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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蓝憬。

【蒲熠星中心】陨星(上)

新粉报道,还请各位学分多多指教。


阅前须知:

  1. 全员主蒲熠星,蒲all蒲无差,其余友情向,半现实向

  2. 背景框架是无限流形式,部分设定参考《全球高考》

  3. 第一次尝试写无限流,可能有不太严谨的地方,如有错误还望指出

  4. 注:蒲熠星为1号玩家,全系统共七个副本,休息室开放有时间

  5. 全文共4万+,因为太长分成了上下篇

  6. 人物属于他们自己,ooc归我

  7. 刀子预警,雷者勿入

  8. 最后感谢好友@今衣辰 的大力支持和倾情改稿


若以上都可,正文如下:


——你见过星星陨落的样子吗?


01.

他们被困在这个破空间里已经有...

新粉报道,还请各位学分多多指教。


阅前须知:

  1. 全员主蒲熠星,蒲all蒲无差,其余友情向,半现实向

  2. 背景框架是无限流形式,部分设定参考《全球高考》

  3. 第一次尝试写无限流,可能有不太严谨的地方,如有错误还望指出

  4. 注:蒲熠星为1号玩家,全系统共七个副本,休息室开放有时间

  5. 全文共4万+,因为太长分成了上下篇

  6. 人物属于他们自己,ooc归我

  7. 刀子预警,雷者勿入

  8. 最后感谢好友@今衣辰 的大力支持和倾情改稿



若以上都可,正文如下:





——你见过星星陨落的样子吗?




 

01.

他们被困在这个破空间里已经有十五天了,每个人都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十五天前,他们无意中被选为玩家卷入这场大型游戏中,从此被迫开始了亡命之旅。

 

这个游戏和密室大逃脱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都是通过破解各种各样的难题、闯过一个个关卡来逃生。只不过在逃生的过程中会随机触发游戏,唯有赢得游戏才不会被淘汰。

 

录制密室大逃脱时,节目组就算布置的再真也是假的,他们不会遇到任何生命危险,他们需要考虑的无非是题目的难易和通关的速度。

 

而这个游戏不一样,这个游戏里,场景是真的,NPC是真的,机关是真的,惩罚是真的,危险是真的,淘汰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游戏的过程中,他们见过太多玩家死亡的场景,就连他们自己都几次险些丢了命。

 

在求生本能的逼迫下,他们一次次创造奇迹,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终于到达了这个游戏的最后一关,不过也快到极限了。

 

邵明明几乎破了相;

石凯身上许多地方都挂了彩;

唐九洲的额角包着厚厚的纱布;

齐思钧颈侧盘旋着一条恐怖的疤;

周峻纬腹部豁大的口子还在淌血;

郭文韬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缠满了绷带。

 

至于蒲熠星,他胸前的伤口不小心受到了感染,正在发烧。

 

一屋子的伤兵残将,和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未知的危险。

情况糟透了。

 

 

 

 

他们或站或坐地缩在一条幽暗又隐蔽的走廊上,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邵明明看了看低着头沉思的周峻纬,以及正和郭文韬说着什么的齐思钧,又看向靠坐在墙角低喘着气的蒲熠星,走到他旁边蹲下,轻声问:“阿蒲,你感觉怎么样了?”说着用手背碰了碰蒲熠星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蹙着眉头道,“还是好烫。”

 

“没事,已经不怎么晕了。”蒲熠星摇头,勾了勾嘴角以示安慰。

 

石凯听出他的嗓音有点哑,连忙把包里还剩的半瓶矿泉水拿出来拧开递给他:“你先休息会儿,别想了,有他们呢。”

蒲熠星接过矿泉水瓶灌了口,点了点头:“嗯。”

 

“怎么就没有看到退烧药呢……”唐九洲快懊悔死了,怎么说蒲熠星胸口这道伤也有他一半的原因。他在旁边急的团团转,不时看两眼蒲熠星,一不小心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那是在第四个副本的时候,他们在一栋山间别墅里。唐九洲因为一时大意掉了队,被别墅的主人抓起来关进了顶层阁楼里。更险的是,这户人家的儿子和唐九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于是他假扮唐九洲混入了他们的队伍。

 

大概是这栋别墅特有的一种幻象加成,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直到后来他们不小心触发了机关,离‘唐九洲’最近的蒲熠星下意识地护着他躲开了飞来的斧头,结果被‘唐九洲’反咬一口,摸出匕首就朝他胸口刺了过去。饶是蒲熠星反应再快,匕首也在他胸口上划下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登时染红了他的白色T恤。

 

“蒲熠星!”邵明明尖声叫道。

“唐九洲你疯了吗?!”石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唐九洲。

 

“他不是唐九洲!”蒲熠星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迅速与‘唐九洲’拉开了距离,朝众人喊道。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跟着他们的唐九洲一直是假冒的。

 

听到响动立马赶来的郭文韬与蒲熠星两个人联手,三两下就制服了冒牌的唐九洲。

 

郭文韬将用绳子捆得死死的冒牌货丢给周峻纬,转头抓着蒲熠星的手问:“你怎么样?刀口深不深?”

 

“还好,只是划了一道,不深,就刚那一下有点疼。”蒲熠星如实说。

“衣服脱了,我先给你上药。”郭文韬拽着蒲熠星往旁边的椅子上按,跟在他身后的邵明明及时递上了药箱。

“我自己来吧。”蒲熠星看着药箱说。

“你来什么来,你自己能消毒和缠绷带吗?”郭文韬怼道。

“哦,韬韬好凶。”蒲熠星低下头委委屈屈地小声嘟囔。

郭文韬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衣服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蒲熠星在郭文韬的眼神威势下飞快地上手脱了自己的衣服并乖巧地坐好。

 

邵明明“噗呲”笑了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憋了回去。

 

 

 

在周峻纬和齐思钧的连环逼问和蒲熠星一针见血的助攻下,他们成功从这个冒牌货口中套出了唐九洲所在的位置,并与真正的唐九洲取得了联系。

 

“喂,九洲,唐九洲,听得见吗?”蒲熠星打开了从冒牌货身上搜出来的对讲,喊道。

 

破旧、狭小、寂静的阁楼里,已经被困了五个小时的唐九洲用胳膊抱着双腿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墙角,饥饿感和无力感源源不断袭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他甚至绝望地想,是不是他太笨太没用了,他们不要他了。

 

当声音在阁楼里响起的时候,唐九洲欣喜地差点整个人跳起来。他急忙起身找了一圈声音来源,最终发现了桌上放着的人偶的眼睛里有个摄像头。他走过去拿起人偶放到嘴边,有些颤抖地问。

 

“是蒲熠星吗?”

 

“是我,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但是我被困在房间里出不去……房间,房间里我都找过了,这个门是被外面反锁的,我,我打不开……它也没有窗……”过度的恐慌和刹那的欣喜令唐九洲有些语无伦次。

 

“好,九洲,别慌别慌,我们现在正在往你那边去,马上就能到,你乖乖待着,别怕,大家都在呢,我们肯定能把你救出来的。”

 

蒲熠星特有的口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单是听着就让人身心愉悦。

此时的唐九洲就像是深海里溺水的人在即将要沉下去时突然抓住了旁边飘来的一块木板,在他抓住那块木板时,他就知道他得救了。

 

他肯定能获救。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和唐九洲说话,安抚他的情绪。

“九洲别怕,哥哥们马上来了。”

 

“好。”唐九洲蓦地红了眼眶。

他们没有丢下他,这简直太好了。

 

接下来他们和唐九洲持续保持通讯。周峻纬、齐思钧和石凯三个人押着那个冒牌货,谨防他中途逃走,邵明明和郭文韬则跟在蒲熠星两侧,时刻提防像刚刚那样的突如其来的意外。

 

蒲熠星站在阁楼的大门前,询问了唐九洲一些阁楼里的细节后,迅速解开了门上的六位数密码并打开了门。

 

“蒲熠星!”

门打开的一瞬间,早就守在房门旁的唐九洲像是瞄准目标的愤怒的小鸟一样直直扑向蒲熠星,撞得蒲熠星整个人踉跄了下,得亏郭文韬及时扶了一把。

愤怒的小鸟现在又变成了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大兔子,死死地扒在他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微微颤抖。

“好啦,哥哥们说了会救你出来就一定会救你出来,你看这不是来了吗……嘶——”蒲熠星拍了拍他的背,本想先好好安抚几句,但还是没忍住抽了口气。

主要是小孩刚刚的力道太大,撞得他胸口有点疼。

 

唐九洲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松开了他的肩膀,看到蒲熠星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神顿时冷冽下来:“你受伤了是不是。”

蒲熠星来的时候换了件黑色的T恤,还套了件外套,就是想把伤口遮严实点,省得小孩看到难过,可不能这么快就被拆穿呐。

没想到的是他刚想开口反驳,就被唐九洲打断了:“你肯定要骗我,我自己看。”唐九洲说着就去扯蒲熠星的领口。

 

“喂喂喂唐九洲你光天化日之下扒我衣服不太好吧,还这么多人看着呢。”蒲熠星抓住他一只手的手腕喊道,“注意影响啊喂!”

唐九洲根本没理会蒲熠星喊了什么,换了只手去抓他的衣领。在看到黑色T恤下染着血的白绷带后,当即松了手,两只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这下真的和兔子一模一样了。蒲熠星想。

 

“……怎么回事?蒲熠星,你老实告诉我,我知道在我被关进阁楼前你根本没受过这个伤。”唐九洲极力保持着冷静,哑着声询问。

 

蒲熠星无奈,只好把事情简单和他说了遍,末了还特意加了句:“是我自己不够小心,你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在听到蒲熠星是为了保护那个冒牌的唐九洲反被划了一刀后,唐九洲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从心底涌上来一股火再到最后变成无以复加的滔天怒气只花了五秒钟的时间。

 

唐九洲看了眼蒲熠星身后被周峻纬拿铁链拴着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大步走过去,没有丝毫停顿,也不给人时间反应,狠狠一拳把他揍翻在地。

 

“九洲!”众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齐思钧上前去拉他结果被一把甩开了,只见唐九洲用膝盖抵住着冒牌货的上半身,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揍。

周峻纬齐思钧他们可能会因为这张脸舍不得下重手,他唐九洲可不会,他现在恨透了这张脸,看着都恶心。

如果不是这张脸,他不会无故被抓,这个人也不可能顶替他的位置混入他们的队伍,蒲熠星更不会为了保护‘他’受伤。

 

冒牌货手脚都被绑着,没法反抗,只能被他打得口鼻喷血,发出一阵阵呛咳声。

 

大家都愣住了,没有人见过暴怒时的唐九洲,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去拦他,也可能压根没想拦。

 

揍了差不多有十来拳,唐九洲突然停了手,揪着那个冒牌货的衣领,猩红的眼睛瞪着这张和他一样却已经鼻青眼肿的脸,咬牙切齿地吼道:“他是我哥,是我唐九洲打心眼里最佩服的人!他愿意护着我我感动都来不及,结果你呢,你居然反手给他一刀,你……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啊?!”

 

这句话一吼出来,刚刚还有点被唐九洲吓到不明所以的石凯顿时明白过来了。是啊,如果有人打着他的名义伤害了他的朋友,他的怒气绝对不会比唐九洲小。

 

“呵呵……我呸!”冒牌货笑了两声,仰起头朝唐九洲吐了一口血,血沫喷在唐九洲的眼镜上,溅的到处都是。

他表情扭曲地咆哮:“唐九洲,咱们明明长得一样,凭什么你就有这么多人护着你?而我就只能整天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阁楼里不停地学习,被我那变态的爸妈当成抢夺我爷爷亿万家产的工具,和一群疯子去勾心斗角!我比你聪明比你优秀,凭什么你犯错了还有一群人护着宠着,你被抓了他们还冒着危险救你,而我无论再怎么努力,所有人到头来都只是想杀了我?!啊,凭什么啊?”

唐九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想有人护着你?那好,我问你,危险来临的时候蒲熠星明明护着你了,你为什么反手给他一刀?”

 

冒牌货一愣,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音量突然低了:“那是因为我爸妈要我杀了他,只要我杀了他……只要我杀了他,我爸妈就答应带我去别墅外的公园玩一天。”

 

他真的很想很想和爸妈去公园玩,自他生下来他就没有出过这栋别墅,他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他之所以混入他们的队伍中,也是为了完成爸妈交代的任务。

可当那个叫蒲熠星的男生伸手拉住他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和真情。他知道斧头直直朝他飞来的那两秒钟蒲熠星是真的想救他,救他这个冒牌的唐九洲,他行动了,也的确成功护住了他。

而他当时却是在想,这是离蒲熠星最近又离其他人最远的时候了,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于是他也行动了,拿出匕首刺向了他。

 

大概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匕首刺过去的瞬间他动摇了。他的确是动摇了的,否则这把匕首刺穿的就是蒲熠星的心脏。然后他就能在他那群朋友慌乱时脱身,而不是像现在被真正的唐九洲压着揍。

 

“哼。”唐九洲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得果然没错。我承认你的确很可怜,你比我惨多了……”

唐九洲松开抓着他衣领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道:“但是,就算你再可怜再凄惨,也不是你去戕害别人的理由。这一点,你差远了,所以,他只会是我唐九洲的哥,他们也只会护着我,至于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TM配吗?”

“混蛋。”

 

唐九洲最后一拳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直冲他的太阳穴而去。

他的耳朵嗡嗡地响,眼前越来越黑,在陷入彻底的黑暗前,他竭力扭头看了远处的蒲熠星一眼,想:

万鹏飞啊万鹏飞,你要是真正的唐九洲该有多好。

 

蒲熠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前把唐九洲拉起来,用袖子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然后轻轻把对方揽进怀里:“够了够了,九洲,他已经被你打晕了,已经够了。”

 

当蒲熠星轻声哄你的时候,很难有人不被这太过于温柔的语气打动。

唐九洲原本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断了,整个人都脱了力,再也忍不住地崩溃大哭,眼泪在须臾间浸湿了蒲熠星的肩头。“对不起,蒲熠星……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别听那个冒牌货瞎扯,你比他聪明多了优秀多了,唐九洲很厉害的,会解各种各样的图形难题;会唱歌讲笑话逗大家开心;会在关键时刻灵光一闪说出正确答案;会在危险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保护明明和石凯弟弟……世界上有且仅有一个唐九洲,是属于我们的唐九洲,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你明白吗?”

“说起来还是我们不好,没有及时发现你不见了,还差点被那个家伙骗了,害你一个人被困了那么久,你肯定担心死了也害怕极了,但你刚刚帮我找线索的时候还是那么冷静。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该怪哥哥们来晚了,让我们的JOJO受委屈了。”蒲熠星揉了揉肩膀处毛茸茸的脑袋。

“不是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唐九洲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蒲熠星只好按着他的肩膀拉开了些许距离,伸手替他抹掉了啪嗒啪嗒珠子般落个不停的眼泪,说:“不要哭了,哭成这样我都不认识你了,快点把那个爱笑男孩唐九洲还给我们!”

“听话,已经过去了,也不要说什么对不起,这种情况你应该对我说‘可以啊蒲熠星’知道吗?”

 

唐九洲呼吸一滞,眼泪几乎又要卷土重来,被他飞快用手背抹去,抹的整张脸都脏兮兮的。

然后唐九洲扯了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他那两颗标志性的兔牙,笑的眉不见眼,深吸了口气对他说:“可以啊蒲熠星!”

 

小傻子,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蒲熠星宠溺地笑了下,在心里吐槽道。

 

“这才对嘛,你说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话,简直比小姑娘还难哄。”蒲·气氛终结者·熠·多煽情一秒都不行·星瞬间切换成了蒲喷喷模式,“再说了我又不是死了,嚎这么难听。你就这么不信我?这次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以为是你脑子坏了所以没怎么防备,这要换平常,他那点小把戏都不够我看的。”

 

“蒲熠星,你信不信我掐死你哦!”唐九洲当即炸毛。

 

 

 

那是个不太好的回忆,唐九洲神色低沉,再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难过,不甘心地说:“要不我再回去其他房间找找,看还有没有医药箱什么的,这一直烧下去怎么行呢。”

 

他说着转身就想往回走被邵明明拉住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单独行动了,要去也我和你一起。”

蒲熠星见两人还真有要回去帮他找退烧药的架势,连忙道:“真不用,刚刚那地方大家都已经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而且我真的感觉好多了,就是还有些低烧,过会儿应该能自己退下去。”他边说边给石凯递了个眼神让他拦着点两人。石凯也是立刻挡在了唐九洲身前。

 

唐九洲沉默了半晌,终是妥协了。他不敢保证自己回去就一定能找到退烧药,他也不敢保证独自一人是否能安全返回,他不能再一次连累他们去找他。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脱下身上的外套,半蹲下来将其盖在蒲熠星身上,裹住他有些发冷的身体,认真地告诉他:“哥,如果你觉得难受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好。”蒲熠星乖乖应了。

“九洲你去听一下峻纬文韬他们在商量什么。”

“嗯。”

 

 

 

 

“我还是觉得应该选左边那条路。”周峻纬突然出声,看向郭文韬和齐思钧两人,眼里写满了坚定。“刚刚我们已经分析过了,接下来仅剩左边和右边两条路能选,其实范围已经非常小了。在之前我们看到过的地图上,左边那条路上有一段空缺,我推测它是出口,而右边的那条路是封死的。”周峻纬拿着笔在本子上草草画了个地图的简图,标明了两条路后,对着二人解释道。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郭文韬点头表示认同,“而且之前我们得到的一个谜语提示‘何以成一句’的谜底也是向左转没错。”

 

“还有我们在上个密室看到过的那部邓超老师主演的作品《相爱十年》,这个线索我们一直没用过,它的原著小说是慕容雪村的《天堂向左,深圳向右》,这个天堂向左是不是指生路在左边的意思?”齐思钧补充道。

 

“是。但我又忍不住觉得这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周峻纬歪了歪头,显然还是很犹豫。

“可我们之前也验证过了系统给的提示都是对的不是吗?”齐思钧又说,“不然这几条线索有什么用呢?”

“我刚刚从头到尾推算了一遍,右边有95%的可能性是条死路。”郭文韬揉了揉额角,神情严肃地说,“右边最有可能通向两个地点,一是控制中心,二是病变体集聚地,无论如何,风险都是远远高于左边的。”

“那左边会有什么呢?”周峻纬问道。

“要么是新生,要么是骗局,各50%。”郭文韬笃定地说。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02.

虽说郭文韬、周峻纬和齐思钧三个人基本已经确定了应该走左边,但这毕竟事关七个人的命,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决定的。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允许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三人又向剩余四人复述并解释了一遍他们的想法,然后询问几人的意见。唐九洲自然是以一句“我脑子不好,想不出来,还是听你们的吧”表示同意,至于邵明明和石凯两个人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如果你们两个智商天花板做出的决定都是错的,那还有谁能对呢?”邵明明说。

 

最后的决定权似乎落在了蒲熠星身上。

 

“阿蒲,你觉得呢?”周峻纬半跪在蒲熠星身旁,柔声问他。

蒲熠星看了他一眼,此时的周峻纬像极了那个在节目里解题时没有把握的他,下意识向自己投来了求助和希冀的眼神。

就好像只要蒲熠星说一个同意,无论是对是错,无论前方有多大的危险,他周峻纬都敢去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蒲熠星上。

 

郭文韬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但蒲熠星知道,他在不安。

他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过了,可还是怕会不会像3的3次方那个游戏一样有他没看到的一面而导致全盘皆输。

他输不起,他们都输不起。

 

所以郭文韬也好,周峻纬也好,亦或是其他人也好,都急需要蒲熠星的一个肯定,这源自于他们对蒲熠星的信任。

 

蒲熠星看着面前这群人,轻轻地笑出声,随即嘲讽道:“你们是瓜皮吗?都提示这么明显了,傻子才会走右边哦。”

 

好欠哦,想打他。

众人想。

 

但这句话一出口,大家始终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蒲熠星坐直了些,身体微微前倾,揉了一把周峻纬的头又拍了拍郭文韬的肩膀,声线柔和下来:“你们俩怎么回事儿?这其实就是‘寻机头’和‘爱信不信’的结合版,线索也好,风险也好,已经全部摆在你们眼前了,就看你们信不信,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定是真相。你俩不是最擅长玩这两个游戏吗?在不自信些什么?嗯?”

 

“我担心的是系统是否真的会这么好心让我们通关,还是说它就是想看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周峻纬看着蒲熠星说,“因为系统有时候真的很恶趣味。”

 

不是不够自信,而是在害怕。害怕会像上次那样做出太果断的决定后陷入险境,结果还是要你来帮我善后啊。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左边。无论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也绝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但,如果是你们的话,我怎么忍心。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如果单纯以概率论,那左边的生路肯定大于右边,现在怕的就是要是系统不按套路出牌呢。”郭文韬浑身的气压都很低,左手死死握着钢笔想要驱散自己的不良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要是你也觉得是左的话,那证明我和峻纬的想法没错,那我们就走左边。”

 

他其实并不想让大家和蒲熠星看到这样子的他,这个因为前路布满了危险就感到沮丧开始犹疑的他,太糟糕了。这样的他的确不适合做一个领头者,但凡他关键时刻流露出一丁点负能量,团队一定会受影响,他不能给团队增加负担。

要是蒲熠星在的话,要是蒲熠星在他旁边陪着他的话,他想他愿意去拼一把,因为他知道他所有的害怕和不敢都会被那个人接纳,然后告诉他“有我呢”,于是乎他去闯,他紧随其后。

郭文韬太清楚不过了,要是他关键时刻退缩那么一点点,蒲熠星一定会接过这个重担,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去做那个冒险者。

只要他软弱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不再犹豫,把责任抛给蒲熠星,而蒲熠星也一定会理所当然并心甘情愿的承受。

可是,怎么可以呢?

