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遇】梦魇
*因误会而狠狠伤害了心尖上的珍宝,那种痛苦从来没有在她心上真正消弭过。
*第二次写文,略长,文笔渣勿怪,尽量贴着剧中写,但若ooc也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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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觉得褚璇玑自数天前就开始不太对劲。
她仍会每个早上泡一杯三清茶给他喝,仍会和腾蛇斗嘴打闹的鸡飞狗跳,看着他的时候仍是满面笑容,遇到觊觎他的人时仍是醋的不行。
但就是没看着任何人任何事的时候,璇玑的脸上会出现一种空洞的茫然,不仅仅是发呆,是一种黑暗的麻木。
最令司凤担心的是,他惯于浅眠,有时夜里醒来,会看到她睡着却流下眼泪。
腾蛇也不知是何...
*因误会而狠狠伤害了心尖上的珍宝,那种痛苦从来没有在她心上真正消弭过。
*第二次写文,略长,文笔渣勿怪,尽量贴着剧中写,但若ooc也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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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觉得褚璇玑自数天前就开始不太对劲。
她仍会每个早上泡一杯三清茶给他喝,仍会和腾蛇斗嘴打闹的鸡飞狗跳,看着他的时候仍是满面笑容,遇到觊觎他的人时仍是醋的不行。
但就是没看着任何人任何事的时候,璇玑的脸上会出现一种空洞的茫然,不仅仅是发呆,是一种黑暗的麻木。
最令司凤担心的是,他惯于浅眠,有时夜里醒来,会看到她睡着却流下眼泪。
腾蛇也不知是何缘故,那日上市集,他只有在臭小娘买酒酿时未跟着,其余时间她是一切正常,也没遇到什么大事。
司凤问过璇玑数次,却总得到“哎呀我只是梦到一串特好吃的糖葫芦飞走了~”等一听就不靠谱的答案,她竟有心事是要瞒着他的?这让他更觉得事情不简单。
“司凤儿~老子饿了!你今日做些什么给老子吃啊?”腾蛇突然对他喊了一声,同时使了个眼色。
“有不少菜色可选,你来看看想吃哪些,璇玑,帮我顾好这壶茶,我去去就来。”司凤会意,还反应迅速的找了个理由让璇玑留在原地。
来到厨房,腾蛇神神秘秘的拿出了一张符咒,“这是探梦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干脆进她的梦看看吧。”
“从哪来的?”司凤打量了一眼符咒,确实进入她的梦里看看是最直接的方式,“可有什么使用上要注意的?”
“从太上老君那要来的,”腾蛇仔细想了想,“应没什么要注意的,只是进入后你无法与她的梦境互动,也就是说只能旁观,无法干预,也不能提早结束。”
“好,多谢你。”司凤将符咒收入怀中,“等这事儿解决,我让你点十天的菜。”
“不错!够上道!但快把事情解决吧,看臭小娘那样儿,怪难受。”腾蛇用下巴点了点窗外,顾着小炉子的璇玑又开始看着远处的某个点,脸上一片漠然。
司凤抓紧怀中的符咒,担忧如山一般压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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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大雨滂沱,带来凉意之余,规律的雨声似乎也令人更加困倦。
司凤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前,看着已经侧着身子睡着的璇玑。
她隐隐皱着眉头,身体蜷缩成一团。
以往睡觉对她来说是最快乐的事,有时在梦中还会直接笑出来。
但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取出符咒催动,一阵极浅的蓝色光芒笼着司凤的手,带着细微的颤动。
他闭上眼,轻轻的将手贴在她的后脑勺。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的意识瞬间被吸入璇玑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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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司凤发现璇玑站在他面前,茫然的眼神穿过了他,泪水滚滚落下。
司凤转身,看到第一世的自己正被押上一步开外的斩首木桩。
竟然是这个!她竟然梦着这个!司凤心中慌乱,连忙回头去抓璇玑的手,但探梦者无法接触到梦境中的人与做梦者,他的手抓了个空。
很快,破空的声音传来,鲜血随之四溅,有部分甚至喷到了璇玑的脸上。
她走了过去,颤巍巍的伸手抚摸那还留着泪水的脸庞,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有把你记在心上......”
司凤在一旁看的心痛难当,自二人终得相守后,他们就不再提起那些伤心往事,没想到璇玑其实没有放下。
她只是把那些事情都锁在心底,却从未消失,她也从来没有原谅自己。
周围场景瞬间变换,这次是在一间小木屋中,窗外大雪纷飞。
眼前是第三世换眼睛给巫女后的自己,非常消瘦,看来失去视力后便无法维持生活,他躺在床上,呼吸声是重病之人才有的异常微弱。
“死生不见......是呀,我得先走了,妳过得好,就好。”声音一落,那人就再也没有声息。
璇玑走上前,一只手贴上他的侧脸,“我却唯愿你安泰一生......”,她轻轻的抚去他脸上的泪水,像在护着最珍贵的花朵。
司凤握紧拳头,他无力阻止这场梦境的发展,只能陪着璇玑一直看下去。
场景再次变换,周围树木郁郁葱葱,一把长剑刺中第七世的他心口,毫不容情。
璇玑站着没动,神色木然,但她手上幻化出一柄匕首。
司凤心里一沉,果然下一刻她就刺入了自己胸口,“是......是这样的痛吗?”她吐了一口血,却柔和地笑了。
“不要,不要这样.......”司凤无法克制的伸出手,想要扶着她、想要护住她的伤,但他的手穿过璇玑的身体,无法触碰。
这是她的梦,她没有让自己跟着死去,只是那汨汨流出的血与颤抖的手指昭示着疼痛的剧烈。
场景又一次转换,这次是在一个小厅堂里,眼前的他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极端痛苦令他不停呕出鲜血,脸颊上却带着苍白的冰霜。
司凤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但下一刻他就明白,这是璇玑想像中情人咒发作的情况。
璇玑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司凤!司凤!我做错什么了对不对!......是我太笨了才会让你这样子......”她哭了出来,手上不停输送灵力给怀中抽蓄着的少年,却徒劳无功,鲜血如同朱色的烟花,一下一下的绽放在她的衣襟上。
场景迅速变化,前九世、十三戒、朱雀瓶、离泽宫之战,他受伤的样子、吐血的样子、流泪的样子在他们面前一一回放,有些事情她从未参与,却被想像的比实际状况更加惨烈,司凤手臂额角青筋暴起,他想带她出去,却没有办法。
璇玑已不再作声,只是当眼前的他吐一口血、流一滴泪,她就往自己身上划一刀,身上淡蓝衣袍已整件被染成刺眼的暗红色。
梦境还是没有停。
周围场景再次稳定下来,司凤内心一沉,是少阳秘境。
眼前的他胸口插着定坤,失去十二翎羽的金翅垂在地上,毫无光芒,他低头喘着气,身上血污片片。
璇玑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慢慢地伸向他。
四周瞬间出现很多人的虚影,有褚磊、有昊辰、有点睛谷谷主,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修仙门派弟子,他们的声音轰隆隆的在洞穴内回荡:
“禹司凤从未对你坦诚相待过!”
“如今你还要去找他!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吗!”
“战神若是没有个态度!请恕我们无法再相信少阳派!”
“倘若你有违此誓!就让你亲爹死无全尸!横死街头!”
“你是战神!斩妖除魔是你的使命!”
“他杀了你师父!重伤你姑姑!”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恳请战神将军!”“恳请战神将军!”“恳请战神将军!”
“诛杀魔煞星!”“诛杀魔煞星!”“诛杀魔煞星!”
“斩妖除魔!”“斩妖除魔!”“斩妖除魔!”“斩妖除魔!”“斩妖除魔!”
璇玑脸色如雪般苍白,却好像没听到这些话,只是一心想要去触碰眼前重伤的男子。
他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嘲讽地笑:“战神将军,不是信了我一直在骗你么......不是后悔替我挡下打妖鞭......后悔与我有过一丝的牵绊......后悔认识了我么?怎地又想起我来了......到现在还不走......是真的想要我死么......”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我没有明白你的苦心......我没有很好很好更好的对你......”璇玑的声音抖到几乎无法听清,“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突然猛的又吐了一口血,璇玑惊慌地将他揽入怀中,却见他轻轻的贴近她耳畔。
“褚璇玑,你始终......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的眼睛沉重的闭上,再没有呼吸。
四周所有的幻影瞬间消失,只留下轰隆隆响的一句话。
“我以修罗族全族的亡灵诅咒你!生生世世!亲缘、情缘,永不得善终!”
璇玑抱紧怀中的人,突然仰头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
这个声音饱含着痛苦、懊悔、哀伤、愧疚,与深深的绝望。
司凤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惨烈的呼喊,好像承受着比拆筋剔骨更痛百万倍的苦楚。
双脚一软,他也跪了下去。
那年,他以为计划终于结束,不须再独力支撑了,他急迫的想告诉璇玑一切,但却得到“我后悔认识了你”与狠狠刺向心口的定坤。
他苦苦支撑,为的就是最后能再回到她身边,这样微小的心愿却在他以为拨云见日的那一刻被摔得粉碎。
那是司凤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
伤痛之余,他说了很多绝情的话,但却从来不曾对璇玑生恨。
笨蛋璇玑从来脑袋就不灵光,看不透这些局势合理,被昊辰欺骗而不自知也是合理,被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道貌岸然的尊长逼迫,她又能有什么选择?
司凤能理解,他不怪她,但还是无法抹去所有的幽怨。他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爱,为何她的信任不能再多一些些?只要再多一分,能听进他的解释,或许后来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是不是因为她不够爱我?她是不是真的爱着我?西谷那些失眠的夜晚里,他总是无法摆脱这样的思绪。
后来璇玑寻他两年,跨越千山万水才走到他面前,她是少阳派的千金,是万人景仰的战神,要再找好的如意郎君有什么难?但她却抛下一切,执意与他在一起,甚至被他狠狠拒绝后还是不走。
看到她在雪中晕过去的那一刻,司凤彻底明白璇玑并未放下他们的牵绊,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她都要牢牢的护着这份牵绊,他确实在她心里最最重要的位置。
这样就够了,妳是爱我的,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心上所有被划下的伤痕都能为此被抚平。
可是,正因为她爱他,璇玑也承受了最深的自责与懊悔。
因误会而狠狠伤害了心尖上的珍宝,这种痛苦从来没有真正消弭过。
那些她对他做过的事,那些他对她说过的话,她都记得,最后都变成了她伤害自己的利器。
“璇玑......璇玑......醒来好不好?我在妳身边呢,别怕......”尽管知道徒劳无功,司凤仍轻轻的从后面抱着璇玑,小声的劝慰。“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呢,这些都过去了......”
她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司凤......我总是太晚明白......,是我的错......我可不就是没有心么?始终什么事情都不懂......”
轻轻把怀中男子脸上的碎发拨开,让他靠在自己右肩上,璇玑接着反手抽出原本插在她心口的匕首。
“已经九世了,我终究还是走到了一样的结局......”,她的脸颊贴上他的额发,手中利刃干净利落的往脖子一划,鲜血四溅。
她终于往一边倒去,却执意看着怀中男子的脸庞。
“好希望有下一世......我会再更努力一些的......但你是否仍愿意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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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璇玑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司凤紧紧抱在怀里。
窗外的雨仍没有停,天还没亮,她闭了闭眼,挤出最平常的声音问着:“怎么不睡?”
司凤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这不寻常,他只有在面对悲伤时会如此,拥着她却什么也不说。
璇玑心中戈登一下,她用力挣开他的手,直起身子,就看到司凤闭着眼,泪水滴滴滚落。
“怎么了?怎么了?”她伸出手想捧着他的脸,语气急切。
司凤躲过,将脸埋入她的颈窝,“妳为何不愿意告诉我?”
“你说什么?”
“妳夜夜受此折磨,为何不告诉我?”
璇玑终于发现空气中那些施用法术的痕迹,她感觉喉咙好像突然梗着一块石头,“我......告诉你?再一次划开你的伤口?这些事情无非是我的错,这样的惩罚,我受的住。”
“不是的!”司凤心里一痛,突然一阵愤怒,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是柏麟的错、是命运的错、是那些顽固不通墨守成规的人的错......”
眼泪再次滑下璇玑的脸庞,“可是亲手伤你的人......是我啊......”
酸楚再次袭来,一时司凤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再说下去,他看了看窗外,“还想睡吗?不如......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至少别闷着......”
“好。”
也不需要做什么整理,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他们看别人不是问题,别人却看不了他们什么。
随便捞了斗篷和伞,在鞋子上施点隔离雨水的小法术,两人转身就出了门。
五更天,正是夜晚最黑最宁静的时刻,雨变得很轻,微微地打在伞面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司凤一只手握着伞,另一手牵着璇玑,两人慢慢的往前走去,此时山风微凉又澄净,拂去了适才屋内的沉闷感。
司凤一句话没说,璇玑也不敢吭声。
自酒楼外听到那个姑娘的悲泣控诉后,她又做起了恶梦,一直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却没想到仍是破了功。
虽然这也不怎么意外,司凤这么聪明,大概比自己聪明一万倍。
随意走着,两人来到一处断崖边,月儿已经西落,只余下满天繁星。
“那时候,妳很伤心吧?”司凤望着天空,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第一次现出妖身时。”
璇玑一愣,“是、是的......,可、可是司凤,你有苦衷......我不怪你,你有给我鲁公锁......”
“我冒领魔煞星身份那时,妳也很伤心,是吗?”他没接话。
“那、那是你为了帮我、我掩盖魔煞星的身份......”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不知道这段话会引导到哪里。
“但还是会伤心不是吗?我对妳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司凤终于回头看着她,“璇玑,一件事没有十全十美,我保护妳,也伤了妳,妳不用为我否认。”
“可、可是......司凤你才是牺牲最大的.....”璇玑十只手指快扭成了一朵花。
“是的,我做出了牺牲,但这不代表妳的伤痛和委屈就因此可以被忽视了。”司凤捧起璇玑的脸,看进她的眼睛里。
“刚刚久违的细细回想过去,妳知道最清晰的是什么吗?是妳。”
“是张开双臂护在我身前的妳,是坚定说着相信我的妳,是看我不开心会努力逗笑我的妳,是只要见到有人对我不利,就冲上前轻则动口重则动武的妳。”
“不管那时妳是否已经长出血肉心,妳还是本能的保护我、爱着我,可那时我却不敢肯定这份情感。”
“或许是因为当时世道对妖的敌意、或许是因为我爹娘的悲剧、也或许是因为太害怕失去妳,我没有勇气告诉妳实情。”
“我给妳鲁公锁,但我也知道妳很难解开。我说让命运决定妳什么时候会知道一切,但其实就是我仍不愿意直接向妳坦白。”
“如果那时先几步告诉妳真相,是否妳能成为我处理后续事情的臂膀?很有这个可能,但我没有给妳选择的机会。”
“我自己做出决定,也牺牲了妳的感受,对不起。”
“不!不要这样说!”璇玑慌忙地抓着司凤的袖口,“你做的很对!那时候元朗的诡计!还有柏麟......”
“是的,当年所有事情一时都撞在了一起,我再没有考虑的时间、也没有别的选择。”司凤瞬间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愿让离泽宫无辜的族人被利用,也不愿在真相未明前让妳面对魔煞星的身份,由我扮演魔煞星可以保护妳和离泽宫,是我当时最好的一条路。”
“但我仍是瞒了你,那些话仍是在妳稚嫩的心上划下一刀一刀的伤痕,我说着要给你选择的权利,却仍是帮你做了决定,我说着不愿让你为难,却仍是让妳独自面对那些人的口诛笔伐,让妳夹在对我的爱与其他人对我的恨之间,日夜煎熬。”
“我说的话有些想要妳信,有些想要妳不信,但却从未给你线索,那么相信我的妳怎么能判断出来。”
“我身边还有无支祈,还有柳大哥,但妳却是孤身一人,被逼到退无可退,没有任何出口。”
“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造成了那样的终局。”
“璇玑,我们之间每一件事情的结果,都来自于很多因素,其中有妳的,也有我的,我们都不是彻底无辜,也都不是彻底的罪人。”
“妳追寻我两年,因此我明白妳从未愿意舍下那些牵绊,我早就原谅妳那些话了,所以可不可以,妳也原谅我说过的那些话.....?”,眼睛逐渐泛红,他忍不住的哽咽。“妳并不是没有心......妳为我生出了一颗心......,它只是长得比较慢,所以妳明白的比较晚......而所有事情又来得太快......”
一瞬间璇玑有些恍惚,酸涩一点一滴的涌上,几乎将她灭顶。
大家都说她是个快乐无忧的人,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快乐到没发现心上有这么多伤痛。
那些日子里,有很多人在叫她,有很多人在求她,有很多事情要面对,有很多麻烦要解决,以至于她都忘了好好看看自己。
璇玑觉得自己像溺水,又像被掐着,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但司凤的眼神给她力量,她想要说,想要说出那些压在心底、一直没有面对的话。
“你知道吗?虽然我生下来就没有心,没有六识,但我总是自然地想要靠近你。”
“你一开始对我很冷淡,小时候其他师兄弟也离我远远的,我不甚在意,但只有你,我就是想一步一步的靠近你。”
“你带着我恢复六识,带着我认识世间,带着我明白爱情,我没有方向时你会指引我,我慌乱无措时你会安慰我,你支持我、保护我,而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就像是这个世界.......”
“可是那天在点睛谷......突然一切就不一样了.......你离开了,然后,他们说,你是妖,我是战神......”
“每个人都说我应该杀了你......每个人都在要求我杀了你......”
“再也没有人愿意好好听我说话......没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只有命令、要求......和指责......”
“我觉得世界好像崩塌了,阳光好像都不见了,灰矇矇的,我迷路了,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
司凤觉得眼睛深处好像有绵密的细针在戳,眼泪又要滴下来,但他没有去理会,只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不想杀你......真的,我一直都不想......”
“可是我好像一直都是被操纵的棋子......”
“做战神时被柏麟控制,这一世我又犯下同样的错......,被那些谎言与成见摆布,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最后我伤了你,提剑刺入你心口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如果我再多信任你一点点,就能听进去你的解释,那一剑、那些话就不会发生了......”
“是我不够聪明、是我不够坚强......我应该要看透那些表象,我应该要相信你仍是司凤,我早就知道你一直都口是心非......”
“我有时候会想......我的手上沾了很多无辜的血......也包含你的......”
“司凤,我很害怕.....我怕又伤了你......你会不会也怕我再伤害你?”
璇玑抓住司凤的衣领,数年前累积的悲伤似乎在此时才突然一起回笼,她嚎啕大哭,泣不成声,“你相信我......我一直都不想伤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很幸运有遇到你......我会保护你,我爱你,你相信我好不好......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她哭的嘶哑,语无伦次,有很多沈甸甸的东西,好重,好重,快要将她压垮。
司凤一把将璇玑按入怀里,他抱得很紧,几乎没有空隙,“我相信,我当然相信妳......我早就相信了,我没有怕过妳......”
她身子抖的像风中的一片落叶,司凤干脆再次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找个地方坐下。她身躯娇小,本来就很爱这样窝在他怀里,她曾笑着说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抚顺她的长发,但没有劝她别哭。
有些伤口,需要彻底宣泄与面对之后才能痊愈。
司凤等啜泣声变得很小,才再次说话:“妳记得吗?当妳打开琉璃盏变成罗喉计都后,我追到魔域,执意找回妳。”
“柳大哥说妳已经被吞噬消灭了,我不信,我知道妳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我孤身闯入,但我不害怕,因为我相信妳,我相信妳不会让罗喉计都伤我。”
“而妳也做到了,当他每一次被我弄的烦了,想要杀死我时,你都把他拦住了。对不对?”
他拍拍怀里的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璇玑,那年我们不过也才二十岁,我们都不成熟。”
“妳一直护着我,甚至和亭奴、玉儿、紫狐都是好朋友,我却仍怀疑你会不接受我是妖。”
“妳看不清局势、无法辨别人心、被矇骗利用,对我的信任无法一直坚守。”
“我们在困局中迷惘,伤害了彼此,而我们都并非有意为之。”
“犯错并不是最重要的,不该用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审判自己,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会犯错,你会,我也会。”
“但我们终究会从错误中站起来。因此两年之后,我不再对妳的爱抱有顾虑,所以解开了情人咒,所以有勇气闯入魔都,而你始终相信我,相信我会把你找回来,相信我终会从昏迷中甦醒。”
“我们更加相爱,不论是身份或是生死都无法再将我们分开。”
“这是我们的成长,我们都变成更好的人。”
司凤低头,温柔的一一吻去璇玑睫毛上的眼泪,感觉到她已经平静下来。
“我那时说妳无心,是因为我以为妳对我如此无情。”
“可妳是无心却有情,甚至为了我,让琉璃心长出了血肉,最后还用半颗心救了我。”
“我怎么还会不相信妳呢?我怎么还会怕妳伤害我呢?”
“妳有心的,而且这颗心是爱我的,”他拉着她的手贴到心口,“妳不会再伤害我了,璇玑,我相信妳。”
扑通、扑通、扑通,手掌下司凤的心稳稳地跳着。
璇玑将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心口,两颗心跳动的频率渐渐的变为一致。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倒是真真切切地把自己的心给了他,确确实实地做到了真心相许、心心相印。
司凤也笑了,把手按在璇玑的手上。
“在天界时,我身为妖族天妃之子,不受待见,我很孤单。”
“只有妳,当时作为战神的妳,愿意跟我说说话,尽管妳不知道我是谁。”
“妳看,我们的缘分开启的那样早、那样纯粹,我们的牵绊绝不会被轻易斩断。”
“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
司凤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完,因为璇玑突然吻住了他,温柔的、虔诚的、带着美好祈愿的,他热烈的回应。
她的心结是否完全解开,他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自己会永远陪伴着她,就算她再次因此哭泣,他也会擦拭掉那些泪水。
因为彼此的存在,他们都不会再孤单,不会再绝望,他们救赎了彼此。
一阵刺眼的光射来,他们猛地分开,往旁边一看,是日出。
旭日东升,或许是这世间最能带来希望的景色,驱开云雾,普照大地。
璇玑悄悄望向司凤,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脸庞上笼着一层暖光,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突然探到他身前,啄了他的唇一口,有些用力,啵的一声。
司凤愣愣的看着她,却见璇玑眉眼弯弯,“司凤,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所以将来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扛、一起解决,好吗?”
“好。”司凤握住她的手,笑得愈发灿烂,“以后若还有什么难关,我们都一起闯。”
两人身后,一道彩虹静静划过天空。
终于,雨过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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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觉得褚璇玑自昨天回来后又不太对劲了。
与上次不同,她这次一直偷偷摸摸地看着他,然后脸上若有所思。
司凤一开始以为这是什么撩人新花样,但当想将她拉过来亲近亲近时,她却一扭身跑了。
她跑了!跑了!!!
啊啊啊不是吧这是怎么了,跑了是几个意思???
司凤内心崩溃,司凤苦恼至极。
用完晚膳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从身后抱着她,扭扭捏捏的说:“璇玑,妳不是说,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吗?”
“嗯?对啊。”璇玑一听到这种语调就想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一只气澎了毛的小鸟儿。
“那妳今天......”司凤感觉她竟隐隐带有笑意,更加委屈。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告诉你。”璇玑转过身来,他接下来的表情怎能错过。
她轻轻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小腹。
这个动作......他睁大双眼,脑海里突然一片混沌。
明明应该没有摸到什么特别的事物,但他的手却颤抖的厉害。
那个从天上直直落入他心里的少女,为他又孕育出了一颗心。
“璇玑,谢谢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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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其实是怀孕初期的容易恶梦现象,我利用了这点来写这篇文,大概修了十几次,但还是觉得写得不太好。
*剧中最后两个长镜头呈现的结局已经很完美又幸福,但纵观剧情,我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看到很多在骂璇玑的留言时,我总在想璇玑知道真相后,应该也会这样子骂自己吧。她一直是那种会为了旁人而委屈自己的人。
*既然是救赎,我希望司凤能知道璇玑的伤痛,也能抚平那些伤痛。我也希望某种程度上司凤能理解,不是被保护着就是最好的,这应该是他最终的成长。
*琉璃尽管剧本细节、角色刻画上让我有些遗憾,但在整体的安排都是我最喜欢的。
*特别是璇玑和司凤,凭着本能去爱的少女与凭着本心去爱的少年,她因有他而渐渐成长,他因有她而不再孤寂,最后永远相守,真的是看过最美的爱情了。
*在写这篇的时候突然想到,璇玑没有成功把为他而种的心灯交到司凤手上,但倒是成功把为他而长的心交到他手上了。(但心灯事件我是不会原谅昊辰的)
*写完这篇文,至此我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谢谢璇玑与司凤陪我度过的这个盛夏,不说再见,初遇夫妇会永远在心里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khafi】左耳
禁止搬运,二改,ooc,不上升真人
他亲上她的左耳,慢慢的温柔的亲上每一个地方,这些地方都落下细密的吻。
fi晕倒了,倒在自家地板上。
“我回来了。”今天的家里异常安静,平常总是能听到她唱歌或者是做饭时餐具碰撞的声音,地狱厨神做饭之前总是先拆厨房。
每天回家,她总是热情的迎接他给个拥抱,或者找他说话,今天却没有听到甜甜的声音。
khalil走进客厅才发现她躺在地板上,立马抱起了她,心已经坠入谷底,检查了她没有外伤之后,他颤抖着抱起了fi。一时手足无措,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慌慌张张急匆匆的不是他的性格。镇定下来的他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看着她...
