳德因为突如其来的雪灾只好折返回家。算算时间,就算再怎么麻烦的工作,萨菲罗斯应该也早就完成回来了。眼见雪越来越大,克劳德决定自己的不能再等了,他冒着风雪准备去寻找萨菲罗斯。
茫茫的大雪已经把房屋都盖上了一片银白,克劳德有些担心这些雪会影响到他找同样白发的萨菲罗斯。
黑色的羽毛被大雪裹挟着飘到克劳德面前,在纯白的景象中尤为扎眼。克劳德抬手握住其中一片羽毛,抬头四处张望寻找着萨菲罗斯的踪迹。
也就是在一瞬间,克劳德四周的白雪不再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片深黑色的羽毛。萨菲罗斯站在克劳德面前,低下头沉默不语的看着克劳德,冬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融为一体,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银白色睫毛上的落雪,被祖母绿色的眼眸衬托出来,未曾融化。
克劳德被这副模样的萨菲罗斯惊得说不出话,直到黑色的单只羽翼也被雪镀了一层银,他才考虑好最合适的开场白:“欢迎回家。”
萨菲罗斯低头抱住克劳德,保护好他唯一的热源,“我回来了。”
擅长写一些不那么疯批的疯批1
先从re入坑的,听说过深情隐忍攻的大名,通关后觉得是有点变态,但是做为boss能感觉到太放海了,官方带头磕?
然后又去补了本传,啧,觉得老萨玩的是真变态啊。
又去看了ac觉得他俩其实是双向奔赴(?
补完cc,大喊:宝条!我不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