他真的不想让蒲熠星再冒险了。

蒲熠星身上的伤不比他们任何人少,他还在发着烧。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能自私地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压到他身上呢。

郭文韬啊,说好了的,这一次该换你护着他了。

 

“没错,我的想法和你们俩是一样的,这已经近乎是最完美的一个决策了,要是你们还是有担心,那就选择相信我吧,左路百分百是生路。”蒲熠星说的非常肯定。

“为什么?”石凯很奇怪他是怎么得出肯定答案的,毕竟连郭文韬都说左路也只有50%的可能性。

 

蒲熠星抬起头,嘴角微扬:“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左路里的情景,这样说,你们能放心吗?”

 

闻言众人具是一愣,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五天前。

 

 

 

第五个副本,全域沉浸,几乎算得上是最凶险的一个副本。它的凶险之处不是在于副本本身有多少机关和陷阱,而是在于它会使人陷入幻境。如果长时间沉溺于幻境之中无法自拔的话,他们将永远被困在幻境里。

灵魂在内得到永生,肉体在外腐烂至死。

 

他们一进入这个副本就被迫分散了,各自踏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

 

有太多太多人折在了这一关。

很多人觉得,与其一直疲于奔命,落得个遍体鳞伤,到最后还是要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不如现在就醉倒在温柔乡,至少这一刻,他们的灵魂是无比的快乐。

 

能从系统为你定制并织就的美梦中挣脱出来的,大多都是些意志非常顽强而不受名利所蛊惑亦或是太过清醒理智以致于根本不信所谓的美好世界的人。

齐思钧、唐九洲、石凯属于前者。

周峻纬、郭文韬、邵明明属于后者。

 

他们当中最晚的人也只花了两个小时就脱离了幻境。碰头之后一打听,才发现破解幻境的关键基本都出现在“人”身上。 

   

“如果真的如幻境所说,我成为了最著名的主持人,登上了顶峰,从此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如果这真的是最好的结果,那为什么当我站在最好的舞台上主持最隆重的节目时,你们不在呢?”

齐思钧难得的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什么最幸福的事,全是笑话。”

“对我来说,我们所有人在一起,平安喜乐,才是最幸福的事。”

 

“是啊,如果没有人可以分享我的成就,那么这个成就我宁愿不要。”周峻纬笑着搭上齐思钧的肩膀说。

 

“其实那里面描述的画面还是很美好的。”石凯出声道。一时大家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石凯笑开了:“不过我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我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啊,才两栋别墅五辆豪车哪够啊?”

“就是,怎么着也该给我一屋子的名牌奢侈品吧!”邵明明立马接话,伸出手划了半圈强调那“一屋子”。

“哦哦哦哦哦哦哦!我还想要永远都吃不完的零食!”唐九洲跟着起哄。

三人被齐思钧一人打了一下以示教育:“你们三就贪吧。”

“看来我还得感谢系统没给你们太多啊。”周峻纬抱着双臂挑了挑眉道。

大家一下笑开了,差点被困在幻境里的事也就被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闹了片刻,齐思钧一扭头才注意到郭文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地四处张望,皱着眉很焦虑的样子,出于关心询问道:“文韬,你怎么了?”

郭文韬回过头,抿了抿唇,吐出一个问句:“蒲熠星呢?”

 

“对诶,阿蒲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我以为他早就出来了。”石凯说。“他不会还没出来吧?”邵明明担心地说。

“不会吧,我们都出来了,蒲熠星不至于连这点小把戏都识破不了吧。”唐九洲下意识为蒲熠星辩解,“他会不会出来太早没看到我们就先往前走了啊?”

 

“……我在想,他会不会在幻境里得出了人生的最优解?”

郭文韬说出这句话时,周峻纬猛地抬眼看向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说,他的幻境帮他做到了他之前一直在摸索却还没能做到的事,并给了他成长感和价值感……”周峻纬忽然不敢再说下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无法保证蒲熠星是不是会更愿意活在这个理想的世界中。

 

“不会吧……不可能的吧……”唐九洲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边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一边不断给自己洗脑。

 

在他心里,蒲熠星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怎么会识不破这个小小的幻境呢?他不是那种会被金钱名誉所诱惑的人,也不是那种被表象误导就不理智不清醒的人,更不是那种盲目又固执地非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可的人,他怎么会出不来呢?

 

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太困难的幻境,蒲熠星有可能会折在里面。  

 

“你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谁也不知道阿蒲的幻境里到底是什么,也没人看到过他,说不定真的如九洲所说他一开始就出来了,找不到我们就先往前走了呢。”齐思钧迅速反应过来,调整了一下心态,并安慰众人,“我们再去找找他,先找到他的人再说,如果他真的还陷在幻境中,那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叫醒。”

 

“嗯。”郭文韬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了指正前方的路口,“刚刚我们是从东西北三个方向走到这儿的,路上都没看到人,他应该不会在这三个方向,我们一起朝南走,不要再分散了。” 

 

他们走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在一个转角口撞上了跑出来的蒲熠星。蒲熠星虽然跑得急促了些,满头是汗,但周身没有什么大碍,详细询问后得知他果然如唐九洲所说早早脱离出幻境后就去找他们了,结果被复杂的地形绕晕,差点迷了路。

听他说完,大家放心下来不再追问。

 

“你居然也会有迷路的一天?”郭文韬挑眉打趣他。

“这地形这么复杂,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就不会迷路了?”蒲熠星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伸手揽上郭文韬的肩膀,凑过去,“还是说,原来在韬韬你的心里,我是无所不能的吗?”

 

“滚。”郭文韬抬手推了他一下,笑骂道。

然后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朵悄悄红了。

 

 

 

如果不是接下来的西洋棋游戏中蒲熠星的表现太反常,他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之前蒲熠星到底经历了什么。

 

西洋棋游戏,顾名思义,他的玩法和国际象棋是一样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是纵横各十六米的正方形场地,由64个黑白不一的正方形地砖组成。我方为白棋,对方为黑棋,哪方先把对方的王将死即为哪方获胜。

 

这是一场博弈。与平时下棋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要站在棋盘上代替棋子前进,除了他们七个人,白方还有九枚白色石雕像为真正的棋子,而对方黑棋则全为黑色石雕像。

国王、皇后、战车、主教、骑士、禁卫六种兵种的立体石雕像屹立在棋盘上,像是标准的立体棋子被整体放大了十倍,栩栩如生、巍峨肃穆又带着一丝恐怖的气氛,让每个人都不敢大意。

 

蒲熠星看到这个场景时,瞬间就想到了电影《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里的经典桥段,手心暗暗出了层汗。

 

他们中最会玩西洋棋的莫过于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周峻纬,所以一切的排兵布阵顺理成章地交给了周峻纬。周峻纬也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把每一步棋都下的进退有度有条不紊,不出意外,再走三步棋,他们就能把黑棋的王将死。

 

然而让周峻纬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十拿九稳的结果还是出现了意外。

“明明,象往左斜走两格到E6。”周峻纬对着邵明明说。

“哦好。”邵明明应了,找到E6的位置,刚抬起脚想走过去,就听到蒲熠星朝自己大喊:“明明趴下别动!”

邵明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收回了脚,迅速趴了下来。只见蒲熠星飞快地往左移动一步到F5的位置,猛地撞开F5上的黑兵,黑色的士兵雕像被他一撞猛然碎裂开来。

 

“阿蒲你要干什么?!”周峻纬惊讶地喊道。

 

与此同时,对方的车急速朝邵明明所在的G4格撞过去。

 

“明明快躲开!”唐九洲大惊失色。

邵明明下意识地往左走了一步想要避开巨大的黑车石像,却一脚踏空,F4整块黑色地砖从中间碎裂开来,邵明明半个身子都坠了下去。

“啊——” 

 

“邵明明——!”

 

千钧一发之际,蒲熠星“嗖”一下飞扑地探出身去死死抓住了邵明明的手腕:“明明抓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地板砖很光滑,也没有任何的可着力点,蒲熠星只能用左手使劲抓着板砖的边缘以免自己也被带下去,锋利的板砖割开了他的左手掌心,霎时间鲜血淋漓。

 

离他最近的石凯当即就想过来帮忙,被余光瞟到他动作的蒲熠星呵止了:“石凯不许动!棋还没下完!”

石凯顿时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其他人因为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任何忙。

 

邵明明的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他低头看了眼脚下布满的尖锐的钢刺,一根根钢刺在白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泽,某些刺尖还沾着血迹和似乎没清理干净的残骸,昭显着之前有人甚至很多人就是这么掉下去被扎死了。

邵明明心有余悸地呼着气,又抬头看向脸和脖子涨得通红,整条右胳膊青筋暴起的蒲熠星,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

 

“明明,你另一只手也抓住我的手腕,我数一二三把你往上提一点,你想尽办法抓住我的衣领知道了吗?”

“好。”邵明明空着的左手向上握住蒲熠星的手腕,只能发出一个颤音。

“一,二,三——”

蒲熠星右胳膊猛地一发力,将邵明明整个人往上提了五厘米,邵明明也反应迅速地松开蒲熠星的手腕转而抓住了他的衣领。蒲熠星直起身就势往后一仰,邵明明又上升了不少,整个人胸口以上已经出了地面。邵明明紧接着抬起一条腿,脚成功勾住了地板边缘,有了落脚点之后,总算是成功借力爬了上去。

 

邵明明上来后,蒲熠星顷刻间泄了力,仰倒在地上,左手掌心的鲜血滴落,在白色砖块上绽放出一朵朵的红玫瑰。

邵明明的左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不肯松手,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也不说话,只是哭。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哈……”蒲熠星抬起右手放在邵明明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

 

“蒲熠星你们怎么样?!”离他最远的郭文韬焦急地喊道。

“你们两有没有事?!”齐思钧紧接着问道。

 

“我没事,就是明明受到了惊吓,先让他缓一缓!”蒲熠星回答。

 

郭文韬狠狠跺了下脚,只恨此时他们困于棋面上,是一枚被操控的棋子,无法脱离棋局行动,连过去看他们一眼都不行。

 

“好,不着急,让他先缓缓,就是你注意点你的左手!”齐思钧忙说。

邵明明似乎是听到了齐思钧的这句话,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急忙坐起来,看向蒲熠星的左手。他的手心上横着一道又长又深的疤,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哥哥,你的手……”

 

“九洲,把你的包扔给我!”邵明明擦了擦眼泪起身对唐九洲喊道。

“好,你接牢了!”唐九洲卸下身上背的包朝邵明明用力扔过去。

邵明明跳了一下接住了包,赶紧走到蒲熠星的左边蹲下,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翻出备用的棉签、酒精、纱布和绷带,替蒲熠星处理伤口。

“哥哥我轻点,疼的话你就告诉我。”邵明明握着蒲熠星的左手手腕说。

蒲熠星点点头,闭上了眼睛。邵明明只当他是太累了,便没有说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处理他的伤。

 

殊不知闭上眼后的蒲熠星,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他没能及时抓住邵明明的画面,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邵明明整个人直接坠了下去,被钢针扎得千疮百孔,鲜血喷射了三尺高,溅到了他的脸上。

邵明明瞪着眼睛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在向他发出控诉:“为什么不抓住我?为什么你没有抓住我?”

明明生得那么漂亮,怎么能落得一个这么悲惨又难看的死法呢?怎么能像一个破洞娃娃一样被他们遗弃在这儿呢?

 

“明明……”蒲熠星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白晃晃的白炽灯,轻轻唤了声。

“嗯?”邵明明停下了手看向他,“哥哥,是我弄疼你了吗?”

蒲熠星摇头,喘着气说:“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还在。”

 

蒲熠星,邵明明没有掉下去,他还在。你抓住他了,你抓住他了的……

邵明明一愣,将剩下的绷带缠好后,握住蒲熠星的右手,将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他,吸了吸鼻子说:“我在,蒲熠星,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救了我。”

耳边传来邵明明的声音,蒲熠星恍惚地想:我救了他吗?

我应该是救了他的吧。那就好,那就好。

蒲熠星用力地闭上眼,两秒后睁开,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局面,沉思了片刻,随后对自己斜后方的周峻纬说:“峻纬,接下来的棋我来下吧。”

 

周峻纬感到非常惊讶,他想问些什么最终又没能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即使他万分不解,他也还是相信蒲熠星有那个能力和把握带领他们赢得这一盘棋。

 

其实惊讶地何止周峻纬一个人,其他人也都不明白蒲熠星的意图和目的。不过他们不大懂西洋棋,见周峻纬都没有反对那便只能听从蒲熠星的安排。

 

“峻纬车直行五格吃兵。”

“九洲象右斜走两格护峻纬。”

“小齐马左跳吃象。”

“石凯马前跳护小齐预备吃车。”

“文韬皇后跟对方皇后对阵。”

“左兵行至A8格,兵变后,将王——”

 

随着蒲熠星的最后一声落下,白色的士兵雕像上多了一个“后”字,向右前方的黑色的国王雕像走过去,两个巨大的石像狠狠相撞,轰然炸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空间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石像一个个碎裂开来。

离石门最近的郭文韬看见原本关闭的石门正在缓缓开启,匆忙大喊了声:“这里要塌了,大家快往外跑!”

 

“石门开启有时间,快!”

 

周峻纬和齐思钧两人反应极快地一人推着九洲一人拽上石凯几步冲刺跑出了石门。

离石门最远蒲熠星拉着邵明明躲了几下才飞快往外跑,郭文韬特意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后拉住邵明明的另一只手将两人往外送,等所有人都出去后,他才一个弯腰从正在下降的石门里钻了出去。

 

石门外是一条敞亮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扇玻璃门,门上的牌子刻着三个字——休息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成功通关了第五个副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进了休息室后,大家先是关心了一下邵明明的境况,然后便从橱柜里换了些食物,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进食和补充体力。

 

这期间,周峻纬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蒲熠星身上。蒲熠星从进入休息室后就找了个角落摘了眼镜坐着没动过,别人递给他东西他也不吃,只是握着一瓶矿泉水一口一口的灌。他觉得蒲熠星很不对劲。

“阿蒲,我……”周峻纬刚刚开口就被蒲熠星打断了。

蒲熠星把空了的矿泉水瓶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朝他走了两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听你的安排让明明走到E6,而是选择吃过路兵。如果不是我临时起意,那明明不会因为违反规则差点掉下去,你也能在三回合之内把王将死,不至于后续走那么多步冒着被吃子来挽回局面是吗?不用否定,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质疑你。”

 

周峻纬半开的口型僵住,下一秒抿成一条直线,点了点头。他其实并没有想要责怪蒲熠星的意思,只是想找蒲熠星复下盘,看看是不是因为他算漏了什么才让蒲熠星临阵变卦。但是蒲熠星此时的态度却让他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他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所以呢,能告诉我你的理由吗?”周峻纬直直注视着蒲熠星,不经意地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蒲熠星避开了他的视线:“抱歉,我不能说。”

 

周峻纬皱眉,眸色慢慢沉了下来。

虽然邵明明的确是经历了生死一线,但蒲熠星也拼尽全力把他救回来了,为此自己还受了伤,之后的落棋也都没什么问题。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去质疑他。但凡蒲熠星随便给他个理由,事实依据也好全凭感觉也罢,他一定会就此揭过,不再追究了。

可蒲熠星偏偏什么都没说。

“蒲熠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周峻纬问。

 

“怎么了怎么了?”其他人大概是感受到了他两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纷纷围了过来。“蒲熠星怎么了吗?”

 

“你从幻境出来后就不对劲,是不是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没有,你想多了。”蒲熠星扯了个不算笑的笑,“幻境的事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之前的说辞是在骗我们。以你的能力破解那个幻境想必不会太难,就算后来不小心迷了路,也应该不至于把自己搞得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狼狈样子,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太差了,除非你在出了幻境后又遇到了什么,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至于刚刚的西洋棋游戏,你几乎是在我对明明下了指令的那一刻就出声叫住了他,好像你早就知道我会让明明去哪儿以及明明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一样……你的反应太快,表现又太反常,很难让我不怀疑。”

 

郭文韬在听到周峻纬的话后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从他们汇合之后蒲熠星的种种表现,的确很不对劲。他早就想问了,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何况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时速,现在怎么都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他本来是想再过一会儿私下找蒲熠星谈谈来着,可看现在的局面周峻纬似乎下定决心一定要挑明了。

 

“其实我刚刚也想问,蒲熠星,你怎么了?”郭文韬的语气其实比周峻纬柔和不少,但在这个关头就很要命,好像他在无形之间和周峻纬联盟,站在了蒲熠星的对立面。

 

蒲熠星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轻到无力:“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累。刚刚也是直觉感觉不对,下意识喊了,我也没想到车会冲向明明……别问了,我们再休息一下出发好不好?”

 

他在向他们示弱,他想让他们放过他,他在害怕。

周峻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太不像蒲熠星了,自从进了这个地方之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过感到害怕心态不稳情绪崩溃的时候,唯独蒲熠星没有。

十几天来,也只有蒲熠星真正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吓到他,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

他太靠谱了,靠谱到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以他为中心,每个人都下意识听从他的指挥,每个人在遇到问题时都会向他寻求帮助和依偎。

而蒲熠星也总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们鼓励、安慰和开导。集“夸夸机”和“喷喷机”为一体的他常常能轻而易举地缓和气氛,为大家驱散恐惧,带大家不断向前。

他的梗太多了,从头到尾没断过的“可以啊XXX”,时不时蹦出来的两句嘲讽,调戏NPC正面硬刚小boss,找游戏bug独辟蹊径,花式彩虹屁和cue人,疯狂破坏场景道具……

待在蒲熠星身边,你总会有一种自己只是在录综艺节目的错觉,有什么好怕的呢?没什么好怕的。

这也是被困这么久,遇到了这么多次险境,他们还能满怀希望走下去的一部分原因。

 

 

那他呢?

从未向他们展露过一丝负面情绪的蒲熠星,难道真的不害怕不担心不崩溃不痛吗?

学心理的周峻纬当下就得出了否定答案,这不可能。

他只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压在心底吞在肚里独自消化罢了。

 

蒲熠星的负面情绪已经积攒变质形成了一个脓包,如果不及时把脓包刺破,让脓流出来,而是等它自然烂掉的话,他会很痛很痛。

 

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周峻纬在捕捉到蒲熠星的那一丝害怕后就决定狠下心咬死不放,非要逼他说出口为止。

 

“蒲熠星你不要逃避话题,当初是你对我和文韬说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你,怎么轮到你自己就不作数了?你是不相信我们吗?”

 

“……我没有。”

“既然没有,有什么不能和我们说的?如果是很糟糕的事情,那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不是更好吗?”

 

“我觉得周峻纬说的有道理啊。”石凯插了一嘴,“阿蒲你要真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呗,我们肯定会帮你啊。”

唐九洲打了石凯一下,把他往后拽了两步,意思是让他别瞎掺和。

 

“好,既然你不肯说幻境里发生的事,那我问你,为什么刚刚的西洋棋游戏里你没有按我说的走而是开拓了另一种走法?明明到E6根本不违反游戏规则,也不会被对方的棋吃,他不会遇到危险。你让明明不动选择自己吃过路兵,导致他被对方的车吃棋无路可走,你早就预料到了明明一定会掉下去才能反应迅速地拉住他是不是?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周峻纬持续咄咄逼人,“你不给个合理解释,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蒲熠星,毕竟经过上次九洲掉包事件后,你也不是没有可能被掉包。刚刚的那一幕很有可能是你自导自演,你要知道,如果明明当时没有向左而是往右跑,那我们谁也救不了他。你会害死他。”

“还是说,无论他往哪儿跑都行,他往右跑你救不了他他死了就死了,他往左跑你救了他则是苦肉计成功。”

 

周峻纬的话太犀利太伤人了,其他几人听着都有些不舒服,何况蒲熠星本人呢。他正竭力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右手紧紧握拳,整个人都带了点火气。

 

“周峻纬,你不要逼我。你只要知道我绝对不会害你们就行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了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蒲熠星甩出一句话转身想走,但周峻纬怎会在关键时刻放过他,立马上前一步死死按住了他的右肩膀:“这说明你还是有事瞒着我们。”

 

周峻纬的手劲太大,又刚好按在他撞石像的地方,疼得蒲熠星煞白了脸,低吼了声:“撒开——”

 

“峻纬你先松手。”齐思钧察觉出蒲熠星的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掰开了周峻纬的手,扶住蒲熠星拉开了他右边衣领——原本白皙的肩膀上一片青紫,还有几道泛红的血丝。

齐思钧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叫邵明明拿来背包,让蒲熠星坐下:“肯定是刚刚撞石像搞得,阿蒲你说你也是,都不说出来让我们处理一下,这一下得多疼啊。”

 

周峻纬愣了下,眼里泛起了些许内疚和歉意,但周身的气场却并没有降下来。

 

齐思钧余光瞟见周峻纬杵在那儿,温度还是冷的,少见地有些生气:“周峻纬你今天怎么回事?前面还好好的,到后面话越来越难听,什么叫合理怀疑阿蒲是冒牌的?什么叫苦肉计?他为了救明明把自己搞成这样先不说,他之前替你挡的那一下疤都还在胳膊上没消,你说他是冒牌的?”