禁止搬运,二改,ooc,不上升真人
他亲上她的左耳,慢慢的温柔的亲上每一个地方,这些地方都落下细密的吻。
fi晕倒了,倒在自家地板上。
“我回来了。”今天的家里异常安静,平常总是能听到她唱歌或者是做饭时餐具碰撞的声音,地狱厨神做饭之前总是先拆厨房。
每天回家,她总是热情的迎接他给个拥抱,或者找他说话,今天却没有听到甜甜的声音。
khalil走进客厅才发现她躺在地板上,立马抱起了她,心已经坠入谷底,检查了她没有外伤之后,他颤抖着抱起了fi。一时手足无措,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慌慌张张急匆匆的不是他的性格。镇定下来的他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看着她昏迷的样子,他轻声叫她。
“阿fi”,他凑在她的耳朵旁,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却抱地越来越紧。
她好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动了一下眼睛,渐渐醒了过来,醒来发现在khalil的怀里。
她对上khalil眼神的那一刻真想逃掉。可是k看上去一脸担心的样子。
“我,我只是睡着了而已。”fi接着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他冷静的说,心里其实慌张极了,但对付面前这位,他的确要用这种冷冷的态度。她最会撒娇,对待她的健康,自己不能心软。
“没有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接着说:“我去看看厨房的粥好了吗。”
她刚要起身走开,整个身子就被拉到他怀里。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他的眼神温柔了下来,或许她还不知道,面对刚刚那种情况,他有多害怕。
最后还是在某人的注视中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仔仔细细陪着她做了全身体检。她个人认为实在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只是生了病,隐瞒了他。
她不是故意不说,是怕某人大惊小怪,要求自己待在家里不要工作,要求静养或者住院,没有聚会party工作她会受不了。但最主要还是不想他忙工作又要照顾自己,让他这个工作狂分心有点不懂事。
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走路也发晕,听力下降的厉害,甚至突然晕倒,她后来觉得隐瞒了这么久,再给他说这件事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越来越不敢告诉他。正所谓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何况她都没撒谎都已经这么心虚了。
他近半年在开演唱会,常常在内地,有时候早上出去晚上回来两人见不了几面,自己也有一大堆工作出差。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拖再拖,直到这次晕倒在家里被他撞见。
“美尼尔综合征。”医生得出的结论。
“fi小姐。你这个月没有复查啊。”医生特地叮嘱过她要好好复查,好好治疗,结果由于她工作太忙…
“这个月工作太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极了,手心直冒冷汗,还是想想回家怎么把旁边这一尊大佛哄好吧。
医生叮嘱她,旁边方先生的脸越来越黑,全程皱着眉头,低气压,默默地听着。问诊后他又和医生单独聊了很久有关这个病的注意事项,治疗方案等等。
期间她已经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早上好!”她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道早安。结果撞上了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脸和一汪深潭般的眼睛。她知道他平时生气就是这个黑压压样子。
“醒了去吃早饭。”他说。
“嗯。”她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去洗漱。
他也揉了揉红着的眼睛,昨天一整夜没睡。抱她回家后,自己在网上搜了很多这个病的资料。看着熟睡的她。漂亮的脸蛋红红的,睫毛也会微微颤动,很乖。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上那只听力损伤的耳朵,又轻轻用指腹摩挲,只能又气又心疼。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他想了一宿。得出的结论是她不够信任自己。生这么严重的病都不告诉自己,这次是晕倒在家里,万一在大街上过马路时或者其他地方…他把最坏的情况都在大脑里过了一遍,万一自己不在身边出什么意外…他不敢多想。
从医院回来后,两人就开始冷战了。
“喝药。”方大同板着脸把药摆她眼前,手里还有一杯温水。
薛凯琪一颗一颗拿过来,接过水一嗓子咽了下去。她倒是要看看方先生这次要板着脸装冷漠到几时。
除了提醒她喝药以及摁着她按时睡觉,方大同这两天没有和多她说过几句话。总是一副很忙的样子。
“忙,忙点好啊。”fiona拿着小风扇,天气闷热如同蒸笼,她在拉面馆外面坐着吹风。回想了最近的事。
不一会儿,拉面好了,热气腾腾的拉面散发着香气,可她根本打不起精神,她实在忍不了某些人的冷暴力了,这次回家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她大喝了一口汤,咸淡适中,要是多加点香菜就更好了,虽然现在耳水不平衡,加左耳听力受损。但影响不了她享受美食,享受生活。
回忆几个月前,因为耳朵突然听不到而崩溃的那天,一个人跑去医院的路上,边哭边想自己的以后,以后会永远听不到他的声音,永远听不到他写的旋律。她立马打给他,拨通电话又是无人接听,想起他在内地开巡演,猜测他正好和乐队排练没时间。
幸好,这个病一定程度上是可控的,反复确认自己不是永久失聪,她才放下心了。
“你为什么瞒着方老板?”小助理问过她。小助理第一次看见自己老板在片场突然晕倒,幸好只是晕倒了一会,没有影响那天的工作。并没有耽搁剧组的工作人员。
结束一天的拍摄工作后,助理又问她:“为什么瞒着方老板,他可是正牌男友。”可能是她瞒着时间太久不想说,也可能是工作太忙太累没时间,她想了一会说:“我本来想说清楚的,我们俩都太忙,你懂的,没时间。”
她仔细思考过,人体总是有磨损的,自己的膝盖和耳朵只是磨损的比较快而已。他不也是同样以健康为代价创造出自己最爱的音乐,可以不吃饭一直泡在录音室,可以弹吉他到通宵,可以生病也工作。用这些磨损换想要的东西是正常合理的。而自己呢,不必打扰那个看起来随时在忙的“不太称职”的男友。
只要乖乖做一个听众,做第一个听众,做最后一个听众。做他散场后不走的,那一个最特别的听众。
“老板,结账。”她决定不再逃避这个问题。回家就解释清楚。
在回家的路上,她和小助理打起电话。
“恭喜恭喜!终于决定和方老板好好谈谈了”电话那头传来小助理真心的祝福。
“正常人都是会担心,我完全站在方老板这边。”小助理立马抱紧方老板的大腿,自家老板太傻,很多时候还不如自己这个旁观者看的清,方老板虽然工作太忙还是抽出时间和她看电影,录音室只允许她吃薯片,经常私底下叮嘱自己让薛老板按时睡觉吃饭,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他,这些行为小助理都看在眼里。于是,小助理在电话里堆砌了一堆彩虹屁赞扬姐夫。
“行行行,知道你会向着他说话,谁是你的亲老板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自己只是一个被肥猪王日常压迫的小助理。“是你是你,你是最好的老板啦!”小助理只好接着往下听。
“你不知道方老板冷暴力多可怕,家里空气降到零下35度,大夏天站在他周围需要穿三件羽绒服,风扇空调都用不着。”她说道。
“不过,老板,这么久没告诉他确实很过分,毕竟你是他女朋友。会让你男朋友认为,你不在意他的感受。唉~”,何况你还是方老板最爱最信任的人,她心里这么想着,后半句终究还是咽了下去。谁见过方老板那么紧张一个人啊,自己就见识过,方老板多在意阿fi,谁都看得到,不过,自己毕竟是他们感情里的旁观者,也不好多说。
她和小助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忘了时间。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摁掉了手机扔进包里,感觉有豆大的雨点落在她脸上,下雨了,要赶快回家。默默在心里念叨。还继续跑着。
不出所料,淋成了落汤鸡。
跑到家门口,远远看见一个黑衣人影。仔细观察下来,原来是自己男朋友早早下班在门口等她。
走近发现方老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人定定的站在她面前,另一只手还抓着一把黑伞。看到她回来立马紧紧的抱住她。
她自然的地拍了拍他,示意进屋去,外面下着大雨,而且自己已经被淋湿。
准备推开他时,没想到越抱越紧,这个拥抱重的足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温度,甚至肋骨挤压的隐隐作痛。
恋人的拥抱是温暖的,可以感受对方的爱和关怀,可以丢盔弃甲让人放松和舒服。是失落无助时的浮木,是疲惫不堪时的依靠。可这个窒息的拥抱…突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道的是,方老板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反复梦见失去她的场景,惊醒了还是会整夜失眠,再次闭上眼睛,她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在梦里萦绕。直到睡梦中流泪惊醒,发现她好好在自己身旁,才放心。如同那句歌词 “我爱你那么多,爱的那么痛,每次入睡后都做了同一个梦。”
她洗了澡,他煮了姜汤给她喝。
还是如前几天一样,方大同背对着她睡觉。只是等她睡着之后,他再转过去帮她掖好被子。
这次转过去却对上了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睛,“khalil,都冷战一周了。”她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控诉道。
他没说话,转过身继续不看她。
真奇怪,明明挨得那么近,却触摸不到他的心,她只能牢牢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背脊。
“对不起,我累了,你也累吗,我怎么安慰你呢?”她再一次打破了空气的沉默。全因鼓足勇气的开口,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沾湿了他的睡衣。她理解了,让爱的人感受到不被需要是一件极度难过的事。就像她现在手足无措的哄着他。
半响之后,他终于转过身擦去了她的眼泪。扔下干巴的一句 “以后有事一定要沟通。”他也不想这么冷冰冰的开口,奈何自己一向说不出好话,懊恼自己嘴笨,只好默默替她擦眼泪,他其实很想说,抱住他的那刻,他的心早就融化了。
一个人生病应该很难熬吧,回家又要尽力瞒着自己,每天一副傻兮兮开心的模样。这个傻子终于开窍了。虽然这两天冷战只是想表明态度,没想到还是自己更难受。但当下雨没带伞电话又打不通,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她彻彻底底遗弃了,全世界知道她生病只有他不知道,下大雨找她电话又占线…这些委屈和被抛弃的感觉,在她从背后抱住他的那刻烟消云散。随后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我很担心你。”
这场长达一星期冷战终于结束了,那晚他们紧紧依偎,聊到深夜,内容包括不限于要按时吃药,注重饮食,要保重身体,出门要记得接电话,任何事情都要积极沟通,还有其他情侣之间的谈话。最后他小心翼翼地亲了她的左耳。方大同无比庆幸,至少她还需要他。薛凯琪也发现一个事实,khalil原来也害怕被遗弃。
KhaFi|世纪最相衬
1.8w字/翻填视频联文/ooc
视频指路BV1hi67YCETE
*雷点全在01 熬过第一章就好了
*双结局 出于连贯性考虑建议吃下he版
“在座都称我们世纪相衬。”
-谨以此献给KhaFi的二十年。
01.
“那一秒放开手 不敢奢求
百年后同坟”
你怎么舍得?
方大同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旧友。他们实在挥别太久,久到他已无法以时间定位,只好借空间定性。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香港。
然后,他的大脑才迟缓地输入了这句疑问句。接着,滞涩地给予了含混的回答。
“舍不得的话……再努力一点就好...
1.8w字/翻填视频联文/ooc
视频指路BV1hi67YCETE
*雷点全在01 熬过第一章就好了
*双结局 出于连贯性考虑建议吃下he版
“在座都称我们世纪相衬。”
-谨以此献给KhaFi的二十年。
01.
“那一秒放开手 不敢奢求
百年后同坟”
你怎么舍得?
方大同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旧友。他们实在挥别太久,久到他已无法以时间定位,只好借空间定性。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香港。
然后,他的大脑才迟缓地输入了这句疑问句。接着,滞涩地给予了含混的回答。
“舍不得的话……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对方没听懂他的回答,他却忽然懂了对方想问什么。
方大同难得在瞬间冷了脸,用坚硬的语调拦截住对方接下来的一切问题。
“不要讲这些了。”
系统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也阻断了对方刚启齿的道歉。方大同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对他温和地点点头,示意自己要去接听。
那边是一个轻灵的女声,在嘈杂背景的烘托下,她的音量好似低于正常的声波频率。手机听筒的低频又太重,方大同只得再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我有点紧张啦。你什么时候出发呀?”
方大同把声音放得更柔软,说“马上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补充道,“一刻钟吧。”
这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更巧的是,黄历上也写着,“驱邪避灾,喜结良缘,今日宜婚嫁”。
这天,是方大同的婚礼。
薛凯琪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无力反抗的枕头布像是被一场暴雨浇透了。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三夜,薛凯琪已经枯竭,全然无从防备。她踉踉跄跄地跌下床,从低矮的透明橱柜里摸出两瓶药,就着床头快要冻结的生水,灌进了脆弱的喉道。
不该是这样的。
薛凯琪再次撕裂自己早就哑掉的喉咙,又开始恸哭。
本来应该有个人,在电话的另一边打着哈欠,轻声劝她不要再喝冷水了。
如果要再去追忆,方大同的婚礼现场并不算奢华。虽是开放的草坪婚礼,保密工作却是一流,一众媒体都被尽数拦在围栏外。
纵然如此,媒体们仍对其他人和事抱有浓厚兴趣。
在堵到压低帽檐入场的薛凯琪时,所有记者都扛起笨重的摄像机和麦克风,一窝蜂地奔涌过去。
“薛凯琪,你对好友方大同结婚呢件事有咩special嘅祝福?”
“Fiona你好,请问你给方大同送上了什么新婚礼物呢?”
“Fiona睇呢边,你对自己仍然unmarried呢件事点谂呢?”
“薛小姐麻烦回答一下……”
薛凯琪揭下蕾丝礼帽,坦荡地对着眼前诸多的闪光灯粲然一笑,说,“今天是Khalil的婚礼,我不想喧宾夺主。无论如何,我都祝福大同生活幸福,婚姻美满。呀,仲有最好早啲生个bb啦,噉我重可以做干阿妈呀!”
她身着一条瓷白的亮片长裙,腰身盈盈,纤薄的肩颈如蝶翼般起伏着,笑容满面。“至于我自己……我还是相信,把一切都交给缘分吧。”
就如方大同的邂逅,缘分是最难预料的命运线索。
而薛凯琪,作为新郎世人皆知的至交好友,在这天盛装出席。
在嗓子完全失声后,薛凯琪迷迷蒙蒙地感受到了延迟的药效,她也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在把自己彻底封锁在卧室的三天里,她大约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第一天她还试图依靠线香,蜡烛,黑胶唱片机等辅助物来帮助自己入眠。可什么味道都好像无法钻入她的鼻腔,音乐更是在很大程度上损害了她自发闭合的耳蜗,如果无意循环到什么悲情的歌,她又是要以泪洗面。
更遑论,这个华语乐坛说大不大,兜兜转转的,也难免绕不开那个人。
她第不知多少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尘封的对话框,指尖蜷缩着,企图一点点去敲打出一句完整的话。可冷空气无情地攥紧她的手,她只感觉到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薛凯琪想到,她好像跟方大同也已经很久没有牵过手了。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坐在第一排的薛凯琪不由自主地去探寻新郎抬起的手。
方大同有一双极漂亮的手,骨骼分明,指节修长,冷白色的手背上攀附着几根不明晰的青筋。比起说这是一双男人的手,薛凯琪更愿意形容,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方大同从来都不是大卫,他是米开朗基罗。
这双手是温柔的,善意的,它制作了很多动人的歌,也帮助了很多陷于苦难中的人。
薛凯琪一直都很喜欢它。
而此刻,这双手正托起另一双手,举止轻柔地为对方戴上戒指;当金属越过指关节流淌进指缝中,一人对另一人所作出的永恒誓言,也已生效。
薛凯琪侧开眼,看向手的主人,他的瞳色还是很深,眼中的柔情却如活源的清水溢出,流入另一汪深情意重的温泉。
她不再看他。
薛凯琪突然不再喜欢这双手了。
紧接着,他们亲密相拥,一向在大众面前怕丑的方大同竟也似少年般清越一笑,上前半步,附身去亲吻他面若桃花的新娘。
薛凯琪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以后她也不会再喜欢他宽阔的肩膀,色淡的双唇,专注的瞳孔。她不会再喜欢他的一切。
原来她不能再喜欢方大同了。
如果不是失眠严重的人,安眠药的服用剂量当然是越少越好。但从1/4、1/3、半颗、一颗、两颗,再到此时终于见效的三颗安眠药,薛凯琪好想问上帝为什么一点都不愿意帮她。
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泪腺好像已经干涸了,但眼角仍然是一条源源不竭的汪洋。薛凯琪不断地祈求着,谁都好,如果能听到她的声音,快来救救她。
曾经能救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再属于她,冒然的打扰是最令她不齿的失礼。所以,独立孤岛之中,她竟只能相信最虚无的主。
救救我。
救救我。
薛凯琪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02.
“信友谊长存 太天真
强说一生无求 骗人”
这个古怪的梦中梦已经持续了半月,薛凯琪颇为头疼地赶去中医馆,讨来一份安神的药方。
跟方大同认识有多久了,她一时也算不清楚,总归论年数,也是要二打头了。他们有过如影随形的二三十代,也都双双步入了旁人眼中淡如水的四十代。要说断交,万万不会严重至此;但非要说再进一步的结合,又更是寸步难行。
可能人上了年纪就会开始怀念往事。
薛凯琪坐车去买了一捧花,她喜欢鲜艳,喜欢芬芳。在四月的香港,人间芳菲仍是未尽的。把洋桔梗和火环葵插进花瓶后,她侧趴在沙发上,终于接通了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昏黄的暖光环灯倒映在素雅的木质地板上,玻璃窗能透进阳光的午后总是温馨的。
“点一直唔接电话?下昼要录制啊。”
“我嘅part寻日就录完啦。”薛凯琪无聊地绕着地毯上的米色麦穗,脑中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设计图。想来她在艺术上还是有天赋的,垂顺的线条堆叠在光影之下,肌理感附着在油画的繁复厚重之间,笔刷下是另一片光怪陆离的彩色世界。
薛凯琪对自己的作品总有着孩子气的吝啬,比起作为贺礼的赠予,又或是开展办览,她更愿意固执地占据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当然,其中也难免夹杂着几分崭新的怯意,被她很好地用夸张的自恋腔调掩盖住。人潮纷涌,俗事纷乱,事实上,没多少人会对一位女明星的艺术作品产生好奇心。唯独,那时有个同司的好友,靠在台边,一推眼镜,对着好事的媒体大方露齿,笑说“她太小气,画这么好的作品就是该拿来给人观赏的嘛。就像我写歌,我把我的作品拿出来跟所有人分享,这是一种快乐。”
想来那实在是段太单纯的日子,连“快乐”也这么简单。发首歌,展幅画,两人也就满足了。时间的洪流倾泻,香港现在的街头艺术越来越少,高堂画展倒是越来越多。不过,再要她第一时间找到一个共同看展的人,薛凯琪也不得不要苦恼半天了。
电话另一头的容祖儿问她,“噉你今日下昼做咩呀?”
“瞓美容觉咯!”
不知道又触发了什么奇怪的点,两个人开始对着话筒一起大笑。
薛凯琪还是没睡成美容觉。从床上爬起来,无聊至极,总想着看部电影。她走进投影室,在搜索栏里挑挑拣拣,又挨个翻开成摞的碟片盒。现在科技更新太快,家家户户连DV机都没几台了,薛凯琪却还是偏爱碟片的复古质感。
她有轻微的收藏癖,在翻完整个抽屉后,薛凯琪叹口气,重新站起身。少了三张,不知道又是哪年哪月落在了方大同的家里。
她拽了个帽子套在脑袋上,随手捡了个托特包,一脚踩进低跟凉鞋,抓上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这几年影像店已经越来越少了,卖碟早就成了入不敷出的黄昏产业。
薛凯琪绕着路,下意识开到了新界,离白石角海滨长廊也越来越近。越过车窗,以海滨为起点,大致能看清吐露港;在香港这么个鸟屎大的地方,甚至还能远远看到马鞍山和八仙岭。
她停了车,慢慢走上行人道,旁边就是窄长的一条自行车径。从科学院到海滨长廊这一段,道路平坦,风光清丽,是全港也有名的骑行路线。
薛凯琪对许多运动都有着独特的热衷,比如羽毛球,再比如骑单车。早年间她就已经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前一天刚搜到骑单车能锻炼身体,有利于肺部康复训练,第二天就索性兴冲冲地拉着人直接出发。然而一切都准备就绪的Fiona小姐,傻看着怎么使劲也压不下去的单车坐垫,急得险些要踹杆。
“哎,我来啦。”自然地承下这份差事的是一位好脾气的朋友,戴着最常见的黑色墨镜,依旧穿着最常穿的磨白牛仔裤。他把灰绿色的卫衣袖子拉到手肘以上,埋着头,一丝不苟地扣开锁扣,摇晃松动几下坐凳,认真地比对着调到一个高度,再看向她,“试试看?”
薛凯琪一屁股坐上去,满意地点点头,说“OK啦”。
她仍不忘恩将仇报地呛他,“喂,你戴黑超睇得清路呀?”
“阿Fi,”对方踩上踏板,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现在是白天。”
行人道上很干净,薛凯琪打着遮阳伞,一步步走到了影像店前。说来也怪,在这个数字化时代里,这家店竟然还坚挺地开张着。
她收了伞,放回包,推开门,风铃声很轻。在店主人似有若无的注视中,她安静地走向熟悉的一排角落。她一向偏爱浪漫的轻喜剧和激烈的动作片,随着指尖扫过一个个熟悉的影名,薛凯琪没由来地沁出一点怀念。
年轻时,她太爱观影,一切艺术类的事物都极易触动她的灵魂。她就随着旁人人生中的一起一伏,挥洒着自己过剩的喜怒哀乐。
那时是有人陪着她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成为密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私人交谈中,薛凯琪日渐发现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就连对着白雪公主的后妈,也能说出“世人总说巫婆有错,她就永远没有改过的机会”这样温厚的话语。薛凯琪打趣他“咁有爱嘅”,他却笑着反驳,“阿Fi,明明你才是最活在童话世界里的。”
或许是这样的。2020年一首《南昌街王子》,多年老友Wyman为她填完词,才终于在IG上宣告,这是黄伟文先生为好友薛凯琪小姐写的最后一首童话系列作品。我们即将跨入四十大关的Fiona小姐,请回到现实世界中继续去寻找自己天定的王子吧。
或许是的,她的确是在童话里生活了太多年。这一点,他是最早发现的人。
当薛凯琪拎着一张碟去结账时,老板又在克制不住地打量她,她终于有些憋不住笑,问“你睇咩呀?我好似边个actress哦?”
老板大笑着把碟递给她,拍了拍桌面,说,“Fiona小姐赏光嚟我店里,我当然系for free啦。”
薛凯琪总算抬起头,弯着眼问,“咁都可以认出嚟呀?”
“当然啦。”老板悠哉哉地哼了两句歌,说“当时多得咗你吖嘛,嗰班娱记喺我店门口等咗一周哦。”
薛凯琪大笑着说“对唔住哇”,才把碟片装进包里,说“唔该啦。生意兴隆。”
老板潇洒地挥挥手,以示再会,口中继续哼着那首歌。分明国语烂得惊人,他却偏要翻来覆去地琢磨着那几句副歌,“love song,一直想写一首,love song,你给了我一首……”
他什么也没问,却又好像把一切都拉回了那个夏天。
薛凯琪离开了那家店。
这个名字,她从不避讳,却也越来越少主动提起。
方大同。
那个建议她把画展示给所有人看、被她抓着骑单车环岛、也陪着她走进这家碟片店的朋友,就是方大同。
方大同曾称赞过她有灵动的艺术天赋,戏说要买下她所有的画放家里;也有过几次爆肺的痛苦经历,在圈内好友纷纷送上慰问之时,唯独薛小姐赶在演唱会前四处拉着他做运动;同样有着丰沛的情绪感知力,钟爱欣赏影片,曾经在十年内,携薛小姐一起,前前后后向娱记们提供了数十次被拍到共同观影的KPI,简直是最爱蹲在影院偷拍的狗仔们的活菩萨。
距离他们的初遇,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所以,不论有再多的旧梦,也都不能作数了。
月底某日,薛凯琪数不清第几次从那个怪异的梦中醒来。大口喘息着夜间冰冷的空气,浑身上下还没干透的汗液都黏在真丝睡衣上,她难受得几欲干呕。
踉跄着闯进浴室,推开花洒,任由水珠的波纹拍打在肌肤上。她难耐地闭上酸涩的眼球,做了一个决定。
她沉默地擦干身体,简单地抹完水乳,点开手机支付界面,迅速买了一张机票。
目的地是云南大理。
来接她的人是一个旧友,近几年断断续续还在联系,对方接过行李,两个人先笑着来了一个拥抱。
“怎么突然想来云南?”
这显然只是随口一问,薛凯琪却认真想了很久。
最后,她说,“来解梦。”
好友捧腹大笑,说“你真以为这里都住着千年巫师哦!”
薛凯琪也跟着哄笑,忽然高频的分贝吓了路过的旅客一大跳,她连忙双手合十给人道歉。
最后,好友才试探地问,“因为Khalil来的呀?”
大抵是提到“云南”,谁都会不受控地联想到他。
“不是啊……我干嘛因为他来。”对于一切与“方大同”有关的问题,薛凯琪都习惯性地先打了太极拳,“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你还不知道吗?”好友很困惑,但还是如实地回答,“方大同准备结婚了。”
03.
“似有 似无 咫尺远 隔一生
分明我也以为 世纪相衬”
薛凯琪在杂货铺的冰柜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忠于内心拿了根吱吱冰。
任由鲜亮的红粉色素在舌苔上蔓延,她被冰得皱了皱脸,不免感叹岁月不饶人,就算面容与皮肤仍少有时间留下的痕迹,藏在口腔深处的牙龈却自己先缴械投降了。
薛凯琪叼着吱吱冰的塑料皮面,扔掉外包装纸,心想竟连这么老的牌子也没停产。
云南好像就是这样的地方。在这里,大部分的人和事都有些慢,接着,很多陈旧渺远的东西就被留在了过去,也捎带着被留在了云南。
好友陪着她去吃饭,热情地介绍了好几家餐馆给她,建议她有时间的话都去试一试。
对于别人的真诚,薛凯琪总是很容易被触动。再三感谢完对方,最后才简单地提出一句疑问,“云南的素菜很好吃吗?”
“啊?”话题出现地太突然,好友摸摸脸,才回答道,“好像是吧,很多都是农民自己种的,有机蔬菜嘛。”
薛凯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绽开了笑,抱臂说“走啦,去吃饭。”
在等餐的过程中,她听好友简单讲了几句方大同的近况。听说是相亲时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女生,就此,他坐等了大半生的缘分竟以如此盲婚哑嫁的形式从天而降;放在天性随和的Khalil身上,又放大了这件事的喜剧效果,身边人个个都喜闻乐见。
薛凯琪听着绘声绘色的描述,上扬的眼角微微眯起,当听到“前两天他跟人家去吃饭,正当花前月下夜深情浓时,方大同突然说wait这个焗面里面好像有肉”时,更是被逗得连连发笑。薛凯琪单手撑着脑袋,笑到整个上半身也往后仰去,直说“佢真系傻佬啦”。
好友也跟着笑,问他一直这么不会谈恋爱啊。
薛凯琪还真去回忆了一下,才回答,“不知道啦,我又没跟他拍拖。”
何况,在互为彼此最亲最近挚友的十几年里,她也从没见过方大同拍拖。若非要说出点个中原因来,大概还是工作繁忙,尽管这听来很像一个拙劣的借口。不论娱记、粉丝还是圈内外朋友,旁人总在揣测他的情感状况,却又纷纷止于站在他身旁的女星。谁都明了,在为数不多脱离音乐的个人时间里,方大同把一部分分给了饮食和睡眠,把一部分分给了一旦来电就能讲个通宵的薛凯琪,把一部分分给了总是心血来潮要他选好行街购物地点的薛凯琪,一部分分给了工作后也有精力哭着吃宵夜看爱情片的薛凯琪。薛凯琪,薛凯琪,薛凯琪,总之就是薛凯琪。记者问薛凯琪,能不能多给方大同一点个人空间去恋爱,薛凯琪大惊,说冇啊,我哋只系玩得好嘅朋友,我好大方嘅。在座哑然,纷纷哄堂,侃control freak也好意思这么标榜自己。
不过她也早就已经control不到方大同身上了。曾几何时,“大同”这两个字就像某种法宝秘籍一般,一声“大同”喊出去,万事艰难都能迎刃而解。但就朋友而言,毕竟朋友也还是朋友,只能是朋友。求助的人撤回指示,被呼喊的人收回令牌,自然也就能做回好朋友。
坐在对面的叙述者都已经讲到“不过那个女生真是对他好满意”,饭菜终于被端上来了。一团团热气飘在上空,虚幻了暖色的背景板,挂钟的秒针像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恍惚间,不分梦境或现实。
薛凯琪擦了几遍餐具,果断往嘴里先塞了满满一筷。慕名已久的饵丝果然名不盛传,鲜香的气息裹着汤汁渗透进她的口腔里,薛凯琪直呼“好食”。
“这个香菜的味道好棒。”她大声称赞。
“你吃香菜的啊?”
“对啊,香菜很好吃啊。”
好友露出一个敬谢不敏的表情,薛凯琪哈哈一笑,又埋头管自己吃面。
氤氲的热气闯进她干涩的眼球里,湿润的气息像极了雨季的云南。好似在一个瞬间,她向面汤又回馈了一滴海水。
汇入汪洋,不见踪影。
从餐馆出来时,薛凯琪突然发现自己刚刚问杂货铺的老板借了一支笔,匆忙之下竟然忘记归还了。这根笔若跟在她身边,总归是一种愧怍,薛凯琪只好原路返回。
走近时,店里又在放周杰伦。
这位华流歌王总是在路边的小店里,哼唱着一首首纯真清渟的情诗,扮演着盛夏的最后一位固定搭配。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薛凯琪走到柜台,把签字笔归还给正在刷短视频的老板,连说了两遍“抱歉”。
老板毫不计较地大方一笑,说没事,又突然想起点什么,指着透明窗台上的橡木板,问她“你要不要写点什么,很多人都在这上面留言哦。”
老板的口音有点重,薛凯琪又问了一遍,才说“好啊。”
她又接过笔,挑了一张灰色的便利贴,走到窗边,一笔一划地写下心底夙愿。
薛凯琪的字还是很幼态,为了方便,她写了最拿手的繁体字。一张方形纸的规格就这么大,她挑挑拣拣地写了几句固有的祝福,对亲友也对自己。写到还剩半张空白,她踌躇再三,还是组织不好措辞,只好先写上一句“願Khalil……”,写到这里,又要停下。
是祝愿身体健康,还是多发新专,亦或是新婚快乐,她挑不出一句来。
她满心只有潮湿的雾气,追溯到持续了大半月的怪梦里,最终只凝聚成一句朦胧又哀怨的,为何不告诉我。之于是不想还是不敢,她也无意再去分条缕析。
其实她还是很难适应北京的干冷,又腻烦了长沙的湿热,上海的春秋也同样好受不到哪里去。在耽于工作的这些年里,她在好多不喜的地方久居,就连回香港给妈妈剪个头发都成了一种度假。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地方定居的话,她希望是墨尔本。那年夏天距今太远,说实话,关于气候的体感早就不明晰了。最完整的记忆片段,仍是在那场演唱会的后台,只一台摄像机对着他们,他们自如地说笑聊天。身旁的人笑着后倾,努力不挡住打向她的侧光,对着镜头慢吞吞地说,“这里的天空好靓,空气也好清新,大家如果要旅游的话都试下澳洲吧,挺好的,”话末,他又憋着笑补充,“同我一起旅游啦。”
他最擅长说这种冷笑话。薛凯琪紧挨着他大笑,对着镜头一起挥手说“Byebye”。
道别从来都只需要一瞬。
可方大同甚至不肯与她道别。
毕竟合唱的一句“不再为你心动”不能算,隐晦不明的一句“我对她说了个冷笑话”不能算,520当天点赞的一句“Just be kind”也不能算。若说交往需要一束花和一段正式的告白,其实分开也是需要的。不然就会致使,有人已经在新的旅程里走了很远,另一人却被留在千万段日渐褪色的过往里顿足不前。
薛凯琪最后在便笺上划掉了那几个扁平的字母,再次把笔还给老板,说“算啦,我写不好。”
出门时,顺手把揉成一团的灰色扔进了门帘边的废纸篓。
老板一头雾水地把笔丢回笔筒里,乍然想起,几个月前也有个这样的怪咖。
还是初春,倒春寒是一切恒温动物的软肋。有个顾客在门口踩掉鞋底的霜,才推开门帘。那人身形消瘦,明明顶着厚重的黑色冷帽,身上却仍穿着薄薄的牛仔外套,裹成一团的老板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他好像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又把帽子拉得更低,顺势低下了头。
他只拿了最简单的一捆笔,一小包手纸,又在柜台边随手捡了盒口香糖。
可能是他选购的商品实在太无聊,阅历丰富的老板好心提醒,“帅哥,这个不是哦,在旁边下面一点那里。”
那个人愣了愣,厚厚镜片下的眼睛被反光面遮住,看不清神情。他说,“啊……不是,我就是要买口香糖。”
“哦,哦。”老板挠挠头,比对方更先感到无措,缩起脖子,迅速扫了商品。大概是为了缓解尴尬,在扫对方的付款码前,他顺口问了句,“华子刚进,要不要带条?”