 

“峻纬你在说什么?蒲熠星会害我怎么可能嘛。”邵明明也没好气地跟了句。

 

“就是就是,峻纬你刚刚说的话太过了,真的有点难听。阿蒲他怎么可能害邵明明?事实就是阿蒲他不仅救了邵明明,还让我们所有人安全通关了,我不懂你到底在怀疑他什么?!”唐九洲愤愤地替蒲熠星打抱不平,他都开始怀疑周峻纬的脑子是不是也不好了。

 

“我……”周峻纬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为了激蒲熠星说了多少口不择言的话。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前功尽弃。以蒲熠星的性格,要是现在放过了他,之后的路他一定会把自己全副武装得更加严实,到那时再想从他身上窥测到点什么就更难了。

越是装得刀枪不入,越容易被万箭穿心。

他不希望等到一切都晚了的时候再去后悔。

 

“蒲熠星,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文韬,还是说你压根不相信我们这个团队,你不信我们有那个能力共渡难关,你不信我们可以帮你分担帮你解忧……”

“够了峻纬,别说了。”郭文韬上前想要制止周峻纬。

他知道周峻纬在想些什么,他也想让蒲熠星坦白。但他终究还是比周峻纬心软,他做不到这么逼他。

蒲熠星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大不了之后盯紧些以防万一。

可惜郭文韬没拦住。

 

“蒲熠星,你一个人心里装着那么多事不累吗?”

 

 

 

03.

这句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说刚刚蒲熠星只是有点生气还算是冷静的话,那现在蒲熠星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他本来人就偏白,现在更是整张脸都失了血色,白到让人心惊,足以用惨白来形容。

 

几乎是蒲熠星情绪变化的一瞬间,郭文韬和石凯两个人就强行扣住了周峻纬,不让他再开口说话,顺便挡住了蒲熠星的视线。而齐思钧、唐九洲和邵明明三个人则轮番上阵说好话想让蒲熠星冷静下来。

这中间蒲熠星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

 

蒲熠星不说话又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多冷,大家多少都有体会过,邵明明都快被这个蒲熠星吓哭了。

“哥,你别这样,你说句话……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们让周峻纬给你道歉好不好?”邵明明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声地问道。

 

唐九洲见状连忙应和他,特别牛气特别拽还带点小愤怒地大喊了句:“周峻纬,你给我过来道歉!”

那副模样像极了一个“我哥最牛逼我哥全世界第一好我哥干什么都是对的谁都不能伤害我哥就算你是周峻纬也不行”的蒲唯。

 

此时周峻纬的心情格外复杂,大脑中的天使与恶魔大战了三百回合以天使获得胜利而告终。他拍了拍挡在他身前的郭文韬,从郭文韬侧身让出的夹缝里走上前,想要给蒲熠星道歉。

谁知就在这时,蒲熠星突然开了口:“我没有生气,只是这件事我真的不太好说。我知道不光峻纬,你们肯定也都很想知道,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进入幻境,而是不小心进入了一个镜子迷宫。它这的镜子迷宫比《明星大侦探》里的那个还要大还要复杂,但如果只是镜子迷宫的话,晕是晕了点,我也不至于被困死在里面。一开始我真的只是以为这是个走迷宫的游戏,所以我慢慢摸索着走到了中心,当我到达迷宫中心的时候,所有的镜子都开始变了,它们变成了一幅幅场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却又无比真实的场景。”

 

“我看到了你们每一个人的死亡。”

 

所有人都愣住了,上一秒还在欣喜蒲熠星终于肯说的周峻纬这一刻简直想穿回十分钟前把自己狠狠揍一顿。他在听到蒲熠星说出这句话时就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阻止蒲熠星说下去,可他们的眼神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我想知道的神情。

 

好奇心害死猫。

 

哪怕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峻纬每每想到这件事都是数不尽的后悔。

 

蒲熠星说得没错,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第一个是邵明明。我在迷宫里看到邵明明在西洋棋游戏这一关的时候掉下去被扎死了……我本来不信,直到刚刚……峻纬的每一步落棋和我在迷宫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明明去到E6格30秒后,E6格会裂开,他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我没来得及抓住他……”

 

邵明明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蒲熠星会说那句“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还在”,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和强行压下去的泪意又一齐涌了上来。

邵明明伸出手握了下蒲熠星的右手,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我还在。

 

“我当时在想,那只要我想办法让邵明明不要走E6格不就好了吗?结果没用,我后来才知道,西洋棋这一关邵明明必死无疑,无论他走几格走到哪儿,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他会掉下去。”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掉下去,我到底该怎么救他……到最后也只能赌一把,我只能选择吃过路兵,让对方吃掉邵明明的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拉住他。只有把邵明明和我变成同一颗兵棋,系统才会判定邵明明已经死亡;只有这样,明明之后才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没有任何字句能描述出众人当时的心情,一个个呆愣在那儿仿佛是一排真人蜡像。

 

这还只是第一个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后面他们怎么接受得了啊?

蒲熠星心想。

要不最后大笑三声就当是和他们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吧。

 

于是他调整了状态,站起身,走到石凯面前,搭上他的肩膀勾了勾嘴角,轻声说:“第二个是石凯。石凯弟弟有点倒霉的哦,积木天梯里明明石头剪刀布都赢了的说,游戏前期也积攒了很多优势了,他本该是最稳的那一个,结果最后他把他所有的积木给大家当垫脚石,其他人都爬上去了,就这个憨憨差了两秒硬是没有出来,石墙合上了。”

 

石凯紧急关头把所有逃生时间都留给其他人,他用双手双脚死死撑着向中间闭合的墙壁,用尽所有力气给哥哥们争取时间,最后自己被石墙压成了肉饼。

可能连肉饼都不是,毕竟石头做的积木都灰飞烟灭了。

 

“第三个是唐九洲。九洲你真的是惨遭滑铁卢啊!”蒲熠星看着唐九洲,一脸恨铁不成钢,“不就是个几何拼图游戏吗?把最后一块三角形转个90度就能上来的东西,犹豫了一分多钟就是不转,我看你脑子是真的有点问题了,自己的趴都能把自己作死。”

 

唐九洲早就知道他只要转了那块三角形他就可以安全通关,可当他转了一点点后猛然发现如果他转了,几个哥哥就会有生命危险。

直到最后关头,唐九洲都没有转动那块三角形。

矩形激光阵来得太快,唐九洲连个笑容都还没来得及给哥哥们留,整个人就被切割成了好几块。

 

“第四个是齐思钧。小齐你就是太好太善良咯,那些个村民可喜欢你了,天天好吃好喝的供到你面前,结果你要走人家还不乐意了,非要你留下来陪他们,都叫你赶紧跑咯偏不听,还说什么他们人都很好的想救他们,是不是傻,什么人都信哝,这下可好,副本出不去了吧。”蒲熠星对着齐思钧的语气非常之惋惜,颇有一种自己的队友被别人抢走的不爽。

 

齐思钧混入了村民中当卧底替他们打探各种消息,没想到热情开朗的性格让村民们对他趋之若鹜奉为神明。临了要出副本时,齐思钧想要离开的这一行为让村民们感到了欺骗和背叛。

齐思钧为了帮他们拖延时间,选择主动留下。无边愤怒的村民们早就丧失了理智,不知是谁先泼了一瓶油,之后就是横空飞来的几支火把。

他们把他们所信奉的神明活活烧死以告慰上苍,企图让上苍原谅他们的愚昧和不忠。

 

“第五个是周峻纬。”蒲熠星走到周峻纬身前,挂着一个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笑,非常恶趣味地凑到他面前,像是想要报复刚刚那一爪之仇,“周峻纬,你知道你有多惨吗?”

“让你什么时候都冲第一个,让你老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翻车了吧?这一冲,冲到丧尸堆里去了。身上就一把枪,枪里还只有五发子弹,就敢往丧尸堆里冲,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真当自己是电影里拯救世界还死不了的大英雄啊。就这,不被咬死才怪。”

 

周峻纬为了替他们打掩护,孤身一人冲进了丧尸堆,并朝天数次鸣枪,将所有的丧尸都吸引了过去。

几十只丧尸接二连三地往他身上扑,没过一会儿就把他按倒在地,咬断了他的喉咙,一人一口瓜分了这秀色可餐的美味。

 

“第六个是郭文韬。”蒲熠星说着停顿了下,全然没有刚刚打趣其他人的兴致,只是低低地说,“韬韬也真是的,一拳500都能被人偷袭,我们都摸到实验基地了,实验基地诶,还不小心一点。不过都怪你长太好看了,我跟你说他们就是馋你的身子才把你抓去做实验体的!”说到最后像是要强调文韬真的是因为好看才被抓的还上手捏了捏郭文韬的脸。

 

郭文韬关键时刻推开了他,结果自己被人从身后扎了一针,注射剂里装的都是奇奇怪怪的药物。半个小时后药物就发作了,他的皮肤开始溃烂,他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正在变成一个怪物。

郭文韬不想变成怪物,他更害怕自己在变成怪物后会伤害到蒲熠星。

于是他在意识尚存的时候,趁蒲熠星不注意从地上捡起NPC的手枪,一双手将沾着鲜血的枪口用力地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的最后,他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说:

“蒲熠星,往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啦,我…只能陪你到这儿啦。”

 

04.

“嗯?一个个怎么都呆了,吓傻咯?早说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的,非逼我说。”蒲熠星伸出手在几人面前晃了晃,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他心想自己的玩笑还是开大了。

 

蒲熠星摆出了标准的诡计得逞后的笑容,自个捂着嘴笑了好久:“好啦,看我有没有当编剧的潜质,脑洞大不大?我还结合了好几部电影呢!逗你们的,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吓吓你们……”

 

 

 

郭文韬看着眼前人有些拙劣的演技,忽然意识到,此时蒲熠星非常需要一个拥抱。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伸出手将蒲熠星轻轻揽进怀里。

 

从蒲熠星开始说第一句话开始,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有一把小刀在一刀一刀剜着郭文韬的心脏,险些痛到窒息。

他敢百分百确定,刚刚蒲熠星所说的都是他亲眼看到的,才不是什么编出来的恶作剧。

可令他无法想象的是,换做是他,在看到这些画面后早该疯了,蒲熠星是怎么做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用一种玩笑的语气把它说出来的呢?

那个只身被困在迷宫里,亲眼目睹一个又一个同伴在他面前死去的蒲熠星,该有多崩溃啊?

 

 

蒲熠星整个人都僵住了,到嘴边的话怎么都出不了声。

他想说韬韬你别信,这都是假的是我骗你的。

他想说谁让峻纬刚刚欺负我,我就是想报复他一下。

他想说这是变相的鼓励你们,其实接下来的关卡远没有我刚刚说的那么可怕。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选择暂时卸下盔甲,将脸埋进郭文韬肩头,发出不可抑制的一声呜咽。

但也仅仅只是一声呜咽。

 

 

 

 

 

 

“阿蒲,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的……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周峻纬手足无措地站在他旁边,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峻纬,你成功了,你成功地戳中了他的软肋,逼得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这下你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蒲熠星怕什么了,很得意吧?

周峻纬脑中的恶魔又蹦了出来,一张嘴叭叭叭讽刺得不行。他真的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东西。

 

这是周峻纬第一次觉得,心理学从某种方面来讲真的不太好。

 

就在周峻纬想上前给蒲熠星一个拥抱并向他诚挚道歉时,却见蒲熠星一把推开了郭文韬,捂着嘴跑到了一个垃圾桶旁开始干呕。

 

“蒲熠星!”

 

棋盘格里喷射出三尺高的血,石墙里飞溅出的零星肉沫,拼图上四分五裂的肢体,充斥在鼻腔的臭鸡蛋味道,被丧尸撕咬拉扯流了一地的内脏,青黑色的脸和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

 

一幕幕在他眼前交织闪现,他的耳边充斥着石墙的闭合声、机械的运作声、村民的叫骂声、丧尸的嘶吼声和一遍又一遍响起的枪声,然后他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蒲熠星蜷缩着跪在地上,双手扒着垃圾桶,呕得撕心裂肺,吐到昏天黑地。汗水和生理眼泪糊满了他整张脸,可除了胃酸他什么都没吐出来。

 

所有人一下子慌了,郭文韬和周峻纬几步跑过去给他拍背,齐思钧和石凯赶紧去拿了几瓶矿泉水拧开在旁边等着,邵明明和唐九洲疯狂地在休息室里搜刮餐巾纸。

 

几人手忙脚乱地又是帮他拍背又是给他擦脸又是喂他喝水,好容易才止住了蒲熠星来势汹汹又绵延不绝的呕意,正想松一口气就听周峻纬心惊胆战地喊道:“文韬,老齐你们赶紧把他架起来!”

 

蒲熠星正瞳孔涣散,呼吸急促。

 

郭文韬和齐思钧立马一人一条胳膊把蒲熠星从地上半拖起来,让人靠在他们身上,周峻纬扑到蒲熠星面前看着他说:“阿蒲,深呼吸,呼吸,快,跟着我深呼吸。”

 

“蒲熠星,蒲熠星你别吓我!”郭文韬轻轻拍了拍蒲熠星的脸,声音都打着颤。

 

喊了两声却没有丝毫起色,周峻纬立刻换了个策略,开始不停地喊蒲熠星的名字。

“阿蒲,蒲熠星,我是峻纬,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阿蒲,我是周峻纬,我没有被丧尸咬,你看见的那个不是小周,小周还好好的在你面前,你看到了吗?”

“还有文韬,文韬他没有变成实验体,文韬他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他在你身后你感觉得到吗?”

“小齐、小齐没有被村民困在副本里,九洲和石凯也都没有遇到危险,至于明明,明明已经被你救回来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我们都在你旁边,没有人死!”

 

可蒲熠星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是PTSD发作,你们快喊他的名字,告诉他你们都在啊!”周峻纬通红着眼睛焦急地喊道。

 

“蒲哥,小蒲,我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巧笑倩兮神采飞扬神采奕奕的团宠邵明明!你还认得我吗蒲哥!”邵明明甩了甩头发,用独特的有些做作又活泼的声音说。

 

“蒲熠星,哥,你看看我,你看看全世界最可爱的JOJO啊!”唐九洲比了个可可爱爱的耶放在头上,变成了一只大型兔子。

 

“阿蒲我是小齐齐思钧,我齐锣嗓门这么大你不会都听不到吧,需不需要我在你耳边敲一下锣啊!”齐思钧清了下堵着的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元气满满,还特意朝他挤出了个齐思钧标志性的笑。

 

“蒲,hey bro!Can you hear me?”

石凯试图以rap的方式引起蒲熠星的注意力,却看到蒲熠星的左手无意识地死死握拳,之前绑着的白绷带早就被血染成了红色,只是大家都在安抚蒲熠星的情绪一时并没有注意到。

“宝贝你别抓自己的手了,伤口又裂开了……抓我的吧。”

石凯心都揪起来了,他一根一根掰开蒲熠星的手指,随后将他的五指牢牢握在手心,用棉布去擦他手上的血。

 

“阿蒲”“蒲”“蒲哥”“小蒲”“蒲熠星”……

每个人都在喊着他的名字,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既然说话不行…那…那我们给他唱首歌试试…?”郭文韬半低着头,前额的发丝微不可探的轻颤着。

话语刚落也不等大家答应,他就自己起了头:“……没想过…自己的心思可以写成故事,不会因结局难猜时针停止。”

 

唐九洲反应过来,有些哽咽地开口:“在最好的年纪 对错成败的选择题。”

其他人也接上节奏,一句句唱了下去。

 

“没有标准答案 拥抱自己”

“站在舞台中央 期待着可以发光”

“要成为怎样的人 来发挥想象”

“聚光灯下的你 抓住了谁的目光

瞬间就有了方向 努力地向前闯”

“别害怕成长

就算跌倒或受伤 有朋友在你身旁”

“谁都会迷茫

你是第一 因为你在我心上”

 

石凯强忍着情绪唱了蒲熠星和自己的两段rap,调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郭文韬再次开口:“指针如何导航……”

 

就在这时周峻纬惊喜地发现蒲熠星的眼神慢慢聚焦,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虽然他的意识尚未恢复清明,但见他双唇微张了张,极其轻缓地唱到——

 

“你…是我…唯一方向…”

 

郭文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周峻纬和齐思钧对视一眼,紧接着唱道:“感谢温暖的你 让我们遇上。”

唐九洲和邵明明压抑着哭腔接道:“想成为你的太阳 无时无刻不为你发光 夜晚做你的月亮 黑夜不会彷徨。”

 

蒲熠星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他一直在跟着他们唱。

 

得到这个信息的周峻纬喜极而泣,他伸长胳膊把蒲熠星,连带着扶着他的齐思钧和郭文韬,一齐拥入怀里。看到这一幕,蹲在一边的邵明明、唐九洲和石凯三人也纷纷伸出手环住了大家。

 

歌声在继续。

 

“一起去飞翔 青春有我就不会无处安放

一起去分享 梦想很甜让你无法想象”

……

 

“你是第一 因为你在我心上。”

 

他们所有人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在系统警报声响起的前一分钟,哭着唱完了整首《南波万》。

 

 

 

05.

自那天之后,蒲熠星的精神状态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他又恢复到了之前分分钟Carry全场的状态。

 

根据蒲熠星从迷宫里看到的信息,他们想尽办法,齐心协力地通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闯过了最后两个副本,没有人死亡。

 

若不是蒲熠星常常无法入睡,睡着了也不安稳,必须得有人时刻守着,之后又突然发起了低烧,他们真的会以为那个差点崩溃的蒲熠星只存在于他们的幻想。

 

  蒲熠星说他从没见过左路的情景,这说明走左路不会有人死亡。

 

周峻纬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心疼地唤了声:“阿蒲,你……”

蒲熠星朝他摇了摇头,说:“不过这次,得靠你和韬韬了呀。”

 

“好。”郭文韬垂眸应了,掩去了眼里翻腾的情绪。“这次我和峻纬打头,我们走左路。”他站起身对几人道,“我们商量一下战略战术,然后再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一点的时候出发。”

 

周峻纬也站起身,投入了讨论中:“这次我们的准备一定要充分,以防各种意外事件发生。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再犹豫了,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一起赢一起输,也可以一起生一起死。”

 

“就是说,大不了就是一死呗,有什么不敢的?”蒲熠星撑着墙角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格外狂妄,又格外鼓舞人心。

 

齐思钧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分针滴滴答答走了一圈,与时针汇合,都停留在了12的位置。昏暗的走廊中只有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在发着光,照亮了小小的方寸天地。

他们中午生了火,用上个副本的超市里顺来的铁锅煮了煮搜刮来的一块牛肉,然后几个人分着吃了。吃完后郭文韬、周峻纬、齐思钧、唐九洲四人围着火堆坐着,继续之前的战略商讨。

 

“阿蒲呢?”齐思钧看到从门口出来的石凯问。

“我看他困得不行,靠着墙都快睡着了,就把他抱到里面的旧沙发上让他先睡会儿。明明在里面守着他呢。”石凯并没有朝几人走过去,而是靠着门框坐下,“我就坐在这儿守着他俩,你们说我能听得见。”

“嗯,让他多睡会儿吧,接下来可能是场硬战。”周峻纬说。

“他好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郭文韬突然开口。

 

走廊里沉寂了几秒,齐思钧转移了话题,提议道:“这条走廊这么长又窄,肯定得分组走,要不待会儿行动的时候,我陪阿蒲走最后面吧。峻纬你和文韬打头,然后石凯明明九洲中间,我和阿蒲殿后,这样万一后面有什么危险,我两还可以及时策应你们。”

 

“还是让蒲熠星走中间吧,中间是最保险的位置,前后都太危险了,他现在这个情况我担心他撑不住。”唐九洲罕见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觉得不行,最保险的还是我和阿蒲最后,而且其实现在后方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后方的障碍已经被我们基本扫除了不是吗,把蒲熠星放最后只是以防万一。”齐思钧坚持自己的意见,拉着唐九洲的胳膊解释,“九洲你听我说,把他放中间和让他打头是一样的,两边策应更累,只有把他放最后,他才不至于冲那么猛。”

“这样啊。”齐思钧这么一解释,唐九洲就忽然明白过来,同意他的说法了。

“老齐说的有道理。”周峻纬认真思考了齐思钧的话,又看向郭文韬问,“文韬你觉得呢?”

郭文韬其实更想让蒲熠星跟在他身后,这样万一遇到意外,他可以及时保护他,只是目前的情况好像并不允许。齐思钧提出的方案的确是最合理又最保险的一种,他没道理不同意。

“嗯,就这么定吧。”

 

“那到时候你多看着他点。”周峻纬拍了拍齐思钧的肩膀,嘱咐道。

“我会的,倒是你们两个,一定一定要小心。”

 

一个小时后,蒲熠星醒了,七个人整装待发,向着最后一个挑战前进。

 

越往里走,通道越黑,当系统一定要让你感知黑暗时,你身上的一切照明设施都是没有用的。他们只能扶着肩膀摸索着墙前进。

 

“OK吗?前面OK吗?”