“谢谢,我不抽烟。”
“……哦,哦。”老板讪讪一笑,心里念叨着这张嘴真是多余。万般尴尬之际,余光恰巧瞥到刚挂上去的橡木板,他连忙接话,“你要不要写一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投来前,他迅速解释,“新布置的留言板,随便写,免费写。”语罢,还不忘把手边的便签纸和笔都推了过去。
对方好像是觉得还挺有意思,没着急拒绝,说完“谢谢”,抽出了一张灰色的纸。
老板凝视着那个人立在窗边的侧影,垂顺的刘海搭在额前,他推了推眼镜,抿着唇,一派温和。沉思一会,他缓慢地写下几个字。
思路就在这里中断,他抬头看向炽热视线的来源,发现老板正越过柜台盯着他,脖子几乎要在半空中对折。老板窘迫地回正,涩然开口,“抱歉抱歉,我没打算看你写的内容……我就是脖子太长,看啥都像心怀歹念的,哈哈,”他流着冷汗,无法自控地又开了个玩笑,“其实我朋友老叫我长颈鹿。”
那人看了一会他的脖子,又笑了,眉眼平和,讲话也有如春风拂面。
他说,“这个绰号挺好的。”
千禧初来信,未值时节,不能逢春。
04.
“年少气盛 不过慌乱一分”
方大同得知薛凯琪闪现云南的时候,天色已沉,暮霭西斜。街边的路灯忽明忽暗,冷光里透出半只死了很久的飞蛾轮廓。
朋友问他,“你婚礼请薛凯琪了吗?”
薛凯琪,这三个字总会牵扯出一点复杂的思绪。在刚出道的十年里,这三个字与他向来是深度捆绑在一起,形影不离。可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轴上,他们二人已融成一团重影的像素点,双双成为了彼此唯一的逃生门。后来,随着这三个字出现频率的日渐降低,他也逐渐离一个纷争繁杂的圈子越来越远,转过身,离现世的简单安稳越来越近。
毕竟再复杂的过往,也终将被时间的洪流压制在最底端,不见踪影。
方大同看着手边的吉他,桌上的热水冒着白雾,眼球透过镜片,再穿破白雾,就能在白墙上看见一片朦胧朝夕。
恍然间,他发现大概这就是他一生所求的浪漫结局。幸福说到底是平淡又琐碎的。
他平静地呼入,再吐气,说“还没有。”
“哎,”对方的声音里显然掺杂着并不纯净的惊讶,拆开来说,应该是一些“竟然已经这么生疏了”的看热闹心态。“那她就是自己跑来云南的啊?来旅游?”
白雾消散,霞光坠落,方大同放下了吉他。
“她来云南了吗?”
“你不知道啊?”
方大同摇摇头,“她没跟我说。”
“哦,”朋友看热闹的语调中又隐约多了一层恻隐,“估计她过来真跟你没关系吧,就没跟你讲了……啊,我也是看了别人的朋友圈才知道。”
“嗯。”他突然发现琴弦有些紧了,伸手去桌面上摸索调音器。单手压在漂亮的红杉琴身上,旋钮被他细致地校准着,方大同神色专注地分辨音高。
“……你就这个反应哦?”
“什么?”方大同分神睨他一眼。
“你不是都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跟她讲一声?”
方大同颇为无奈地垂下肩膀,“我说了好几次,我还没有要结婚……”
“那你跟老周打听什么婚礼策划啦?”
“只是了解一下。”
朋友嘀咕一声“怪胎”,一看时间,想起自己马上还有约会,迅速抓上手机,起身辞别。
走之前,他回过头,对仍盘腿坐在地毯上拨弦调音的人叹口气,最后劝了一句:“不论如何,我觉得你俩都是体面的人。你现在感情稳定,她也在做自己的大明星,真没必要这样。”
方大同抬头,只能看到一角深灰色风衣。朋友已经离开了。
他安静地端起桌子上的温水,啜饮一口,润了润干渴的喉眼,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鼻敏感已经是他多年的沉疴宿疾,他从容地抽了纸,擦拭干净鼻下。
方大同其实并不能理解朋友所说的这段话,简直就像把他跟薛凯琪当成是两个发了毒誓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好像谁都以为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虐恋,才能配得上这廿余年的纠葛;再不济,也至少要有人声嘶力竭地挽留过,有人自我麻痹地酗酒过,有人满腹遗憾地错位相爱过。这些都没有。
非要讨论爱没爱过,未免太强人所难。就如同他的鼻敏感一样,从来都不至死穴,薛凯琪只是他的另一场顽疾。
“气胸真系好痛苦啊……你而家可以讲嘢吗?答我呀?”
方大同拿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完全没辙,指着自己,摆摆手。
“咩啊,你听唔明广东话呀?”
方大同被逗笑了。
说来,方大同学习粤语的过程可谓坎坷。作为在香港出道的国语歌手,即便他唱的粤语歌少之又少,能用粤语与人交际和应对媒体也仍是必需品。语言环境的影响的确不容小觑,在香港呆的几年里,他已经自发地把语调矫正地道,个别用词的失误也只会闹一些不痛不痒的笑话。说是笑话,也太夸张。同事们都挺包容,就算知他说错,只要能理解个中含义,也自然没工夫深究。
唯独薛凯琪不是,她担得上全世界最高效的粤语培训老师。毕竟仅仅一个“感觉”和“感确”的差别,就能让薛小姐捂着嘴扬声大笑五分钟,反复追问“你听错啊”;方大同就在这样高强度的监督之下迅速成长。
还是2020年,还是《南昌街王子》。发行那天,诸多圈内好友都在IG发布录音为薛凯琪打歌宣传。方大同也一样。他对着麦,不疾不徐地说,“阿Fi常常会笑我,广东话讲得唔正,但系而家,佢唔会笑我喇。因为我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发音标准。”初听时,人们早已习惯二人把对方熔铸到自己的生活中,只会心一笑,想着好友间又是一番亲昵嬉闹;那时谁也不知,往后多年,这竟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的公开宣传互动。
在方大同终于学会粤语之后,他和牵着他从过去走到现今的师姐,渐行渐远渐无书。
“唔使啦,有人接我。”懒洋洋的粤语腔调在浓重的鼻音之下更显粘稠,同事听得一脸困惑,薛凯琪只摆摆手,“我话有人嚟接我。Khalil塞车咗啦。”
同事这才收回递伞的手,挤眉弄眼地说“咁我就唔同佢抢住做‘护花使者’咯,See you!”
等到对方离开,薛凯琪才翻着白眼,自言自语道,“护花使者护花使者,我自己可以做花,都可以做护花使者啦。呢班傻佬。”
方大同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见到薛凯琪的第一秒,他就皱着眉,问“你感冒怎么更严重了?”说话间,他一手举着笨重的黑伞,一手提过她的挎包。
“系啊。你再嚟迟啲,我就要冻死喺呢度啦。”薛凯琪调笑着。
“唔好乱讲。”
方大同打开车门,紧盯着薛凯琪的脚下,严防死守她不会在上车时一脚绊倒自己。薛凯琪叹他一声“闷”,三两步上了车。
车厢里是矜重的大地香氛,给人的感觉就跟方大同一样,是一座八方来风我自巍峨的不动山,轻易不改色。
薛凯琪把暖气片推向自己,拍打着几乎面瘫的脸,才心满意足地靠下。她问方大同,“你可唔可以唔好次次都广东话同国语捞住讲呀?”
“我,”方大同还是从善如流,切换成她最熟悉的粤语,“你知我广东话讲唔好啊。”
“咁有咩关系?你系同我讲,又唔系去同记者讲,更加唔系上UN讲。”说到这里,薛凯琪自己先晃着头笑了,方大同也跟着笑,说“我仲冇咁大嘅本事哦,你都讲咗我无大志嘛。”
薛凯琪笑得太夸张,杏仁眼的末梢跟玻璃车窗一样,任由透明水珠滑落,流进不知名的地方。“你讲嘢真系好funny呀!”
“唔该。”
“我话真,你大胆啲同我讲就好啦,I can teach you!我嚟做你广东话老师!”
他看向她,素净的面容上满是绮丽的笑。
回忆到这里就断了,桌子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方大同接起了电话。
“我而家重studio……”
话刚出口,他紧急悬停,混沌的头脑在刹那间被灌入了一股冰冷的爽利感。
方大同清醒过来。
那边的女声好像也有些无措,迟缓地说,“sorry啊,我真的听不懂粤语。”
“我才该说对不起,刚刚有点没睡醒……啊,我还在工作室,你已经下班了吗?”
“嗯。”
“我去接你,很快。”
纷乱往事是迎面撞来的一团飓风,避无可避。但方大同了然,具象的人生实则充斥在每一点幸福罅隙间,无需迎接满怀的意外。
当下不过一刻。作为命运努力的产物,每一刻都是最好的一刻。
谁都没有不体面,他们都已经听从命运和真心,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05.
“世人 争论 谁情深 谁相衬
分开多年 也终 不求计分”
薛凯琪在云南的前三天,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一点点走近这座蒙面的城市。好友问过她不是来解梦吗,薛凯琪便故弄玄虚地摇着头,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晃,说“大师给我托了梦,我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你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好友一针见血,薛凯琪见招拆招。
“是咯,我是超级赛亚人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友被她古怪的脑回路逗得大笑。
朝光乍破,薛凯琪披上外套,包裹住细窄的肩带,说,“出发出发!Let’s go!”
要求她跟那个怪梦里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样完全是奢望。
诚然她是一生都信奉恋爱至上主义的少女,但如果没了爱就会死,那这个人一定有了爱也活不好。
街道上人头攒动,好友说这是碰上了赶集,边介绍着,步履间边熟门熟路地绕开了摊贩。薛凯琪倒是很有旺盛的探究欲,把手背在身后,漆黑的眼珠子四处打量着,像只稚拙的新生兔子,喜怒轻易形于色。
“你要是愿意多呆两天,说不定能赶上泼水节,那个才真的是很热闹。”
“好啊,那我呆到泼水节再走。”薛凯琪随性地点头,一句话就更改了行程。
“你工作不要紧啊?”
“工作做不完的,让我放放假啦。”薛凯琪停在一个摊贩前,抱着裙摆蹲下身,扬声问“这个手串多少钱?”那是一串茉莉花编制成的,凑近便是一阵迎面的清香。
“5块。”
薛凯琪想了想,学着妈妈买菜的砍价手法,“3块行不行呀?”
在好友古怪的眼神中,摊主连连摆手,“不行啦。”
薛凯琪像是顺利完成了某个既定步骤一样,依然轻盈地笑着,果断说,“那就5块,我买一根。”
扫码付完款,她直接把手串穿进手腕,对摊主说“谢谢”。
“你还会砍价哦?”
“of course,我也会过日子的喔。”
她摇着手腕,洁白茉莉朵朵,迅速并拢,又转瞬分离,短暂地相互慰藉着取过暖。“我就戴这个去泼水节怎么样,很像本地人吧?”
“你想多啦,”好友无情地揭露事实,“这个花放到明早就都干了。”
“哎?”薛凯琪叹着气,说“好吧,那我只好把干花标本当成纪念品带回去了。”
没等遗憾涌上心头,她又问,“诶你会不会孔雀舞?教教我吧!”
“不会啊,但你随便跳也没关系的啦!It’s a festival, and, and a feast!”
没到过云南泼水节的人,是不会知道宋丹丹女士在《昨天今天明天》里的台词有多能精准概括大场面。“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
男女老少都穿上节日盛装,妇女们则各挑一担清水为佛像洗尘,求佛灵保佑。好友说这个环节叫“浴佛”,薛凯琪也虔诚地上前叩拜。她对信仰有着崇高的钦敬,这也有赖于方大同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以及无数个夜深人静时分他们深切的交谈。
早知道会被泼水,但薛凯琪完全没想到,现实简直有如在飞驰瀑布底下修行。她在慌乱中抹掉脸上的水,看着眼前飞扬十几米的水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喜笑颜开的女人。她没由来地盯着对方纤细的手腕,思索着这是何等惊人的臂力。
水花绽开,人们尽情泼洒,全身湿透也兴致弥高。薛凯琪本就是个人来疯,很快,她就沉浸在喧闹的氛围中,把一捧捧水高高扬起,褪去过往蒙尘,迎接崭新的明天。她不是没去留意人群中的面孔,然而人生中的过客何其多,若非要一个个分辨,难免太耗心神。况且在大理的这几日,她不停地在大街上走走逛逛,也从没遇到过他。可能就是缘分不够吧,她坦然地告诉自己。
其实缘分早已尽,其实命运已决定。人如果真的能称得上是长大了,那就是在肯接受这个现实的那一刻。好不容易离开了童话世界,薛凯琪不要强求。
好友凑过来时,她笑眼弯弯,水珠布满全脸,被刺激得险些睁不开眼。她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上衣就算湿透了也没走光。但衣服布料紧紧贴在身上,春夏交替时节的冷空气还是让她无从适应。再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喷嚏之后,薛凯琪果断地决定回酒店洗个热水澡。
泼水节并不只有泼水。从“丢包”、摆场到“放高升”,丰富的文化内容滋养着节日始末。傍晚的天气很好,晚风似水缱绻,暖融融的气息包裹住街末巷尾的每一个人。薛凯琪紧跟着好友,走在同去观赏孔明灯的路上。路边有几家店正放着音乐,依旧是那几位天王天后在孜孜不倦地引吭高歌着,不知道是不是受山歌文化的影响,云南人更偏爱音域宽广、音调高昂的乐曲。分神间,她竟然听到了久违的粤语。
是《孤雏》。这首歌她是唱过的,不是在什么公开场合,也许只是在某个为自己倒酒的黄昏。但大抵只是出于手机的自动循环,她当时倒很难共鸣。比起只能做孤雏暂借星火的一对无情人,薛凯琪钟情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天定佳偶。
此刻,歌曲已经行至尾声,她抱着手臂,轻声跟着哼唱,“虽知这一世令你幸福或者不是我”,又断在这里。
幸福是主观的,对回忆的探究总是倒带叙事的;于薛凯琪而言,方大同的存在是具体的,有痕迹的,可证明的。是一通通始终保存在旧手机上的长电话,一本本她独自拆封的千奇百怪的赠书,还有一张张或严肃或搞怪的合影,一段段众人皆可考的采访与影像。冗长却片段化的记忆就此一点点附着在诸多载体上,成为二人胸口无形的疤痕。
当生活中出现太多与之相关的物件,也衍生出太多第三者眼中的理所当然之后,方大同和薛凯琪彻底成为了彼此永恒的关联词。纵使叫方大同把所有与薛凯琪有关的博文都删掉,也无法抹去“吃饭录音薛凯琪”的陈迹。非要强求全然割舍,大概此生都别无办法。
2019年,她去了方大同的演唱会,那一次倒不是作为嘉宾。论起来,她几乎从未缺席过他的演唱会。那年她还是照例叫助理买了米,最后却没能送出去,把他微博里一条条与她送米有关的内容就此定格在那里,永无更新之日。早年时,人人都给演出顺利的他送上大簇花篮,以示恭贺。唯独她最懂他,他提倡环保,说“送米就好”,于是,这样一件无声的约定,她践行了很多年。那年她还戴着最耀眼的小红帽,站在台下,像每一个普通歌迷一般享受音乐;她爱他的每一首歌,他也知道。唱到中途,他闲庭信步地踱到她跟前,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像很久以前他穿着格子衬衫而她安静坐在台下的15演唱会。这样的默契,他们也践行了很多年。
时间线太长,话如果说太多,就显得没意思了。薛凯琪停止跟唱,快步走到人群中央。
隔壁放高升的高射架已经早早搭建好,每一个土火箭都是村民自制的。又一声尖啸,一支高升不负众望,出类拔萃地飞向更高更远的夜空,一时间掌声和惊呼声连绵不绝。好友说他们还会办比赛,优胜者有奖品拿。她原本心中意动,跃跃欲试的念头却在看到高升本体之后迅速被浇熄。
“这么长一根?!”薛凯琪吓得瞪圆双眼,“还要爬到这么高的地方点,引火线就这么短?这也太危险了吧?”
旁边听到的村民哈哈大笑,说“这个挺安全的,去试试看啊。”
“不了不了,我真的不行,谢谢。”
村民被她龇牙咧嘴的丰富表情逗乐,转而安慰她,“没事啊,那你就去放孔明灯好了,这个简单,寓意都差不多的。”
薛凯琪正等着这句话。
“好啊!”
捏着一只纤薄的纸糊灯笼时,薛凯琪还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它戳破,平白坏了寓意。好友递给她笔,是那种粗头的记号笔。薛凯琪问,“怎么不是毛笔?”
“哇,真把我当百宝箱啊!哪有这么讲究啦!”
薛凯琪夸张地叹口气,说,“好吧,愿望就算成真也要打七折了。”
不过,在对方笑着大叫“真是对不起”时,她还是埋头,认真地写上了心愿。
这回并不像上次写便利贴,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她三两下写完,默念着主啊,我真的是个好人,麻烦保佑我一下吧。
点燃灯芯,静默地放飞灯体,她凝望着自己的祈愿,随着风摇摇晃晃地上升到遥远的夜空。正是花树银花,万千花火时,万籁俱寂,她越过闪亮的河水,望见了彼岸的一双人。
看着方大同怔愣的脸,薛凯琪下意识想了个冷笑话。
这算不算是隔岸观火?
想完自己又觉得无聊,很轻地笑了一下。
06.
“几场旧梦 像纹身 为我印证
人生多盛宴 歧路多黄昏”
你还好吗,好久不见。
——比起《复刻回忆》里俗套生涩的开场白,薛凯琪和方大同显然要更自如些。
方大同打破沉默,给双方都简单地介绍。薛凯琪的笑容明朗,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凯琪,叫我Fiona也可以。”那是个很柔和的女生,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点刺,话不多,音调也不高。她站在方大同身边,就像一汪温婉的清水环绕着一座沉稳的青山。
薛凯琪率先发难,“方大同,你真系唔够意思!拍拖唔同我讲就算,连结婚都瞒住我呀。”
“我没有。”方大同说的是国语,“还没有那么快,真有计划了肯定会告诉你的。你不也是,来云南也不跟我说。”
薛凯琪愣了一下,也跟着切换成国语,“临时决定的……哎呀好了,那就谁都不欠谁吧!”她总是自顾自地平衡好,方大同也总对她下的定论深以为然。
好友在几米外往这边偷窥,薛凯琪挥了挥手,说“先Bye啦”。转身前,她没忘单独对他身边的女人说,“再见!”
对方也笑吟吟地挥了手,说“再见”。
其实她们很可能不会再见了,谁都对此心知肚明。
但至少此刻,薛凯琪仍真诚地祝福他们,自若地摒弃了百般手段,只用她最不擅长的国语。她小碎步跑到好友身边,又转身对一城山色下满身花火的两人挥了手,裙摆漾出一池波纹,就此道别。
方大同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配合着又摆了几下手。
的确,谁都不欠谁的。方大同不欠主也不欠薛凯琪,没有谁的人生注定要与谁绑缚。强求全然割舍,也并非此生无法。
他们还在继续走着,走到湖边时,偶然遇到了几丛灌木。植株不高,茎叶具是圆柱状,树叶对生呈椭圆。方大同像是对这个挺有兴趣,驻足一会,问身边人,“知道这是什么吗?”
对方点点头,“冬青。”
方大同溢出一点笑意,说“我们一般都叫槲寄生。”
女人歪着头思索一会,才笑问,“你不是不信基督?”
“当然。”
“那他的习俗,我们也可以没必要遵守的。”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展颜。又绕开槲寄生树,继续把这条窄长的路走下去。
沙漏是不能倒置的。薛凯琪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再被怪梦所困了,醒来时却依旧头痛欲裂,分不清现实。她捞过手机,点开天气,发现自己还是在大理。这趟来得匆忙,又临时决定留到泼水节后,她带来的几包中药早就喝完了,止痛药和安眠药也寥寥无几。她没再去碰,尽力控制着自己对药物的依赖。很多东西,太习惯了,就是会成瘾的,她早就知道。
有时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癔症,这一桩桩故事会不会都只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但点开日历一看,原来只是她自己把薛凯琪困在了过去。
薛凯琪爬起来洗漱完,决定吃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好好犒劳自己的胃。年纪越大,人就越能学会放过自己,钻牛角尖的苛责最终也只能招致自虐,不如今天先吃一顿好饭,再争取夜里睡一回好觉。不能被别人更先一步的move on所桎梏,薛凯琪要过自己的人生。
午后的太阳和暖,她哼着歌收拾行李。虽然是夜里的高铁,但左右没别的安排,她准备提前去候车。思前想后,为了留个纪念,她发了条朋友圈,定位设置在大理,配图是昨天泼水节时她与几个本地人的合照。照片中,她璨颜如花,湿透的刘海凌乱地躺在脸颊上,东歪西倒的。毫无形象可言,但总归是最真实的一刻感动。她打了几行字,“很有意思的一個feast!!! 超級感謝朋友這幾天帶我吃吃玩玩,大理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I recommend to anyone who wants to travel~ 虽然,工作又要趕不完了……今晚12點我就落地北京啦,有沒有人要來接我?!!”最末,她配了几个撒花的表情,点击发送。
走之前,突然发现借了好友的一件外套还没归还,她哀叹自己越来越糟糕的记忆力,先赶去寄存了行李箱。
前台的服务员一开始没听清她说的话,连忙把手机的音量拉到最低,身体前倾,“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薛凯琪看向那台白色手机,可能是听筒有点故障,音乐里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她笑着递过自己的房卡,“你好,我需要寄存一下行李。”
听筒里的男声还在吟唱着,“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跨出门时,晴空万里,阳光跃进她的眼球,泛起一层波光。行人们都沐浴在朝晖之下,被日光温暖地拥抱着。
河上的船儿总不能永不离开。
所有人的故事都将有崭新的一页。
07.HE版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 陪我看细水长流”
方大同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耳鸣了好几秒,乍然间,好像有人在往他的心口细密地扎针,他疼得满额头都沁出一层冷汗。
一边正准备要离开的同事听到动静,紧张地扭过头,看向佝偻着背的方大同,问,“你没事吧?”
夜色如墨,穹色苍茫。方大同的眼前竟有一瞬昏天暗地的失明。
他捡起脱落的手机,张口想安抚对方,却发现嗓子似乎也跟着哑然,怎么都发不出声。
刹那间,五感尽失,方大同溢出一丝哀嚎。
“大同……你看到这个新闻了吗……”
“晚间,从云南前往北京的列车G814撞山失事,据初步统计,共乘务组8人,旅客104人遇难,具体伤亡情况仍在进一步确认中……”
方大同一遍遍地拨打那个电话。这个号码他再熟悉不过,即使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在屏幕顶端,他仍然可以背得出每一个数字的位置。
打不通。
期间有无数的电话涌入他的手机,好像谁都知道这种时候得第一个找方大同一样。可他不是列车长,不是铁路局,更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无力到一遍遍祈求着主的男人。
那天相遇时,跨过潺潺河流,他看到了她放飞的孔明灯。相隔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内容是否准确。但大概,他应该是没有猜错的。薛凯琪故意把字写得很大,可能是幼稚地认为这样被上天看到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夸张的三个大字,“方大同”。晚风携带着她的祈愿一圈圈地旋转,他又看到了另一面,“blessing”。要追究起来,大概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薛凯琪那一刻在想什么。或许是祈祷上天保佑方大同,又或者是把方大同描述成她人生中的一份blessing,甚至只是寄希望于一个隐居川野的中年男人来保佑自己,也是有可能的。那天的方大同不再放任自己去细想,他对薛凯琪的万千思绪,已经到了不忍卒读的程度。而今,一桩桩他刻意要忽略的往事竟都成了一生的差池,他已罄竹难书。
方大同有想过,和薛凯琪若非要纠缠一生,一定得是双方都处在心绪不清醒的落日时分才行。对彼此的情感,只能是自己有意放任的梦一场,而非现实中会理性选择的归宿。
可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们就连相互纠缠都没了资格。不是二人游也不是四人游,而是一人走,一人留。他未曾预想,又谈何接受。
拨出的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亦有数条在间隙中幸运地突破占线拨进来的电话。方大同麻木地一个个点了拒接,紧接着,在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头脑明晰了些。他犹豫片刻,还是按向了红色。
他继续拨打着薛凯琪的电话,闪回过无数过往切片,他开始痛苦地强迫自己抑制住脑中的走马灯。不能去想薛凯琪,他便回忆起了年初时去过的一家便利店;大概,现在只有薛凯琪还在叫这些店“杂货铺”,或是“士多”。老板是个话很多的中年男人,但热情总归是美好的品质,方大同对此并无嫌怨。他问自己要不要写一张便笺,方大同想到了母亲;当她还在做音乐教师时,课本角落里曾孕育出一张张字迹工整的便利贴,这是一块块能留存记忆的拼图碎片。于是他点头,说好。
写完家人“身体安康”后,他犹豫地捏着笔,阒然写下“Fiona”,又停住。
和薛凯琪的淡交,大概要归因于各自偏离的工作安排,还有自己反复不定的身体状况。在养病的时间里,她来看过自己几次,都被他温和客气的感谢挡了回去。薛凯琪一向细腻又多情,渐渐地,她出现的频率也骤减,直至杳无音信。君子之交淡如水,方大同一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感知到老板探寻的目光时,他转过头去,与之对视。对方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佯装自若,调侃自己有个绰号是“长颈鹿”。在方大同的世界里,这三个字代表了谁,人人都是清楚的;不然也不至于一个合作过的女歌手给他送礼时,也偏要选一只长颈鹿坐凳。
他的视线透过玻璃窗外一层薄薄的霜体,云南的早春清明,让人在体感的凉爽之外,也多了一层对回忆严厉剖析的理性。原来也不是所有关系都能简单地淡如水的。
他把灰色的便笺揉成一团,又把笔还给老板。面色很淡,但嘴角还是有笑,“我写不好,就算了。”
方大同跟薛凯琪之间从来都有一根隐形的绳索。
在割断手腕的那一秒,他终于自由了。可他并不感到畅快。
跟女友的道别在这一刻显得太过突兀,却又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方大同一遍遍说“抱歉”,反复强调着对方从无过错,不忍她谴责自己。责任是不能被错误转移的。他谨慎思虑着究竟该如何解释成因,却不料她轻松地说了“好”。
她沉吟一会,才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有一大堆新奇的想法,跟你在一起时,我一直很开心。我能感受得到,你也是喜欢我的,不要把女人当傻子啦。不过,我总觉得,在大多数时候,你好像都缺了一块。”她的语言平和,像在描绘一幅艺术作品,“你缺失的那一块,好像只是蒙版下的一小个暗角,平时若不去留心,便也察觉不到了。”
她摇着头,笑意盈盈,却隐有悲伤暗涌,“但要我不去注意,我做不到。”
在她离开前,方大同最后说了一句“谢谢”。
那天在槲寄生下,不知各自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都状似无意地,避免去奉行它最负盛名的习俗。
于是,一对没有在槲寄生下接吻的伴侣,可能也就没有办法共度余生。
方大同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有一片漫天浓雾。没有悲痛欲绝,也没有如释重负,他只觉得疲惫。他一直都知道,他需要的是一支氟西汀,他急需有人能治好他。而薛凯琪从来都不是,薛凯琪只是他的病本身。他们永远都做不了彼此的药。
换作别人,或许能在辞别时,笑着感念一句“你是下雨时的屋檐”。他们却做不到。他们从来都是彼此的那场雨本身。那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多年,千禧年时的感冒症状也被携带着潜入了新的时代。他们早已分离,他脆弱的鼻尖却仍在酸涩。
走到最后一个路口,方大同停下脚步,站在红绿灯边,安静地数着秒。
在云南,贴着人行道等红灯时,是没有香港独有的打摆声的。然而此刻,他猛烈的心跳却好像和无声的红灯打摆声融为一体,一下,一下,轰然炸成一团花火。
绿灯亮起。被人放飞的孔明灯,带着他的名字,辗转迂回着,总算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方大同没有走。
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路对面,和满脸错愕的薛凯琪对视。
春雨是在这一刻彻底结束的。
FIN.
【小对话】
“你没上高铁?”
“冇啊,我陪住朋友饮多咗,点知瞓过,要改签嗰阵先知……喂,你仲听唔听得明广东话呀?”
“唔好笑啊。点解唔接电话?”
“啊……冇电熄机喇。”
“薛凯琪。”
“咩啊?”
“你仲钟意我吗?”
“……我唔知呀。你呢,你仲钟意我吗?”
“我都唔知呀。”
“……”
“……哈哈!”
“你笑咩呀!”
“我都唔知。”
“哈哈!……咁我哋而家点呀?拍拖?”
“我唔知呀。继续做朋友啦。”
“哇,朋友朋友,你一世就知做朋友!”
“做一世朋友都系一世喇。”
这一次是真的,FIN.
[丕甄]庄周梦蝶
曹丕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昔年父亲帐下一相士曾断言,自己在四十岁上将有劫厄,果不其然。
回首这四十年的光阴,父子相疑,兄弟相忌,君臣相猜,这一生太痛苦且疲倦,已然觉得足够漫长。生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却也能建立彪炳千古的伟业,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四十岁,已算不得英年,虽则壮志未酬,但幸而后继有人。元仲会是一个英明的君主,继续开拓他未竟的事业。曹丕觉得没有太多遗憾。
四十岁,也是她去的年岁。而今算来,已有五年。
每次想起她来,胸口总是闷闷的痛,压榨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又像钝刀子割着他的肉,一刀一刀,虽不见鲜血喷溅,却痛彻肺腑。如今好了,他也快死了,再也不必...
曹丕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昔年父亲帐下一相士曾断言,自己在四十岁上将有劫厄,果不其然。
回首这四十年的光阴,父子相疑,兄弟相忌,君臣相猜,这一生太痛苦且疲倦,已然觉得足够漫长。生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却也能建立彪炳千古的伟业,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四十岁,已算不得英年,虽则壮志未酬,但幸而后继有人。元仲会是一个英明的君主,继续开拓他未竟的事业。曹丕觉得没有太多遗憾。
四十岁,也是她去的年岁。而今算来,已有五年。
每次想起她来,胸口总是闷闷的痛,压榨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又像钝刀子割着他的肉,一刀一刀,虽不见鲜血喷溅,却痛彻肺腑。如今好了,他也快死了,再也不必承受这凌迟一般的痛苦。
她是那么倔强,诀别时既然说出了来世不愿相见那样的狠话,别后经年一次也未曾入他梦来,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可是为什么,他以前那样的恨她,如今生命到了尽头,其他一切恩恩怨怨皆已释怀,却独独揪着她不肯放手?
曹丕唇角浮起一丝落寞的笑意,命道:召方士来。
方士星夜奔赴邺城。
旧时魏王宫,甄夫人寝殿。落花铺了满地,仲夏夜的风卷起几片残红,清亮的月光洒下来,竹影摇动簌簌作响,愈发显得庭院寂寂无声。
洛阳。
摒去左右,方士跪于曹丕病榻之前,恭敬禀道:甄夫人离世日久,且去意甚绝,一应旧时用具皆未察得夫人半点残念。下民私自揣测,平原王殿下承夫人血脉,又慈母爱子乃是天性,夫人于殿下身上必然寄了一腔爱子情深。下民斗胆,以陛下之名求得殿下一绺发,或可以此为引,为陛下织得一梦。
曹丕面色些微苍白,默了一会儿,微哂:是了,除了孩子,这世间她又可曾留恋过什么呢?
烛影明灭。曹叡隐在帷帐之后,一张脸半明半暗,看不清楚神色。他细细的摩挲着颈间的锦囊,里面原本藏了一绺发,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对于即将逝去的父亲,他也不知自己心中对他究竟是何感情。幼时的孺慕早已不复,杀母的仇恨日深,年复一年头悬利剑的战战兢兢,以及得知他命不久矣的茫然、庆幸甚至狂喜。
内侍说他思念诸子故来取一绺发安枕,可笑曹丕他何时曾有这样的柔情,是人之将死心也软弱不堪了么?
他怀着入骨的冷酷和恨意,将母亲的一绺头发呈了上去。
——他要他日夜不宁。
曹丕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说甄宓的名字。彼时,这两个字落在他的耳边,仿佛钟声在他的脑海中鸣响,“嗡”声绵延开去,像海浪和江涛,他被浪头击中,不能言语。
他自幼以来,梦中常出现一女子的身影,有时是婉顺的袅娜,有时是倔强的挺拔,有时柔声唤他“子桓”,有时凉凉唤他“公子”。只不过无论何时,她的面容,总是隔了一层三月春雨时的山岚,模糊不可分辨。
直到那一年,他听说河北袁绍的二公子袁熙娶了新妇甄氏。他恍然似觉。
他不愿身在这似是而非的幻想与梦境中。于是那年,他作市井少年模样,混进了袁绍治下的邺城。
有车马停在道路边,车身上的徽记令他注目驻足。
车里没有动静,他便也静静地望着。等了片刻,有侍女从店肆返至车旁,向车中人低声回禀着什么。车中人开了口,清泠泠一把嗓音,道:回府吧。
霎时间,曹丕只觉得这道路两旁贩夫走卒的呼号与市井的活泼喧闹,像是被隔绝在了外边,耳朵里除了这三个字,什么也听不见。
车轮徐动,清风卷起帷帘的一角,他望见了昏暗车厢内她熠熠生辉的脸庞。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又像是已经见了无数次,那侧脸的线条起伏,似乎熟悉到随手便可勾勒得一丝不差。
待到车马已然消失在街角,曹丕背过身,出了城。
他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建安九年。十七岁的他随父亲攻入邺城,未及清扫城内残兵败将,他匆匆奔向袁府。
她著了一身素衣,满头青丝垂于身后,身姿挺拔临于水畔,仿佛下一刻便将跃入池中。他匆忙弃了手中的剑,执了她的手将她拉向他,直直望进她的眼里:生逢乱世,人命如同草芥,求死何其容易,不若求生,见来日天下太平!
她仿佛被他的话给震住,只是仰首直视着他,一时失了言语。
夜里兵士作乱,坊间妇孺凄厉哭号此起彼伏,曹丕重惩了为首的几个兵士并重申了军令,便欲回营。是夜月色澄明,他不期然想起白日里撞上来的那两枚剪水秋眸。
没有人知道,那女子,是他足足思念了五年的人。从十二岁到现如今十七岁,人生的第一次悸动,第一次渴望,都是因为她。
十二岁那年,他离开邺城的那天夜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爱恨纠葛,他已然辨不清是非对错,只记得生命尽头那无穷无尽的恨意与遗憾。他想,梦中他确然是爱她的,爱到竟欲置她于死地,只是这种爱夹杂了太多误会与猜忌,太不纯粹,他竟并不知觉。直到她死后经年,他才懵懵懂懂理清了几分,于是越发的痛彻心扉。
那梦太真实,真实到他竟以为现如今才是编织的梦境。但无论如何,既然上天愿意给他这一丝希望,他便要强求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调转马辔,疾驰而去。
月色溶溶,庭院深深。
甄宓立于门边,烛火将她修长的身影投在门户之上。
曹丕站在檐下,对着紧闭的门揖手一礼,道:吾乃中郎将曹丕,有数言相告,敢请甄夫人一见。
清冷的嗓音响起:夜深,不便相见,请将军直言。
曹丕微顿了顿,道:我乃司空次子,年十七,可行兵可作文,有澄清宇内之志,故……
甄宓没料到他开口竟是一番自我介绍,说到自己允文允武时语气竟还带了一丝扭捏,一时摸不着头脑,便未追问,只静待下言。
曹丕沉吟许久,终是开口道:故丕敢请甄夫人与丕共看来日太平天下。
甄宓心头一震,疑惑自己是否错听或是错解他言下之意,又听他朗声道:丕请求娶甄夫人!
甄宓心中大骇,道:将军何出此言,妾乃罪人之身——
曹丕打断她的话:此前你为袁氏妇,与我乃立场不同,无谓罪人。倘使你有以色侍人之虑,更是不必,我并非这等浅薄之人。生逢乱世,国毁家灭,除非一死,否则一生坎坷终难避免,我却不忍你如此。我求娶你,确是仰慕你的风华,你若嫁给我,我便承诺护你一世周全。
甄宓被他的话所惊,脑子里思绪纷纷,理不出个前因后果来,一时便没有接话。良久后回过神来,只觉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便以为曹丕已然离去。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复杂难辨,便叹口气,将门推开。
月色下,少年挺拔的身影犹在,她怔了怔,抬眼过去,望见他灼灼目光。
然后她听见他轻声道:今夜月色甚好。
他去向父亲求娶甄宓,父亲盯着他看了半晌,应允了他。
成婚那日,甄宓却了扇,他看着灯下她微红的面庞,心里想: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了呢?
饮合卺酒之时,他们的目光撞到了一处。挨得那么近,曹丕在甄宓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料想她也如是,因为她的目光有些闪躲。看惯了她冷寂的直视,这心虚的目光闪躲也令他心生欢喜。
酒饮罢,曹丕将置酒的桌案移开,执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轻抚她手背肌肤。甄宓不由垂首,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正抬首间,却听见他低低道:阿宓,我心悦你。幽暗的灯火下,他的面庞轮廓柔和了几分,语气低沉而又小心翼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期待着她说什么,又似乎不愿意她开口。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要相信他了,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默然不语。
他又低低唤了一声:阿宓……
甄宓终于开了口:我……
尚未吐出更多的字句,唇已被对面倾身而来的少年封缄。甄宓睁着眼,看着他眉头紧锁,似乎隐忍着什么痛苦一般。他的气息滚烫,扑在她的脸上,瞬间令她起了汗意。他的唇齿是青涩而莽撞的,与她磕磕碰碰,却只是热烈且一往无前。
然后,她闭了眼,双手自身后抚上他的背,轻轻回抱住了他。他的吻却渐渐变得温柔,落在她的唇角,呢喃道:时间还很长,你不必现在回答我。
一重一重的帷帐落下,锦衾之中,他将她圈在他怀抱的方寸之间,手指轻柔描摹她的面庞轮廓。她迷失在这样的温柔之中,却仍留了一丝清明,将唇贴上去,叹息道:总有一日,你会厌弃我的。
曹丕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她清甜的气息弥散开来,光洁的双臂无力的攀在自己的颈项之上,压抑的喘息与低吟萦绕在耳边,就如同他年少时曾经做过的关于她的无数个绮丽的梦。于是,正如那些梦里一样,他毫不费力的顺从着自己最为深切的渴望,只希望这个梦醒的慢一些,更慢一些。
她渐渐的也对他温柔了。
他宴请宾客的时候,她也会去堂上送一盏醒酒汤。他双手接过,手有意无意的从她的指尖滑过,她悄悄瞪他一眼,他举袖饮了这盏汤,也掩了唇角的盈盈笑意。
刘祯素来放荡无忌,接汤时竟目光不避,他重重咳嗽一声:公干,僭越了!从此再无一人敢平视于她。
天寒时,他与诸文学于外院议事,她也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曾将众人晾在一旁,于后堂添上她送来的衣裳,拥她入怀,令她回内院早些安置,不必等他。她却埋在他的颈间,低声道:这么冷的天,我一个人可睡不着。他低低笑了:那,等我。于是便早早散了议事。
镇日里的耳鬓厮磨,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很快便来了。
夜里,曹丕拥着甄宓,手放在她的小腹之上,心里觉得很圆满。
甄宓有孕,卞夫人自然欢喜,却也不忘暗示她要为曹丕安置妾室。甄宓颔首,心里却不无涩意。
入了夜,侍女支起灯,甄宓便倚在案边兀自出神。
曹丕自身后将她抱了满怀,倒教她吓了一跳,不由嗔道:你又吓我。
曹丕将下颔支在她的颈窝,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垂上,语气里带了十二分的深情缱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灯火差点燎了额发也不知道。
她歪了歪头,面颊贴上他的面颊,道:我在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曹丕听她语气惆怅,心里已是了然。既有了梦中的前车之鉴,他必然妥善处理此事,却少不得对她的心意存了几分忐忑与期待。
他轻轻蹭了蹭她的脸,笑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拿铜镜照照可不就知道了吗?
甄宓被他问的有些怔愣,半晌才明白他言下之意,不由面红啐道:登徒子!
曹丕自身后略放开怀抱,伸手抚上她的脸,扳向自己的方向,去寻她的唇,轻轻柔柔吻了一会儿,待到甄宓有些微喘,便分开,额头抵着,低声叹道:阿宓,我只要你!
甄宓闭了眼不看他,良久道:我也盼着与你长长久久,心底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总有一日,你会厌弃了我。
曹丕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眼眸,她睁开了眼,目光含了几丝哀愁,望着他。
曹丕想起那个梦中他们的结局,心头大恸,道:阿宓,你是我向上天求来的,是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寻回来的,只要你不推开我,不,就算你推开我,我此生也绝不再负你。阿宓,阿宓,你别推开我!
甄宓见他像是有些入了魔怔,有些害怕,忙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执了他的手,急急安抚道:我不推开你,不推开你。
良久后,她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额角,轻声呢喃:子桓,我心悦你。
怀中紧绷的身子骤然松弛下来,仿佛越过千山万水,只为等她这一句。
甄宓低头去看,好似看见他的眼角有晶莹闪烁,却又看不真切。
曹丕未曾料到,倘使他们的开头是这样的,他们竟然会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后来父亲立了他做世子,后来他迫使献帝禅位,他登了基,一如梦中所示。
与梦中不同的是,阿宓成了他的皇后,他们后来共有了五子二女。阿宓一直到五十岁才去,这一次,他要和她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不一年,他也随她去了。临死前,他微笑着对诸子说:下一世,她可只比我大一岁了。
日头已高,榻上的皇帝却仍在沉睡中,若不是他胸膛仍在起伏,鼻息平稳,唇角含笑,真像是死去一般。曹叡掀开帐帘,细细察看了一回,只见他手里紧紧攥着一绺头发,正是他从颈间锦囊中取出的那一绺,他心下有异,面上却不显,只从容坐下来,隔着满殿缭绕的香雾,听跪在堂下的方士回禀。只是越听越是心惊,一时不敢置信,耳朵里嗡嗡的,偶有只言片语灌入耳内:
陛下思念甄夫人……令下民织梦……取殿下一绺头发为引……庄周梦蝶……陛下不愿醒来……
良久,曹叡听见自己凉凉的声音微颤着响起:可有解法?
方士回道:下民以特制之香引陛下入梦,香若燃尽,陛下或可回还。只是,倘若陛下决意不肯醒来,待香燃尽,陛下也便仙去了。
曹叡问道:此香尚余几许?
方士道:这支只余三刻钟,然下民家中所贮颇丰,若此香未完再点一支,绵延不绝,可保三年不灭。
曹叡站起身来,复走回皇帝的榻前,驻足良久,望着他手里的那一绺发,低声吩咐道:
不必续了。
【黎深x你】喵喵牌后,你赌气退游,他想你想到发疯!
本来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适合出去游玩,可你偏偏想不开要和黎深打喵喵牌。
在选择模式的时候,你还很有挑战性的选了功能牌。
而事实证明你这个人只记得吃不记得打,完全忘了上次上上次被黎深打的落花流水的场景。
在你第九次被黎深打的只剩下2分的时候,你几乎是要掐自己人中才能勉强继续呼吸的程度。
“怎么了,还来吗?”黎深眼巴巴的看着你,显然他此刻很上头。
你气笑了,这个平日里对面温言软语,宠溺过分的男人一打上喵喵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较真的样子,仿...
本来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适合出去游玩,可你偏偏想不开要和黎深打喵喵牌。
在选择模式的时候,你还很有挑战性的选了功能牌。
而事实证明你这个人只记得吃不记得打,完全忘了上次上上次被黎深打的落花流水的场景。
在你第九次被黎深打的只剩下2分的时候,你几乎是要掐自己人中才能勉强继续呼吸的程度。
“怎么了,还来吗?”黎深眼巴巴的看着你,显然他此刻很上头。
你气笑了,这个平日里对面温言软语,宠溺过分的男人一打上喵喵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较真的样子,仿佛输了一局就会活不下去!
“不打了,黎深,你知道吗,你出牌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要用喵喵牌变成飞刀捅死我!”你转过了不看黎深,心里打算着要不然分手算了。连玩个游戏都不愿意让着你,你还能指望他对你多好!
黎深皱了皱眉:“呃,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他忽然认真的看着你,眼神一下子变的清明无比:“所以你是因为总是输,才生气的!”
你炸毛拍桌子:“你想说我输不起!”
“当然不是,”黎深坐直身体:“只是谁一直输都会心情不好,是我我也会有情绪。”
原来他还知道这些,不过你并没有被他安慰到,此刻分手的想法在你心里挥之不去,甚至看见黎深这张脸都会让你火冒三丈!
“反正我不玩了,这辈子都不玩了,黎深,我再跟你玩游戏我就是……。”
“先别说!”黎深突然打断你,他拉住你的手,握了握。
他皱着眉,看上去也十分困惑“是我太认真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玩游戏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再来一局,这局我一定让你赢!”
你有些惊讶,黎深竟然愿意主动让你!
“再玩一局,真的,你一定会赢。”黎深还讨好的摇了摇你的手,颇有些恳求的味道。
你动摇了,他真的会让着你,黎深你小汁终于开窍了,跟女朋友玩游戏就是要懂得放水嘛!
被他哄得心情好了一点,想赢黎深一把的欲望让你又重新坐在他对面:“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黎深看着你坐下,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喵喵牌,投入游戏。
开始的时候,你确实非常顺利,不停的出牌,看着黎深那边的杯子哐哐变色,分数直数下降,眼看就只有3分了。
他这让你让的也太过了吧,你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愧疚起来,胜负欲这么强的男人,竟然被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你终于要赢一次了,就在你心跳加速,嘴角已经开始上扬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黎深紧紧盯着自己的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
在你发出最后一击,以为胜负已经定了的时候,黎深突然一张否决票甩出,让你猝不及防。
接下来就是你见证他奇迹的时刻,他手李囤了无数功能牌如雨点一般甩出,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杯子和分数一直变,他把你的牌压的死死的,直到游戏结束,你看着自己变成0分的页面,堆积许久的怒火突然爆炸。
“分手!黎深,我要和你分手!”
“啊!”现实生活中,你怒吼一声直接退出了游戏,这还不够解气,你直接卸载了恋与深空的软件。
而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忘了让你赢牌的黎深,后悔不跌的叹气,刚想跟你道歉,就听见你大喊着说要分手,然后人凭空的消失在他面前。
他张了张嘴,所有道歉的话都来不及出口,周围突然变的无比安静,只剩下他和被抛弃的游戏桌。
彩蛋是你退游了,黎深满世界找你求复合
【垚宁】寻归·下
[10]
路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了很多事情。耳畔萦绕着素来喜爱的交响乐调,手中微微晃着一杯Johnnie walker。
他微醺时,想到了白幼宁,想到了从前自己轻纵荒唐的少年时代,也想到了邹静。
邹静曾对他说过,他向来大男子主义,有时候做事也不管不顾,随心而行。
不可否认,他向来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邹静在当年被他误解时才没有解释,任由他们之间将错就错。
而如今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幼宁才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白幼宁喜欢他,他知道的。往时...
[10]
路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了很多事情。耳畔萦绕着素来喜爱的交响乐调,手中微微晃着一杯Johnnie walker。
他微醺时,想到了白幼宁,想到了从前自己轻纵荒唐的少年时代,也想到了邹静。
邹静曾对他说过,他向来大男子主义,有时候做事也不管不顾,随心而行。
不可否认,他向来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邹静在当年被他误解时才没有解释,任由他们之间将错就错。
而如今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幼宁才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白幼宁喜欢他,他知道的。往时与她嬉戏打闹,笑谈风声,觉得这样的关系就很好。彼时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直到她真正面临危险,方才惊觉自己是多不愿意见到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他替她做好决定,护她周全。自以为是最好的计策,但的确从未问过她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喜欢,我不想要。”忽又想起今日幼宁气恼含泪与他说的这句话。
这张牙舞爪的小猫看来真的不容易哄。路垚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谁叫这是自己心悦的姑娘?哪怕前方有着千难万难也是要寻回来的。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
“幼宁,等着我。”
[11]
第一招——要在面前刷存在感。
白幼宁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家门口见到拖着行李箱的路垚。她一脸戒备的问他想做什么,并顺带说明了自己租住的是一室一厅,没有多余的地方。
路垚笑笑,越过她,两步走到她隔壁的公寓,掏出钥匙从善如流的开了门。进了屋后,还探出头来与她说:“放心,本少爷有地方住。”
“……”
白幼宁:???,隔壁的房子什么时候变成他租的了?
第二招——在刷存在感的同时,要表现自己的魅力。
自从路垚成了邻居,他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呈几何式增长。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厮好像算准了时间,只要出门,必定会见。每每都扬着笑脸跟她说话打招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幼宁似乎也没有办法对他凶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要不要搬走。悄悄留意了下中介的讯息,空置的房屋不是离报社太远,就是租金太贵。只能放弃。
路垚见关系缓和些,开始出言邀请她共进晚餐。准备的菜式都是他精心做的,俱是白幼宁往日里喜欢吃的。
初始,白幼宁还是很有骨气,颇为高冷的拒绝。
可是一两次后,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回家,冷锅冷灶,自己做出来的又是一件简单寡口的菜式,闻着隔壁适时传来的幽幽香气,她好像没有办法再拒绝这样的诱惑。
最后,白幼宁还是屈服于路垚的美食计。
开始了搭伙吃饭的生活。
[12]
北平一月份的天气是寒冷的,裹夹着凛冽的寒风,温度骤降。
路垚突然就病了。
某日白幼宁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裹着厚大衣,虚弱不已的路垚。
“幼宁啊……咳……今天晚上我可能做不了晚餐了……咳咳咳……你晚上在外边吃些吧,可以的话……咳……顺路给我带点……”
“怎么突然这样了?”白幼宁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扶住他。“昨天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路垚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了两声。“可能是昨晚被子没盖好吧……”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有些烫:“路垚,你在发烧啊!”
“是么……屋里有些退烧药,我一会吃了睡会就好。”路垚看了看她,好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哑着开口说:“你快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晚上回来给我带点吃的就行。”
“你……”他极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候,白幼宁看在眼里,忽然有些不忍起来。想着他发着烧一个人在家,中午都不知道吃什么好。好歹自己也吃了他那么多顿饭,就这么抛下他不管,她还真做不到。白幼宁叹了口气,“好了,快回去躺着。”
说罢她转过身,路垚真以为她要走,急忙喊住她:“哎!白幼宁,你真不管我啦?”
他说得急,一下子没缓过来,说完后咳嗽连天的。白幼宁折回身来忙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没好气的骂:“病了还那么不让人省心,快回去躺着!喊什么喊?”
“幼宁……”路垚可怜巴巴的念她的名字。
白幼宁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好了好了,乖啊!乖乖躺着休息!”她软下声来,解释说:“我回家打电话去报社请一天假,一会就过来。”
路垚乖巧的点了点头,心生欢喜。
[13]
病来如山倒。尽管路垚先前并没有想过会这般难受,整个人头重脚轻。吃过些药后,迷迷糊糊便睡了去。
朦胧间感受到有谁将冰凉的手心附在他发烫的额际间。
耳边萦绕着似是嗔怪、似是埋怨的话语。
他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入夜,环顾四周,除了从窗户内泻进一地的温柔月光外,人影全无。心下难掩有些失落。
他翻身走下床,吃了药睡过一觉已经是好多了,不过身体总还是比以往沉重些。
他走出客厅,适才看见厨房暖黄的照灯是亮着的。那娇小的人儿背对着他,围着围裙,手间忙活的不停。
炉锅的白粥正咕噜冒着泡,热气的烟雾弥漫蒸腾着升空。路垚站在白幼宁身后,心中忽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是此后日日年年,家里有她,似乎也不错。
“你醒了?”白幼宁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的身后,示意他先坐好。“先坐会吧,我这边快弄好了。”
“好。”路垚乖顺的餐桌旁坐下来。
白幼宁将做好的晚餐端上桌。一锅白粥,三碟小菜,是比较简单的菜式。
“幼宁,厨艺见长了。”路垚笑着道。
“吃你的。”白幼宁嘴上仍不肯服输。她勺过一碗粥,放在路垚跟前。“吃完粥再回房休息会吧。”
“我已经好多了。”路垚喝下一口粥,空荡的胃中即刻涌上些暖意。白幼宁悄悄打量他,从他神色中看出,确实比早上好了许多,心中这才放下心来。
饭桌间难得比平常要安静,往日总是路垚在说着说那,白幼宁偶尔回上几句,许是此次他生病的缘故,话便少了些。
用过晚餐,白幼宁揽下收拾的活,打发他去休息。路垚含糊应了,却没挪地方。她正洗着碗,路垚忽然喊了她。
她折过身去,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说什么就说吧,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她笑了笑,又回过身去继续洗碗。
路垚忽的起身走上前,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埋首在她的肩窝处。白幼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没了反应,只愣愣的站在那。
“幼宁。”他闷声的喊她。
“嗯?”
“从前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原谅我好吗?对不起。”
他没有抬头,白幼宁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听得他话语间满是懊恼与小心翼翼。他的发糅杂在她颈间,环抱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像个做错事对家长充满歉意的孩子。
在撒娇求原谅吗?
白幼宁哑然失笑,想拍拍他的头却发现手上还满是水珠。
“好了,你先放开我。”白幼宁也搞不懂,怎么说出来的话不由自主的柔了声调。
“我不放,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他幼稚的将她揽得更紧。现在是他求原谅最好的机会,幼宁明显心软了,肯定应该是乘胜追击才对。
“你幼稚不幼稚啊路三土。”白幼宁好笑的用手肘顶了顶他,路垚哼唧了一下还是没放开。
“随你怎么说。”
白幼宁见他这般也懒再说。迟疑片刻,这才开口道:“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能不能让我陪在你……陪在你们身边?”
路垚抬起头,见她俏丽面上隐隐泛着红,他勾起笑,目中俱是柔情。
“看什么看!”白幼宁被他着眼神看着,羞涩的紧,颇不自在的喊了句来掩饰。“你就说,行还是不行吧!”
“行行行!”路垚忙不迭的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你走了。就算你想跑,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白幼宁擦干净手,对他脑袋弹了一下。“你想得美,我堂堂白大小姐你以为有那么好抓吗?”
“我不管,就算是把你锁着也不会再让你跑了!”
[14]
白幼宁陆续开始整理在北平的事宜,想赶在春节之前与路垚一同回去上海。
临行前路垚没忘提了些礼物给隔壁阿姨道谢。阿姨笑着收了,末了不忘叮嘱道:“以后呀好好待人家,可别再惹人家姑娘生气了。”
“您放心,再也不会了。”失而复得,最是珍贵。他再也不会让幼宁离开他了。
年二十八时,白幼宁和路垚终于踏上了回上海的列车。
抵达上海时已是晚上,出站时见外边淅沥的在下着小雨。
空中弥漫着丝丝雨水混着泥土的味道,一股风伴着雨丝吹过来让白幼宁直直的打了个哆嗦。上海的冬天虽比北平的温度要高些,但下着雨时的阴冷劲比起北平刮人的寒风也是不遑多让。
在北方生活久了,忽的回来南方竟还有些没适应。
路垚买完伞,提着行李过来,便看见她站在门口向手心呵了一口气又搓了搓。
他叹了口气,迈开长腿两步走过去,放下手上的物什,拉起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搓了搓。
“冷了吧,让你戴手套不听。”说罢将自己兜里的手套拿出来给她戴上,尺码大了些,白幼宁带着松垮垮的。“先戴着吧,总有些用处。”
白幼宁心里暖烘烘的,手上也就不那么冷了。
“走吧。”路垚一手拎起行李,一手打开伞,屈起的手肘朝着白幼宁微微动了动。白幼宁笑着伸手挽了上去。路垚心满意足,撑伞二人步入雨中。
走出站外一个街角,便见到在此等候着的乔楚生,他撑着黑色骨伞,站在雨中,目光含笑的看着他们两人。
久别重逢,不胜欣喜。
“幼宁,欢迎回家。”
-Fin-
拖了很久的结局,对不起大家。
之前写了一大半但一直不记得存在那里,后来一拖就大半年,LOFTER也一度要退了。
虽是太迟,也给诸位补个结局~
拙作一篇,多谢喜欢。
首席女官 (三十五)
林琅的心凉了半截,到底是越不过那个死人。
“是……皇后娘娘?”林琅盯着他的背影,鼻尖发酸。
李承鄞没有回首,他无声笑着:“是皇后。”简简单单三个字,诉尽了他半生心事。
何止是皇后,更是他的发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动。
李承鄞这短短半生,撒了无数的谎,伤了无数的人。
但只有面对她,会袒露心声,会做真实的自己,有着活生生的人该有的喜怒哀愁。
她若有半分伤痛,不论是否因自己而起,李承鄞只会比她更痛苦,不断自责,为何不能护好她?
李承鄞比赵瑟瑟想象得还要在乎她的生死。
不是因为他怕孤独,而是因为,他习惯了她在。
在赵瑟瑟刻意忽略的时光里,是少年...
林琅的心凉了半截,到底是越不过那个死人。
“是……皇后娘娘?”林琅盯着他的背影,鼻尖发酸。
李承鄞没有回首,他无声笑着:“是皇后。”简简单单三个字,诉尽了他半生心事。
何止是皇后,更是他的发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动。
李承鄞这短短半生,撒了无数的谎,伤了无数的人。
但只有面对她,会袒露心声,会做真实的自己,有着活生生的人该有的喜怒哀愁。
她若有半分伤痛,不论是否因自己而起,李承鄞只会比她更痛苦,不断自责,为何不能护好她?