“韬韬峻纬你俩慢慢来,别冲太猛哦。”

“发现什么异常第一时间说。”

“大家搭着肩膀走,别离太远以免走散。”

殿后的齐思钧和蒲熠星两个人一直在出声鼓励大家,其余几人不时回应两句,长时间的黑暗倒也没那么可怕。

 

“前面好像到拐角了,大家都在吗?阿蒲在吗?”周峻纬摸着墙角问了句。

“在在在!都在,放心往前走!”蒲熠星回应。

“好,我估计再走个十分钟应该能出去了。”周峻纬说。

 

经过这么多天的历练,大家的胆子都大了不少,面对突发事件也能快速想出办法解决,所以这条走廊虽然又长又窄,但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是难题了。

 

“前面有亮光!”

“太好了我们应该能出去了!”

 

不远处微弱的亮光仿佛是胜利的曙光,众人都不自觉加快步伐,朝亮光奔去。

 

————————TBC————————


喃杉

【祺鑫】只做你的小朋友

成熟“大叔”×纯情学生

年上甜宠
12岁年龄差预警

ooc归我

夙夙16:00

上一棒@一口嘎嘣脆 



——


01.


晚九点。


猩红的烟头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男人好看骨感的手指捏着那支烟,连吐烟的动作都十分的与众不同,暖黄的灯光打在他头上,如同港式老电影里的角色一般,颇有韵味。


丁程鑫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那男人,心底蓦然生出点悸动来,目光很直白,毫不遮掩。


原本丁程鑫只是下楼来便利店买管牙膏,可是没想到随意的一瞥,便瞅见了这个男人。


男人靠在公交车站旁抽着烟,身穿黑色衬衫,挽上来的一节衣袖下是白皙的一截小臂,气质尤为清冷。...

成熟“大叔”×纯情学生

年上甜宠
12岁年龄差预警

ooc归我

夙夙16:00

上一棒@一口嘎嘣脆 



——


01.


晚九点。


猩红的烟头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男人好看骨感的手指捏着那支烟,连吐烟的动作都十分的与众不同,暖黄的灯光打在他头上,如同港式老电影里的角色一般,颇有韵味。


丁程鑫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那男人,心底蓦然生出点悸动来,目光很直白,毫不遮掩。


原本丁程鑫只是下楼来便利店买管牙膏,可是没想到随意的一瞥,便瞅见了这个男人。


男人靠在公交车站旁抽着烟,身穿黑色衬衫,挽上来的一节衣袖下是白皙的一截小臂,气质尤为清冷。尤其是他微皱的眉头,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接近。


可是他实在太吸引人了。


丁程鑫这样想着,下意识就捏紧了牙膏管,然后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站在了男人身旁。


男人显然注意到了他,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后随即便垂下眸,熄灭了烟头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哥哥,你知道华容小区怎么走吗?”


丁程鑫露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突然抬头问着马嘉祺,原本专心等待公交车的马嘉祺一怔,然后便垂眸看了眼面前白净俊秀的男孩。


他看上去很嫩,应该还是个学生。马嘉祺在心里默默想着。


“往那边左拐,然后过条马路就可以看到了。”


马嘉祺给他指路,丁程鑫也很温顺的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下一秒眼神中浮现了些许迷茫,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向马嘉祺,道:


“对不起啊哥哥,你能说具体点吗?这里有好几个路口……”


他的目光太过于纯良,以至于马嘉祺在触到他黑白分明的瞳仁时心一软,于是温声道:


“小朋友,我带你过去吧。”




02.




丁程鑫其实已经十八岁了。


可是也许是因为基因遗传,又或者是常年怠于锻炼而错过了最佳发育期,种种因素都导致他身高在174cm左右,就没再往上长过了。再加上长的比较幼,人也很瘦,因此很容易被人以为是个高中生。


马嘉祺刚刚那句“小朋友”着实让丁程鑫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跟在马嘉祺身后穿过马路,他又紧张又雀跃,男人的脸看向他时总带着点笑容,温和又儒雅。


他会不会也对我一见钟情呢?


丁程鑫被他送到小区门口时脑子里一直在想这句话,想法荒诞又无厘头。


在马嘉祺完成任务后正准备离开时,丁程鑫做出了今晚第二个大胆的行为,他伸出手拉住了马嘉祺的衣角,然后怯生生的问:


“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03.



马嘉祺其实不是重庆本地人,他来自郑州,今年三十岁,拥有一家自己开的绘画培训机构,虽然是一个人生活,但也过的挺踏实。


就在前半个月,他晚上被母亲催着去相亲,电话那头的母亲态度强硬,逼着他去见那个温婉贤淑的姑娘。马嘉祺没法子,只能出了门,当天因为车限号,于是只能搭乘公交。


因为心情烦闷,马嘉祺不得已只能通过抽烟的方式来宣泄情绪,他其实很少抽,但此刻却到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点上,在烟雾缭绕间眯着眼看重庆夜景,为接下来的见面而焦虑。


他的一切计划都被一个男孩的出现而打乱。


男孩站在身侧,身上是淡淡的柠檬沐浴露香,嗅起来很好闻,干干净净,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清爽又俊秀。


马嘉祺下意识的熄灭了烟,以免烟味侵蚀这柠檬香。


接着,男孩向他问路,他带着男孩前往了目的地,最后却被讨要了联系方式。


马嘉祺其实是头一回被人这样要微信,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掏出了手机,添加了男孩。


丁程鑫。


马嘉祺看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就盯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他连忙给那个女生打了电话道歉,女生倒也释然,没有过多责怪,两个人也没了后续发展。


反倒是丁程鑫,一天三次问候,语气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马嘉祺觉得好笑,就当放松一般每天都花上十多分钟和丁程鑫聊天。起初还略微有些客套,但谁知聊着聊着,马嘉祺花在聊天上的时间居然越来越多了。


短短半个月,他们熟络的不断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似乎要把对方纳入自己的生活一般。


丁程鑫会约他出来玩,在马嘉祺休息日的某天清晨打电话过来,轻轻的问他:


“哥哥,你出不出来玩?”


马嘉祺通常都应允,哥哥两个字的魔力太大,听的马嘉祺身心愉悦,像是上了瘾,丁程鑫嗓音有一点点的低沉,也如同过渡在少年与青年之间,青涩又果敢。


丁程鑫有时也喊马嘉祺“大叔”。


原本这是一句玩笑话,起源于他们在水上乐园玩了半天后,丁程鑫晃着湿漉漉的头发,马嘉祺帮他拨了拨刘海,他一双狐狸眼看着马嘉祺笑的灿烂,然后脱口而出便是一句:


“大叔,你好帅哦。”


马嘉祺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漏了心跳节拍。


因为他笑的好甜。




04.



丁程鑫经常来马嘉祺家做客。


来过太多次了,以至于丁程鑫已经十分自然的进入马嘉祺的房子,什么东西在哪,怎么用,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马嘉祺过生日的这天,他只叫了丁程鑫一个人来。


一是他在重庆没什么交心朋友,二是他只想简简单单的过个生日。


小朋友很有仪式感,老早就制定了计划和礼物,就是为了给马嘉祺一个记忆深刻的三十岁生日。


蛋糕是丁程鑫亲手做的,巧克力抹的有点糊,不过味道意外的很不错,小小的一个,两个人吃刚刚好。


他们吃过蛋糕后,马嘉祺开了瓶啤酒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丁程鑫坐在他旁边,也像模像样的拿起了一瓶啤酒,仰头就往下灌。


马嘉祺瞥了他一眼,笑问:


“小朋友不能喝酒。”


丁程鑫声音有点小傲娇,头一扬,道:


“哼,我十八了。”


鼻音直戳马嘉祺的萌点。


马嘉祺任由他去,心想反正这啤酒度数低,喝点应该没事。


结果等丁程鑫傻笑着靠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小孩酒量着实不怎么样。


啧,这么点就醉了。


马嘉祺无奈,放下酒瓶打算扶他起来去卧室休息,丁程鑫这会儿调皮的不行,总是挣脱马嘉祺的手,然后歪歪头,笑道:


“你来抓我啊…”


马嘉祺看着他这孩子气的行为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但没过多久,丁程鑫好像清醒了过来,一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一把拽住了马嘉祺的手。


小孩喝醉了酒,眼睛里透着点朦胧,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有些醉人。他仰着头看着马嘉祺,手指紧攥着马嘉祺的袖口,突然就憨憨的笑了一声,轻声唤:“大叔,好喜欢你哦。”


他说完,根本没有给马嘉祺反应的机会,趁他出神的空档迅速踮了踮脚,在马嘉祺唇上印上了一个温软香甜的轻吻。


然后丁程鑫亲完后,直接伏在了马嘉祺肩头,在马嘉祺耳畔轻轻吹了口气,软声道:


“我要醉了。”



05.



自从上次晚上的亲吻过后,丁程鑫明显感觉到了马嘉祺的疏远。


从前每天马嘉祺都会给他带他喜欢的各种口味水果糖,手掌在丁程鑫面前摊开,任由丁程鑫挑选,口袋里永远都兜着糖,哪怕他不喜欢吃甜食。


可现在不同了。


马嘉祺不愿意见他,甚至连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马嘉祺穿的都是没有口袋的衣服,意味着没有糖了。


丁程鑫突然后悔了,他不该那么鲁莽的。


那晚的一切好像都封锁了起来,他旁敲侧击的询问马嘉祺,却总是得不到解释和回应。


他似乎,把他的糖果机给弄丢了。



06.



马嘉祺又陷入了新的迷茫。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丁程鑫。


他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丁程鑫的感情已经不止于友情,马嘉祺自己看的很清楚,悸动和喜欢造不了假。


可是啊……可是他才十八。


那么好的年纪,那么长的人生。


如果浪费在了他身上,马嘉祺觉得自己内心根本过意不去。


年龄相差十二岁,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和十八岁的大学生,怎么看都是一个怪异的组合。


丁程鑫太干净了,没有心眼,没有污垢,眼里蕴含的是情和美好,每每对视都让马嘉祺心动。


他感觉自己过于俗气,像尘世烟火,与高洁白玫瑰丝毫不搭。


犹豫迫使他退缩。



07.



再一次在家门口看见丁程鑫,马嘉祺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马嘉祺刚刚洗过澡,便听见外面有人按门铃,他从猫眼里一看,才发现是丁程鑫在敲门。


他开了门,看见的是一个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的丁程鑫。


马嘉祺几乎瞬间就心软了下来。


丁程鑫一看见他就一声不吭,眼泪不断的的往下掉,哭起来都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大叔,别不要我。”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这几句话带着哭腔,马嘉祺心疼。于是搂住丁程鑫,在他瘦削的背脊上来回安抚,像是做了一个世纪的决定,在丁程鑫的耳畔清晰又坚定的回答:


“一直都只要你。”



08.


马嘉祺二十九岁那年初夏离开微凉的郑州奔赴火热的重庆。


直到三十岁的初夏遇见丁程鑫。


于是他便拥有了永久的夏。



09.


“马嘉祺,你要记住,你要随时在口袋里准备糖果。”


“因为小朋友喜欢吃糖。”


“我也只做你一个人的小朋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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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之川

【ME】爱情的脉络 1-3(《幸好我们没错过》番外三)

关于Mark怎么追回Eduardo的故事。


【1】

2011年10月27日。

Chris坐在办公室中,高度紧张,处于十级警戒状态。

他握着鼠标的手都是汗,正一遍遍刷新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网站,同时联系着自己手上的线人,密切监视平时那几个消息特别灵通的狗仔动向。

Chris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关于Mark的八卦冒出苗头,他要帮Mark压下去。虽然他早就不是Facebook的PR了,却还要该死的在这里劳身劳力、操心费神。

那全因为他的两个好朋友,对,就是那两个打了一场六亿美元天价官司的好朋友,在时隔七年后,再次碰面了!

而他是不是该感谢Mark还记得发短信,先给他...

关于Mark怎么追回Eduardo的故事。


【1】

2011年10月27日。

Chris坐在办公室中,高度紧张,处于十级警戒状态。

他握着鼠标的手都是汗,正一遍遍刷新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网站,同时联系着自己手上的线人,密切监视平时那几个消息特别灵通的狗仔动向。

Chris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关于Mark的八卦冒出苗头,他要帮Mark压下去。虽然他早就不是Facebook的PR了,却还要该死的在这里劳身劳力、操心费神。

那全因为他的两个好朋友,对,就是那两个打了一场六亿美元天价官司的好朋友,在时隔七年后,再次碰面了!

而他是不是该感谢Mark还记得发短信,先给他打一支预防针?!

 

“我在中国遇到Wardo了。”

 

当时距离Eduardo签下和解条款,和Mark庭外握手言和,然后转身离开,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这七年里,他们不是没在同一个城市过,比如06年的纽约,09年的芬兰,甚至10年的新加坡,但他们都没碰上过面,而中国国土面积足有960多万平方公里,上帝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人揪住,同一时间扔到同一地点,让他们凑一块去的?

想想都让人觉得生无可恋。

 

Chris收购《新共和》的计划已经渐趋尾声,他今天本打算要见一见《新共和》一位名叫富兰克林的老牌编辑。收到短信后,Chris立刻告诉助理,自己要将见面推迟。

然后他赶紧去拦Mark:

“别做什么让Eduardo的生活变得更糟糕。”

 

Mark回复:

“没有‘更糟糕’的说法,Wardo现在的生活很好。”

 

Chris劝阻:

“所以你不要去打扰他。”

 

Mark没回,Chris只好退而求其次:

“好吧,不要搞砸。”

 

Mark又回复了他,并且回复得大言不惭,带着让人无时无刻都想掐死他的Zuckerberg式傲慢和自信:

“不会搞砸。”

 

这就是为什么Chris现在神经质地刷新着各个界面,摁F5摁到键盘都要失灵的原因。

Mark很少提及Eduardo,哪怕他分割走天价和解金,又持有Facebook的5%股份。但Mark的态度永远就像是无关紧要、漠不关心,反正一个从不出现,也从不跟Mark唱反调的股东,简直不能更没有存在感。

但Eduardo缺席了Mark的生活,却从来没有缺席过Mark的世界。

 

Chris非常清楚地记得08年有一个晚上,他和Dustin在Mark家聚会。

那时候他已经在为奥巴马工作,逐渐进入政府,开启收购《新共和》的计划,雄心勃勃展开追逐政治言论话语权的第一步。

Dustin也离开Facebook自己创业。他办了Asana,致力于推进职场线上协作。创始Facebook的四个人,至此终于完全分道扬镳,只剩下Mark一个人,在Facebook这艘巨舰的驾驶室中独自掌舵。

尽管他们三个人都在美国,但一年难凑到一块去三四次,所以那天Dustin特别高兴。

他一高兴,就没节制,喝高了到处乱翻Mark的东西。

Mark跟他多少年的朋友了,Dustin就像他的家人一样,他本来也不介意,直到Dustin翻出一个箱子,里面塞满泛黄的国际象棋杂志过刊。

Chris当时抱着啤酒在神游,无所谓地看着Dustin翻了好几本,直到他举起其中一本,扎扎实实捅了Mark的马蜂窝。

 

“天啊,Mark,你收集那么多国际象棋的杂志做什么?你又不喜欢这个!”

 

Mark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当看到Dustin拿着什么的一瞬间,他反应极大,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跳起来抽出击剑就刺Dustin。

又细又锐的剑尖就停在Dustin的鼻子前,还在微微晃着,可把Dustin吓傻了,一动不敢动。

Mark冷冷地命令:“把杂志放回去。”

可怜的Dustin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哆哆嗦嗦地把杂志放回去。Mark立刻用胶带封死了箱子,铁青着脸抱上楼,然后Chris至今没见过它。

 

Chris记忆力从来很好,他记得好几本的封面,回家后好奇google了一下看Mark藏着当宝贝,碰都不让Dustin碰的都是什么。

他查了一本、两本、三本,查到第四本Chris就不敢往下查了。

结果那可真叫得上胆战心惊的。

凡他查到的杂志,都记载过Eduardo在13岁那年,奥兰多大赛里击败国际象棋大师Robert Feldstein,刷新国际象棋最大领先比分的世界记录的新闻。

Chris脊背发凉。

他猜Mark那整整一箱子发黄发旧的陈年杂志,全是。

 

七年了。

2500多个日夜。

 

Chris一点也不想知道Mark都他妈的在想什么。

那重要吗?不!

如果那箱杂志没有在Mark的2500多个日夜的沉默中消失,那现在就该在压抑中爆发了。

Chris祈祷Mark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他还是祈祷Eduardo的涵养这七年里更上一层楼要来得实际一些。

讲道理,这对Edu来说并不公平,但他是Chris现在唯一的盼头了。

 

Chris每按一下F5,他都觉得有90%的几率,会看到“Facebook两位创始人旧仇未了”“Facebook前CFO和现任CEO大打出手”“Facebook股权再爆纠纷?两大亿万富翁异国再起争端!”之类的新闻刷到他眼前。

剩下10%,很有可能是“Facebook现任CEO当众求爱第一任CFO,当年天价诉讼原来竟是离婚官司?!”之类的荒诞花边新闻。

很好,他觉得自己得了心脏病,或者哮喘病,whatever,随便什么,总之他现在很需要一辆救护车,待命在自己办公楼下,随时把他送进医院抢救性命。

 

就这样过了三小时,什么都没有,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社交网站上没有爆出任何路人目击的争端,Chris的线人也一个个报告了硅谷那些黑名单上的狗仔的位置和动向。他们全在美国,没有一个人跟踪Mark到中国。

终于,Chris在战战兢兢中收到了Mark的新信息:

 

“我和他吃了一顿饭。”

 

Chris立刻拨通Mark的电话。

“你只是和Edu吃了一顿饭?”

“是的,在鼎泰丰。他的中国合作者助理的推荐。但Wardo和我都觉得味道一般。”

“助理也一起?”

“没有,我和他。”Mark顿了顿,飞快地加上愉悦的注解,“我们两个。”

“你没有惹恼Edu?”Chris小心翼翼地问。

“我为什么要惹恼Wardo?”Mark疑惑。

“有时候你惹恼别人,你自己不知道。”

“再说一次,我没有惹恼Wardo。”

Facebook的CEO显然心情很好,并没有发火,只是有点不耐烦,“他甚至笑着爽快地给了我他的电话。”

“Edu主动给你的?”Chris打死不信。

“……”Mark可疑地沉默着。

“说清楚,Mark。”Chris加重语气。

“Fine!”Mark郁闷地投降。

“我把我的给了他,然后说‘你这个时候应该把你的也给我,才算得体的社交流程’,他就给我了。”

“上帝保佑,你就不知道在恰当的时候闭嘴不说话吗?”Chris崩溃。

“如果我不这么说,他就会蒙过去,收了我的号码,然后笑着转移话题。”Mark理直气壮:“我太了解他的能耐。”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想给你!”

“所以我直接问他要了。”

Chris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手机上,还有拉黑名单这个功能吧?”

 

 

 【2】

Mark得到了Eduardo的电话号码。

强调,正当途径获得,不是从哪里黑回来的,是Eduardo亲自、一个个数字输入到他的手机里去的。

Mark拿回手机后,建好联系人档案,然后严谨起见,要求Eduardo给他当场打一个电话。

Eduardo一边笑着调侃,一边拨号:“你以为我给你的号码是假的?”

Mark耸了耸肩,低头盯着手机。

十秒后,手机响起,Mark翘起嘴角愉悦地把手机屏幕面向Eduardo。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几行字让Eduardo脸上那套疏远有礼的笑容消失了:

 

来电联系人

Wardo

 

头像是当年Eduardo在艾略特楼的学生档案里的生活照。

他站在艾略特楼前,抱着手臂倚在榉树旁,露出帅气的笑容,穿着衬衣,套了一件温暖的羊毛背心。

那时Eduardo还没有遭遇任何挫折,他是天之骄子、富家少爷,聪明又教养良好,人生一帆风顺,连阳光和树荫里的那个笑容,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温暖和不知忧愁。

 

而现在,他看着面前的Eduardo。

七年了——实在没必要强调他们分道扬镳后,到底过了多少年,Mark清楚得很。

尽管Eduardo的外貌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他显然与Mark心底那个没有褪色的印象已经非常不同。

现在的Eduardo更稳重和内敛,笑容有些公式化,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亲切。

但是Mark还能在Eduardo的眉目里,找到自己记忆里的痕迹:比如当年柯克兰公寓时,他那种温和的少年气。

他说话也还是有着些鼻音和软糯的调子,像蜜糖,给人柔软可欺的错觉。

当然——错觉。

Mark了解Eduardo,他的性格是柔软的,但他做事的风格绝对是干脆利落的。

当年Eduardo在提出起诉一周后,就把他所有在柯克兰H33的私人物品清理得干干净净,一样没给Mark留下。

他先是从Mark的生活中撤退得一干二净,然后带着律师Gretchen,坐到质证桌的对面,冷静而进退得体,言辞清晰、逻辑分明,他甚至把客观陈述和情感两张牌都交替打得恰到好处,几乎获得所有律师的情感倾向。

 

“那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Mark。”Eduardo说。

他没有波澜起伏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Mark的面无表情的脸上。

然而哪怕他可以不计较Mark是怎么黑出他当年的学生档案,但至少这么多年来,换了几台手机,自己的照片始终留在Mark的手机里,这一点就足够让Eduardo心情复杂。

“但我只有这一张。”Mark咬着筷子说。

他还不太会用这两根细棍子,Eduardo刚才教了他,他学得很快,但依然不熟练,用得没有Eduardo优雅好看。

Mark猜想是他前女友教的,毕竟Eduardo的前几任都是亚裔。

但他现在处于单身中。

很好。

Mark对这个状况做了一个注解。

 

“我能给你拍一张,更新掉这张吗?”他问。

Eduardo委婉地拒绝,“联系人并不需要每个都设头像吧?”

“但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上面每个人都有头像。”Mark坚持:“我有强迫症,你知道的。”

“那好吧。”Eduardo被他的理直气壮打败。

Mark调出手机摄像,咔嚓嚓一口气拍了Eduardo十张。

堂而皇之的态度跟狗仔偷拍一样,Eduardo目瞪口呆。

“你知道的,人们有时候在拍照瞬间会眨眼。”Mark解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多拍几张。”

他手指动得飞快,像打代码,然后挑选了一张最好看的换掉头像,“OK。”

 

这是一顿Mark想吃上至少三小时的午餐,但他们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他们像两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毫不重要的、稀松平常的问题,就好像七年前那场轰动全美国的诉讼压根没有发生过。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空荡荡的雨夜机场,没有被冻结的账户,没有决绝的背叛和致命的谎言。

但这些又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是Eduardo还是Mark都没法否认,所有一切造成了现在的生疏和客套。

 

一通电话结束了这顿午饭。

Mark是自己一个人来逛西湖的,他的助理Felix Lance看他久久没有回酒店,便给他打了电话。

“Boss,你在哪里?”Felix有点焦急:“我去接你?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中国之行是Facebook内部保密的一次行程,高层里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知道Mark的行踪,因此Mark只计划了三天的时间。遇到Eduardo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

Mark没有回答,看着Eduardo,跟Felix说:“你安排一下我的日程,在杭州多留一天。”

Eduardo闻言,看了Mark一眼,只是默默站起来到包间门外叫来服务生。

这令Mark的心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他撮紧手机,眼睛始终追着Eduardo的身影。

 

“不行不行。”

Felix对上司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是坚决拒绝的:“Boss你到杭州已经是挤出的时间。除非你希望接下来五天都没空睡觉。”

包间门前,Eduardo把自己的卡交给服务生,说了几句中文,然后回头对正一脸不高兴地打电话的Mark笑了笑,做出嘴型示意:“我来付账。”

Mark对Eduardo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命令Felix,“压缩后面五天的工作。”

他对谁请谁吃饭并不太介意,何况在他们过去的时候,也总是Eduardo划卡买单。

Felix在电话那边哭丧着脸坚守阵地:“Boss,你别强人所难了。”

“那好吧。”Mark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行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并告诉Felix这里的地址。

“好的,”Felix立刻保证:“我30分钟内赶到。”

 

“助理?”

付完账单,Eduardo收好自己的卡,问挂掉电话的Mark。

“是。”Mark说:“他要来接我,30分钟就到。”

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言,Eduardo给Mark满上茶水。

“你看上去依然很忙。”Eduardo笑了笑。

“我……”Mark说,“就,跟以前一样,每周工作60小时到70小时。不,也还是有些不一样,我不写代码了现在……”

“这样啊。”Eduardo轻轻感叹了一声。

Mark不知道他的感慨有没有意义,他紧张小心地坐着。

 

包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能听到招呼服务生的吆喝,有食客碰杯下筷的谈笑声,有服务生来来回回上菜的脚步声,只有包间里的他们是沉默的。

Mark和Eduardo都知道他们即将结束这次意外的会面。

Mark赤裸裸的视线一直落在Eduardo的脸上,他贪婪地看着Eduardo。

当年Eduardo签完庭外和解协议后,跟Mark握手,说了一句“再见”,转眼就是七年了。

但Eduardo仿若没有察觉一切,只是垂着眼看自己面前那个盛满澄明茶汤的瓷盏。

直到茶水凉透。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终于抬起头看向Mark。

“Mark,我得走了,”他抱歉地说:“下午还有一些安排。”

 

“哦。”Mark表情平静:“好。”

“你一个人可以吗?”Eduardo又问。

“可以。”Mark直勾勾地盯着他,模样让Eduardo觉得Mark可能根本意识不到他自己说了什么。

“那,我走了。”Eduardo站起来,他拿起西装外套:“再见,Mark。”

“再见。”Mark说,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在Eduardo转身往门口走去时,Mark忽然叫住他:“Wardo。”

“?”Eduardo回过头。

“我……”Facebook的卷毛CEO张了张嘴。

Eduardo疑惑地看着Mark。

他在疑惑时会不自觉地小幅度歪歪头,显得诚心求解,耐心而好脾气。他等待着Mark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很高兴见到你。”

Mark感到胸口一阵滚烫,他不习惯说自己的感受,也很少说这种话。

但他想,他必须说,因为这句话已经在他心里许多年了,而Eduardo就在他面前——

命运终于想起要垂青Mark,把Eduardo送到Mark身边。

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机会如果错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有。

 

“Wardo,我没想到你也在杭州……”

Mark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他毕竟习惯了傲慢和冷淡,但一张口,所有一切就失控了。

除了变调子的声音外,Mark甚至惊慌地听到自己的胸膛裂开一道裂缝的声音。

裂缝越来越巨大,眨眼间就从胸膛崩裂到Mark的脸。

Mark从来坚硬的铠甲,变成风化的脆弱岩石,在Eduardo等待的眼神里,风一吹,齑粉簌簌落下,他拼命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些鲜活的愉悦、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忐忑的不安,像灼热的岩浆即将迸发。

Mark竭力保持平静,但是语无伦次泄露了他的不安和慌乱。

“但我很高兴,真的,Wardo。我希望你也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

 

“是的,我也是。”

Eduardo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用温和的声音打断Mark的窘迫。

“Mark,很高兴见到你。”他说。

 

Felix来到鼎泰丰的时候,包间里只有Mark一个。他坐得笔直,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Felix隐约见到上面是个年轻男人。

“Boss?”Felix敲敲门引起他的注意,“我们该走了。”

“哦。”

Mark回过神,他把手机上的照片按掉,站起来。

去机场的一路上,Felix发现Mark心情很好,尽管他沉默着,对Felix一如既往的爱答不理,但嘴角始终翘起一道细微的弯。

这简直吓坏了Felix,他在Mark身边两年了,从没见过暴君这么愉悦。

“Boss,你刚才跟谁吃饭?”Felix忍不住好奇。

“朋友。”Mark看着车窗外飞驰的热闹景象,轻快地回答

正午的阳光落在Mark的脸上,连他的一头卷毛也显得格外蓬松。

 

Felix才不信,他又不是没见过Mark的朋友,就算是大死党Chris和Dustin跟Mark吃饭,也不见得Mark会高兴成这样。

Facebook的CEO这种诡异得要死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坐在飞机上并且扣好安全带。

广播通知乘客还有十五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乘客做好准备,将电子设备调到合适的模式,座位小桌收起,窗户挡板拉开。

Mark掏出手机,Felix看到他犹豫了一下,戳着键盘开始快速打字。

他在发短讯。

发出后,Mark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不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然是短信被回复了。

然后Mark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微笑!

一个显而易见的、不带嘲讽意义的、货真价实的微笑!正常人的微笑!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Felix要吓得跌下座位了。

“Boboboboosss……”Felix战战兢兢地问,“刚才,是谈妥了Facebook准入中国的难题?”

Mark转头,恢复了一张拽得要死的冷脸,看他的眼神仿佛斯坦福双学位的Felix是个智障。

“我以为你知道如果我要谈这个,该去的是北京?”

说完,他的视线回到手机上。

 

Mark:

“我准备回美国了,希望你在杭州的假期和工作都顺利。期待下次见面。”

 

Wardo:

“我也是,谢谢。”

 

Mark又忍不住愉悦地弯起嘴角。

在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前,他非常高兴地给Chris发短信炫耀:

 

“Wardo没有把我拉进黑名单。”

 

 

 【3】

Mark结束中国之行回到Facebook后的第一天,公关副总裁Carol Marooney被询问了一个特别奇怪的问题。

“08年时,我和一个模特有过一段时间的性关系。”Mark说。

“是的。”Carol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怎么了?”

Mark直截了当地问,“签过保密协议了?”

“当然,你不是知道的吗?”Carol说,“不然她现在早就该炫耀得全世界都知道了。Mark,你那个‘绯闻绝缘体’的外号,可得谢谢保密协议。”

“很好。”Mark点点头,显得非常满意。

 

这陈年旧事,Carol被问得一头雾水,跑去找Felix了解情况。

“Felix,Mark在中国遇到什么事了吗?”

Felix不知道她指什么,“你说的是Mark跟马云先生会面的事情?这个事情他今天下午会在高层开会。”

“哦,不不,当然不是工作上的。”Carol说,“我指的是,私事。”

“私事?”

“对。”Carol说,“你知道他向我了解什么吗?”

“什么?”Carol神秘兮兮的态度也吊足了Felix的胃口。

“Mark问我,他跟Lisa那女人的保密协议签订状况。”

“那个女人又闹事了吗?”Felix皱眉。

 

Lisa在08年曾经跟Mark有过大概几个月的亲密关系,但Mark始终没有承认过她是自己女友。

这个女人的存在,Felix本不应该知道,当时他还没从斯坦福毕业进入Facebook。

但是去年,Lisa闹了点事:她带着个孩子找来了,说这是Mark的孩子。

幸亏她还有点脑子,记得自己签订过保密协议这档子事情,没有直接硬闯Facebook,而是先约Carol出去。

当时Felix简直目瞪口呆,他的偶像原来也有绯闻,并且还有私生子?!

Carol也郁闷了,她看了看Lisa的孩子,是个小卷毛,年龄推算也是跟Mark一起的那段时间受孕。

她差点崩溃,问Mark:“你当时搞了个孩子出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的,”Mark脸色难看,冷冷地回答,“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这个女人有除了床伴以外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疏忽的时候。”Carol说。

“不,”Mark斩钉截铁:“我每次都有带套。”

“可她是卷毛,年龄也对得上。”

“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卷毛?”Mark被Carol气得差点扭断了笔杆,“我说了不是我的!你要不信,叫她和我直接做亲子鉴定!”

 

Carol按照Mark的意思,对Lisa的女儿提出做亲子鉴定的要求,这女人就怂了。她不乐意,非咬死这就是Mark的亲生女儿。

但事情闹到这份上,不做也不行了。Lisa不情不愿地带着自己那个棕发卷毛小萝莉做了亲子鉴定。

报告一出来,果然不是Mark播的种。

这么说这个女人,在和Mark交往的时候,看到Mark谨慎小心,于是跟另外的男人保持了性关系,找的还是和Mark外表特征相近的男性。

这显然就是有心栽赃,浑水摸鱼了。

Carol气得要死,严正警告了Lisa,再有下一次,可就直接告上法庭了。这样一场私生子闹剧这才落幕。

后来Carol又教训Mark:“你下次找女人,能不能擦亮眼睛,找个脑子不错,人品也过得去的?!要说漂亮,比她漂亮的也多得是,你到底怎么看上的她?”

Mark气呼呼地坐在那,一声不吭。

这狗血事情出来后,Mark连女人也懒得找了。

Carol简直吐血,又有点悔不当初,现在看到Mark终于有了想认真交往的对象,顿时罪恶感减了不少。

当然她也非常替他高兴。

Mark单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快三十岁了。像他这样事业有成的人,哪个不是女友换了一茬又一茬的。

Carol当然不是说花心好,但有个对象总比没对象好。

长时间禁欲对身心健康不利。

 

“不,那女人没闹事。”Carol说,“但是你想想,Mark为什么又拎出这桩陈年旧事来问?”

“大概忽然想起来了?”Felix摇摇头,“毕竟那女人曾经有过碰瓷的前科。”

“我看你脑子不差,样子挺好,怎么还单着,”Carol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Felix,“敢情你这情商还不如Mark。”

“嘿,你这可是人身攻击了。”Felix不满地说。

“Mark这种人,一般这么问,”Carol解释,“十之八九是有了认真处对象的人选,所以不希望以前的烂账又找他麻烦,让对方误会。”

“不至于吧?”Felix质疑。

“当然至于。”Carol信誓旦旦:“他知道有保密协议,却还是又找我确认了一遍,这证明他已经小心到把一切阻碍都想到了的地步。”

Carol滔滔不绝地发表言论:“他想要呵护一段关系的发展呵护到了这种地步,还不算认真处对象?所以Felix,你快告诉我,Mark不过去了中国三天,他遇到什么人了?我作为公关副总裁,总得知道真相吧?不然怎么应对突发情况?”

Felix听完解释,顿时开窍。

他一拍脑袋,“Mark第三天自己去的西湖,不知道跟谁吃了一顿饭,然后他心情非常好!我的上帝!敢情原来是遇到了Miss right,未来的Zuckerberg夫人?!”

“是不是未来的Zuckerberg夫人还很难说,”Carol摸着下颚,“但Mark看上去很认真是没跑了。”

 

Felix被Carol点醒后,终于竖起恋爱雷达。

自从他多了个心眼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恋爱脑子看谁都是坠入爱河,Felix觉得Mark还真有那么一点跟人谈上了的模样。

虽然没有什么甜腻腻的电话聊天,但他从中国回来后,心情非常好,猴子们被骂的概率直接降低百分之三十,骂人的恶毒程度直降百分之五十。

整个Facebook大楼前所未有的滋润好气氛。

 

有一回,Felix碰到Mark正在臭骂一个实习生。

女孩儿被骂得眼里含着泪水,那模样楚楚可怜的,铁石心肠都骂不下去,唯独Mark毫无恻隐之心。

结果骂到一半,Mark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他随意低头瞄了一眼,脸色顿时就放晴了。

接下来的发展Felix简直大开眼界,手里的咖啡杯子都差点失手摔了。

Mark也不继续向那犯错的姑娘喷毒液了,立刻拿过手机回了一条简讯,然后再看她的时候明显消火不少,脸色也好看很多,不痛不痒地说了她两句,就随意挥挥手让那姑娘出去。

就这样简单逃过一劫的,简直Facebook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头一桩。

但是Felix从来没见过Mark出去约会,boss依然保持着家和Facebook的两点一线。

异国恋爱,长距离,妥妥的了。

Felix深恨在中国最后一天,竟然没有跟Mark一起去西湖。

其实那天Mark问Felix去不去玩,Felix可不是Mark这样的机器人,累了好几天当然选择睡个懒觉,就拒绝了Mark的邀约。

谁知道不过半天时间没跟在Mark身边,就错过了见识一下能吸引暴君的Miss right的真面目。

Felix对这位Miss right好奇极了,时常想入非非。

听说华裔美女都漂亮温柔,那一位是不知道好到哪个地步,才能连带着把Mark的坏脾气也治了个五六成。

求求他俩一定要结婚,真爱拯救Facebook。


TBC。

搂小腰

蔺靖—酷暑 · 凉风—完结

一个目录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热

 

“六月,盛暑,减京城役工日课之半”。

 

六月算是暑气最重的时候,古人云七月流火,意指六月之后天气就逐渐开始凉爽起来。便可见这六月,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酷热难耐的月份了。

 

建元宫是现任梁帝的寝宫,因着当今陛下的喜好,现在建元宫前殿也成了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所在。暑热最盛之际,本该是蝉鸣得最为欢快的时候,建元宫四周却是静谧非常。司设房的掌事得了命令,早早地就派人拿了竹筐细网将能传进建元宫里的杂声给捕了个干净。再加上宫人都训练有素,衣裙飘飘来往伺候间,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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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目录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热

 

“六月,盛暑,减京城役工日课之半”。

 

六月算是暑气最重的时候,古人云七月流火,意指六月之后天气就逐渐开始凉爽起来。便可见这六月,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酷热难耐的月份了。

 

建元宫是现任梁帝的寝宫,因着当今陛下的喜好,现在建元宫前殿也成了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所在。暑热最盛之际,本该是蝉鸣得最为欢快的时候,建元宫四周却是静谧非常。司设房的掌事得了命令,早早地就派人拿了竹筐细网将能传进建元宫里的杂声给捕了个干净。再加上宫人都训练有素,衣裙飘飘来往伺候间,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一直贴身伺候梁帝的太监总管,宫人们都尊称一声高湛爷爷的人,向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太监说过:这宫里,连一枝花都要想好什么时候盛开。

 

“热……”清幽的室内,仅一声呢喃也显得格外明显。正在提笔写字的萧景琰转过头,往偏室内看去。这个偏室本是用于皇帝宠幸等级不高的妃子,建元宫正殿是正三品以上的妃子才能进去的地方。到了萧景琰这儿,把建元宫前殿改成了皇帝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这偏室也改成了皇帝平日小憩的所在。

 

萧景琰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蔺晨有,曾经多次不死心地想揽着萧景琰一同午睡,萧景琰也依了他,和他一起躺软榻上去,但最后都是蔺晨一个人睡得香甜,醒来的时候都能看见萧景琰正襟危坐在宽大的书桌背后,专心地批着各地传上来的奏折。久而久之,蔺晨也不劝他,到了午休时间,自己霸占了整张龙床,支着手臂悠悠地看着萧景琰的动作,等着困意慢慢地侵入进来。

 

所以刚才那声呢喃,是从蔺晨口中传来的。

 

蔺晨畏热,这是萧景琰和他在一起之后才发现的。登基之后,萧景琰大刀阔斧精简皇宫里的编制,光是御膳房就清出了六七百个躺着领取俸禄的人。他早年娶的王妃,一儿半女也没来得及留下便早逝,作为一个无权无势不但不得宠还被得宠的哥哥们联手打压的皇子,萧景琰想要为赤焰军翻案,之后就断了娶妃的念头,告诫自己何苦连累另一个人。等到了一切尘埃落定,大局已成的时候,萧景琰满心满眼又只有那一个人,所以现在梁帝的后宫,一只手就能数出来。这也让萧景琰精简宫内开支,得了很大便宜。

 

一到暑热时候,宫内都会按照份例发放冰块,萧景琰体质特殊,冬天跟个小火炉似的,夏天又不轻易出汗,大手一挥,除了必要的防暑降温,将自己那份裁剪了不少。最开始蔺晨来皇宫里过暑的时候,差点没热厥过去,萧景琰也想不明白怎么蔺晨畏热到这个地步,但是看着蔺晨被热气折磨得食欲不振,连太后给他亲自下厨做的一碗粉子蛋也吃不下的时候,萧景琰心疼,大手一挥,建元宫的冰块供应份例又恢复了。太后也怜惜,知道琅琊山风景秀丽,四季长春,蔺晨怕是受不了金陵这边的酷暑,吩咐凤仪女官把太后宫里的那份也拨些过去。

 

饶是这样,到了热气最甚的六月,蔺晨还是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萧景琰担心他听了树上蝉鸣得聒噪心里会越发燥热,一入暑就让人去捕了。捕的时候蔺晨也没闲着,忙里忙外地收拾着蝉蛹,按着以前跟民间手艺人学来的法子,借了太后宫里的小厨房,做了一餐油炸蝉蛹。虽然到最后热的差点挺尸了。蔺晨喝着解暑的凉茶,看着萧景琰吃的开心,嘴里苦但是心里高兴。

 

萧景琰拿了几本急着要处理的折子,缓步往偏室走去。取了蔺晨搁在小桌上的折扇慢慢展开,扇面上没有常见的山水人物图,是蔺晨自己写的几个大字:翩若游龙。洁白的扇面上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张扬,倒是和这四个字相得益彰。萧景琰用这把折扇给蔺晨扇着风。蔺晨睡得不是很安稳,原本系好了的寝衣被他无意识地扯得开了襟,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估计是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微风,蔺晨微微皱着的眉头也散了开去。萧景琰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有些出神地看着蔺晨年轻俊朗的面容。随着蔺晨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萧景琰笑了笑,然后一只手将叠好的奏折展开在膝上,专心地看着。遇到重点部分,手上现在不方便执笔御批,萧景琰就用留了些指甲的大拇指微微用力在折子上刻下作了记号。

 

 

 

完结

看出来了木有,蔺晨比琰琰小啊小啊。

好喜欢看年下,自己写还是第一次,看看下午有没有时间,试着再展开一下。

裴俊植的无尽之刃

潦草的摸个鱼

是去拉斯维加斯公费旅游的双C~

私服设定参考了济州岛和一些别的图><



脑内奇奇怪怪的小剧场(>人<;)


裴:…这种地方也要吃炸鸡吗相赫?


壳:…(认真看地图迷路)


裴(叹气):算了算了,地图给我,我来找吧



p2是无背景的大家自取~

潦草的摸个鱼

是去拉斯维加斯公费旅游的双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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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奇奇怪怪的小剧场(>人<;)


裴:…这种地方也要吃炸鸡吗相赫?