李承鄞比赵瑟瑟想象得还要在乎她的生死。
不是因为他怕孤独,而是因为,他习惯了她在。
在赵瑟瑟刻意忽略的时光里,是少年难以开口的爱意,是他克制又放肆的挣扎,是寂静无声时,那默默的注视。
赵瑟瑟只是多看了一眼那枝头柿子,十月还未过半,一棵树,只剩叶子了。
李承鄞攀上这粗壮的柿子树,背着背篓,直接摘光了整棵树,前后不过花了十几日。
最后,那些柿子做了柿子饼,用作冬日的点心了。
赵瑟瑟也定然不会记得,她曾收到的那琳琅满目的赏赐,实际上,有李承鄞亲手制作的发簪。
李承鄞向工匠特意取经,从而打造的牡丹银簪,花中魁首,更是元配的象征。
她只记得孟瑶的梅花簪。
为此,李承鄞还被刻刀划破了手指,赵瑟瑟却以为他是骑马狩猎时不小心造成的划伤。
赵瑟瑟只记得李承鄞的喜恶,却忘了自己也是有着爱恨的普通人。
李承鄞记得她喜食甜食,便吩咐下人买来许许多多的糕点,就连府上的厨子,也都是擅长点心的。
在赵瑟瑟并未病得严重那些年岁里,李承鄞还会在炎炎夏日吩咐底下人做酥山,因为这东西有些奢侈,下人自然不能有资格享用,李承鄞每每尝了两口就说难吃或是吃不下,又不能浪费,都赏给了赵瑟瑟。
李承鄞与赵瑟瑟生辰在同一日,不是因为所谓的巧合与缘分。
而是因为,自从他们相遇,赵瑟瑟就抛弃了前尘,只愿做个小小宫女,守住李承鄞,守住孟瑶。
更何况,与她而言,这生辰意义不大,甚至是讽刺的,她的出生,从不受人期待。
李承鄞了解内情之后,便将孟瑶亲手做的长寿面分给了她。
“从即日起,你我便是一天的生辰,我们一起庆生。”李承鄞捧着面碗,眼里有光。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够让李承鄞如此大方让出他仅存不多的温暖了。
只可惜,赵瑟瑟始终不懂。
李承鄞也无法言明,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太多人盯着,许许多多规矩束缚着,哪怕做了皇帝,始终身不由己。
他只盼望着,与她能在这漫漫余生,始终不负罢了。
赵瑟瑟从不知晓,在那个灿烂的夏夜,晚风清凉的时刻,她的主子,借着三分醉意,趁她入睡,在她的脸颊悄悄落下一吻。
一刹那,时间静止,萤火四起,繁星闪烁。
少年的心,如擂鼓,如鹿撞。
少年的脸,如晚霞,如火烧。
这是李承鄞的独家秘密,始终藏在心底,只有那夜的星星与莲花知晓。
【琉璃/初遇】堇荼如饴21
【琉璃/初遇】
————前情,接接戏————
堇荼如饴21
01.
司凤回来的时候,斜阳已落,晚风不疾不徐地吹。
他这一路赶得辛苦,内里空了,用以调息的灵力断断续续无以为继,稍一发力就是止不住的咳喘,倦意涌入四肢百骸,脚步虚浮犹如踩在一团棉花之上。
纵是如此,可,心是热......
【琉璃/初遇】
————前情,接接戏————
堇荼如饴21
01.
司凤回来的时候,斜阳已落,晚风不疾不徐地吹。
他这一路赶得辛苦,内里空了,用以调息的灵力断断续续无以为继,稍一发力就是止不住的咳喘,倦意涌入四肢百骸,脚步虚浮犹如踩在一团棉花之上。
纵是如此,可,心是热的。
他知那方云深雾绕的小殿中,有一个人在等他。
等他,盼他,念他。
就像,曾经他等她一样。
终究是晚归了,禹司凤兀自叹了口气。
勉力提了精神,掐诀掩住苍白面容,心中默默盘算着,那小姑娘不知做了什么,见了他回来,会不会笑弯了眼睛,扑到他怀里跟他撒娇。
或者,留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甜糯到让人心都化了的——吻。
想到这里,禹司凤忽然有些面红,好像回到了从前,脸上发热,心尖儿也烫,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
那些从前在梦中都不敢描摹的美好,真正平铺到了眼前,让人唯恐一个用力,都会将它抓碎了。
院内,沉静。
这般安宁的烛火,好像将整个人的不安和躁动都包裹了起来,层层叠叠,将所有过往的伤痕,熨帖成一片平整。
“请太子殿下安。”侍女见他到来,倒不意外,行礼问安。
他忽然有种莫名失落,又不愿他人窥到他眸中失色,只得淡淡一句,“不必多礼。”目光却忍不住往殿内投去。
侍女心下了然,道,“太子殿下,我家大人并不在殿内。”
他心漏跳一拍。
“……不…在吗?”
侍女揖礼,“是,与腾蛇大人一并出去,仍未归,太子殿下可在殿内稍待。”
他默然一句,“多谢。”
室内燃了香,轻烟浮动,整个室内映上一层朦胧素影。
调息的灵力一滞,身体的倦意就如潮水一般蔓了上来,他已累极,稍一晃神的工夫,额角便虚汗涔涔,摇晃着背靠在她床榻,熟悉的气息萦绕身侧。
他顿觉心头一暖,仿佛身体上的痛意都被埋压了下去。
昨夜,就是在这里。小姑娘偎在他怀里,似受了伤的小兽般声声嘤咛。
她说,司凤司凤。
她说,司凤你别走。
像这世间最烈的咒,最凶的蛊,裹着他永远无法抗拒的蜜糖,甚至不用浅尝一口,便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赴死沉沦。
02.
璇玑回来时,便见眼前这幅画面。
门扉半掩,那人半身倚靠着床榻,手臂向下垂着,正落在半折的膝盖,手指蜷成一个自然的弧度。他睡得很安宁,眉眼间都是柔和,门启之时带入了一阵细风,吹乱他额角碎发,他还是没有蹙眉,安安静静,仿似一个雪人。
脸是白的,唇是白的,就连弯曲的手指,也是白的。
璇玑立在那里,呆看了许久。
久到眼前泛起如大雾般白茫茫的水气,将他的苍白也融在那一抹白中,掩埋掉所有他想要隐藏的痕迹。
那人半醒之时,眼尾已融了温柔。
眼前模模糊糊那片影子,足以让他心生欣喜。
“璇玑”,他唤他一声,尾音掩不住的倦意,“你回来了啊……”话音落,人也站了起来,身形却是一顿,到底没有站稳。
“我不小心睡着了……”他扯住床幔稳住自己,抱歉笑笑,眼神里又聚拢了光,朝她走了过来。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他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不曾抬头,只是含混地“嗯”了一声。
他好像察觉到哪里不对,可仔细感受间,又抓不到什么。于是兀自笑着,抬手抚她额角,轻轻道,“去哪里了,累不累?”
她倏尔抬了头,目光与他缓缓交叠。那是他从未在璇玑的眸中读到过的颜色,甚至不用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眸,就能让人觉得心口滞涩,呼吸都慢了下来。
“…怎么…了?”
他心头一跳,本能地想揽她入怀,却是在近在咫尺间,被她生生止住,掌心抵在了他肩处。
他一愣。
他无比强烈地感受到:她的冷漠,又回来了。
甚至不再用细致的温柔去妆点那份骨子里的冷漠,一个动作,一抹眼神,甚至落于尾音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停顿,都能让人霎时觉得,刺骨的寒凉。
像九世历劫的褚璇玑,眸中不染一丝温度,任他如何做,如何说,都未曾捂热那颗冰冷的,琉璃心。
“璇玑……”他觉得莫名委屈,又不停宽慰自己不应多心,只得虚虚开口试探。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话的时候,她与他仍隔着几步距离,偏过头去,便再也探不到神情。
她背对着烛火,隔了好半晌,才道,“累了。”
他略略蹙眉,喉头亦泛起苦味,勉力走近从背后拥住她单薄身体,“今日去哪里了,是我不好,该陪着你的。”
她默默听完,没有反抗,亦不曾回应。
“饿不饿?”他温柔的不像话,手臂垂落在她腰际,贴着她发心,“我先抱你去休息,你睡一会,我做点吃的给你。”
……
原来是累了,禹司凤暗想,嘲自己不该庸人自扰。
他认识璇玑那样久,她何曾忽冷忽热反复无常过,她坦白热烈的如枯山林间的一捧火,烧灼自己之时,从来不带一丝犹疑。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掩在昏昏烛火之下,她忽而开口道。
他俯身握住她柔荑,目光如水般荡漾,道,“傻话。”
“……”
禹司凤甫一开口,褚璇玑惯例头脑昏昏。
他太温柔了,泼墨的眼瞳褪去最后一分凌厉,眼风缠缠绕绕,温柔到让她仿佛被下了蛊一般四下皆空,所有的抗拒、诘问、指责,都在这一片温柔之中被消磨了个干净。
所以,她没有说。
她没有说,昨夜她根本不曾熟睡,虽不完全清楚禹司凤为她做了什么,但能够感受到他发着抖的隐忍的呼吸。她没有说,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褚璇玑,他在凡界忽而高热昏厥,她怎么会相信那是寻常风热。她没有说,若他们最后还是逃不过曲终人散的结局,她捡拾着自己的碎片踏血而归,又是所求为何。
她早已长大,他却还是一贯地想要隐瞒她。
他好像还是没有学会,该如何爱她。
回忆,沿着时间的缝隙绕成线茧,在黎明之前,割穿了喉咙。
她从未记恨过他,不记恨他曾自顾自的为她做了决定,一次次说着“保护”,却又一次次伤她到彻骨……可那些伤害,却如同长脚的藤蔓,在某个夜晚悄然无息的时刻沿着脉搏与血管,一并钻入那最脆弱的一角,让那些好不容易缝补起来的坚强和无畏,又哗啦啦地碎了满地。
……
她背对着他,照例留了半幅床榻给他。
他觉得心安,蹑手蹑脚卧于她旁侧,顺着她如瀑乌发盯看她的耳尖儿。
那人儿却忽然翻过身来,手臂顺过他肋下,小脑袋抵在他胸膛,贴紧抱住了他。
“司凤,有话同我讲吗?”
他一怔。
过了好半晌,她贴着他心跳,继续道,“睡罢。”
夜色四涌,她轻声喃喃。
03.
如果那日,她不曾到中天神殿去复帝君旨意。
如果那日,她不曾在门前玉阶之上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如果。
没有如果。
她听得太清楚了。
金漆大门被猛地推开,身后炽热的光线将她包裹在一片模糊之中,不自觉刺痛禹司凤的双目。
殿内的争执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
他惶惶一眼,甚至没有看清璇玑的神情。
……
她向帝君行礼,沉声一句,“战神,领旨。”
“绝不可以!”他呼喊一句,声彻大殿。
怎么……可以呢?
以璇玑目前情形,他怎么可能同意她替天界去东极震杀凶兽,那凶兽是上古遗落,有劈裂洪荒之力,璇玑此去,又怎是凶险二字了得。
他怎么可能,眼看着她以身犯险……
他此刻神情激愤,一股莫名的恐惧犹如巨蟒将他死死缠住,眼前不住地浮现璇玑一身血色在他怀中消散成光点的时刻……
他怎么可能,再任她,陷入哪怕万分之一可能的危险……
……
高座上的帝君道,“战神,太子殿下已向本座求请,代替你此去东极……”
“帝君”,她忽而打断,语气冰冷至极,“臣已,领旨。”
……
那是禹司凤未见过的璇玑。
冷峻到让人望而生寒,她甚至都不曾再回过头望他一眼。
只一句,平地惊雷。
他愣了好半晌,再回神之时,她已经走出不远距离。
“璇玑!”
她驻了脚步,他于是快步追了上去,拦在了她面前。
“璇玑。”
在此之前,他有万万千千个理由劝阻她,他甚至觉得此事根本无需让她知晓。危险之时,他总要挡在她前面,保护她,是他的本能。
“东极情况很复杂,你不能去,听话。”
她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禹,司,凤。”
“……”
面对那样一张熟悉的,又冷峻到陌生的脸,让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你凭什么以为,可以替我决定。”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融在这空气中,如一缕转瞬即散的云。
可那云,散了。
落在禹司凤心头,化作了一柄刃。
无声无息。鲜血横流。
——————tbc——————
麻麻耶,修罗场咯~
我女鹅生气了诶,大鹅,危!!!
都不许说我女鹅,我女鹅难道不该生气嘛!
…………………………………………………………
这是最后一点点存货,不长,大家凑合凑合~
红心蓝手小粮票,本篇不设彩蛋啦。
给我留言吧!爱你们哟
【琉璃/初遇】堇荼如饴12
【琉璃/初遇】
堇荼如饴12
01.
下界正月初三,庆岁节。斗柄寅为春,四季初始,一岁之首。
禹司凤立于长云散尽的凌霄殿外,手捧着那只黛色铃铛发呆,白衣如雪,眼底静谧的湖泊荡起涟漪,一圈圈地氤氲开来。为那只古旧到淡淡褪色的铃铛,还有铃铛牵系的,永远无法再给他回应的——那一个人。
身后一小仙侍小心翼翼上前,揖礼道,“太子殿下,宴席要开了。”
他闻言一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叹。自那场搅动三界的鸿蒙劫后,不少仙家历尽凡劫,先后归位,他自己,便是落在其中,不早不晚的一位。太子羲玄,身...
【琉璃/初遇】
堇荼如饴12
01.
下界正月初三,庆岁节。斗柄寅为春,四季初始,一岁之首。
禹司凤立于长云散尽的凌霄殿外,手捧着那只黛色铃铛发呆,白衣如雪,眼底静谧的湖泊荡起涟漪,一圈圈地氤氲开来。为那只古旧到淡淡褪色的铃铛,还有铃铛牵系的,永远无法再给他回应的——那一个人。
身后一小仙侍小心翼翼上前,揖礼道,“太子殿下,宴席要开了。”
他闻言一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叹。自那场搅动三界的鸿蒙劫后,不少仙家历尽凡劫,先后归位,他自己,便是落在其中,不早不晚的一位。太子羲玄,身份贵重,身为金翅神鸟,万年化形,千年轮渡,以一己之力化世间最凶恶之煞气,功德圆满,仙途无量。
他依稀记得,当年归位之时,天界之人皆是这么说的。
生死爱欲,十世纠葛,不过是漫漫仙途中最微末不足道的沧海一粟罢了。魔煞星戾气皆散,魂归天地,不会再成为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三界太平,万世齐安。
那是禹司凤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绝望,就算是璇玑死在他面下,身体消融至光点,只留下那条染血的衣裙,他都还是相信——他的璇玑,终有一日一定会回来。
直到那跨越百年的寻觅在一次又一次的期望与失望中落空,忽逢浩劫,他归位神列,发疯一样在长明殿寻找属于战神的那一盏天灯之时,他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的璇玑,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命灯灭了,胎光已散,命柱上寥寥数笔:
“天界战神,十世不度,灰飞烟灭。”
她那样炽如火焰的十世,到最后的最后,却只沦为“灰飞烟灭”四个轻描淡写的大字……
他历劫十世度化于她,最终却是她以魂散为果,填他修道度化之功。
可笑吗?荒唐吗?
谁还会在乎,他的心,是活着还是死了。
02.
阖宫宴席,太子依例右首上座。天帝无为而治,天界事务仍由白帝统管。凡劫所历,皆为天道化解,而后各归各位,前尘尽清,不余怨怼。
觥筹交错,仙乐升平。
宴席开至中段,白帝忽而举杯邀众仙君,缓声道,“今日齐聚,一为庆立春之岁节,二为,贺故人之归,阖宫畅饮!”
众仙皆举杯遥祝,丝竹再起,便见数位衣角翩跹的仙娥鱼贯而入,环佩铃响,薄纱轻曼,映得满殿华彩频生,美得教人移不开眼睛。
禹司凤自然对此不感兴趣,昂首间又饮下一斛琼浆,脑中混沌一片。
忽而,管弦乐停,众人皆静。
禹司凤迷迷蒙蒙地抬头,便见自殿门长阶之上,飘然而入一片身影。那身影似月,皎洁而明快,又似风,柔媚而洒脱,一身银白色的烟拢素花长裙逶迤,未着粉黛,双目流萤,仿若一块晶莹剔透触手即碎的琉璃,于众人惊异失语的面孔中缓缓划过,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众人皆停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人多娇。
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碎语。
“是战神吗?”
“太美了,真的是战神……”
战神……遥远的仿佛,是一个梦了。
禹司凤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有的筋骨灵脉在此刻仿佛被强烈的摄人心魄的力量注入,震断了他的四肢,连带全身的血液都翻腾滚烫起来。
口中下意识地,就唤出那个穿越千年倥偬,连魂梦中都期盼相连相共的名字。
……璇玑……
03.
眼前的人自然没有应他。
只是笑意盈盈地于殿中驻足脚步,揖礼,叩拜。高座之上的白帝眸光温和,单掌轻抬。她是天界的战神,守仙界之规,尊天界之礼。
禹司凤如遭雷亟,五脏六腑都疼得移了位,挣扎着撑起身子,四肢却不听使唤,似是内里奔腾的血液要活络开这一身的绝望,神智虽清,眼前却如煮沸的水,白茫茫一片又晕又眩,任凭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直至自己狠狠将指尖攥入了掌心,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他才勉强压下了眼前模糊的黑雾,慌慌张张地再去寻她的身影。
可是他的眼前,唯余推杯换盏人潮,叮铃袅娜仙娥……那些林林总总的热闹中,再也没有……她的痕迹……
他几乎要哭出声来,狂奔着扑开人群,口一直张着,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众仙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太子殿下,唯有身后高台之上的白帝,面容淡漠,似成竹在胸。他从来都知道太子羲玄没有一刻放下过褚璇玑,可在他们眼前那个飘飘身影,已经不再是,属于禹司凤的,褚璇玑。
……
04.
沿着天阶下行三千七百零八阶,东行数里,过崖道,有一独行矗立的小殿,依山傍水,半腾空垒于崖壁云漫之处,常见皎月,晨起留霜。
故而留名,霜月台。
紫衣金发的小神君伸手将她扶靠于软榻之上,眉心却皱着,啧啧了好几声才道,“都跟你说了,今日就是个宴席,不去也可的,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不知还要养上多久!”
雪肤鸦发的小姑娘自知理亏,不敢辩驳,只是在心头又默默过了一次刚刚在正殿之上,他酒意微醺的模样。就只是那匆匆的一眼,却已经在心里,和他走过了一生。
一旁的腾蛇见她呆滞不语,心头担忧焦虑又迸发了出来,急急道,“你没事吧?臭小娘!你怎么样啊!”
小姑娘闻言回了神,泛上一抹笑意,眼睛弯成月牙儿,道,“我没事啊,腾蛇,没事。”
腾蛇蹙着眉,更是不满,轻哼了一句,小声絮叨,“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吓人吗,还不说话,哼!”
她闻此便是更掩不住笑了,道,“说什么呢,我可听见啦!”
“听见就听见!我又没说错!哼!”又哼了一声,接着就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跑走了。
璇玑哭笑不得,自她醒了以后,腾蛇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每日都来照顾她,可就是爱发脾气,动不动就耍上几遭,好几次还红了眼眶呢。什么天界神君,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好像跌入了太虚幻境,周遭平静而安宁,她看不到,也听不到,没有思想,任自己似一叶小舟轻浮在漫无边际的云涌之中,浮浮沉沉。
直至周遭开始有了声音,梵音四响,佛偈重重,荡涤飘忽而无措的心灵,让她在漫无目的的漂浮中逐渐有所依归。来处,归处,自来处来,去归处去。
之后就是躯壳的重塑,意识的回炉,那过程很缓慢,缓慢到她甚至能够自顾自的感受到自己一片又一片的被黏合缝制,她感觉不到痛,也没有触觉,只是在偶尔清醒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又多了一点点的重量。她开始想司凤,不停不停地想,努力努力地想,每多想一次,重量就增加一分,昼夜不停地想,轮转不停地想,感知在那些浓烈的想念中渐渐清晰,直至一日,她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了……
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混沌,她勉力将手掌紧紧贴在自己的眼前,在模糊中能够辨认自己指节上的不太清晰的纹路……
这是她所剩不多的,散落了数百年的记忆。
再次清醒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白帝。他已苍苍白发,眸光却平和,见她醒来,便柔声道,“欢迎你回来。”
她不知道该唤他帝君,还是师兄。只是她所有的记忆都在这场浩劫中被寻了回来,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是她睁开双眼,最想见到的那一个。
05.
门声吱呀,腾蛇端了药盏进来。
她虚虚直起身来,想要接过腾蛇手里正烫的盏碗,可谁料手还未完全展开,就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这副身躯,比她想象得还要更羸弱、更破碎,经不得磕碰,受不住劳累。那些本该一并恢复的感知,却迟迟不肯归来,不过能听到、能看到,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她感觉不到痛,不能思虑过重,稍有不慎便开始咳血,走多几步就气喘,若是再逞强便逃不过晕眩,几天几夜醒不过来。
她觉得战神这名号现在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讽刺。
所以,她才一定要在身体还没完全养好的时候,去正殿上走一遭。她素来要强,魂识皆散也能拼了命地拾回自己的魂魄,凝成实体再次回来,自然不想让任何人窥探到她的脆弱。
还有,她很想见一见他。
再见一次,知道他过得好,就让那些深入骨髓的思念,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十世过往,千年纠缠,皆烟消云散。
……
腾蛇小心地喂她喝了药,她喝得很慢,仍是吞咽困难,稍一急了便又咳喘起来。腾蛇在一旁眼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见她难受,堪比自己受刑。
小姑娘却是眉心平坦,末了还朝他笑笑道,“无碍的,我又感觉不到疼,连药苦也尝不出呢。”
她好像还是第十世的褚璇玑,顽强又脆弱。每每出口,都是宽慰的话,却似软刀子磨心,让每一个身旁的人,都感觉到心疼。
主仆二人对面而坐,腾蛇小神君有些悻悻,犹豫了半晌不敢开口。反倒是璇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了他的心思,预先说了出来。
“腾蛇,有什么话你就说呀,这样吞吐,不像你啦!”
腾蛇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臭小娘……”
“就是……你和小厨子……”
璇玑抬眸,“你还叫他小厨子?”
腾蛇愣了愣,回想着从璇玑醒来过后,虽然才几日光景,却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司凤。他甚至觉得,她可能不是原来的璇玑了,可她对自己,明明还是原来的臭小娘啊。
“其实,他现在是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若你还想跟他一起的话,就算是帝君,也是不会反对的……”
他这话说得诚恳,虽然他也很犹豫不知在帝君和司凤之间,该站在哪边,可私心里,仍是觉得司凤,才是那个能让璇玑真正笑的人。
小姑娘眼神略略放空,呼吸轻缓,过了好半晌,才缓缓道——
“腾蛇,我累了。”
小神君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手臂撑着她后脊扶她躺下,又将云被提拉起至胸口之上,将榻周帷幔散落了下来,安顿好一切,心道她还是身体太弱,今日硬是撑着去了一趟正殿,怕是这会子早就撑不住了。
转身至门槛之处时,忽然听到身后很短很轻的一声,似梦呓一般。
“真的,累了。”
————TBC————
os:
1.我知道很久没更,主要是,我也,累了😂
2.终于赶上了一把lofter热乎的功能设置了一个彩蛋😂而且是挺大一个蛋。不过大家随意啊,写了惨鸟一小段。看不看都一点不耽误正文~
3.大鹅,麻麻觉得,你要完了。
4.女鹅,再挺挺,不要那么轻易就原谅大鹅…
给我留言吧!红心蓝手!
【琉璃/初遇】堇荼如饴08
【琉璃/初遇】
————————我来了,我很惭愧————————
————还是很难受,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 很想给他们一人一刀,来个痛快吧 ——
堇荼如饴08
01.
他终究还是走了。
她不敢开口,甚至不敢睁眼。只能将头略略偏转,任凭眼泪...
【琉璃/初遇】
————————我来了,我很惭愧————————
————还是很难受,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 很想给他们一人一刀,来个痛快吧 ——
堇荼如饴08
01.
他终究还是走了。
她不敢开口,甚至不敢睁眼。只能将头略略偏转,任凭眼泪从左边的眼睛,流淌过鼻梁,再渗入右边的眼睛,洇湿了鬓角的碎发。
其实早就明白的,有些问题不必开口,因为不会有答案。
从前总以为爱来得及,其实时间,已经来不及。
02.
禹司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许是月色正好,许是晚风微凉,又许是,糊里糊涂迷了路。总之,他并不是故意来看褚璇玑。
他没有担心她,一点也没有。
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转角往这边望的时候,却发现黛色的瓦砖上映着一片阴影,小小的一团,就印在皎白的月色下,形成了一块完整的形状。他愣了愣,不再往前,将自己藏在了转角的阴影里。
那是璇玑,安安静静的璇玑。
她就靠坐在门槛之上,斜倚着篆花的门扇,双手环抱着蜷起的膝盖。浅蓝色的中衣,海藻般的乌发,连眼睛都不眨动一下。月光顺着她目之所及的方向,一泻而下,正好洒在她微微扬起的下颌线上,勾勒出一道浅银色的光芒。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璇玑,安静得像书室里经年未展开的画,蒙上了一层洗尘,不再盼望有人前来开启。
她在怀念她的师兄,或者,思念少阳。
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03.
两人再次相见,是在离泽宫的面具房。从他重掌离泽宫后,便不再要求弟子佩戴面具,身份既被揭穿,限制已无意义。于是将所有面具收归于此,整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式样的面具,光影一折,莫名有些骇人。
房间里没有桌椅,只有极高的铜架和几个散落在地的蒲团。
他刚刚跨入门槛,便见地上稻草蒲团上卧着一个粉蓝色的身影。面具房阴冷无光,她蜷着身体,细密的长发铺了一地。
他的心,瞬间就被揪紧了。
这样冷的砖瓦地,不知道她究竟睡了多久。
下意识就走近了她,单手垫在她后颈……未待全然发力,那小姑娘却动了一下,眼皮上浅浅的皱褶层层叠叠,吓得他赶紧抽回了手,站了起来。小姑娘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撑着手臂爬起了身来。
他于长袖之下攥紧了想要扶住她的手,见她略略站定了自己,才缓缓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愣住——本以为那个梦中模糊的轮廓,忽然开口说话了。
第一反应竟又是咽口水,想要压住心口的闷胀。
“司……司凤……”
一句名字念得结结巴巴。
他心绪亦难平,只得避开她目光,走过她的身侧,驻足在面具前,又道:
“这里是离泽宫禁地,别睡在这里。”
还有,不要睡在短光的房间,更不要睡在阴凉的地板上。
会生病……
也会……心疼……
小姑娘自然不知这些,只是双手抓着自己泛潮的裙角,木木然不知该答哪句。
“我已和小银花言明关闭密室,所以你也不必……做些无谓的事……”他仍没有看她,只是目光扫过眼前的面具,一个挨着一个。
璇玑厘清思绪,似是隐忍良久,发出的声音强压着颤,“无谓的事……是…什么?”
他略皱了皱眉心,莫名燃起一丝气恼,她总是这般的,后知后觉,甚至,无知无觉。
“没什么。”冷冷一句。
小姑娘略略出神,在他的身后站着不敢向前,只是透过房内微弱的光息去描摹他的轮廓……他瘦了一些,长袍肩骨凸起的地方绣了赤金色的云纹,后颈处垫着纯白色的绸,发冠上的翡翠通透,散出一道柔柔的光泽。她就这般痴痴地望着,甚至不敢垮出一步绕过他身侧,去望一望他的面庞。
“司凤……”下意识地,就唤出了他的名字。
他目光一热,压住心头酸涩,回过头来与她对面而立。
炽热的目光里含着泪,屏住了呼吸望入了他的……就在这一刻,小姑娘几乎要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司凤…我错了……真的错了……柳大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也……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是我不好……是我伤了你……”
“……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
铺天盖地的回忆如飓风般席卷而来,裹挟着那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于心口深处划下一道又一道伤痕。离泽宫宫门前刀剑相割,魔域煞气中朱雀瓶之伤,少阳秘境中当胸一剑……还有那句,动心彻骨的——“禹司凤,我后悔认识了你,后悔和你在一起的一切……”
那些伤痕,从未因时间的过去而褪色分毫,甚至时至今日,仍让人心痛如绞,午夜梦回,大汗淋漓。
他只是不明白。那个就连囚禁他之时,都还会亲手做一碗生滚鱼片肉喂给她的女孩儿,怎么就会因为旁人所谓的“人妖殊途”,斩断了从前的情谊万千,对他痛下杀手呢?