壳:…(认真看地图迷路)


裴(叹气):算了算了,地图给我,我来找吧








p2是无背景的大家自取~

清和润夏

地平线下 Preludio.

Preludio. 

他看见东边半边的天有了要亮的意思。介于青年与少年的男子用有力的臂膀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弯曲幽深的弄堂。他回头,看一眼那简陋的木板门咆哮地张着嘴,无可奈何僵在原地,追不上自己。他被打得很惨,饿了好几天,差点死过去。一个高个子穿着学生制服的影子一脚踢破大门,抱起他就走。他安心地窝在那人怀里。他想离开这里,能带他离开这里的人都不是坏人。

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叫什么呀?

他伏在那人肩上,攥住他肩部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家”。然后他轻声道:我叫阿诚。

好的。阿诚不要怕。

他笑了一声。


那一年,中华民国十一年,公元一九二二年,他十七岁,他九岁。...

Preludio. 

他看见东边半边的天有了要亮的意思。介于青年与少年的男子用有力的臂膀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弯曲幽深的弄堂。他回头,看一眼那简陋的木板门咆哮地张着嘴,无可奈何僵在原地,追不上自己。他被打得很惨,饿了好几天,差点死过去。一个高个子穿着学生制服的影子一脚踢破大门,抱起他就走。他安心地窝在那人怀里。他想离开这里,能带他离开这里的人都不是坏人。

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叫什么呀?

他伏在那人肩上,攥住他肩部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家”。然后他轻声道:我叫阿诚。

好的。阿诚不要怕。

他笑了一声。

 

那一年,中华民国十一年,公元一九二二年,他十七岁,他九岁。

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名字。姓明,名诚。

 

法国的秋天是可爱的。气温降下来,空气清新,干燥爽朗,太阳光里有种淡然冷漠的金色。中国咏秋的诗句在法国用不上,法国的秋是一个季节,不是一种思念。

 

“即便是拉马丁的诗句,感叹号问号都破坏气氛。”大哥说。

 

明教授显然没有跳出时代的窠臼。他是那个时候典型的知识分子,出生于帝国的余晖,成长于民国的烽火。西风压倒东风,东风在他心里日夜呼号。他唱得了歌剧,也唱得了京剧。小提琴和胡琴在他脑子里轮番叫阵,然后一齐问他:你要哪个?

明助理手臂上搭着他的大衣,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是惟一一个进他办公室不必敲门的——“先生,客人到了。”

明教授站起来,穿上大衣:“回家。”

明助理始终落后他小半步。他跟着他。颀长的少年抱着瘦骨嶙峋的幼童,魁梧高大的英俊男子领着清隽高挑的男子,慢慢地走。

 

明诚在一楼准备咖啡。他端着咖啡上楼,才发现客人竟然已经早就走了。明楼坐在圈椅里,一只手握着手杖,默默沉思。秋日的天光映着他刚硬的轮廓,一笔勾下来,精彩绝伦。明诚端着咖啡:“先生。”

明楼没应。

明诚只好:“大哥。”

明楼才看他。这个像是希腊雕塑的男人在镜片下面的眼睛冷酷肃杀又多情,他就那么看着他一眼,明诚就笑了。

“阿诚,我们要回国了。”

明诚表情轻松:“好的呀。”

“回去做汉奸。”

“好的呀。”

明楼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明诚漂亮的圆眼睛里无限的信任和无尽的沉静是他最大的安慰。他轻轻吐口气:“阿司匹林。”

明诚担忧:“大哥又头痛?”

明楼笑笑:“有一点。”

明诚放下咖啡,轻轻拉开书桌左面的抽屉:“这里我放着一瓶应急,大哥永远记不住。”

明楼捏住他修长的手指:“离不开你。”

明诚忍着笑:“嗯。那我就不离开你。”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公元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八日,汪兆铭抵沪。

九月底,召开国民党六大。

大小汉奸济济一堂,“七十六号”的打手们持枪而立。新汉奸发现列会名单居然有个老牌汉奸“卢英”,顿时哗然。为表示耻于同老汉奸共事,站起来就要退场。七十六号行动队的人冲着脚下就是一枪,一屋子“官员”们没见过真子弹,吓得仰倒。首席前排有个人倒是四平八稳,面目含笑,表情没有一丝儿松动。他的助理坐在他身后,腰背挺直,面无表情。

行动队的人在会议厅后面站了一排,各个枪上膛。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一道闪电劈下来,雷声震得窗棂咯咯响。汪兆铭本来在演讲,闪电光一下接一下砸在他脸上,照得他脸色青青白白,一丝儿活气都没有,框上框子就是遗像。

一屋子魑魅魍魉坐着听一具活尸讲和平运动。

 

职务宣布时,特务委员会副主任那里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明楼。周佛海兼任主任委员,丁默邨副主任委员,李士群秘书长,却多出一个明楼,竟然也是副主任委员。

这个人是新政府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海关总署督察长,听说是法国回来的。和汪兆铭的嫡系陈公博交情匪浅。一九二八年陈公博在法租界创办《革命评论》和蒋介石集团唇枪舌剑打笔墨官司,认为国民党内部目前出现“左倾右倾腐倾恶倾”的“四倾”错误。因此必须改组国民党,反对蒋介石军事独裁。这位明大少爷和他一唱一和宣传“民主”,在经济上大力支持。

汪兆铭本想亲自兼任特务委员会的主任,没想到被周佛海夺了权。周佛海在日本人面前争宠,陈公博使不上劲,那么插一个人进去还是可以的。

这个最适合的人选是谁呢。

明家大少爷,明锐东的长子。

明楼。

 

六大从下午开到凌晨。雷电都是虚的,这么些汉奸卖国贼,一个都没劈死。明楼微笑,文质彬彬地和所有人交谈,风度翩翩地向汪兆铭拍马屁。他做得好,在所有汉奸里做得最好。

明诚一直跟着他,看着他太阳穴跳。

明楼正在剧烈地头痛。

 

散会后门口特地请来的意大利驻军困得东倒西歪。大小汉奸来开会,途经道路都要有计较,生怕被暗杀。回去的路更要计较,走什么偏僻小道。明楼含着笑,和诸位同仁道别。他表情完美,语气完美,明诚看他频繁吞咽,就知道他头疼到极限,已经开始恶心了。

明诚心里一酸,站在他身后,轻轻叹气。

到最后明楼没坐车,让司机开着车跟着七十六号行动队的人走,他自己溜达回去。明公馆在愚园路,离得不远。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惜其他汉奸养尊处优惯了,两步路也走不了。

明副主任领着明助理,走进幽长的弄堂。

 

这次回来,什么感想?

杀机四伏。

 

上海的弄堂是最崎岖的心思。走着走着,看不见头,看不见尾。凌晨是出生前的死亡,没有声响,没有人气。

明诚并不慌张。明楼最爱他的冷静,处变不惊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优秀品质。明楼自己都忘了,那天晚上,他告诉他,阿诚不要怕。

所以阿诚什么都不怕。

雷雨过后没有洗刷过得清新,反而是一种沉渣泛起的馊味。明诚跟着明楼,一步一步,走出迷阵的弄堂。

他看见东边半边天有了亮的意思。

太阳在地平线下聚集着力量,等待时机。光芒终会冲出地平线,那一刻一定会降临。

那是——

破晓。

 

※历史事件发生时间有改动,比如汪记六大原本是在八月,改到九月

※原著设定有轻微改动,比如年纪。

恋爱脑与乌托邦

[伪装者][楼诚] 江北之墟

 还是老问题,时间线乱,背景胡诌,不要算,不要当真。

这年头同人搞不过官粮,大家凑合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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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郭骑云连着三天偷摸进钱芥尘的书房找线索,仍然一无所获。

他一直觉得自己手段好,以前王天风讲郭骑云是“熟水鱼”,意思是他在方寸坑洼里能把事情做利索。王天风很少夸人,这话让郭骑云很得意。

可此时此刻,他完全无计可施。


他从法国回到上海三个月,上面单线连着王天风,下面管着几个人,其中有两个跟郭骑云一样,在洪公祠特训班呆过,从国民政府军...

 还是老问题,时间线乱,背景胡诌,不要算,不要当真。

这年头同人搞不过官粮,大家凑合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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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郭骑云连着三天偷摸进钱芥尘的书房找线索,仍然一无所获。

他一直觉得自己手段好,以前王天风讲郭骑云是“熟水鱼”,意思是他在方寸坑洼里能把事情做利索。王天风很少夸人,这话让郭骑云很得意。

可此时此刻,他完全无计可施。

 

 

他从法国回到上海三个月,上面单线连着王天风,下面管着几个人,其中有两个跟郭骑云一样,在洪公祠特训班呆过,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拿钱。谁也不知道上海的明天是什么样,反正军队里吃饭,仗是肯定要打的。

七月底的时候,他接到王天风的指令,让他杀两个人,这两人都是通日的情报贩子,面上是给《晶报》供稿的记者,参加过“赴日参观团”,经常出没虹口区的日军报道部。

郭骑云本来觉得这事手到擒来,然而他却扑了空,两个人像是提前得了信,狡兔入丛林,报社找不到,家里人去楼空。

1937年的上海滩,找人如同海里捞针,郭骑云在法租界的辣斐德路租了一间公寓的二楼,无从下手,只能每天翻报纸。

王天风的第二个指令是四天前的夜里下达的。电文只有一个霞飞路地址和一个“合”字,言简意赅,一如往日。

而“合”是王天风经常用的一个字,意思是会有自己人相助。

 

 

郭骑云连着踩了三天点儿,他从后院翻进去,攀着石墙上露台,人不知鬼不觉。

房子的主人叫钱芥尘,他每天在一楼的厅里招待客人,都是些体面读书人,还有些古玩商,带着文墨,说是“求鉴”。

郭骑云翻遍了整个房子,没有找到相关线索,也没有等到相助的人。

 

 

 

 

到了傍晚六点钟左右,郭骑云准备原路撤离,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钱芥尘早睡,客人都是上午登门,这个时间来人还是头一次。郭骑云摸着暗影,贴墙从二楼楼梯上下来。客厅的门留了一半,他隐约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这确实是古本.......”

郭骑云看进去,钱芥尘带着眼镜,手里摩挲着一本书,沉默不语。

 

那个男人坐在沙发里,肩骨平展,瘦而不弱,他穿着合身的皮衣,领子竖起来,显得脖颈脊背刚直。郭骑云觉得这个背影很眼熟,应该是哪里见过。

钱芥尘摘了眼镜,慢慢的说:“请问先生何处得来?”

那人身体前倾,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郭骑云没听清。

钱芥尘沉默了一会儿,从桌子上扯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递给这个男人。

 

 

 

钱芥尘低头写字的时候,那人很自然的转了一下头,透过半掩的门,瞥了一眼楼梯拐角。他眉骨清晰,嘴角噙着冷笑,眼神明亮如刀,仿佛知道郭骑云就在那里。

郭骑云一瞬间认出了他,是明诚。

 

 

郭骑云之前见过三次明诚。

 

 

第一次是在洪公祠特训班。

明诚是特训班六期中间插进来的,可待遇比普通学员好得多,他独屋独床,独来独往,课上得不全也不会被罚禁闭。

郭骑云的室友是他同乡,他跟郭骑云讲明诚是在欧洲留洋的,进来之前就人了革命青年同志会,来这里只是走一个过场,很快就要回去。

“他在力行社里有关系,说是家里人,大官,还是复兴会的老资历。”室友神神秘秘,声音含混着,好像在讲桃色八卦。

郭骑云想想明诚的独屋独床,信了八分。

郭骑云后来帮着教员整理成绩,他看到明诚枪械,驾驶和军事情报学的分数比自己还要高,他心里不忿儿,心想果然是官门崽。

明诚果然只训了一个月,就接到了调令回法国,戴笠亲自批的条,郭骑云于是信了十足十分。

家世背景本来就是心知肚明的东西,骗不了人。

明诚调走的那天,郭骑云还被安排去送,对方行李很少,只有一口黑色皮箱,送个屁。可是参谋部领导的命令,他也没办法。

那天下大雨,明诚自己打着伞在前面走,郭骑云拎了他的皮箱子——暗花牛皮纯金扣——一看就是昂贵东西。郭骑云跟在明诚后面,一边心里骂娘,一边送他上车。

明诚只转了半个身子,欠身说了一句“多谢”,是富家孩子常有的做派,彬彬有礼,高高在上。暴雨如帘,郭骑云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睛。

 

 

第二次是在广州。

1936年中,中央执监委在广州召开第二次“特别会议”,郭骑云调去做通讯常务。住在西提大马路的大新百货公司附近,傍晚无事,坐了船珠江河南面喝茶。

他没想到在茶围里碰到了明诚————说碰到其实并不十分恰当,明诚并没有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流行的polo衫,站在里外堂的门口,背对郭骑云,脸向里间。

里间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温和,不紧不慢,混着烟草的香味缓缓的飘出来。郭骑云是北方人,勉强能分辨出那人讲的是苏话。

初夏的广州,空气蓄水,潮热无风,刚刚废了赌禁,附近都是便衣的革命军人,太阳将落,四面腾起俗世烟火。

郭骑云耐心的听了两句,屋里的男人大约是讲了一句笑话,明诚突然大笑出声,他笑得过分,像个少年一样,站不住,弯下腰,整个人栽进里间去。

里间光线很暗,郭骑云只看到了明诚的背影,还有说话的男人的轮廓——那应该是个很高的男人,穿着衬衣,手指夹着烟,不动声色随便坐着,却有威势。

 

 

 

第三次是半年前,法国巴黎。

郭骑云赴法接王天风,初到异国,他精神极度敏锐。王天风跟毒蛇交接最后的工作,约在一家咖啡店。毒蛇是一个传奇的代号,虽然是自己人,但这名字让他畏惧。

王天风的做事原则是,不能轻信任何人,他没带郭骑云,只是让他在路对面的旧书店等——那个书店的二楼视角开阔,适合观察和狙击。那是郭骑云第一次见到毒蛇,他比自己还要高一些,走路飒利,穿黑色长风衣,领子竖着,挡住了大半个面容。他空着手,看起来毫无防备,只是来喝杯咖啡的样子——可郭骑云却隔着遥远的距离感觉了威压。

郭骑云在窗户边看着,浮云青天,阳光落地。他有些放松了,脑子里跑马,如果毒蛇是敌人,如果自己手里有一支狙击枪,他完全可以在这个地方击杀传奇。

然后他看到了明诚。

明诚带着一顶灰色圆帽,是精心打扮过的。他在初春的巴黎街头,背着颜料箱子,正对着店门玻璃,支一个木头画架。有两个女学生穿着黄色的外套,轻飘飘停在他身后看。明诚看起来无知无觉,他慢条斯理,轻松自在。

可是他完美的挡住了郭骑云想象中的狙击枪瞄准毒蛇的线路。

 

 

 

 

 

 

1937年七月,上海,钱芥尘的客厅里,一明一暗。郭骑云第四次见到了明诚,这一次,终于看清了明诚的眼神。

 

郭骑云在此之前,一直觉得明诚不像是自己的同类,甚至不像个军人。即使他护在毒蛇身边,也仿佛只是一场春日意外——他身上没有金戈气息。

 

可这是很难形容的一个眼神,只有一瞬间,但是冷冽又锋利,像开了保险上了膛的枪口,像一闪而过的鞘中寒剑。

 


无污染有机枣波

更个幼年梗,小明の失眠夜

更个幼年梗,小明の失眠夜

恋爱脑与乌托邦

[伪装者][楼诚] 江河万里

别问时间线,别算年龄,我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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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收到明楼的回信,是1934年东正教瞻礼日后的傍晚。

信是隔壁总参学院的新一期学生辗转捎给他的,那日无风无雨,气温很低。明诚抱着一本注释版《制胜的科学》匆匆跑到校门口取信,又小跑回去资料室———天色已黑,离夜训集合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一到灯下就拆信,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一纸重量。很薄的一张纸,字体横展停匀,熟悉入骨。信里讲他已回到巴黎,事情千头万绪。末尾借了一句顾炎武:“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明楼从小练赵体,他说赵体讲究藏露。明诚那时候只有十多岁,还不太懂这些,却会记明楼的...

别问时间线,别算年龄,我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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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收到明楼的回信,是1934年东正教瞻礼日后的傍晚。

信是隔壁总参学院的新一期学生辗转捎给他的,那日无风无雨,气温很低。明诚抱着一本注释版《制胜的科学》匆匆跑到校门口取信,又小跑回去资料室———天色已黑,离夜训集合时间不到三十分钟。

他一到灯下就拆信,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一纸重量。很薄的一张纸,字体横展停匀,熟悉入骨。信里讲他已回到巴黎,事情千头万绪。末尾借了一句顾炎武:“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明楼从小练赵体,他说赵体讲究藏露。明诚那时候只有十多岁,还不太懂这些,却会记明楼的每一句话。他们还在上海,生活在大房子里。明楼难得闲在家里的晚上,会抽一支毛笔,铺开纸,写一副字。明诚就在明楼书房里耗着,明楼把最亮的地灯拿给他读书。漫长的时间里,他俩谁也不出动静,声音全在窗外。

明楼是个渡江海却静无声的人。明诚十岁开始就生长在这静里,小时候只能觉出静,而慢慢长大,就看到了江海。

他看一遍信,认真折好,夹到书里,想了想又摸出来,叠进上衣口袋。



伏龙芝建在涅瓦河一公里外,寒冬时难觉,但夏天夜里能闻到河水的清气,他前年11月入校,已经在圣彼得堡生活了1年9个月零11天,学制两年,时间已近尾声。

这应该是他离开明楼最长久的一次,长久到他开始意识到这种长久,并接受这种长久带给自己的折磨。生活本身对明诚来说是规矩而游刃有余的——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俄文,二十多岁的年轻身体,四肢强健思维敏捷,他是个优秀的学生。

而折磨是精神上的。

他到了圣彼得堡,给明楼写过三封信,三封都有去无回。一封寄往巴黎的住所。明楼在巴黎大学附近买了一栋两层的独楼,他们在那里住了四年有余,几乎成了第二个家。

第二封寄往上海,写的地址是明楼常去的一家新知书店。大姐并不知道他们在外几年作了多少风浪,明诚不敢寄回家。

还有一封寄往广州的组织联络站——那是他跟明楼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天兵荒马乱,开会到半夜,明楼接到指令,第二日必须返回法国。而明诚则要和同期的三个学生一起,坐船北上,经上海转海参崴,然后火车去圣彼得堡。

他们找了一家珠江河里打茶围的船店,坐了几个钟头。明楼自己点了一颗烟,却给明诚点一份马蹄糕——他总还把他当成半个孩子。

横亘在他们面前是如此庞大的人生和家国变动,明楼面色疲惫,但眼神和七八年前书房里写字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递给明诚一本新册子,是瞿秋白写的反思1927年广州起义的文章———最近大家都在谈论。临走的时候手轻轻压在明诚的头顶,说了一句“难得一别,终有一别,照顾好自己。”

明诚觉得很难过,勇敢又难过。



精神折磨严重的时候,他总会想之前的事情。

明楼爱自在,来法国之后更加不约束明诚。他总说你要自己渡一下河,才能懂深浅。明诚慢慢就独立一些,更独立一些,他看了很多书,参加很多聚会,从《形而上学日记》读到《哥达纲领批判》,囫囵吞枣又略知一二。那三四年的生活,像树长马跑,蓬勃又自由。

明楼去别的城市总会带着他,一个学期掐头去尾,迟到早退,他们都旷了不少课程。明诚觉得明楼志不在此,可是明楼的志在哪里,那时候他还摸不准。

有一次明诚鬼使神差,跑到巴黎大学混进教室听明楼的经济学课程,他隔着几排桌椅,挑了一个明楼正背面的位置坐下。明楼上课居然是不记笔记的,他只听课。

明诚本想就看一眼,然后装作没来过。但是他太显眼了,十七八岁的中国孩子,藏到哪里都没用,明楼看到他,从容不迫的把他抓到自己身边。

“你下次再跟着我,我就要逃了。”回到住的地方,明楼脱了大衣,坐进沙发里。

明诚没理他。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很熟悉明楼的套路。明楼说这话是得意的,居高临下的,怎么接都输,不如不接。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明楼慢条斯理没完没了。

明诚还是不理,他换下拖鞋,抱着书作势要上楼。他故意从明楼身边走过----理所当然被对方拎住了衣领。

“聊两句。”

“不想聊。”

“交流有助于增进主体之间的了解,而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互为主体,”明楼笑眯眯的,“你最近在干吗?”