他要如何……信她的真心。
更何况,她本就……没有心。
空气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室壁上水汽凝结的声音。
她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宣判。
“回去吧……”遥远地仿佛从天际传来,“泽宫气候迥异,又是妖族聚集之地,想来不适合你。早些回去吧,无谓在这里荒废……”
心口大石,终于落下。只是砸下来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心口的碎裂之声,接着就是血液喷涌四溢,几乎填满了胸腔。
“司凤……我不走。这里很好,我留下来照顾你……我不走……”
“这里不适合你。你爹,你姐姐,都在少阳等你,你这样留在离泽宫,他们会担心。”
“我会传信回去,我不会让他们担心。司凤,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帮你恢复,我还要帮你解开情人咒……”
情。人。咒。
三字贯穿肺腑。
他没想过柳易欢会把情人咒的事也一并告诉她,只是听着她口中说出这三个字,便觉得手臂处青色的叶脉隐隐作痛,连喉头都泛起苦味。
“褚璇玑,回去。”
小姑娘强忍的眼泪终于喷了出来,洋洋洒洒沾湿了脸,薄唇半启,坚定道,“不走,死也不走。”
“你不走,死的人只会是我。”
……
诧然,沉寂。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松开了紧攥着的他的衣袖,她只是知道,那种轰鸣声又来了。轰轰隆隆地在脑中炸裂,几乎教人发狂……
她明明那么努力让他活,可他为什么说,他会死。
04.
她依然无法睡着,一夜一夜数星星。
亭奴不再给她安神药,她也没有勉强。反正累极了总会睡过去,或者说,晕过去。人事不知,梦魇不再,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会“睡着”的地方,就像上一次,她进面具房的时候明明是傍晚,再醒来走出来的时候,却是晌午了。
她怕机灵的腾蛇发现端倪,于是不再乱跑,只在房间近处活动,免得自己昏睡过去,害得大家手忙脚乱。
所以那日碰到离泽宫的弟子操练,实属偶然。
她去离泽宫的水溪边浣衣,刚好路过校场,碰到了弟子们正在练剑。那些弟子应是年岁尚轻,站在最前处的最大,也不过十二三岁光景,稚嫩面庞被日头晒得通红。
她忽然不再着急去水溪边,反而是坐在一旁光滑的大石头之上,定睛瞧着他们。
她想,司凤小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在日头下一遍遍练习着剑诀。他功夫那样好,肯定很刻苦,可是被日头晒了那么多年,为何脸还是白白的呢?
这样想着,想着,竟是扑哧,笑出了声。
远处一声惊呼,“谁?谁在那?”
璇玑讪然,躲自是躲不过的,只得抖了抖沾沙的裙摆,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眼前一帮小孩子,眼睛瞪得溜圆瞧着她。她也尴尬,手指抚着额角不知接哪句,还是那年岁稍大的弟子抢先道,“你是不是,教我们耍剑的师傅?!”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随之点点头,似是相信了这推测。她骑虎难下,没点头也没否认,那些小弟子却商量好一般又排好了队列,练习了起来。
只好,依葫芦画瓢。
“嗯……腰要直一点,从丹田处发力。嗯,很好。”
“左手抬高,右膝再往下,这样稳一些吧?”
“好,再坚持一下……”
她从未当过师傅,从前在少阳之时,她常常偷懒,于是常常挨罚。她那个时候就想,若有一日她能当师傅,便不会责罚徒弟,反而会很耐心地教导他们,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是套很简单的剑谱,劈刺、点撩、抹穿、挑提,于她而言,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可待到中场休息时,却已是汗流浃背,领口都泛起了潮。
最大的弟子捧了个陶碗过来,“师傅,你喝这个,是酸梅汁哦!”小孩子眼睛亮亮的,额上汗水没退,还记得先捧给她。
她眉眼含笑,用衣袖帮小孩子拂去额角细汗,道,“多谢。”
小弟子嘿嘿傻笑,自己又去捧了一碗,跑过来坐在地上咕嘟咕嘟。她亦跟着,抬手饮了一口。
谁料那小弟子却呛着了,一口汁水喷了出来,咳咳咳个不停。她忙落下碗,去拍拍小孩子的背脊。小弟子缓过来,惊诧地望着她道,“师傅!这么酸,你怎么喝下去的!”
她一愣。
那小弟子将碗中剩下的一并倒在了地上,一边啧啧道,“太酸了太酸了!”
她还是有些愣,低头望着自己碗中剩下的,若有所思。
再抬头又对上小弟子不解的眸色,于是轻轻笑道,“我喜欢酸的,你若觉得酸,去取些旁的喝吧。”
小弟子眨眨眼,点了点头。
……
从校场回来时,天已黑透。
她觉得很高兴,好像是她来了离泽宫这么久,最高兴的一日。
腾蛇跑来给她送糕点,一块一块做成了桃花形状,浅粉颜色的花瓣上还有红艳的蕊。她不免惊奇,道,“这哪里来的,好好看。”
腾蛇咋舌,一边抢了块糕点咬了一大口,道,“管它呢,在膳房拿的,没写名字,就是我的!”
他无拘无束惯了,离泽宫饮食与外界大有不同,想来,也是委屈了。
“愣着干吗,吃呀!”往她嘴里塞了一块。
“怎么样?好吃吗?甜不甜?”紫衣金发的少年双眉挑动,一副神气的样子。
小姑娘轻轻咬着那糕点,细细感受,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05.
转日,璇玑又跑去校场。她想给自己找些事情,有些事情做,便不会一直想着司凤。
可是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师傅在了。站在最前处的仍是昨日那位弟子,似是在受罚,稚嫩的双臂举着水桶,扎着马步,腿都在打着哆嗦。
她本能地就想上前去,却是被一双手牢牢拽了一把。小姑娘一愣,随即道,“柳大哥。”
老金翅鸟也没应她,只是上下端详了她一番,道,“你少往前凑,那小娃子还能少受点罚。”
小姑娘更懵了,皱着眉眼瞧着他。
柳易欢受不住她这样盯看,忙转过了身去,边走边扬了扬手,道,“我可不管你们的事,剪不断理还乱。走了!”
既如此,璇玑只得又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仔细想了想柳易欢的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大抵是司凤不满意她去教授剑术,所以才惩罚了那个弟子。
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那个小少年。
褚璇玑从来不是个能闲住的人,她听离泽宫的人闲话,说司凤已经开始重掌宫内事务,还到正殿上议事呢。
她忽然就有些好奇,于是团了个咒跑去殿堂上偷看。赤色长袍的司凤真好看,额间有若隐若现的红色的钿纹,衣襟处还有金属的扣章。可是,他似乎还是未能大好。不过站了一会儿,额角就开始冒汗,好像强撑着,才不至于弯曲了背脊。
小姑娘的担心好像这离泽宫附近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就是不肯停。
她已经无法再在膳房给他煮些吃食,于是跑出去打猎。离泽宫远山靠海,并不常有珍稀走兽,她只得跑远些,有时一消失就是两日。回来的时候便美滋滋地往膳房跑,一边说着要清炖还是爆炒,一边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给“美食”拔毛。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禹司凤几乎再没有看见过褚璇玑,只是有时会在转角处瞄到浅粉颜色的衣角,但是定睛去望的时候,却又看不见了。他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去找她,心中暗暗较着劲,赌气地想着:她的耐心,也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
腾蛇受不住离泽宫的冷清无聊,被璇玑和司凤的事搅得烦心,于是跟璇玑说了一声,便跑去市集玩了,空留璇玑一人。
好在璇玑已经不再整夜睁眼数星星,不出去的时候便在房里躺着,听着海风慢悠悠地吹。只是躺得久了,会腰酸,偶尔又头痛。中间有一日亭奴来瞧过她,她笑吟吟地看着亭奴叹气,十分费解地问她,“璇玑,你究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姑娘眉眼弯弯,眼瞳澄澈如镜湖,道,“真的没有呀。”亭奴无法,只得开了些苦药,嘱她按时服下,若是哪里觉得不对,定要立时说出来。
她还是点头说好,乖乖捧着药碗,又喝了一口。
药喝多了,饭便吃不下了。她望着碟子里红红绿绿,就是提不起食欲,每日就这样看着,看着,直到翠绿的菜叶子蔫成暗黄,只好端着盘子去菜地里,挖个土坑把剩菜埋了起来。
秋日里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又添了夜咳的毛病。一直咳咳咳地咳个不停,好在她住得偏远,即使咳上整夜,也不会吵到旁人。
那日司凤赶到的时候,璇玑正糊着一张小脸儿,一口一口呛着。腾蛇在一旁帮她顺着背,她脸都花了,裙摆上挂满了黑灰,头发似也烧到了,乱糟糟一团。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泛上一丝怒意。
哪有人大白日躲在膳房里睡觉,火势这样大,竟都没发觉,堂堂天界战神,竟连这区区凡火都躲不开。
璇玑望着司凤铁青的脸色,心知自己又闯祸了,讨好似的靠近了他。他却不领情,单手背在身后,脸转了过去。小姑娘红着眼眶踮脚又凑近了他的脖颈,用力地嗅他身上的味道。
他眉心微皱,向后撤了两步。
他嘱咐着弟子要仔细修缮,还要好好查找火点,万不可再发生类似之事。小姑娘静静听他讲完,还是止不住喉咙里的痒意,小声地咳个不停。那日她没有主动开口再与他说一句,他于是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转身,离开了那里。
他想,如果璇玑肯再同他说一次请他原谅,那他一定会心软的。
可是璇玑没有说。
他想,或者她不再说请他原谅,只是说一句,她很想他,那他也可以勉为其难。
可是璇玑也没有说。
他甚至想,哪怕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他面前再掉两滴眼泪,那他……也没什么好坚持。
可是,还是没有。
爱到深处之人,大抵都是傻子。
一个什么都不说的人,却妄想对方什么都能懂。
他怎么知道,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曾经一瞬碎裂,又是如何固执着将自己一片一片整理干净,黏合烧制成了完整形状,小心翼翼地捧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横冲直撞着一腔孤勇的小姑娘,终是为爱,变成了最怯懦的胆小鬼。
——————tbc——————
OS:大鹅凌空吃飞醋是唯一一点甜,没了。
写到中间我真的……觉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大鹅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了才珍惜呢……
我发现又有仙女在打赏, @思宇小可爱ssy @橘子妈妈 ,我在感动之余又觉得对不起你们,钱都花了连颗糖都没吃着(苦笑脸)..
我真的很想he,但是这要是H了,我感觉这世界没公理了!!我女鹅受的罪都白遭了么!!!!!!!!
【琉璃/初遇】堇荼如饴02
【琉璃/初遇】
堇荼如饴02
01.
从前的褚璇玑六识不全,没有一颗完整的心,带着一丝钝钝的可爱,每日招猫逗狗,爬树偷懒,还敢徒手去抓正在劈啪作响的鞭炮……她没有痛感,无从波澜,不会难过,干净澄澈得让人从眼瞳一下望到心底。
直到她遇见了禹司凤,小姑娘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捧着自己那颗稚嫩的心,虔诚而炽烈地团入了他的掌心,跟他说着,“只要司凤教的,我就学……”
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先生,教会了她什么是全心的付出,教会了她什么是唯一的爱恋,甚至手把手教会了她如何信任和依赖……却独独忘了教她,若有一日她最信任的人欺骗了她,她又该如何面对……
他都忘了,哪怕那是...
【琉璃/初遇】
堇荼如饴02
01.
从前的褚璇玑六识不全,没有一颗完整的心,带着一丝钝钝的可爱,每日招猫逗狗,爬树偷懒,还敢徒手去抓正在劈啪作响的鞭炮……她没有痛感,无从波澜,不会难过,干净澄澈得让人从眼瞳一下望到心底。
直到她遇见了禹司凤,小姑娘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捧着自己那颗稚嫩的心,虔诚而炽烈地团入了他的掌心,跟他说着,“只要司凤教的,我就学……”
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先生,教会了她什么是全心的付出,教会了她什么是唯一的爱恋,甚至手把手教会了她如何信任和依赖……却独独忘了教她,若有一日她最信任的人欺骗了她,她又该如何面对……
他都忘了,哪怕那是一颗坚硬冰冷的琉璃心……
也是会,碎的啊……
02.
就如同此刻的褚璇玑,站在摇晃的窗扇之前,望着一弯新月东升西移,仿佛忽然,就听到露水凝结的声音。
浅蓝色的波纹气流在掌心流窜,她略定了定神,将那抹微蓝又拢紧了些。束灵锁,可隐成一道光息,不见实形,仅通过创口锁定妖灵,她以自身力量牵制,万无一失。
只是,夜已过半,隔壁房间内昏黄的烛火,却未有一刻熄灭。
她忽感心头酸楚,缓缓阖了阖眼睫。纵是下午与他大吵一架,可只要一想到他发白的唇色,憔悴的面容,那所有的气愤和恼怒,就被心口绵延不绝的抽痛所取代,搅得她夜不成眠,只得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内灯盏未熄,随着开门的余风,又跳动起一丝火苗,正印在前方的帷幔之上,晃了一下司凤的阖着的眼眸。
她不自觉地将脚步和呼吸都放得很慢,生怕一个动作又扰醒了他,也怕,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宁静,又被骤然打翻,掀起狂风巨浪,再也停不下来。
榻上的人,额间妖纹已褪,眉头却是微微蹙起,惨白如纸的面色下,是一层又一层细密的冷汗,从额角眉梢,一直滴到下颌脖颈……
胸口一起一伏,节奏却是短进短出,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汲取这稀薄的空气,好维系这已然愈发艰难的脉息。
她忽而就慌了,唤他的名字,好像都碎在了空气中。
“司凤……”
疼痛中的金翅鸟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刻忽而捕捉到了一丝清明,最终却只是蹙紧了眉微微辗转,喉中一声低吟,彻底绞碎了褚璇玑想要硬起来的心肠。
“司凤……你哪里痛……”颤抖着手不知该去抚哪里,“哪里痛,你告诉我……”
他好像,全身都痛。
就快痛死了。
勉力挑开了他一半的衣襟,那衣襟之下,有当胸一剑的血窟窿,还有被束灵锁的气流萦绕不散的伤口,残血与脓液交织于一处,融成了一团血污,浸透了雪白的衣衫。
她的眼泪,如珍珠一般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滴在他滚烫的手背之上,氲出了一小团水汽,模糊了此刻,烛火的颜色。
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掌心一翻,那道波纹气流瞬时被牵引着,只见榻上的司凤腰间似被轻轻撬起了分毫,随之肋下一松,又软绵绵地跌回入塌中。空气中有漂浮的细微光点,刹那四散开来。
她收了收眼泪,单臂穿过他的后颈,将他轻轻抱坐了起身,靠拢在了自己的胸膛。他的身体烫的惊人,内损肺腑,外发于表,如一块烧得正炙的火炭。
若是从前,禹司凤就算是咬碎了牙,也会强压着不让璇玑有一丝担忧,可事到如今,只要想到她狠戾的神情,惨绝的话语,便真的觉得,就算是自己此刻烧成了一缕灰烬,她怕也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了吧……
磅礴的蓝色灵力自她胸口处鱼贯而出,沿着她抱住他的手臂缠绕而下,仿若一道乍起涌动的暖光,正一寸一寸,抚过他还在渗血的伤口,如温暖的海浪,包裹着他的疼痛,在那条无边幽寂的隧道尽头,燃起了一盏永不肯熄的灯火……
直到他的身体不再打颤,额前的汗水浸湿了散落的一捋发丝,璇玑才撤回了自己的灵力。仍虚弱的金翅鸟似是终于脱力睡了过去,彻底瘫倒在了璇玑的怀中。
璇玑抱着他不肯松,可手掌却抑制不住地发抖,只得狠劲儿攥了攥拳头,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儿,压住了眼前一圈一圈地晕眩。再是战力卓群也罢,这一世,她也不过是凡身肉胎,这般损耗,又能熬得了几时。
她忽然就想起司凤与他赌气时说的那句——
“你不是想我死吗?”
心头不禁苦笑一声。
她哪里想过要他死,若他肯回头不再作恶,她宁愿将自己劈了,替他去死。
从来爱到深处,都是傻子。
03.
禹司凤醒来的时候,只觉大梦一场,肋下撑裂般的疼痛已然褪去,那道始终撕扯着他的气流好像也消散了,只剩下酸胀的眼眶,和有些乏力的四肢。微微一个偏头,便感觉到额头上有微凉的帕子滑落,心中一紧,未待目光转过,却是感觉到手掌被一处温暖又握了一下。
很轻,又很重。
他本能地又闭上了眼睛,却是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身侧有一片阴影,慢慢坐起了身来,还轻轻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从他的耳侧取下了帕子,又将掌心贴在了他的额头翻覆了几次。
然后是长长的呼气声,几乎微不可闻地说着,“终于退了……”
他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她应是抻了抻腰肢,动作很轻缓,几乎听不见声音。他感受着她离开了他的榻边,随之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他缓缓张开眼眸,单手撩了撩挡在眼前的床帏,终是在晨光中看到了她的侧脸。她正拿了一块丝帕,浸在了水中,然后拧了拧,仰着头将那帕子盖在了脸上。
他望着她,忽然就笑了……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打翻,然后蔓洒了出来,再也收不回去。
本还迷糊的小姑娘擦了把脸,似是清醒了不少,她是等着他热度稍退才憩了片刻,如今摸着他额头温度已全然褪下,心头一块大石,终是落定了下来。
又洗了洗帕子想要给他擦拭发烫的掌心,再一回身,却发现他已醒了,展开的眼睫正望着她,目光盈动,流淌成河。
她一下愣了,呆站了半晌,和晨起的光束融在了一处,仿佛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咳……你,你醒了……”
榻上的人没有应她,反而是单手撑了床板,想要坐起身来。她本能地就仍下了手中的帕子,飞扑了过来,手臂一弯,揽住了他半起的身躯。
两人此刻身体相依,额头几乎相抵,空气中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咳……咳咳……”咳嗽声打破悸动。
她赶紧回了神,将他又扶了扶,靠坐在床榻,眼光却四处乱窜停不下来,脸颊染上了霞色。
他不由得浅笑,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属于他的璇玑……又回来了。
“璇……玑?”喑哑之声,似是不敢确定地又唤了唤她的名字。
她还有些呆愣,乖乖哎了一声。
话一出口,却是感觉到哪里不对,眼神停在他仍上扬的唇角之上,又慌乱地移开,一边眨眼一边道,“那个,醒了,还有没有……有没有哪里……觉得痛……”
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柔地化成了一滩水,“璇玑,我没事。你一夜都在这里吗?”
小姑娘脸色仍泛着潮红,也没答他,反而道,“饿吗?我让伙计送些吃的上来,你想吃什么?”语气倒是淡淡的,似是在强压着什么。
他却忽然来了兴致,“生滚鱼片粥,可以吗?”
她的心,漏跳一拍。他太聪明了,他知道如何让她心疼,让她心软,让她本就不够坚定的心,又一次动摇起来。
“我去问下小二是否能做……”她应了应,随之起身。
身后悠悠一句传来,“璇玑,我想吃你做的。”
……
对他,她能有什么办法。
……
司凤听着她哒哒哒的脚步之声,穿过了走廊,又踏下了台阶,那脚步声很轻快,又有些焦急,他想着她的神情,似乎就觉得心都热了。
这样的璇玑,让他如何能不疼惜呢。
他只想这一世,护她周全,哪怕她误会于他,怨恨于他,他也在所不惜。他要褚璇玑,彻彻底底脱离魔煞星的身份,安安稳稳地,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
不一会,又听到那哒哒哒地脚步声又近了。
入了房门,似是有些犹豫,最终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话说了一半,却是盯看着他,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司凤也望着她,看着她闪动的眸子,浅浅笑了笑,“你要去哪?”
“只一小会儿,你可以……自己呆着吗?”她其实斟酌了许久,连这句话说出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烫口。她害怕说得重了,让司凤不痛快,这好不容易才唤回的些许温存即刻就散了,可又怕什么都不说,他会再一次跑走,让她见不到他……
她面前的人似是有些迷茫,望着她不曾回应。她于是又定了定神,道,“回少阳以后,我会求爹爹他们原谅你。如果爹爹他们罚你关明霞洞,我就陪你一起关。如果……如果他们不肯原谅你……”
“如果他们不肯原谅我,一定要杀了我,你会如何?”
他的内心忽然一翻,却好像捕捉到了一丝机会,他赌璇玑还是不忍送他去死,以此为由,便能离开这里,解决元朗和四把灵匙之事……
“那我就陪你去死……”
……
陡然三尺冰。
他一愣,好像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的回答。她说得明明很轻,却如一记重锤,狠狠敲落在他的心坎儿,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所以,别逃…等我回来……”
是肯定,也是哀求。
04.
璇玑离开了客栈就唤了定坤腾空而起,不过没有飞出多远便觉得眼前发飘,续不上力,只得收了蓝剑,脚又落在了地上。
想来,这般损耗,还是需要时间才能恢复。客栈里的伙计说店中偏远,故而很少存放活鱼,不过还是指了路给她,从客栈东行三十里,有一处河塘,应是可以捕到新鲜的活鱼。
她于是,走到了这里。
……
客栈的伙计眼见着那个着蓝衣的小姑娘蹦跳着跑了回来,手中拎着的鱼篼正滴滴答答淌着水,入了门便朝内一丢,道,“帮我拿到厨房去可好?”
她似是很高兴,单手提着裙摆哒哒哒地跑上了楼去。伙计被她的笑脸感染,私心里觉得这对小夫妻定是私奔至此,有情饮水饱,大抵就是这般。
不出片刻,却是又看到那小姑娘慌乱而出,在楼梯上险些跌了下来,扑过来狠劲儿抓住他的前臂……
“楼上!楼上的人去哪了!”她说得急迫,一张脸涨得通红,抓着店小二的手不肯松开。
伙计被她吓得结结巴巴,道,“小娘子……真的……真的未曾看到你的小相公……我一直在一楼……未见一人离开啊!”
璇玑的心,仿佛又被丢进了滚油之中。她不过离开了片刻,就片刻……她的司凤,又不见了……
她害怕,害怕有人来抓走了司凤,是离泽宫的人?是天墟堂的人?还是……少阳的人……
她只觉得胸膛好像空了,那颗心好像一路跳到了她的喉咙,堵在了那处,倒腾地她想把这颗心直接呕出,背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明明看到了的,那房间之内,有一片金色的羽毛,落在了敞开窗扇的一角,闪着耀眼的,璀璨的光……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
待到禹司凤被褚璇玑拖拽回客栈的时候,夜色已深。
他低估了束灵锁留下的伤,也低估了璇玑追上来的速度,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或是解释的机会,便将他捆了,直接拖回了客栈。这一次,她不再用束灵锁。而是用了一根麻绳,将他环身捆住,似是在宣泄着自己,已然迸发的怒意。
……
“咣当……”
是他被她扔置于榻上的声响……
他被她震得眼冒金星,过了半晌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唤了一声,“璇玑……”
没有回应。
“璇玑……你给我一点时间,待我处理好一切,我一定回来,和你好好解释这一切……”他说得恳切,字字句句,透着浓的化不开的感情。
她仍不回答。
盯看着他的脸,没有一丝波澜,脸色已显出灰白,连瞳仁的光彩都被夺了去,空洞的仿佛一个深渊。
他忽然就怕了。
“璇……玑?”
他忽而感觉到手中一紧,再次定睛,就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寒凉的刀刃儿正抵在她的心口,已然将胸口处的衣衫刺破。
她的双手,牢牢握着他的,正在用力将那匕首向自己心脏的方向推。
他心下大骇,难以挣脱,双方角力之间,只听她低低一句。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杀了我,随时可以离开。”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褚璇玑,仿佛天地寂然,万物失色,只剩那柄利刃的寒光,划过了她乌黑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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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初遇】堇荼如饴Side B(熬糖成精第二弹)
【琉璃/初遇】
堇荼如饴Side B(熬糖成精第二弹)
《喜欢的人》
01.
璇玑觉得,金光闪闪的太子殿下,最近有些——不对劲。
可怎么个不对法儿,她说不上来。
她在天界没什么相熟的人,柳大哥显然和司凤更要好,那个罗喉,看上去有点凶。小姑娘左思右想,只好跑去问也不怎么靠谱的腾蛇神君。
进殿的时候,小神君正在吃葡萄,见了她来,扑腾一下站起身来眉开眼笑迎了她坐下。小璇玑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明白,听得小蛇神君云里雾里。
“所以……小厨子怎么...
【琉璃/初遇】
堇荼如饴Side B(熬糖成精第二弹)
《喜欢的人》
01.
璇玑觉得,金光闪闪的太子殿下,最近有些——不对劲。
可怎么个不对法儿,她说不上来。
她在天界没什么相熟的人,柳大哥显然和司凤更要好,那个罗喉,看上去有点凶。小姑娘左思右想,只好跑去问也不怎么靠谱的腾蛇神君。
进殿的时候,小神君正在吃葡萄,见了她来,扑腾一下站起身来眉开眼笑迎了她坐下。小璇玑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明白,听得小蛇神君云里雾里。
“所以……小厨子怎么你了啊?没给你做饭吃?”
小姑娘扁了扁嘴,双手拄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那……他罚你了?罚你抄书?关你禁闭?还是,不让你出去玩儿?”
小姑娘眨了眨眼,似是在回忆,末了又摇头。
这下轮到腾蛇发懵了,璇玑自醒了以后,一直懵懵懂懂,除了吃饭、睡觉、日常嬉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她发愁的事。更何况,那个小厨子,应是疼她都来不及。
试探一句,“所以,小厨子,对你不好了?”
小姑娘一怔。
“他没有对我不好的……我只是觉得……”
小姑娘叹口气,“他有点不开心。”
“……”
02.
察言观色这种事,璇玑并不擅长。可若是仔细回想的话,变化还要追溯到打赌摘桃子的事。
那日璇玑醒时,难得身侧的司凤还在睡着。她极少在自己醒来时还能见到司凤,他要去朝堂处理公务,她又时常睡到日上三竿,所以那日她睁开眼看到司凤墨色的如黑蝴蝶一般的睫毛时,着实还惊讶了一小下。
他可真好看。
璇玑默默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蹑手蹑脚爬起来时,司凤还是没有完全醒来,只是将虚圈着她皓腕的手略松了松,她便从空隙中抽出小手来。他总是如此的,若她嫌热不肯蜷在他怀中,他便定是要握着她的手腕直至天明,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
小姑娘偏过头望着他,面颊白白的,呼吸浅浅的,身上凉凉的,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她于是把动作放得更缓,离开床榻时,还回身帮他覆了覆羽被。
小姑娘记忆空空,所有动作皆出自本心,澄澈透明的一眼见底。她总是想着,司凤待她,是极好极好的,投桃报李,自然,她也要对他好的。
柳易欢来找司凤时,小姑娘撑开了手臂拦在门前。柳易欢问她因由,她便急急做出噤声的手势,又双手合拢垫于面颊一侧,比划出司凤还在睡觉的意思。
老金翅鸟只见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慌里慌张动作不停,着实是可爱至极。
不自觉心道:难怪那个小凤凰痴傻成这般。
一直引至旁侧,柳易欢才敢又开口,“那个,小凤凰还没睡醒吗?”
璇玑亮着眼睛,点了点头。
老金翅鸟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清了清喉咙,“昨晚你们俩……”
璇玑歪着脑袋,问,“我们俩?”
柳易欢哈哈一笑,露出不可言说之态,绕着璇玑好几圈,又道,“没……没什么……”
小姑娘耸耸肩,又问,“柳大哥,你找司凤,是有什么事吗?”
柳易欢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过来看看你们……”老鸟怏怏,总不能说是昨日惹了那只小凤凰不快,怕捅出什么娄子吧。不过此刻的璇玑神采奕奕,面色红润,想来应是无碍。
“璇玑丫头,柳大哥正好,有事想问你……”
“柳大哥你说呀。”
“你这个……这个,对我们小凤凰,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十生十世都没求得个圆满,如今眼前的这份宁静美好,直教身旁的人都跟着战战兢兢,总想努力再填上一把柴,才算是真得一个圆满。
小姑娘转了转眼珠,“怎么……想的?”
“是啊!”柳易欢道,“比如你,喜不喜欢我们小凤凰?”
依着司凤的性格,闷葫芦一个,怕是这神途漫漫,哪怕要他炼化了自己去换眼前的小姑娘平安,他也甘之如饴。可是柳易欢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傻小子,还是很想,和他的姑娘,有一次真正的天长地久。
“喜欢……”璇玑垂着眼睫,声音也轻,不待柳易欢欣喜雀跃,便又接了一句——
“是什么?”
柳易欢直觉头大,一抬眼又见到小姑娘懵懂求知的目光,正盯看着他,似要求得一个答案。
“柳大哥,璇玑。”
“司凤!”
小姑娘一见那身形,便不自觉地又雀跃起来,一蹦一跳至他身旁,乖顺地扯住他袖口,“司凤,你醒了呀?”
天子殿下唇角轻扬,似是还未睡饱,疲态尽显,却是沿着她扯住袖口的方向,轻轻握了她手掌一下,算是回应。
“柳大哥,你怎么过来了?”礼貌而谦和。
柳易欢黯然,不知刚刚的对话他听到多少,只是见眼前情形,应是,没听到吧?