明诚如愿以偿被他拎到身边坐,对方的上半身倾过来,摆出了真挚畅谈的姿势——明楼身上特别的气味把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绝大多数时候,亲昵是默契,没有你情我愿,哪儿来的亲密无间。

“看书。”明诚说实话。

“看什么书?”明楼抽出明诚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拉维尼的《古今诗集》,他翻看目录,饶有兴趣的读那些题目,说“你原来爱象征主义。”

明诚不说话,这是很微妙的一个时刻,他们一心一意端详彼此,心无旁骛。

好在明楼很快就放过了他,他靠了回去,留出了距离。他翻了一首诗,念出声来。

明楼讲法语,声音低沉柔和,动听又陌生。




明诚很少见明楼跟人争吵,大约只有一次。

1931年他们去巴黎沙龙会展,碰到留学诗社的中国学生,在一副临摹的《自由引导人民》下面讨论旧体诗,明诚自己是爱诗的,就停下听了两句。明楼难得没有催促他,停下来陪着他一起听。

大家刚刚讲到“钟声已与人俱寂,袖手危阑露满身”,明诚对诗句的敏感像是骨子里生的,他不知道这谁写的,只觉得这两句阴丧无骨气,非常不合他心意,厌烦情绪一升,就基本上没了兴趣。他看了一眼明楼,对方抱着胳膊在一旁,面色如常,可眼睛是冷的。

明诚对明楼摇摇头,意思是我不想听了。

明楼却不走,他居然找了一张椅子,在人群里坐了下来。明诚低声叫了一声大哥,明楼不理,只是握了他的手腕,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明楼太招人耳目———他眉眼锐而俊,衬衣穿得周正,皮鞋锃亮,手腕系着一块银表———摆明是个富家少爷。

“你知道这诗谁作的?”明楼问明诚,他声音沉,落地有声。

这么多人看着,明诚倒是不慌了,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明楼笑了笑,可他笑的冷,“那你喜欢吗?”

明诚在两句话里就懂了明楼的情绪,他要自己帮他砸这个场子。

“气不正,不喜欢。”明诚口齿清晰。

“拼将诗意媚公卿啊,”明楼站起来,他居高临下,眯着眼睛扫了周围一圈,“汪兆铭也是来过巴黎的人,写了八首古近体,还不入我弟弟的眼睛,你们在这里吹捧,也不怕辱没了这幅画。”

后来很多年,明诚在刀光剑影里游刃有余,可他一直记得这件事。那是他第一次从明楼身上看到刀气,他本以为自己会畏惧,可明楼在众目睽睽下始终握着自己的手腕,不轻不重,掌心干燥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人心安。




明诚在伏龙芝结束训练,已经是东正教旧历年的年尾。他从圣彼得堡坐火车穿西伯利亚,然后转飞机到马赛,明楼来接他。

他在几千万里的高空睡了一天,才见到明楼。

明楼瘦了一些,穿着灰色的长风衣。明诚叫一声大哥,他们拥抱了一下,他已经跟明楼一样高了。明楼身上暖,而明诚心中平静————他终于回到了他身边,长久的精神折磨让他意志坚硬如铁,可最后还是只有这一条生路。 

他们回到巴黎,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明诚停车的时候,莫名觉得住的房子都老了一些。

晚饭煮了汤,明诚煮的————明楼大少爷从来不做饭,接风洗尘也不做,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

“手艺长进了,你们还训练这个?”明楼喝着汤,盯着明诚看。明诚也瘦了一些,但面色沉静,已经不是孩子了。

“是你太久不见我,要求降低了。”明诚笑了笑。

他们隔着两年的时间看着彼此,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这两年你在哪里?”明诚问他。

“在很多地方,”明楼答。

“你都不回我信。”

明诚说完这句话有点后悔,但是说都说了,再藏也不可能。明楼在桌子对面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明诚只好低头喝汤。

他以前信那句冷到人间富贵家,可此时此刻,暖灯笼在头顶上,明诚感觉到这些缓缓的浸入他,竟驱逐了沉积在身体里的寒气。

明楼捏着勺子,慢慢把这两年的局势变化讲给他听。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明诚问。

明楼突然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他盯着明诚的眼睛,说:“先问你一个问题。”


1934年底,巴黎的旧宅里,明楼问了明诚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如此的荒谬,以至于很多年后,他都有点回忆不清当时的具体情景了。那应该是一个拆骨见心的问题,好像漫长的相伴,都只是十岁那年开始的一个梦。


明楼问明诚,《隐公四年》里讲过一个故事,石碏杀子,说国之大逆,不可不除,你觉得呢?

“这是组织的测试?”大概过了几千几百年的时间,明诚回答。

“当然不是测试,就是个问题。”明楼微笑着说。

“我没有儿子。”

“但你有兄长。”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你接下来工作的前提,当然只是一个假设......”

“说到底你还是要试我。”明诚打断他。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明楼还在笑,“用不着试。”

“这个假设不成立”明诚面无表情。

“是你恐惧面对它。”

“我不惧任何事情,包括死。”明诚有点恼怒了,他情绪难控,心缩成刺猬。

“慷慨赴死容易,”明楼认真的说,“选择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要舍弃你舍不掉的......我要拿最残忍的来为难你,也要拿最残忍的来为难我自己,这是心理准备。”

这话太露了,明诚一下子就明白了明楼的意思,两个人只能沉默如金。

明诚忽然想起来,他刚到明家的时候,睡在明楼房间里,疑虑和陌生让他彻夜难眠。他不信明楼,恭敬又怕,内心森严壁垒。

究竟是怎么跟这个人一起走到这一步的呢?交付生死,交付软肋,交付自我意识尊严和难以启齿的爱欲情思。

明诚放下碗,站起来要走。明楼眼疾手快,抓了他的肩膀,把他扯转回来。

明楼总说自由和性爱本质是类似的,在炽烈中获得快感,在冲突里体会痛苦。而明诚觉得痛苦与快感是相同的————他被明楼箍住,压到墙边,柜子,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上,明楼是那么从容的人,可他的身体灼热如火,亲吻像疾风暴雨,逼迫明诚只能还以疾风暴雨。


1936丙子闰年,明诚单独回了一趟广州,国民政府正在酝酿迁都重庆,他转好了组织材料,多出来的一个下午,鬼使神差,他想起了四年前那份甜又涩的马蹄糕,就去了一趟珠江河。可战乱人无根,他没找到那家船店。

过去的世界在坍塌,明诚站在水边,江河万里。前面的路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慌张。他想起明楼在这里跟他说“终有一别”,那时候他依恋他,现在却想,“终”这个字其实是很悲观的,带了一些无奈情绪,可又有意志,好像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离明楼似乎近了一些,但是又模糊不定。

转过头来第二年,明台来到了巴黎。住了两个月,又跑去图尔,明楼无人可骂,只能拐着弯冲明诚发脾气,明诚理都不理,饭做好就躲出门。两个人一起走出这么远,可吵架还是那个样子。

最后还是明诚去了趟图尔,把小崽子拎回了巴黎。

回来的火车上,明台百无聊赖翻明诚的钱包。明诚也不管他,他把风衣领子竖起来,看一本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五日出版的《逸经》杂志,上面刊了一篇《多余的话》——这文是明楼看过的,却从不跟人讨论。

明台从钱包里翻出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里没有人,是一间旧房子,门闭着,砖墙乌蒙蒙,看不请周围是什么样子。

“这是哪儿?我怎么没见过?”明台问他。

“我十岁以前住的地方。”明诚淡淡的回答,明楼教他背的第一首诗是雪谗,神靡遁响,鬼无逃形,他并不隐藏自己的过去。

“留着它干嘛?”明台不理解,“都过去了。”

明诚没回答,他还在想文章里的那句话——去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这是很荒谬的,可又是真切的。

“阿诚哥....”明台拉着长腔突然问他,“你跟大哥天天在一起,不烦吗?”

明诚笑了一下,他笑得好看,又很温柔,这温柔就是回答。


1938年冬天,他们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莫尼诺第二国际儿童院给明楼寄了一封信,那是共产国际的一份文件。他们把这份文件读完,销毁。

重庆政府也在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明目张胆的给巴黎大学明楼的办公室里发了一份电报,披着政府公文的面子,里子是一纸调令。

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那天晚上巴黎暴雨,他们两个促膝而谈。风雨在外,屋里只有孤灯一盏。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明楼笑了笑,他三十多岁了,眼角有一点好看的皱纹。

“没关系。”明诚回答他,“去哪里都一样。”

“唯心主义,不客观。”

“我想得开。”

“想的开不是好事。”明楼笑了笑。

“想到底,就不怕了。”明诚说的很明白。

“不畏苦?不求生?”明楼问他。

“是。”明诚很简单的回答,他二十七八岁,身体强健,心跳有力,耳聪目明,英勇无畏,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问你的问题?”明楼突然笑了。

“记得。”明诚也笑了,“大哥要听答案吗?”

“不用,模糊性是智慧固有的美德,说出来就错了,”明楼摇了摇头,他露出一点温柔又坦然的神色看着明诚,是千万屏障后面的旧日面容,“而且我也不敢听你的答案,这是我的怯懦。”

明诚突然觉得他在这一瞬间,真正的理解了明楼。

       

   

其实他早就有了答案,他曾经为自己的答案感到悲伤,好像对爱欲做了的妥协,可这答案又是任由拷问怎么都不变的,妥协就变得像信仰一样坚硬如铁。可能是因为十八年前他就死过一次,那孩子耻辱又不堪的一切他都不太记得了,他有新的轮廓,肌体,呼吸,独立又理性,可明楼长在他的骨血里。

他始终是他最深刻的爱,是他的起点和终点,是他的沉沦和救赎,是他的怯懦和勇气,是他的桎梏和自由。 



1939年他们途径香港返回上海。

1939年的孤岛,夜色如幕。明诚开着车,载着明楼,从日占区慢慢开回家。他突然想起杜甫写过“永夜月同孤”,国破山河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月如吊灯,稀薄无用。

这是孤绝的境地,两个人却有力量,哪怕没有希望,仍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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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楼诚] 绝望的浪漫主义

一九七八年,明楼回上海做手术。

在这次手术之前,他已经动过三次刀子,其中有一次异常凶险,他在南京老虎桥监狱被提出,迁到扬州一家普通的地区医院,在零下七八摄氏度里,切掉了三分之一个肝脏,铺盖还是锦云在上海的故友的孩子帮他收拾的。他年轻的时候出生入死,老了也出生入死,什么都不能打败他,人不能,天也不能。

人刚强到这样的地步,已经不合情理。他下了火车,逢暴雨。“人生七十鬼为邻”,可他神色严峻,手提雨伞,不颓不屈。

他无家可回————明家旧宅早就拆的只剩砖瓦。就算是屋檐囫囵,对明楼其实根本没意义。家这个概念,在几十年前就被消解了。以前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明诚喜欢象征主义的诗,总是随身带着一本《敦请...

一九七八年,明楼回上海做手术。

在这次手术之前,他已经动过三次刀子,其中有一次异常凶险,他在南京老虎桥监狱被提出,迁到扬州一家普通的地区医院,在零下七八摄氏度里,切掉了三分之一个肝脏,铺盖还是锦云在上海的故友的孩子帮他收拾的。他年轻的时候出生入死,老了也出生入死,什么都不能打败他,人不能,天也不能。

人刚强到这样的地步,已经不合情理。他下了火车,逢暴雨。“人生七十鬼为邻”,可他神色严峻,手提雨伞,不颓不屈。


他无家可回————明家旧宅早就拆的只剩砖瓦。就算是屋檐囫囵,对明楼其实根本没意义。家这个概念,在几十年前就被消解了。以前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明诚喜欢象征主义的诗,总是随身带着一本《敦请远游》:这几乎是一语成谶了,他们真的一生都在远游,始终无家可回。

反右运动开始之前,明楼在北京短暂的工作了一年多,重拾旧业,在学校里做经济相关的研究,明诚则留在上海市政府工作。那时候来不及想念,新生活刚刚铺开一个桌角的风光,他们都是要做事的人。最后一次见面,是明诚来北京开会,明楼带着他在学校食堂吃了一顿饭。对方衣冠楚楚,从自己的碗里抢走一只水饺,神情亲昵又得意,一把年纪笑得像个孩子,春光明媚,前途无量。

后来风向就变了,明楼的履历,怎么撇清都没用,罪案罄竹难书。他从那个时刻开始,就失掉了明诚的消息。十几年来。他曾经怀疑对方是不是不在了,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绝望。他在监狱里受折磨,又担心两个弟弟。一开始他还是居高临下的护雏心多一些,后来得知明台在南荒病故的消息,这就成了他生命里最根深蒂固又命悬一线的意志,只盼明诚命硬,盼他韬光养晦,盼他少受罪————明诚是他跟这个世界仅剩的唯一联系。


回到上海后,明楼先去医院办了手续,签字画押,然后去了上海市政档案处,他要查明诚的生死。

资料室都是年轻人,见明楼威严,就让他坐,给他端了茶,说档案不是随便调阅的,要上面开条子。

明楼记得这栋房子,以前他在上海的时候,这里是个有名的地方。那时候香港沦陷,从香港撤退的左翼文人很多来了上海,其中有些他的朋友。明楼不能把人领回家,就让明诚租了这个地方,方便大家论事。他记得明诚把这个三层的楼叫“流孤堂”,取“流水绕孤村”的意思。明诚那时候还是少年,总跟在自己身边,像初升太阳。衰老之后记忆如迷宫,但是人是清楚的,明楼知道明诚就在这记忆里面。

明楼说我不翻档案,就问个人。


明诚当年在上海市信托局,职位不低,打听起来容易。明楼被请进了一间办公室,听了一个故事。

故事其实很不完整,掐头去尾也就只有一年多的事情。明诚曾在一九五九年五月只身北上,但那时候明楼已经在押去南京的途中,他只好又返回来。但回来之后情况更恶劣,他跟明楼的关系,断骨连筋,脱不了干系。转过来八月,他还能在批斗会上说一些话。可到了九月,吉普车直接开进信托局,把人押走了。然后就是搜查,翻箱倒柜,明诚写过的东西,包括他的日记,闲着无事翻译的诗稿,全部搜走。

之后就没人见过他,据说关了一些年,后来又被提出来审,明诚太硬,审的过程里对他使了很多残忍手段,只是要他写一点明楼的揭发材料,可明诚一直到死,一个字都没写。


明楼很平静,他带着金丝眼镜,穿着干净的中山装,沉默了一两分钟后问,他有没有留下东西?

对方出去了半个多钟头,回来时递给明楼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枚钥匙。说是明诚生前穿的衣服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枚钥匙,可没人知道这钥匙能开哪个箱子。

明楼又问,知道他埋在哪里吗。那人摇摇头,只说应该在某一处公墓。但是坟场这么多,时间太久,管理又乱,是真的找不到了。

明楼还是道了谢,捏了那枚钥匙,孤立无援,慢慢的走下楼去。有人接他去医院,他想了想,随波逐流,也就是这样了。

生死大限终究是无法跨过的,他从冰天雪地里活过来,刀枪棍棒下活过来,侮辱践踏里活过来,可他终于丢了最后的力气。

那晚的手术不成功,他甚至没留下一句话,仿佛剑入大海,终无痕迹。

治丧委员会收拾明楼遗物的时候,捡了那枚钥匙。有人认出那是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钥匙,他们如获至宝,轮番尝试,终于找到了那个保险箱,可箱子里无金银,只有一幅画。他们拆了画框,里面没有夹着信,也没有夹什么书稿文字,于是很失望。

只是一幅画而已,小笔小触,层次感弱,色彩明艳。画里有树林,树边有房子,看上去只是千万年时间洪流里,最普通的一个地方。

裴浚植的下巴肉

【蚌壳】取暖

*国际三禁


一点蚌壳糖



捏捏僵硬的后颈,李相赫关掉游戏才注意到训练室只剩自己,一个半小时前裴浚植泡的热巧克力已经冷了,喝掉最后一口、善后好电源暖气,他才回宿舍。


已经进入喝热可可的季节,但整天关在训练室的他穿得仍然单薄,甚至没穿袜子,穿过没有暖气的楼梯时他就后悔了,不小心碰到的手把也冻得不得了。


犹豫了一下,李相赫最后决定刷牙洗脸就睡了,明天早上再起来洗澡,转开水龙头没注意,双手淋到冷水让他忍不住哆嗦。


轻轻推开房间到门,只剩床头的小灯,应该是裴浚植故意留的,缩在棉被里的那一坨并没有移动的意思,大概是睡着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





*国际三禁


一点蚌壳糖






捏捏僵硬的后颈,李相赫关掉游戏才注意到训练室只剩自己,一个半小时前裴浚植泡的热巧克力已经冷了,喝掉最后一口、善后好电源暖气,他才回宿舍。


已经进入喝热可可的季节,但整天关在训练室的他穿得仍然单薄,甚至没穿袜子,穿过没有暖气的楼梯时他就后悔了,不小心碰到的手把也冻得不得了。


犹豫了一下,李相赫最后决定刷牙洗脸就睡了,明天早上再起来洗澡,转开水龙头没注意,双手淋到冷水让他忍不住哆嗦。


轻轻推开房间到门,只剩床头的小灯,应该是裴浚植故意留的,缩在棉被里的那一坨并没有移动的意思,大概是睡着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裴浚植虽然有听到开门的动静,但沉重的眼皮让他直接放弃说话,感受到棉被被掀起了一角,一点凉风灌了进来,正想说句晚安的瞬间,他——




“西八!!!好冰!!!”




钻进棉被里的李相赫把冰冷的手直接贴在对方的下巴,裴浚植瞬间醒了,一个翻身正要发作时,他看见鹅黄色的灯光淡淡照在李相赫的脸上,他看见对方抿着猫唇偷笑,是只恶作剧成功的猫,“浚植没有下巴可以取暖了。”




“你这疯子,手这么冰怎么回事?”也没打算要追究对方的幼稚行为了,裴浚植只是把那双比自己要一些的手,用温热的掌心包住。


“刷牙,沾到水就这样了。”说完,得寸进尺得将同样冰冷的脚底贴上对方的小腿,果不其然让他又抖了一下。


“要穿袜子啊,这天还穿成这样就不要感冒了。”把被子拉好,将两人盖的扎扎实实,反手把小灯关掉,那双手开始暖了起来。


反正浚植抱起来够暖啊,不会感冒。


“晚安。”

akarinosirusi

[蚌壳] Late Date - 1

※禁所有轉出

※內容純屬幻想,有許多私設,人名也不會特別去使用官方公布版,跟現實的一切沒有任何關係

※就是單純想看他們談戀愛,時間軸預計從S5到S8

※但是本篇雙C都還是小朋友,還沒開始談戀愛


想著假如他們真的sleep together不是很可愛嗎&相赫的惡夢會是什麼時想到的東西,算是十問十答內容的衍生吧,只是衍生到太遠的地方去了


1. 關係未定義


他的室友今天也練習到比誰都晚。裴俊植已經回到宿舍洗過了澡,吹乾頭髮躺在床上玩了會手機,正在半夢半醒之中,房間的門才安靜的打了開來,接著隔壁床邊的夜燈亮起又暗下,門喀嚓一聲重新關上,一系列動作都...