“小凤凰,面色不太好,可是太累了?不去正殿吗?”
“是…我无碍的,今日休沐,所以睡得晚了些,让柳大哥见笑了……”
柳易欢忙摆手,“哪有哪有,我闲着无事来看看你们。这小丫头,怕吵到你睡觉呢,才把我带这边来了。既无事,我便走了,得空再来看你们!”
03.
柳易欢走后,整座殿宇又恢复了宁静。
小姑娘笑盈盈的,一边将桌上的碗碟排好,一边偷偷咽口水,“司凤,我们吃饭吧,我好饿呀!”
“饿了怎么不先吃,都这个时辰了……”
“我想等你一起嘛,平日里我睡醒你都出去了,我都是一个人吃饭的……”小姑娘将笼屉内的包子咬在口中,含含混混说道。
禹司凤心口一涩,转而又有些暖,“所以……璇玑想,我陪你一起吃饭吗?”
小姑娘单手抓着糕饼,眯着眼睛,大咧咧道,“那自然呀!”
他亦笑了,抬手帮她抹了抹唇角,“好,我知道了,以后,我都陪璇玑一起吃饭……”
小姑娘口中肉包还未完全咽下,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今日…”
司凤也不急,抬眸望着她,目光如水般温柔。
“嗯…就是今日,柳大哥问了我一个问题。”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睫毛似是长了翅膀,直往禹司凤心里飞。
“什么问题呢?”他问。
“就……柳大哥问我,喜不喜欢司凤……”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并无丝毫凝滞,就仿似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豁然将司凤拽回到从前数年,他问她究竟该以何身份与她回少阳,小姑娘卷弄着他额前头发,认认真真道,“不是师弟,那,是道友?”
他花了十生十世的时间去等她,却在她终于领悟爱为何物时,亲手弄碎了她。
他从不敢奢求更多,她还能回来,还肯回来,对他而言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可此刻,那句话却像一双苍劲的大手将他整颗心攥了起来,恐慌,却又期待。
“司凤……”她清亮的声音拉回他纷乱思绪。
“喜欢……是什么呀?”
——该是,什么呢?
是生辰日捧着的寿糕,是素帕里藏着的果干,是颤抖着抚过伤口的手,还是燃起过的心灯又消散成光点。
是风铃树下,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是旧客栈,肩膀被穿透的狰狞伤口,还是离泽宫,她踯躅着,忏悔着,却再也跨不过的那道门阶……
她被永远留在了那场大雪纷飞里,再未窥见一丝春日芳菲。
所以……
还喜欢吗?
“……司凤?”
一句醒神,小姑娘正盯看着她,眉间细细蹙起,似是要不高兴他的心不在焉。可目光一触,澄澈眼瞳好像又染了光,眼尾一闪,似是在笑了。
“喜欢…”他慢慢道,“便是满心满眼,都只那一人而已。”
“想要给她你能给她的全部,想要占据她全部的思绪和情感,想要把她护在手心里再也不受一点风吹雨打……可又怕,给她的不是她想要,怕这独占会勉强她,怕……她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那是禹司凤最漫长无际的告白,小心而虔诚,十世浮沉,百年飘零,将每一寸的心事碾成岁月的茧,却又在每一次向她靠近时迫不及待地剖出血肉。
小姑娘扁扁嘴,“司凤,我不明白…”
他的心口忽然针刺般的疼,所有回忆如风刃狠狠刮过。
“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很复杂的事,你不明白,这不怪你…”
“那我……”
“我可不可以,不喜欢?”
“……”
她仍是懵懂的,小心翼翼说出这句之时,还有小女孩的胆怯和骄矜,像是预先知道了那颗糖不该属于自己,却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再问一问。
可不可以,不喜欢。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说要教她的,教她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他说不难的,就像剑术和咒法,循序渐进,只要有耐心,就一定可以学会。
所以她学会了喜欢,学会了理解所有喜欢背后的谎言和欺骗,也学会了耐心,学会了如何在孤独和绝望中无穷无尽地等待。
她曾学会过,却再也不想了。
她不想,再喜欢他。
……
“可……以吗?”
她轻轻开口,好像从未见过司凤如此模样,他的眸色很深,似结了冰,连带他墨色的睫毛,都一并沾染上冷霜。
她觉得有些怕,心口一抽一抽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又犯了错。
他的心止不住颤抖,胸口处那片叶脉似无形的钝刀,手掌在宽袖中攥了又攥。
“自然,可以。”他的睫毛化开,脸色苍白,可笑容仍是温和的。
“璇玑不想喜欢,便不喜欢罢。”
“真的吗?”小姑娘如释重负,乌亮亮的眼睛闪着星星。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颔首。
可以的,只要你快乐,什么都可以。
04.
“什么???!!!”
紫衣金发的小神君声音太大,震的璇玑缩了缩脖子,一只手捂住半边耳朵。
“腾蛇,你声音好大,吓我一跳!”
“所以,所以,你,你就……”
“你说你不喜欢小厨子了,是吗?”
小姑娘眼睛打转儿,似是在回忆,然后郑重其事点点头,嗯了一声。
“所以,小厨子就什么也没说?”
“他说了呀,他说我可以不喜欢他的,一点都没有生气。”她说的十分认真,一边回忆了当时情形,又补充似的点了点头。
腾蛇直觉,一个头,两个大。
“臭小娘,你可能还是不会看人生不生气…”小神君叹气。
“我会的…”璇玑也跟着叹气,“我知道司凤最近不开心了,他可能生我气了。”
腾蛇心道,怕这次,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司凤拼了命地想要补偿她,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那样爱着的人,听到对方亲口说出“我不喜欢你”的词句,又该是怎样的心碎。
说话的间隙,却是门声响动,柳易欢一进门,捉到一只神色复杂的小蛇神君,和一只唉声叹气的小璇玑。
“哟,平日里最高兴的两个,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璇玑站起身道,“柳大哥。”
“怎么啦小璇玑,谁惹你不高兴啦?跟柳大哥说,柳大哥给你撑腰。”
腾蛇在一旁白他一眼,“啧,罪魁祸首,你给我出来!”
……
待到两人再进屋时,小姑娘趴在案桌前,双手叠在下巴下面,仍在长吁短叹。
腾蛇用肩膀推了推柳易欢,“你惹出的乱子,你解决。”
柳易欢怏怏,谁能想到,本想为他小两口填上一把柴,谁料火势太猛,把人给烧着了。
“那个,小璇玑啊,咳咳……”
小姑娘乖乖坐起身来,“柳大哥。”
“嗯。其实柳大哥觉得呢,小凤凰也未必是生你的气……”
小姑娘眼神一亮,“真的吗?”
可随即又失落了起来,“不是的,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才会不开心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害了病。你想呀,你生病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不开心啊?”
小姑娘“啊”了一声。
柳易欢道,“其实小凤凰没有和你讲全,喜欢上一个人啊,是一种病。很罕见的,若是害了这种病症,便会心神不宁,食难下咽,夜不成眠。若换做你,你还会觉得开心吗?”
小姑娘认认真真听完,鼻尖儿汗津津的,若有所思道,“司凤说喜欢一个人,是这世间最难的事…竟会这样吗?”
“正是。”
“那怎么办?”小姑娘忽然急迫起来,一步上前,急急拉住柳易欢手臂。
“我在书上看过,害了‘喜欢症’的人,必要对方也同样喜欢他,那样,这症状便能缓解,天长日久,病自然也就好了…”
“必要,对方也喜欢他?”
柳易欢点头。
小姑娘猛地一抬头,眼睛都睁圆了,“柳大哥,你来喜欢司凤,你喜欢他,把他医好!”
柳易欢一个茶水差点喷出来,“这,这,这不行!!!”
腾蛇站在一旁看热闹。
“为何不行?你不是很疼司凤的吗?他现在都病了,你怎么不管他!”小姑娘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
“小凤凰喜欢的又不是我”,柳易欢道,“他喜欢的是你呀,璇玑丫头。”
此话一出,却似是真真触到了小姑娘的痛处,身子不自觉向后退,眼底艳色忽然猝不及防地化开。
“柳大哥,我……可是我那日说……说……”
说……不要喜欢司凤……
她的眼睛在道歉,连唇角都写着内疚。
一旁的腾蛇坐不住,“臭小娘,你别难受。其实,这病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小姑娘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襟,茫然而无措。
“可是”,她的声音极轻,一字一句有些发颤,“我想医好司凤。”
“我应该,怎么做呢?”她问的虔诚,小心翼翼的,眼底染了红。
柳易欢微笑,“喜欢一个人,便先学着做让对方欢喜的事。”
“让司凤,欢喜的事吗?”
柳易欢颔首,“若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做,便把你自己和小凤凰调换过来,倘若自己能觉得能够开心的事,那司凤,也必会欢喜。”
小姑娘停了片刻,若有所思,忽然又昂起头,懵懂的似藏了星星,认真点了点头。
05.
禹司凤从正殿归来之时,正见璇玑蜷成小小的一团儿缩在玉阶上,双手抱着膝盖,乌发如瀑,粉蓝色的衣裙覆住鞋尖儿,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应是,睡着了吧…
他自觉将脚步放得更轻,俯下身去,想要把她横抱而起。不料小姑娘却醒了,踉踉跄跄站不稳,直往他怀里倒。
他半搂住她腰身,她的小脑袋很自然地贴在他颈窝,含混道,“司凤,司凤…”
他直觉颈间一片酥麻,小姑娘温热的鼻息拨乱他心跳。
“嗯…怎么在这睡着了,冷不冷?”
小姑娘半眯着眼,似是终于清醒过来,手却不松,顺着他肋下环住了他。
他一愣。
小姑娘道,“司凤,我抱抱你。”
司凤,“?”
……
推开殿门,房内已有饭菜香气,白釉色的碗碟盖着,簇着热闹。
她笑眯眯地拉他坐下,将竹箸递到他手心,“司凤,吃饭。”
他更加摸不着头脑,望着面前一桌珍馐,不自觉发愣。
小姑娘歪着头,面露忧色,脸却贴他越来越近。
“……司凤……”
他一回神,恍惚间手中的竹箸脱落,发出一声脆响。
随即就是小姑娘俯下了身去,他立时将自己的手垫在靠近她桌檐的地方,唯恐她起身时撞到桌角。耳里却恍然钻入一声叹息,很短很轻。
“我去,再取一副来罢。”他道。
“司凤”,她拉住他宽长的袖摆,“你坐。”
“……”
“我喂你。”
……
一切幡然倒放,将所有难眠的夜晚幻出漫长的根须,将苦痛化成晶莹剔透的砂砾,烙在骨骼中,长在血肉里,成为了风,成为了时间,成为了指尖的红尘,埋入回忆的光。
他想起从前的璇玑也曾端着一碗醒酒汤跑过回廊,亮着眼睛对他说,“司凤,我喂你。”
他想起从前的璇玑也曾额角鼻尖染着余灰,捧着一碗鱼片粥,红着眼睛问他,“司凤,好喝吗?”
他想起太多太多的从前,与眼前的这个人缓缓交叠,叠出那个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过分毫,那个只要对方是他,便是要中门大开,即使全身破绽也从不要对他设一点点防备的——褚璇玑。
回忆如锥,刺痛双眸。
小姑娘仍手捧着瓷碗,却眼见着那人忽然就红了眼眶,慌乱而无措齐齐奔来,耳畔又响起柳易欢跟她说的那句,司凤害了病症,心神不宁,食难下咽,夜不成眠……
那该是会,多难受啊……
“司凤”,她的声音很软,“我知你没有食欲,可是这个,真的很好吃哦。你尝尝看,好不好?就一口,啊……”
“……”
“好吃吗?”似是满意自己终于喂给他,又藏了一点点小小的期盼。
他浅浅笑,点了点头。
小姑娘登时高兴起来,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笑弯了眉眼,“我就说好吃吧,司凤。我没骗你吧!你再吃点,张嘴,啊……”
……
他自然,能捕捉到她的不对劲。
就如此刻,身侧的小姑娘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一手还在研墨,困得直打瞌睡。他不止一次跟她说让她先去睡,可她就是不肯应。
他只好无奈道,“我批好了,去睡吧。”
小姑娘揉揉眼睛,一边跪坐起身,轻轻揉捏他手腕,“批好了吗,司凤?累不累?”
他心上的那个缺口,好像在被一点一点地填满。
两人平卧于榻,小姑娘思绪飘飘然。她按照柳易欢告诉她的话,若是不知该怎么做,便把自己和司凤调换过来,倘若自己能觉得开心的事,那司凤,也必会欢喜。
她想到的不多——
她喜欢司凤抱她,同她吃饭,还有,一直陪着她。
“司凤。”夜色昏昏,她轻轻唤他。
他侧过头,垂眸望她眼睛。
“今日,有欢喜一点吗?”
他抬手摸了摸她耳垂,“所以,璇玑今日这般,是为了让我欢喜吗?”
小姑娘有些困倦地阖上眼眸,复又睁开,认认真真点头。
他眉眼温柔,道,“不必如此的,璇玑,我亦,未有不顺心之事。”
“你骗人!”她忽而激动起来,扑腾着支起身子,俯身瞪着他。
“司凤,你生病了,所以一直都不开心,我都知道了。”
司凤愣了。
小姑娘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底发颤,又道,“是我太笨了…所以,你什么都不想同我讲……”
她在……难过……
那是禹司凤自她聚魂归来后第一次捕捉到她有这样的情绪,强烈又直白,卑微又脆弱,直教……整颗心都被揪紧……
小姑娘趴伏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司凤。我不知道,若我不喜欢你的话,你就会生病,会一直不开心,都是我的错……”
禹司凤蹙着眉,心疼地拍着她后背,慢慢道,“是谁同你讲这些话?柳大哥吗?”
小姑娘窝在他怀里,他看不见她神情,只是感觉到那怀里的小人儿又有些发颤。
“璇玑,那是柳大哥逗你的,我很好,没有生病,其实喜欢或是不喜欢,并没那么要紧。你不要自责,更不要…难过……”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宽慰于她,她那么真诚地,迫切地想要他开心一点。
就像从前,抱住他,吻上他唇角不想要他离开……
她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撑住床榻,背身坐了起来。仍是环抱着膝盖,落下的阴影正好覆住他的眼睛。
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不好……”
他几乎怔住。
“司凤,我知道我很笨,什么都做不好。可是,这一次,我会努力的,不会偷懒,会很努力很努力……你可以,相信我吗?”
因为那是有关于你,所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那是禹司凤久违了的褚璇玑,执炬迎风般的炽烈,遮住自卑脆弱的哀恸,为着他勇敢而无畏,像要将自己燃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她的眼瞳是湿的,血液发烫,回过眸,想要听他的答案。
忽而,有一抹冰凉,封住了她颤抖的唇。
那是一种曼妙的滋味,酥酥麻麻漫过整个身躯,她想要靠他更近,如久旱的沙漠终遇甘霖,她本能地想要攫取,强烈的窒息感胀满了心脏。
“璇玑……”他终于不舍地轻松开她,“我相信你。”
相信你会喜欢我,像从前那般。
不管多久,不论多难,只要你肯回头,我一直都在。
……
她已累了,缩在他怀里昏昏近睡。
“司凤……”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嗯……”
“…教我吧……”嗫嚅一句,已有些含混不清。
他微微一愣,又紧了紧抱她的手臂,柔声哄道,“教…什么?”
胸口的小人儿,不答话了,呼吸渐匀,似是睡着了。
他于是兀自笑了笑,放任自己思绪,慢慢沉下。
直到,一声嘤咛钻入耳膜。
“教我,喜欢你…”
万籁寂寂,她轻声说道。
————————————
好久不见,感谢等待。
哈哈,先写个甜的,找回点感觉。好久没写了,久到好多姐妹都出坑了。
不过没关系,期待下个坑再相遇呢。
堇荼和若失都会写完的,需要大家的鼓励,来吧来吧。
【琉璃/初遇】堇荼如饴11
【琉璃/初遇】
[您们一直等的,我女鹅~再会了~]
[先哭为敬]
堇荼如饴11
01.
天界的腾蛇神君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妖魔鬼怪打过杀过,轮回泅渡经过历过,凡人寿术的数十载,于他漫长无涯的神途相比,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就是这样的腾蛇神君,在此刻——在璇玑倒在他的身后,吐出的血将身底半幅土地都浸透了的时刻——慌得四肢打架,眼前模糊,甚至只消一瞬,就能彻底嚎啕大哭出来。
前几日他们还同去了市集,还在树下酿了酒,她还和他一起玩闹,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琉璃/初遇】
[您们一直等的,我女鹅~再会了~]
[先哭为敬]
堇荼如饴11
01.
天界的腾蛇神君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妖魔鬼怪打过杀过,轮回泅渡经过历过,凡人寿术的数十载,于他漫长无涯的神途相比,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就是这样的腾蛇神君,在此刻——在璇玑倒在他的身后,吐出的血将身底半幅土地都浸透了的时刻——慌得四肢打架,眼前模糊,甚至只消一瞬,就能彻底嚎啕大哭出来。
前几日他们还同去了市集,还在树下酿了酒,她还和他一起玩闹,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何时如此?
何至如此!
02.
彼时,他们才刚刚离开离泽宫渡过了浮梓海,他从包袱里掏出半块桃花酥,脖子一仰整个儿吞。那酥糕做得格外的好,唇齿都是桃花香气,另一只手还未来得及从包袱中抽出,想再翻一块递给他的臭小娘的时候……
就看见身前那个拉长的影子——忽然变换了形状。
她倒下的时候,就像被撕掉了半边翅膀坠落的蝶。
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唇间涌出,像终于破开了的孔洞的泉眼,汩汩狂冒,她被喉咙口的鲜血呛得剧烈咳嗽,“空空”的声响像是要把整个脏腑都咳出来,转瞬之间,血就洒了满地。
腾蛇一把将她的上半身捞起,直觉再多一秒,她就要呛死在这浓血里。
“臭小娘!”
“璇玑!”
幻掌输送的灵力翻涌不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晕……
她不再咳嗽,血污之下面色灰白,腾蛇大声大声地喊她,妄图喊回她已经涣散的意识……
“璇玑!醒过来!”
“璇玑!!!”
……
直到——瘫倒的人儿猛然睁开了眼,眼底猩红,绷直了腰,胸口挺起,像是终于倒腾过来这口血气,脑袋一歪,又呕出了一口血。
“臭小娘……”腾蛇手都抖了,扶住她的双手捏得发白。
小姑娘缓缓阖了阖眼,复又张开,口中满溢的铁锈味道令人作呕,唇翳起伏了半晌也没有发出声响。末了,只是唇角扯出一丝弧度,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03.
主仆二人在不远之处的村落住下,那院子简陋,只能勉强算是干净。
并非没有想过带她回少阳,或者回更近的离泽宫,但是璇玑气若游丝,好像只消一阵风,就要把她连皮带骨,吹散了开来。
腾蛇几乎问不出缘由,只能从村落里找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那老先生摸了摸脉,写下药方时,缓缓道,“所剩时日不多,安然些也是好的……”
……
待到她完全清醒,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眸色仍清,笑容温和。
自己端过了滚烫的药碗,小口小口地咽着。腾蛇在一旁红了眼眶,试探地问她,究竟做了什么。
小姑娘沉了片刻,继而又扬起了纯真的笑脸。
做了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是逆转了阳厥功用以化解尖锐霸道的战神之力罢了。不过是靠这股力量从经脉末梢一直逆着血流方向,不小心割穿了筋脉要塞罢了。不过是……忍受那力量化作的碎冰,冲击跳跃着划破血管的内壁,一路凌虐,将五脏六腑都撞出了血口罢了……
也不过是……如此反复了七次罢了……
她一贯不怕痛的。更何况,在血脉中卸去了力道的战神之力,柔和绵长如细密网织,能够修复司凤已然断裂了的经脉,将她的司凤,好端端地送回到她眼前。
哪还会感觉到痛呢,简直快乐得不像话。
她感恩自己是战神,感恩那股水蓝色改天换地的力量,能够救回她的司凤。哪怕,将自己的身躯,化作一个熔炼的炉鼎,任那力量逆转着肆虐,钻入身体深处最柔软的角落,滋啦,滋啦,每向前一寸,便卸去了一分的凌厉。
血管破了,脏腑裂了,她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痛快。
能救回司凤,甘愿且值得。
04.
“臭小娘,你解了我的禁制,我去找亭奴,我让他救你!”紫衣金发的神君几乎要压不住颤抖的尾音,手掌攥得要渗出血珠儿。
小姑娘定睛瞧着他,低首间又浮起一抹讨好的笑,“腾蛇,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
若非因为体内仍存有战神之力,恐怕这口气,早就散在了救司凤之时。她本以为自己是躲不过的,那股强劲的力量几乎要将她整个身体炸裂成碎片,她担心血气骤失会影响到腾蛇,所以才用最后一丝力量拗断了自己的手臂。
九死一生后,便试着以所余的战神之力强行支起血脉四肢,灵气游走震荡,竟真的能把人撑起来,行走跑跳,与常人无异。
只是。她慢慢失去了一些,感知。很突兀,很骤然,那些感觉消失的时候,甚至不曾知会一声,直到戛然而止,才恍然明悟。
最先失去的,是对昼夜的感知。看到太阳,不能清醒,看到月亮,不知困倦。身体好像一个失灵的摆钟,不肯停下。所以她偷喝好多安神药,妄图用药物强制自己去休息,于是便有了睡过去叫不醒的情形,险些吓到了她的司凤。
接着,就是尝不出味道了。尝不出酸梅汁的酸,也品不出桃花酥的甜。她其实有些遗憾,司凤做的菜那么好吃,可是那些味道,永永远远都只能存在记忆里了。若是她能早一点点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央求司凤再做一桌菜给她,滋滋流油的烤羊腿,酸甜酥脆的松鼠鱼,还有,再喝一杯司凤最喜欢饮的三清茶。
还有那日,膳房起火,她才发现,自己闻不到了。呛人的浓烟滚滚而起,她都丝毫没有感觉到,最后被烟尘呛得止不住地咳嗽,才意识迷糊地往外跑。那日司凤好像很生气,望着她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决然和冷漠。她承认她又伤心了,甚至赌气地想她要用定坤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而后,又错伤了司凤。
小银花的那句话,抽走了她最后一丝想活的坚持。
若她死了,就能解开司凤的情人咒。
司凤曾经为她做过很多,但是她却做不到他要的真心。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不过——为他去死,她是可以做到的。
她想把自己整理好,漂漂亮亮的,去见司凤最后一面。她帮他梳头发,再请他帮她画眉,就像,她记忆里爹娘每日晨起的模样。
若她还能有些时间,她一定还会去求得司凤原谅的,她比谁都还要更知道,她的司凤,是被她伤透了心。那么骄傲明快的少年,曾经为她受尽了这世间所有的苦楚,只要想到这些,她都还是会觉得心痛。所以不管他怎样对她,她都不会气恼,她还有很多很多的耐心,很多很多的坚持……
可是,却没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了……
时间到了,就能解开情人咒,所以,一点也不苦。
……
……
腾蛇眼见着她的目光由暗转明,又由明转堕,几乎无法捕捉此刻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那眼神从虚空中慢慢聚拢,又含了笑意。
“腾蛇,你看……”
单手撩开了浅色的宽袖,那手臂上,已是大片大片的紫色淤青,似是血液狂涌到只剩一层薄皮强行裹着,一个轻微的拉动,都会破开这层皮囊,从此血涌如注,彻底化成一滩血水。
小姑娘将衣袖落下,仍是笑着的,“腾蛇,我有点辛苦,所以,别再折腾了,好不好?”
“……”
05.
日子就这样慢了下来。
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的时候会静静靠坐在榻上,眼神温温热热。
腾蛇知道,她在怀念司凤。
从最初在林中相遇开始怀念,一点一点地想,一时一时地念,她想得很慢,尽量回忆每一个细节,想到开心的时候,会漾起幸福的笑脸。偶尔想累了,便昏睡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再继续想。有时候又会忘了想到了哪里,于是又从头开始,再想一次。
她还没有死,却已经用自己的一生,来怀念他。
偶尔也会跟腾蛇聊天,聊些有趣的事,笑嘻嘻的好像回到了从前。腾蛇会跟她讲很多从前在天界捣蛋的事,也会讲怎么捉妖,怎么打架。腾蛇在做饭方面还是没有天分,经常烧焦,半生不熟,她也不恼,喝下几口米汤,道,“幸好我现在吃不出味道了。”
璇玑的痛感消失的那天,天空飘了第一场轻雪。
她忽然发现身体格外的轻松,只是无力,没有那种从内到外快把人撑到散架的疼痛感。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莫名还有点高兴。
腾蛇问她,想不想,再见一见司凤。
她愣了愣,望着窗外飘起的轻雪,道,“好希望桃花,早点开呀。”
其实她比谁都还要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甚至从没有一刻停止过,想要和他去看桃花的期盼。她并不惧怕死亡,可活着,也很好。
她只是,很想司凤。
太想太想了。
就在腾蛇以为璇玑失去了痛感能够过几天轻松日子之时,她却忽然昏倒在门廊前。不同于以往的昏睡,她没有一丝残存的意识,微弱的呼吸几乎捕捉不到。
腾蛇吓得寸步不敢离开,见那胸口不动了,便立刻过灵力给她。她的身体已经太过孱弱,腾蛇的灵力不敢过得太多,怕是一个用劲儿,都会鼓破她的血管,彻底断了生机。
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日。
她终于在一个大雾阴霾的早晨醒来,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将她扶起身时,甚至听到了骨骼间摩擦出的咯吱声响。
腾蛇蹙紧了眉望着她,虚虚将手掌置于她眼下晃了晃。
……
“璇玑……你看不到了……是吗?”
小姑娘眉眼很淡,又弯了弯,才道,“有些……模糊,无碍的。”
……
她似精神好了不少,眼睛看不到,却燃起了光,像是璀璨的焰火,就绽放在眼瞳之中。她的脸已经泛起透明,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明亮。
她说,“腾蛇,我想见司凤……”
腾蛇惊得快要合不拢嘴巴,过了好半晌才点头应她,“……好……好,我去找他,我让他来见你!”
小姑娘的唇角轻轻扬起,手掌一翻抽出一丝蓝光,那是禁制,是解开了腾蛇不能离她太远的禁制。
“腾蛇,你帮我找隔壁的婶婶来一趟……我想喝她煮的小米粥,请她来煮一碗,好不好?”
腾蛇狂点头,“好……好,我现在就去。让隔壁的婶婶来照顾你,我现在就去找小厨子来,让你见他,很快,很快就回来!”
她又笑了,浅浅的笑意漾在面颊,像是照亮了,这片阴霾的天空。
06.
腾蛇从没有觉得去离泽宫的路有这样难走。一路狂飞,落地的时候,感觉双腿都是麻的,险些一个趔趄跪倒在宫门口。
门口守卫的弟子应是见过腾蛇,吓得颤颤巍巍要跑进去通报。腾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拎了小弟子的脖领子就问,“司凤在哪!宫主!你们宫主在哪!?”
柳易欢和小银花是听到了吵嚷声赶过来的,见到腾蛇面红脖子粗的模样,也是心头咯噔一下。
“腾蛇,先放开!”
“司凤在哪,快告诉我,司凤在哪啊!?”急迫得快要哭出来。
到底还是柳易欢老成持重,察觉出哪里不对,“小凤凰还在闭关,你是,出什么事了?”
紫色的光影一掌劈过,劈碎了一侧的槐木圆桌,“还在闭关?在哪?快说啊!”
……
一路绕过漆黑漫长的走廊,无光无热,冷气森森地几乎要把人冻住。腾蛇简直就快要疯了,为什么离泽宫要有这样多的暗道迷宫,只想一剑将这宫墙全部敲碎。
“小凤凰在闭关,你这样闯进去会打扰他的。”路是引了,嘴却没有停。
腾蛇单手化剑,横在了他脖颈之处,“闭嘴,走。”
……
禹司凤从没有想过会在此种情况下再见到腾蛇。他甚至没有打一声招呼,冷剑横在柳易欢的脖颈,都忘了放下。
“腾蛇……”
“跟我走!!”
司凤一怔,走……走去哪?还有,腾蛇在这里,那璇玑……又在哪里?
07.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御剑而起,司凤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时已入冬,那冷冽的寒意却不是来自天气。腾蛇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直飞,飞到周遭的冷风狠狠刮过,几乎在面上,划下一道道伤口。
忽而,北风呼嚎。
漫天的大雪如芦花一般泼洒了下来,从未见过如此大雪,顷刻间就将大地染成了白茫茫一片。司凤用力拨开眼前纷乱的雪雾,再一伸手,那雪花于掌心处消融,竟是化出了,淡淡血色。
他几乎要认为自己是眼花了。
那雪越下越大,越落越多,就在他的掌心,联结凝结成了一片黏稠……他本能收了收力,身形却剧烈地摇晃起来,从半空笔直坠落了下去……
痛,剧痛。
心口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灼烧起来,连带着笔直的身形倏地跪伏在地。烫,滚烫滚烫,血好像在烧,从心口开始,一路烧过脖颈,烧至手臂,蔓延向下,直到停在小臂内侧,几乎要将皮肉烧成焦炭……
“小厨子!”