※禁所有轉出

※內容純屬幻想,有許多私設,人名也不會特別去使用官方公布版,跟現實的一切沒有任何關係

※就是單純想看他們談戀愛,時間軸預計從S5到S8

※但是本篇雙C都還是小朋友,還沒開始談戀愛


想著假如他們真的sleep together不是很可愛嗎&相赫的惡夢會是什麼時想到的東西,算是十問十答內容的衍生吧,只是衍生到太遠的地方去了





1. 關係未定義


他的室友今天也練習到比誰都晚。裴俊植已經回到宿舍洗過了澡,吹乾頭髮躺在床上玩了會手機,正在半夢半醒之中,房間的門才安靜的打了開來,接著隔壁床邊的夜燈亮起又暗下,門喀嚓一聲重新關上,一系列動作都把音量降到了最低,因此他的眼皮也能繼續安穩合著沒有受到太多干擾。

過了不知道多久,有個外來的刺激從安寧的漆黑寂靜中稍微勾回了他的意識。是一個溫溫熱熱、帶著暖和水氣的生物帶著洗髮露跟肥皂的香氣鑽進了他的被窩裡,之後就乖巧待在邊角,整體來說,是個不會引起人排斥感的存在。

「唔......相赫......?下次早點回來......」

裴俊植閉著眼睛摸索著,把棉被拉過去一點,讓棉被可以完整覆蓋住身旁那個比他怕冷的人,後者也配合著他的動作,稍微更往床鋪中央挪動了下,涼涼冷冷的腳掌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立刻往後縮回去。

「抱歉......」

小小的聲音在他肩膀附近響起,含著點可憐的鼻音,裴俊植有點擔心他是不是感冒了,但實在沒有精神睜開眼睛,只好把自己身上的棉被又更分過去了點,隔著鬆軟的被子一下一下的拍撫底下的人。「不要把自己累死,趕快睡了......」

「......嗯,晚安。」

對方的回應讓他安心下來,意識再度回到寧靜的水面下。


隔天他被鬧鐘準時叫醒時發現李相赫的腳壓在他右大腿上,本人則睡得毫無所覺。

跟鑽上床時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想起昨晚對方那個乖巧懂事,不敢踰矩半分的樣子,再看看現在這個睡姿霸道的傢伙,裴俊植實在忍不住好笑。說起來這人的睡相不是太好,特別喜歡把他細瘦的四肢攀在身邊的任何一個觸感好尺寸合適的目標物上,他幾天下來得出了這個結論:幸好李相赫身材瘦弱,就算腳壓上來也不是很重,很輕易就能整個人搬開,否則他絕對會失去所有對他的同情與友愛。

昨晚的零碎記憶裡有對方病懨懨的聲音,雖然在白天的陽光下看起來他這個本來就像營養不良的室友並沒有比平常來得不健康,他還是探出手往身邊人距離極近的額頭上摸了把,先撥了兩下前額上的瀏海,再把手背貼到皮膚上,溫度涼涼的很舒服,應該沒有問題。

在他重複確認時,以經驗來看理應還在昏睡中的李相赫居然動了動,睜了眼,睡眼惺忪瞇著眼睛看他。

「......早?」裴俊植慢慢把手抽回來,感覺不小心吵醒了人家,打招呼時不無尷尬。

「唔......」模模糊糊的應了個聲,看似還沒睡飽的少年把臉埋進床單裡,自己挪開了腳,手腳並用的開始掠奪棉被,跟過去看過的許多早上一樣在亂糟糟的被子裡縮成一團。床鋪理論上的主人只好坐起身,揉了揉腦袋,認命的下床去洗臉刷牙,弄東弄西過了一陣子回到房間,又一次驚訝的發現對方居然沒有在賴床,而是精神奕奕的趴在床上用手機,見到他回房就扔下手機準備去梳洗。

「昨天晚上有睡好嗎?」

裴俊植看著他不太尋常的動作,例行性的關心。

「還好。」

李相赫穿上外套,走出房門前也做出例行性的回答。

他們的挽救睡眠計畫目前進行到了第七天,效果可說是十分良好。



SKT S隊與K隊合併之後,裴俊植跟李相赫被分到了同一個房間。隨和的他本來就想多親近這個同齡隊友,住到一起後也基本相處愉快,而且開心的發現了對方原來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漠,在生活上常常犯迷糊,還是個愛拿冷冰冰的手冰他、跟他鬧著玩的幼稚鬼。他也觀察到對方的一些意外弱點,例如怕冷、怕黑、怕鬼,而且睡眠品質並不好。

李相赫失眠的情況變糟,如果裴俊植的記憶沒錯,大概是從那次季中冠軍賽後開始的。

他本身也淺眠,只要有個比較大的風吹草動就會發現,所以很快就注意到了李相赫常常在上床睡覺一陣子後突然翻身坐起,安靜幾分鐘才會重新傳來躺下時被單磨擦的聲音,但因為練習實在太累了,他也一直沒有主動去理睬。

這個狀況一直持續到夏季賽開賽後的某天,對方驚醒後過了一段時間,沒有傳來躺下的動靜,取而代之的是輕輕呼喚他的聲音:「俊植......?你在嗎......?」

裴俊植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早就醒著,在被窩裡翻了個身,磨蹭了會才應聲:「......嗯?」

「你在哪裡......?」

「怎麼了?」那個聲音裡帶著的濃厚不安讓裴俊植無法裝作事不關己,坐起身來打開床頭夜燈,坐在隔壁床上的李相赫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簡直像一縷鬼魂,單薄而邊界朦朧,盯著他這邊的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像是一心想確認他的確身在該處。

因為李相赫不講話也不動,裴俊植只好追問:「......做惡夢了?」

「......嗯。」

這句問話好像讓他情緒安定了點,拉扯著被單把自己繞住,重新躺下,在裴俊植猶豫著該不該關燈繼續睡的時候才又冒出一句話,聲音虛浮宛如仍深陷於惡夢中:「......我夢到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你說宿舍?」

「嗯。」

悶悶的回應一聲之後,那團棉被又翻動了一次,就此陷入死寂,明白的示意著他沒有任何進一步溝通的意願,身為室友也就只能滿頭霧水的關燈睡覺。

本來以為這只會是偶爾一次的稀少狀況,但是同樣的事短短幾天內接連發生了第二第三次,裴俊植終於也不得不認真考慮對策。根據他對這個隊友的理解,並不難猜測他的這些狀況可能跟比賽內容、輪換情形等等有關,但是對方除了叫他的名字之外,不願意再向他透露任何煩惱,他也沒有辦法主動去安慰。

出於友愛隊友的心,他並不在意人家害怕的時候叫叫他,也願意忍著睏意回應幾句讓他能夠安心睡覺。雖然能提供的幫助不多,但或許他是這個極端好強的隊友唯一可以依賴、撒嬌的對象,這個想法讓他被叫醒時心情都還算平和。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假如這個狀況真的跟競技狀態有關,再這樣下去只會形成惡循環,他們兩人都會精神耗弱的。

既然如此,那只好讓他醒來可以不用喊,直接找到人了。

想要找個別的方法幫助李相赫也幫助自己的裴俊植最後在某個又睏又累的晚上想出了這個提議:「相赫,不然你來跟我睡吧。」


他在閒聊中把這件事告訴李在宛的時候,得到了對方一個「你有病嗎?」的目光。

「你有病嗎?!」而且在他的輔助把嘴裡的漢堡吞下去之後,還是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了。

「不然我能怎麼辦?!等著每天被吵醒嗎?」

「你可以裝睡啊。」

「......哇你真是有夠沒隊友愛的。」

「認真的?假如今天跟你同房間的是我你也會這麼有隊友愛?」

裴俊植頓了頓,瞄了眼坐在他對面的好隊友,李在宛跟他認識的時間還更久,而且又是長期在下路配合的組合,不管怎麼說,他也無法否定基於這個理論他應該要容忍人家害怕的時候抱著枕頭來找他,但是看著對方那副『讓你再胡扯啊』、自信滿滿的臉,就是覺得有點不爽。

「開什麼玩笑,你這個身材跟我擠一張床,床還不被壓垮?」

「你說啥?難道你自己不胖嗎?」

「我又沒有否認,只是說物理上不可能,物理上。」

「那物理上可能的呢?知勛哥可以嗎?哥也很瘦啊。」

「......知勛哥感覺就不會做出這種事啊,難以想像。」

李在宛聽著他繼續強辯,無可奈何的往嘴裡塞進最後一口漢堡,搖起頭來的動作相當誇張:「裴俊植你是真的瘋啦,你跟李相赫都瘋啦。」

低頭裝作忙著喝可樂的裴俊植告訴自己不用跟他一般見識,只不過是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而已,畢業旅行之類的時候也不是沒做過,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願意承認他對李相赫有任何同情心過於氾濫的事實。


的確李相赫想必也是跟他有差不多的認知,或者是如同李在宛說的一樣腦袋處於差不多的極限狀態,因為當下他沒有考慮多久就抱著枕頭爬上了他的床。

床上多了個人一起睡為他的生活帶來許多不太舒適的改變,像是偶爾腳會碰在一起,手會打到人家的臉,但是只要李相赫不要再用那麼不安、難過、無助的聲音半夜把他叫醒,裴俊植真心誠意的覺得這些小困擾都不算什麼,況且有個人一起睡能夠帶來的也不是只有困擾而已。

他們一起從基地回來的時候會在睡前聊聊天,從練習賽或比賽的復盤開始,到關於隊友、教練們的小八卦、最近的遊戲版本更新、基地附近的餐廳,還有各種青少年喜歡聊的話題。李相赫會抱怨他剛才rank裡的表現,裴俊植也會指責他又故意排輔助位戳隊友,有時候他們會對這些小爭執較真起來,直接起床來solo一盤,得出結果之後繼續回同一張床上睡覺。

他們早上也逐漸能夠在差不多的時間起床,只要其中一人醒了,另一個人也很容易被對方的動作吵醒,沒有人可以賴床,因此他們遲到被罰錢的頻率都有了顯著的下降。

這個做法拉近了他們的距離,最終確實改善了他們的生活品質。

漸漸的兩個人幾乎都完全忘記了一開始為什麼要一起睡,這個問題似乎變得不再重要。李相赫越來越像把他的床當成自己的床,晚上愛去哪睡就去哪睡,自然而然的爬上來時,也不再規規矩矩的為肢體碰觸道歉,而裴俊植終於完全習慣了有人把他當人型抱枕這件事,甚至在偶爾放假回家去時,因為少了個人跟他搶棉被還覺得有點怪怪的。

在他們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夏季賽的賽程一周一周過去,隊伍競技狀態越來越好,終於在LCK夏季冠軍賽上由Faker做為先發三局比賽把對手直落三拿下。冠軍賽的隔天,一隻巨大的泰迪熊就出現在李相赫床上,讓裴俊植打開門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

「粉絲送的禮物。」

但是氣色比以前好了許多的少年滿臉發光的告訴他,幾乎半個人趴在那隻熊身上,搓揉著玩具熊軟綿綿的毛皮,差點直接抱著熊在床上滾了一圈,模樣有趣到讓他忘了剛才那一瞬間在驚嚇之外閃過的奇妙情緒。

「很好啊,那你以後可以抱著它睡,不用再擠來我這裡了。」

「我才不會抱著它睡。」李相赫立刻翻身坐起做出反駁,過了會又補了句意味不明的話:「......也不用跟你睡。」

裴俊植現在已經很熟悉他了,看著他嘴巴上拒絕,手上還是一邊捨不得的摸著熊的絨毛,搖搖頭回去做自己的事,心裡十分肯定這人未來還是會抱著熊睡覺,某天也還是會跑來跟他擠一張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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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的雙C都還是小朋友,看起來就單純可愛

S6就忽然感覺甜了起來,一定是胖裴變帥造成的


鹹魚人生三大錯覺之一:我能寫完

寫那個番外大概棄了快1萬字吧現在又在重新起頭了,左看右看都不滿意真的快成為失蹤型寫手,不會再立FLAG了!盡力而為,隨緣更新(...)


似此星辰非昨夜

【蚌壳】安慰剂按钮

裴俊植x李相赫

短甜 

教练头还没秃那就出一下镜吧(不是


就跟略微淡一点柠檬水喝起来其实会感觉到一点甘甜一样,人有的时候感受到的会跟现实完全相反。裴俊植有时候有点太喜欢李相赫了,就会有一点烦恼参杂其中。


他感受到这种烦恼最多的时候是s7,当时peanut在队里简直吸引了李相赫所有的注意力,即使作为他男朋友的自己就在不远处气鼓鼓,裴俊植在看着网络上流传的那张拍屁股的动图的时候就开始头疼了,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也让他感觉吃到了很酸的东西一样。他在烦恼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的脸书情侣deft。


但是现在是s8,冲淡这种烦恼的就是他们...

裴俊植x李相赫

短甜 

教练头还没秃那就出一下镜吧(不是



 

就跟略微淡一点柠檬水喝起来其实会感觉到一点甘甜一样,人有的时候感受到的会跟现实完全相反。裴俊植有时候有点太喜欢李相赫了,就会有一点烦恼参杂其中。

 

他感受到这种烦恼最多的时候是s7,当时peanut在队里简直吸引了李相赫所有的注意力,即使作为他男朋友的自己就在不远处气鼓鼓,裴俊植在看着网络上流传的那张拍屁股的动图的时候就开始头疼了,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也让他感觉吃到了很酸的东西一样。他在烦恼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的脸书情侣deft。

 

但是现在是s8,冲淡这种烦恼的就是他们日复一日的同款耳机和重叠的行程,毕竟转一下头就能看见李相赫在他不远处。这有点像电梯上的关门按钮,即使根本没什么用,但是指尖按动的时候还是能够缓解焦躁。

 

直到私底下李相赫那稍纵即逝的柔软露出来一个角的时候,他才觉得,那个按钮真的会让电梯早点合上也不一定——李相赫在他旁边若无其事的左手拿着手机,眼睛紧紧的盯着屏幕——这几乎是李相赫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的本能反应。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相赫的右手和他的手紧紧的握着。

 

裴俊植不得不承认中单的直觉有时候过分敏锐了,他在这电梯上行的几分钟里,讨了一个吻,然后拉着红耳朵的中单若无其事的从电梯里出来。

 

迎面走来的Kkoma看见他们两个,即使没拿着笔记本也做出了一个看见李相赫选了亚索才会出现的动作。


硬骨不遇

【Smlz × Doinb】 我家中单是醋做的

忙碌充实的春季赛过后是一个难得的休赛期。

韩金最近一直在各大旅游网站寻找附近有趣的景点与出行攻略,再过几天就是他和金泰相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虽说他这人平时对什么东西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可架不住金泰相爱疯爱闹,于是想提前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去寺庙体会一下华夏五千年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怕是没走几步闹腾的金泰相就会被愤怒的僧侣追着赶出来。去海边进行一次二人世界感情浪漫的升华?又怕金泰相那个gdx见到海鲜不要命吃坏了肚子。韩金想在日常谈话中试探一下金泰相心中所想,可后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金泰相一进入休假期这几天都早出晚归,有时韩金逮到机会想避开队友亲热一下,金泰相都懒懒散散的靠在韩金肩上仰着头...

忙碌充实的春季赛过后是一个难得的休赛期。

韩金最近一直在各大旅游网站寻找附近有趣的景点与出行攻略,再过几天就是他和金泰相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虽说他这人平时对什么东西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可架不住金泰相爱疯爱闹,于是想提前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去寺庙体会一下华夏五千年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怕是没走几步闹腾的金泰相就会被愤怒的僧侣追着赶出来。去海边进行一次二人世界感情浪漫的升华?又怕金泰相那个gdx见到海鲜不要命吃坏了肚子。韩金想在日常谈话中试探一下金泰相心中所想,可后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金泰相一进入休假期这几天都早出晚归,有时韩金逮到机会想避开队友亲热一下,金泰相都懒懒散散的靠在韩金肩上仰着头哼哼唧唧一脸我很累的表情。


纪念日一天天临近,韩金现在也没工夫琢磨金泰相到底去了哪里,在确定了单身二十多年的自己不可能再想到什么好办法之后,他果断点开了好友列表里陈博那个恶俗的粉红色头像。
『纪念日,怎么办?』
虽然言简意赅可陈博毕竟不是一般人,看了一遍就知道了韩金想表达的意思。
『嘿,这个我太可在行了,我跟你说啊,一周年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一定要让他特别难忘,最好以后每次想起来都能哭的那种难忘。』
『说重点。』
陈博也不恼,继续说道。



『如果你直接给他礼物的话,他当时会很开心,可开心完就忘了,这种方法保质期很短,我不建议。如果想给他一次难忘的回忆,最好的方法就要让他先悲再喜,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这一天他绝对难忘,你说对不对?』
韩金心想对你妈,这计划从始至终听起来都觉得怪怪的但自己又反驳不了就很bad。
『继续。』
『明天我去找你,然后我们blablabla...』
『知道了,滚吧。』
『??????????』
没有再理会右下角疯狂跳动的粉红色头像,韩金看了看手机时间,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早上。
金泰相又起了个大早,今天他心情特别好,从洗澡到吹头发再到现在化妆一直都在轻轻哼着歌。韩金坐起身惯例揉了揉肩膀,金泰相冲上前连眉毛都洋溢着微笑:“马哥,我们晚上去哪吃饭?”
韩金愣了一下,想了想陈博说的话冷着脸答道:“今天要打训练赛,出去吃的哪门子饭?”
金泰相眼睛里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了不少,连忙打起精神:“对哦,你看我连这个都忘记了。我出去一趟,早饭做好了在餐厅桌子上,左边那份偷偷给你加了一个煎蛋,你别吃错了。”



韩金最近几天总是冷冷的,对他比对其他人还要冷,金泰相不敢再看韩金表情找了个借口溜出基地来到市中心一家蛋糕店里。
“姐姐,我来了。”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温柔女生迎了出来。
“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开始吧。”
金泰相熟练的穿戴好围裙和手套后,在一个蛋糕坯子上仔细的涂抹着奶油,虔诚又认真。
这家蛋糕店成名已久,一手打造出这个品牌的店主姐姐此时正站在玻璃房外偶尔指点几句,金泰相这几天早出晚归就是来这里学艺,想亲手做一个蛋糕给韩金。
可韩金...金泰相脑海中又回响起环绕在耳边那些冰冷的语调,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面前的蛋糕上。



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最后的成品非常精美,一座翻糖饼干组成的小屋里布置温馨,两只小猫在桌子上依偎在一起,看起来温暖极了。金泰相越看越喜欢,脚下生风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和韩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短暂的喜悦在看到陈博挽着韩金的手参观基地后便飞速消散,陈博看到他走过来打招呼,手却一直没有松开,金泰相看了韩金一眼,冲陈博点了点头便拿起蛋糕上了楼。



韩金看着金泰相缩着肩膀上楼的背影,在心里第一百八十次对陈博进行了“友好问候”。
中午阿姨特意包了饺子,金泰相摆好碗筷后给除陈博外的每个人碗里倒了一点醋。
“这个醋时间有点长了,味道不太好,给客人得用好醋,我去给你拿。”
陈博听到被特意强调的客人二字,无奈的耸了耸肩,实际心里的小人早已笑翻在地。
成衍俊蘸醋吃了一个饺子一脸茫然:“味道哪有不好,挺好的啊...唔...”
陈宇浩在金泰相听到前火速塞了一个饺子到成衍俊嘴里:“快吃,一会儿就没了。”
从厨房出来的金泰相拿了一瓶包装简陋的黑色液体,那是基地阿姨家里自酿的正宗山西老陈醋,因为太酸了平时都没人吃,这次正好派上用场,陈博看着金泰相在自己面前的碗里美滋滋倒了将近一碗醋,暗自叫苦。



陈博冲旁边的韩金使了个眼色,先悲再喜懂不懂?韩金无奈拿过那碗醋倒了半碗在自己碗里,陈博又挤眉弄眼暗示他喝掉,韩金心里的小人此时正在暴打陈博,喝你妈啊。
他们两个人在一边互相用喷火的眼神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可在金泰相的眼里看来就是含情脉脉,眉来眼去。
陈宇浩看了仿佛要气到现原形的金泰相一眼,又默默夹了几个饺子放到身旁成衍俊的碗里。
小孩子能吃是福。



金泰相还是不愿意相信之前对他那样温柔的韩金现在会变成这样,所以他还是按照习惯给正在排位的韩金切了一盘水果放过去,韩金从反光的屏幕里看着满头大汗的金泰相暗自心疼。
吭 ——
陈博清了清嗓子,又冲韩金挤眉弄眼暗示他这么好的机会赶紧给我喂个水果,韩金面无表情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用力怼进陈博嘴里。
一旁沙发上坐着的金泰相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还在渗血的刀口没有说话。





夕阳西下。
韩金刚关掉电脑,陈博又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金金我好饿啊,走啦,出去陪我吃饭啦。”被莫名奇妙叫了小名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出宿舍门又被门槛差点绊倒。陈博再接再厉继续说:“我说你也该锻炼一下身体了吧,不然同时跟我和谢天宇还有苏汉伟三个人谈恋爱多累啊。”陈博这一句话平地一声雷,韩金听着陆续出现的这几个人名脸越来越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结果了他。


金泰相这一天都没怎么说话,平时总听自己说个没完没了的人现在跟别人走了,在他们一周年纪念日的这一天。他坐在床边默默打开了蛋糕盒子,糕体有些变形,两只猫姿态滑稽的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像极了韩金和陈博。
“嘿,你这纪念日过得可太有意义了。”
韩金现在已经确定陈博今天出的都是馊到家的主意,正想抓住他暴打一顿结果陈博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撒腿就跑。



打了车去店里取了早就预定的东西,又在外面瞎转了一会儿打发时间,最后实在放心不下金泰相,韩金回到了基地。陈宇浩和成衍俊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桌子上摆着一碗已经没有热气的米饭,金泰相不在这里。
韩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金泰相背对着门口,语气不耐又隐隐带着哭腔:“我说我不饿不想吃,别再叫我了。”
没人回答,金泰相转过身子看到站着的韩金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想要开门离开却被韩金抱住,金泰相用力挣扎,哭声越来越大。



此时的韩金心里无比慌张,从和金泰相做队友开始从没有见过他哭的样子,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他此刻如丢失了玩具的孩子在自己怀里哭闹。
刚才金泰相开门欲走的那一瞬间,韩金承认自己害怕极了,只好加重了手上力道确定爱人还在。金泰相发泄完怒气后卸了一身力气,韩金凑过去轻蹭他的鼻尖,红肿的还带着泪花的双眼再次令韩金心中一紧。



“对不起,我想让你过一个难忘的纪念日,可我用错方法,被我搞砸了,是我不好。”
直到真实的感受到韩金呼出的气息,金泰相才确定刚才那个和别人并肩离开的决绝背影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
韩金握着金泰相的手一遍又一遍虔诚的亲吻那个带着小小刀口的指尖,金泰相看着无名指上刻着My Only的戒指,他感觉自己又想哭了。



因为之前哭的太凶,金泰相偶尔还会发出一声抽泣,在安静的屋子里极为明显,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在屋子里拥抱了很久。
哭闹的劲一过,金泰相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一气之下做出的种种幼稚行为。
“我给你做了蛋糕。”
“我知道。”
“诶?我以为我已经隐藏的很好了。”
“每天回来身上都是甜兮兮的味道。”
金泰相松开怀在韩金肩膀上的手拿来蛋糕。
“奶油有点化了,不太好看,但是很好吃,教我做蛋糕的那个姐姐人特别好,她的店...啊...”
韩金看金泰相的话痨本质又要苏醒,用手沾了一点奶油抹到他的脸上想要打断他越扯越远的话题。金泰相笑出了声,随手沾了一点脸上的奶油舔了一下。
“好甜。”


韩金看了看蛋糕上黏在一起的两只小奶猫,凑过去在金泰相嘴上舔了一下,装作思考的样子。

“嗯...没你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