腾蛇大叫一声,团成一捋紫烟落于地面,伸手拽住他。
他烧得面色赤红,滚烫滚烫的汗珠砸在雪地上,将雪融成了一块水渍。身体无法控制地抽动,手臂如痉挛一般发着抖,一股难以名状的巨大力量在体内疯狂地游窜,将他死死压在雪地之上不得动弹,只能任凭那股力量左奔右突,将身体逼成了奇异形状。
“小厨子!你怎么了?!”腾蛇的手甚至不知该去抚平哪里。
直到“唰”地一声,似是一滴水珠被热浪蒸干。
……
汗如水洗的身形趴伏在雪地上,腾蛇硬支着才将他半拖起身。那火烧的感觉终于停止,化作手臂间一丝酥麻的痒意,他已眼底血红,抬手撩开了自己的衣袖。
小臂之上,是一道青色的,羽毛印记。
腾蛇一怔,道,“是……情人咒?”
那道青羽,随着漫天飞扬的大雪,逐渐化成一个个细微的光点,融在雪花里,落在白色间,直至……全然消逝了痕迹。
他几乎难以置信,抬手拨开了自己的衣襟,那紧实的胸膛之上——再无赤色的羽痕。
他喃喃自语……
“情人咒……解了……”
腾蛇好像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偏偏执拗着不愿相信,奋力一把拽起了司凤,连踩在剑身上的双脚,都开始颤抖起来……
08.
飘雪仍纷纷。
眼前的村落被飘下的雪,染成了一片洁白。
司凤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了,尽管腾蛇一个字都没有说。
还未步入院子,便见从房内跌跌撞撞跑出个人影儿,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腾蛇眼眸一聚,伸手拦住。那是——璇玑说的,让来煮一碗小米粥的隔壁婶婶。
那妇人似是惊惧非常,见了腾蛇,吓得喊出声来。
“不是我!……我就帮她换了件衣服!!不是我!她自己躺下的……”
……
她就躺在那里,着了一袭浅蓝色的衣裙,洁白的面孔近乎透明,浓密的睫毛铺在眼间,一簇一簇像温柔的羽毛。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好像……浅浅地睡着了。
他觉得,一切都停了。
太安静了,安静的听不见雪落的声音。
他慢慢走近了她,双膝跪在她榻前,单手抚了抚她额角散乱的碎发。
“璇玑……”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他想象着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来,再蒙上沁了蜜的笑意,柔柔糯糯唤他司凤。
“璇玑……醒醒……”
“别睡了……天都亮了……”
“璇…玑……该起床了……”
腾蛇站在他的身后,满眼的血色已将这方小室,染上了红。她的血,从心口开始,漫过冰冷的胸膛,再流到手臂,划过细长的,好看的手臂的线条,再涌过腰间,洇湿了裙摆,仿佛整个人——被浸透在这方软榻之上。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将浅蓝色的襦裙,从领口,一直染到了裙角。
他说过的,红色,是世间最美的颜色。
他将她从后颈处托起,小心翼翼地拥入了怀。她的身体还是热的呢,温热的血洇过他的衣衫,将他也染成了一个红色的血人。
他还是轻轻唤她,“璇玑,不睡了好不好。”
“璇玑……你睁开眼睛看看……”
“……璇玑,你再不起来的话我便要生气了……”
“……璇玑,你看看我呀……”
“……璇玑……”
……
他的手还能触到她略略凸起的肩骨呢,硌得人手心生疼。
“璇玑……你冷是不是?我抱你,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逐渐地变冷。一点一点的,就像天空飘落的雪花。
他想要搓热她的手心,却发现……她的手指,泛起了透明……
她想要捂热她的心口,却发现……她的胸口,化成了微粒……
万千细碎的光点在此刻蔓延开来,漫洒如浮光。
折出七彩颜色的光粒,甚至停留在他的掌心,像是贪恋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暖,舍不得放手……
被染成血红的襦裙,像是完成了最终的使命,轻轻于他手中脱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是——
他送给她的——传音铃。
他将那枚染血的铃铛攥在了手心,双臂环紧了她的襦裙。他要带璇玑走,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再寻一处温暖的家。
腾蛇眼见着那个行动的躯壳,抱着仍在淋血的衣裙,一步一步,垮出了门槛。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脚印。
每走一步,便摇晃上一次。
每晃一次,便又碎上几分。
直到气力耗尽,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在身前扬起一片血雾。
倒下的瞬间,他好像又听到了清脆的铃响,跫音四响,悦耳动听。
他缓缓张开双眼,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身影,粉蓝色的襦裙,双髻上绑着一对翻飞的蝴蝶。她很高兴,一跑一跳地向他靠近,他将手臂贴着地面,用力再用力地伸展……
她却不走了,停在原地,双手绞着裙摆,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害羞。
他拼尽全力地向她爬,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璇玑…………”
他想说,璇玑,过来。
他想说,璇玑,快过来。
……
良久。
久到他好像听到她在说话,远远的,仿佛从天际传来。
她说……
“司凤,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吧……”
——————我也不知道打个TBC还是END————
OS:(你们是不是光生气大鹅了,所以忘了给我点红心!)
写到这里,就……不知道说啥……
等你们说,我再回复好了……
思不得
【本文建议搭配bgm:《奈何奈何》食用,“皎皎明月何时照我”感觉真的很配墨渊对少绾的痴情。】
其实,墨渊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少绾有什么可能性。不论她是魔族女君,还是魔尊。
但是,爱了就是爱了。痛为她,恨为她,情为她,求而不得是他,断舍离却还是她。
他认输,但她却冷漠地丢下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心怀大荒,拥抱死亡。
墨渊不由地苦笑。原来,陷得最深的,最后却是他自己。
也罢,就让自己好好地守护这四海八荒,在得而又失的苦痛中饮下这杯相思之鸠吧。
谁让,我是她的阿渊呢。
…………
......
【本文建议搭配bgm:《奈何奈何》食用,“皎皎明月何时照我”感觉真的很配墨渊对少绾的痴情。】
其实,墨渊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少绾有什么可能性。不论她是魔族女君,还是魔尊。
但是,爱了就是爱了。痛为她,恨为她,情为她,求而不得是他,断舍离却还是她。
他认输,但她却冷漠地丢下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心怀大荒,拥抱死亡。
墨渊不由地苦笑。原来,陷得最深的,最后却是他自己。
也罢,就让自己好好地守护这四海八荒,在得而又失的苦痛中饮下这杯相思之鸠吧。
谁让,我是她的阿渊呢。
…………
“醒醒!醒醒啊,墨渊!”折颜咬牙,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瓷瓶。折颜的掌力不低,此时心绪翻涌,竟是硬生生地将它碾成了碎片。泛着浅淡墨绿的药液顺着折颜的指缝漏下,啪嗒啪嗒,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开出了一朵朵幽寂的花。
侧首望向一旁默立不语的紫衣神君,折颜的声音已染上深深的哀求,“东华,你定是有办法救他的吧!我不知你与墨渊的关系缘何会冷淡了下去,可他好歹也是一条命。看在往昔水沼泽同窗的万年情谊,你就救救他吧。”
额悬宝石的神君却只是瞥了折颜一眼,熠熠流光的银发随着身主的动作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你央我来若只是说些废话,我便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言毕,东华转身欲走。
“等等!”折颜一时慌了神,心觉怕是这次东华不会再管墨渊的劳什子事了,只好语带威胁地吐出一句话,“你别忘了,墨渊是父神的长子。”东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去面向折颜而立,手中化出了一只白虎样的幼崽来把玩。狸猫似的白虎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那可怜人爱的小模样一时之间竟让居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但折颜看着眸中含笑的东华却只觉得周身冰冷。
到底发生了什么………东华为什么变了这么多?!
折颜回头看了看似已毫无生气的墨渊,咬了咬牙,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你是父神最喜爱的徒弟,在一些事上父神偏袒你甚至远超墨渊。就当是报答父神对你的教诲之恩吧,救救父神唯一的孩子……神族唯一的神主。”
东华终于停止了抚摸白虎的动作。
“我救他。”
折颜闻言来不及欣喜,东华已行至墨渊的床榻旁,在经过折颜时毫不收敛自己身居高位的威压。
“告诉墨渊,救他的是天地共主,不是东华。”
折颜心中错愕不已,正欲发问时已被东华赶了出去。“你还是好好处理处理你的手吧,看着碍眼。”
折颜垂眸看了看自己被瓷瓶碎片割的鲜血淋漓的手,有的地方血迹已凝固成暗红色,看着好不显眼。而墨绿的药液渗在血肉里更显几分怖人。折颜不是感受不到那冰凉的痛意,只是,他觉得这艳阳高照的日子竟如数九寒冬般叫人心里发寒。
什么叫做“救墨渊的不是东华而是天地共主”?东华怕是想告诉自己哪怕这次是为报答父神的恩情而去救了墨渊,也只不过是以天地共主的身份救了神主罢了。可单论二人先前的私交也是绝没有如今这般差的。
等等……二人最初是怎么认识的?是谁让这两位本无交集的神君有了一段时光短暂的手足之情?
是少绾。
啊,是少绾。
折颜忽然间失了力气。
墨渊居室内。
东华垂眸瞧了瞧墨渊那苍白如纸的面色,眉心一蹙,似是终于发现了不妙之处,挥袖将白虎收去,侧身在墨渊的榻沿坐下。但东华只是静静地瞧了墨渊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望着窗外那重云笼罩的山峰,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东华突然化为一缕紫烟向山峰飞去,无声无息,连守在门外的折颜都未曾发现。
又是半个时辰。
东华的身影在居室内重现。却只是在离榻上的墨渊远了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立着。
“你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见她吗?”东华冷声发问,“那就别像个懦夫一样逃避。起来,好好看看她。”
墨渊其实也数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日子。几个时辰抑或是几年?墨渊漠然地勾了勾嘴角——那又如何?因为这里有自己的阿绾。
毕竟幻境里的阿绾是那么鲜活明丽。她有血有肉,不是仅仅勾勒了一张绝世容颜的画像,更不是旁人嘴里的妖女、魔尊或是心怀大荒普济人族的魔族领袖——她只是属于他自己的、他自己的阿绾。
他的信仰。
是的,少绾是墨渊的信仰。
背道弃义又如何?登临尊位又如何?我的身上担着护世神的命途,可到头来,却救不了一个你。
看啊,我是多么的失败。
你又是多么的慈悲为怀,渡得了人族万万,却渡不得一个我。
我爱你,可我却不能爱你。在我向你奔来的岁月里,你可曾动过半分恻隐之心,对自己、对我不那么狠一些?
未曾。从未。
少绾,我竟一时不知道是该爱你还是该恨你了。
思绪回转,墨渊站在本应已沉没海底的水沼泽里,看着熙熙攘攘的各族子弟在训练场外站定,环成一圈看着站在训练场最中央的少绾。紧挨着少绾的是谢冥和瑟珈。魔族三人小队聚在一起,正对峙着面前的折颜与白止二人。
身着火红衣衫的少绾生的却是一副冷艳的模样,虽说美人之美各有千秋,但若少绾称四海八荒的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此时的少绾挑了挑一双凤眸,语带调笑地逗弄着折白二人,“都说寿华野八圣神族有四,魔族有三,抛去东华那不讲情义的家伙——怎地就你们二人来了?”
言毕,少绾四周扫视了一番,愣是没看到被层层人群遮住的墨渊,复又向谢瑟二人递了个眼色,“墨渊和悉洛呢?缘何不来?莫不是怕了?”不待折白二人作出反应,谢瑟已放声大笑了起来。少绾也眯起一双凤眸,水亮的眸里满满的都是斗嘴胜利的得意。
墨渊心中了然:只怕此时的幻境已到了二人成为同桌的时候。那日晌午少绾向“神族四圣”下了战书,一并给墨渊的还有单独的一封“恐吓信”,其中也不过是莫坏了自己好事一类云云,那信此时仍在墨渊胸前携着,早已染上了墨渊的体温。墨渊不由地牵起一抹微笑。还好,还能见到如此的少绾,不枉自己来此一遭。
墨渊举步正欲向少绾走去,忽地觉察到身侧无故起了一阵风,墨渊定睛一瞧,原是个传送的法阵,心中顿感不妙:怪了,幻境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按照已发生的顺序进行的,万年前的那天可没有这个变故。
墨渊心中已生疑,但走向前去的步伐却仍不停止。有人能阻拦自己见上少绾一面吗?绝无可能。
风卷起,散去。有裂帛的碎裂声、剑刃没入血肉的钝闷声同时响起。墨渊惊愕垂首,只见苍何剑已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你该醒醒了,墨渊。”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沙哑的咳嗽声响起,卧在榻上的墨渊已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眸,盈着对死亡的淡然与沉重的哀恸——将死之人的眼睛。怕是医术最顶尖的天医也只会作此评价。
墨渊不言语,他知这屋子里不止他自己一人。还有东华,那个将他从美梦里拉出来的人。
“没死就起来。”紫衣神君仍站在榻前几步开外的地方,只是神色中多了几分疲倦。“幻境里受的伤不会带到现实中去。莫忘了此境乃由我所制。”
墨渊垂于身侧的左手小拇指勾了勾,又复阖了阖眼。片刻,干哑低沉的嗓音直传入东华耳中。“为何带我回来?”东华闻言不语,只扔了个玉坠在墨渊身上。“不是想见少绾吗?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又在做什么痴梦?”墨渊紧紧地蹙了蹙修长的眉,长叹了一口气。“好,我起来。”
墨渊在亲眼见证祖媞随少绾羽化而去为人族谋得一线生机后,便在数月内解决了所有剩下的杂冗事宜,消失了将近半年。
待折颜与东华寻到墨渊时,竟只见墨渊敛着一对眸子,沉沉地睡在水沼泽中少绾的居室里。白衣神君面色柔和却苍白如纸,已有些开裂的薄唇无半分血色。神君与以往似乎并无甚不同,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待二人走近前去细看时,才发现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纸书信,信纸已泛了黄,但落于其上的字迹却十分清秀灵动,工整大气。
折颜东华二人直觉应是少绾留给墨渊的离言,却在展开后有了片刻静默。不是离别挂念,也不是情深缘浅,只是一封多年前少绾向墨渊立下的“战书”,内容也不过是在学宫上课时的那些琐事,但从那些清隽的字迹中不难想象出少绾写此信时的小得意了,毕竟最后的落款处未题“少绾”二字,而是写着“墨渊小白脸永远得不到的同桌”,其后还画着一张笑脸,好不令人发笑。
可惜折颜与东华并没有笑,墨渊在找到少绾居室里仅存的这一封书信时也没有笑。至于少绾本人在看到墨渊仍珍藏着这封书信时到底是什么感受,已是后话。
回忆至此告一段落,若说折颜与东华到底有何触动,不过是折颜深深叹气,而东华注视着墨渊一言不发。东华替墨渊将信纸收好,便与折颜一起带着墨渊回了神族的寝殿。
在东华脑海里浮现出这一段记忆后,已见到墨渊似有些疲累地起身敛了敛衣襟,向自己走来。但是,但是……!
由着东华站立的位置在屏风旁几步,袅袅的紫烟似将一切虚幻了起来。可是,为何会见到身着白衣的少绾也站立在屏风旁?
面容绝美个子高挑的女子浅笑倩兮,一对凤眸里水波荡漾,一双芊芊玉手此时交叠在一起放于身前,倒是全然没有之前那般飒爽之态了,平添了几分温婉模样。
墨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去的。是跌了几脚还是疾步奔走地毫无君子之态,那些已全都不重要了。从小坚持到大的礼教仪态此刻不过尽是些悔之不及的虚数罢了。
此时在他的眼里,没有流云,没有浮影,没有沧海桑田,只有一个她。
东华在旁看着墨渊此时的一副痴傻模样,终是无奈地长舒一口气,剑眉星目一敛,索性不管身旁事。而白衣的【少绾】一直都只是温婉地笑着,注视着墨渊的疯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待墨渊冲到【少绾】身前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忽地又化为流烟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消散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墨渊怔住,徒然地抓了抓身前的空气,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是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墨渊的神色渐渐从痴狂变得几分空洞,而已化为飞烟的【少绾】此时飘至东华身侧,萦萦绕绕着,最后化为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墨渊抬头再看时,只觉得那抹火红过于刺目,好像已将自己的心头血煮沸了,又忽然泼了一瓢冰水,冷的自己一个哆嗦。
东华苍白的大手将发带递给墨渊,沉着一张俊脸说道,“此乃少绾随身携带的,也已陪着她数些日子。在她走前将此物交给了我,我不日前察觉到其中似乎有一抹执念未了,想来应是她想让我转交给你的罢。”墨渊感受着发带柔顺的触感,眼眶却早已微红。
是了,这就是自己多年前送给少绾的发带。
那一日自己陪少绾去魔族解决族内事宜,顺便参加了祭神礼。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自己与少绾都戴着一只面具遮住了容貌,可尽管如此,二人光凭身姿就被街上的过客称为天造地设的一对仙侣。墨渊瞧着一个小摊上的发带与少绾当日的衣装正搭,所以特意买下来送给了她。但此后却从未见过少绾戴着自己送的这个发带,原是以为她不稀罕那便宜物,可竟是喜爱到了极点,不舍得拿出来佩戴。
墨渊手中紧了紧,又立刻不舍得地松了松,怕弄坏了这抹火红色。东华见墨渊的情绪不再过于激动,开了口,“想必你明白她的意思,也知晓我要同你说些什么。在没有少绾的四海八荒里,你时刻都不要忘了自己作为神主应有的分寸。”东华顿了顿,又说道,“这是她所期望的,也是对你最好的。”言尽于此,东华转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室寂然,和墨渊胸腔里不断翻涌的阵阵苦涩。
墨渊立在原地,像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冰,始终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不动分毫。
待到折颜见屋内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心中一急直接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墨渊已梳洗整齐,身着墨色衣衫静静地站在门前,那骨感苍白的左手手腕上绑着一条鲜红的发带,他面色沉寂,神色威严,一改先前颓唐的形象,此时的他身上已全是上位者的尊威。
“走吧,去见各位长老一面。时机已到,该收网了。”
墨衣神君沉着脸如是说道。
「阿绾,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守护这四海八荒。」
琉璃 初遇 找文
大概就是璇玑生了司凤的孩子,追到了西谷,但是看见司凤和阿兰成婚,所以为了不打扰他,就声称这是自己和昊辰的孩子。
司凤也为了让璇玑死心,请阿兰假扮自己的妻子。但是孩子生病了,司凤去看,忍不住和他亲近,觉得这是昊辰的孩子也没关系,反正是璇玑生的。
大概就是璇玑生了司凤的孩子,追到了西谷,但是看见司凤和阿兰成婚,所以为了不打扰他,就声称这是自己和昊辰的孩子。
司凤也为了让璇玑死心,请阿兰假扮自己的妻子。但是孩子生病了,司凤去看,忍不住和他亲近,觉得这是昊辰的孩子也没关系,反正是璇玑生的。
【琉璃‖初遇】如果被伤的是璇玑
剧情私设,拒抬杠,拒抄袭
9.1K+(一篇完结,童叟无欺小甜文)
*如果在离泽宫大战的时候璇玑恢复了所有记忆,得知了所有,包括前九世所有过往,自己就是魔煞星的真相,选择以身止战……
*所有人都在逼她,她是他们口中的战神,但她也是褚璇玑,也只想做褚璇玑
*司凤,这一次,就换我来好不好
——
“璇玑!”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喊划破了所有厮杀的声音
剑气两相抵,伤了那身穿白衣的姑娘,青丝散乱在空中飞扬,身上痛意仿佛要将她席卷凌迟,但是嘴角的却扬上了一抹浅笑,眼角的泪水滴落,“真好”
我从不信这个世上有什么真心...
剧情私设,拒抬杠,拒抄袭
9.1K+(一篇完结,童叟无欺小甜文)
*如果在离泽宫大战的时候璇玑恢复了所有记忆,得知了所有,包括前九世所有过往,自己就是魔煞星的真相,选择以身止战……
*所有人都在逼她,她是他们口中的战神,但她也是褚璇玑,也只想做褚璇玑
*司凤,这一次,就换我来好不好
——
“璇玑!”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喊划破了所有厮杀的声音
剑气两相抵,伤了那身穿白衣的姑娘,青丝散乱在空中飞扬,身上痛意仿佛要将她席卷凌迟,但是嘴角的却扬上了一抹浅笑,眼角的泪水滴落,“真好”
我从不信这个世上有什么真心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此生,你我生死不见
生死不见
我赌你,会不会把我记在心里面
……
……
……
九世的记忆在翻涌,璇玑在和离泽宫大战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恢复的九世的全部记忆
看着禹司凤站在离泽宫高台上居高看向她的时候,璇玑心里好似有什么在叫嚣,看着名门正派趾高气昂的执剑相对着司凤,斥责他,要他的命
璇玑呆愣在原地,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抬眼望向了他
司凤,你又替我们做了决定
就像前九世一样,你又想舍下一切护我是不是
脑海里回放着之前秘境发生的一切,司凤突然推开自己承认他就是魔煞星,说是抱有目的接近自己而来的……
司凤,我差点就要信了,差点我又要误会你了
——
璇玑呆愣站在原地,褚磊看着发呆没有动作的褚璇玑心里有些不快,“璇玑,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莫要忘了你的职责”
“你是战神,是要带领我们大家匡扶正道,维护天下苍生的”
璇玑唇角勾起一抹凄美笑意,“爹爹,妖魔生来就该死吗?”
“璇玑,妖就是妖”昊辰看见璇玑如此皱着眉说道
“人妖岂能混为一谈,妖就是妖,莫要天真”
“不要忘记你答应是怎么答应我的”褚磊冷声呵道
璇玑听到褚磊还有昊辰的话心里凉的彻底,没有再说什么,璇玑微微做了一鞠鞠便提剑飞身站在司凤不远处
看着下面厮杀的两方弟子,璇玑眼里闪过一丝痛意,手里定坤暗暗紧握
真的够了,一切都够了
“禹司凤,你说过,不会再骗我的”褚璇玑看着面前的禹司凤心底痛意翻涌
禹司凤听到璇玑的话忍着生疼的心说着最违心的话,“战神大人,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禹司凤看着昊辰一众的弟子对离泽宫弟子下了十足的杀手,地上遍布着尸体,褚璇玑眼底发红,“禹司凤,我们今天,便将所有都一并解决了吧”
司凤,十世历劫因我而起,那便由我结束
这十世的结局,司凤,这次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好”禹司凤愣了愣,听到璇玑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但是不能表现出丝毫,他跟她交手他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伤她分毫,会护她安好
确实是如此,可禹司凤没有想到褚璇玑是抱着一心赴死的决心,没有想到那个还跟在自己身后会笑着一句句的说着说,司凤真好,自己还一句一句还唤着笨蛋璇玑,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娘现在已经遍体鳞伤的心死
他没有想到,她已经被伤的如此
他以为他可以护得她很好很好
可是只有褚璇玑才知道,一句一句天下苍生,大道正义
所有一切的一切压下,她也会累,她已经再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六识未开的褚璇玑,她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累的褚璇玑,不是什么生而为大道所缚的战神,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想要的,她只想要做那个简简单单的褚璇玑,只想要做司凤的笨蛋璇玑,可是就连这一点点小小的愿望也是奢求
一次次的爹爹以命相逼,各派大义加身,所有人都在逼她,逼她取舍,逼她要司凤的命,逼她要屠尽所有妖魔,逼她当他们的刽子手,他们都是在逼她,拿她当杀人工具,唯有一心护她的他,却也被逼着要执剑相对
是人是妖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个偏见执念,人有好恶之分,妖也有善恶之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妖,他们就该死,生而为人,自己别无选择,生而为妖,他们又何尝是他们所愿
妖魔就该杀,可杀尽所有妖魔的时候,最可笑的是,天底下最大的魔头竟然是自己
璇玑已经知道了,她就是魔煞星
这是何其可悲可笑的事情
杀尽所有妖魔?
那便,如你们所愿
他只觉得面前的璇玑让他很害怕,他觉得他要失去她了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便知晓昊辰竟然带着弟子进入离泽宫密道杀害了离泽宫年幼的弟子
看着着眼前的这一切,心底怒意丛生,禹司凤眼神已经不复刚刚的悲伤,只有愤恨
提剑相昊辰袭来,璇玑得这这个消息手心攥紧,看着这样的禹司凤,她心疼也愧疚
在众人合力蓄力将禹司凤引入阵内想要将他趁机拿下废了他的全身经脉将他杀了
禹司凤本来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势必今日要昊辰以命来偿还离泽宫那些年幼弟子的性命,就算是冒险也要拿命试一遭将他杀了
在进入阵内的时候昊辰一剑刺入了禹司凤身上,阵内术法镇压的痛苦本来禹司凤也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要强忍抗下,但是这一切一切都没有……
璇玑在司凤不远处腾在半空中看着,禹司凤只觉得周遭都安静了下来,他耳边只听见一句凄厉的声音在喊着刻在他心头那人的名字
禹司凤怒意被惧意占满,一把将昊辰打到在地上之后再顾不得这么多转过身便看见了让他锥心的一幕
……
半空当中的女子皓腕垂落下来,手中的剑应声而落,发出低低的声音好似在为主人哀鸣
“璇玑!”只见男子急红了双眼将人接了下来揽抱进自己怀里
“褚璇玑,你知不知道你做在什么!”禹司凤已经慌透了心神,手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她竟然用了转换符,看着周围丝毫未伤的弟子还有自己身上细浅的伤口,他全都明白了,这个笨蛋
“我知道”璇玑无所谓的笑了笑
“司凤,他是我爹爹,我没办法违背他的命令,所以我答应了,但是怎么做是我的事,就像司凤,你做了你认为你该做的事情,我也只是做了我想要做的,司凤,我也骗了你,这下,我们算是两清了,以后你不许再骗我,我也不会再骗你”
“司凤,我只能和你并肩而站,不能和你站在对立面,我不能杀你,也不会杀你”
禹司凤看着一身白衣被染得鲜红,生生刺痛着他的眼睛,这比要了他的命还更痛苦“璇玑你怎么这么傻,是我该保护好的……”
我们如何两清
璇玑的字字句句像一刀一刀的剜着禹司凤的心,直至鲜血淋漓
“是我没有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禹司凤听到璇玑的话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下来,心里的滔天痛意让他觉得此生,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他心痛,更让他后悔,让他害怕
“咳咳,司凤……”褚璇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禹司凤眼底笑意愈发明显
抬手轻轻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司凤不不,我,我没事”
“我不想让你再为我流泪”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禹司凤,现如今因为她,已经承受的太多太多
小结巴,你这有一颗泪痣啊
你是不是很喜欢哭啊
我从来不掉眼泪
司凤,你说谎了
你明明为我流过那么多的泪
现在的禹司凤,遍体鳞伤也不为过
眼底在没有曾经的那份少年模样,转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还有散不去的倦意
“因为司凤你一直都把我护得很好”
“司凤,我很开心,因为,这次我终于保护好你了”
“璇玑……”
“司凤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的,要替我,替我们,一起好好的”
“璇玑不要,不要”司凤攥住璇玑慢慢冰冷的手已经煞红了双眼,不忍拒绝她任何话,也没办法答应这个许诺,他都做不到,如果没有她,他生又有何意义
“璇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不要”禹司凤摇着头不停的给她渡着灵力
“司凤,这一次,听我的好不好”褚璇玑握住他的手,止住了他施法的动作
“司凤,我不要你这样,我不离开,我一直都会在的司凤”
“下雪了……”
“司凤,我累了,带我走好不好”
明明还不到飘雪的寒冬,可天上却飘飘洒洒的落下了细碎雪花在随风舞着,落在了相拥的两人身上
“璇玑不要……”
“璇玑,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璇玑,你要是走了,我就真的一个人了”
“所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司凤,一颗琉璃心,为你而生”
璇玑为禹司凤擦去脸上的泪水,指尖停留在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旁,“司凤,我都想起来了”
“十生十世,你九死无悔换我一颗血肉心,司凤你只道你值得,所以司凤,这第十世就换我来好不好,司凤,于你,我都是愿意的”
“璇玑,你……”褚璇玑捂住了禹司凤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她怕,怕再说下去,她真的会舍不得
这个结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只是对他们二人来说太残忍了,她终究还是食言了,没有和他走到最后
我们总是来的这般迟,最后又匆匆错过
“司凤,我爱你”这句话来得太晚,晚了九世,这一世,终于亲口对他说出来了
只不过,会是这种场景
不是十里红妆,是身穿红衣对你拳拳心意的剖白
而是在这漫天雪花纷飞之际,我们的分别的告别
司凤,你是我奋不顾身的勇气
是我不愿遗忘的美好
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
司凤,岁月绵长,不能再与你作陪,心悦君兮君已知,唯望君安
……
散落空中的雪花落在璇玑披散着的青丝上,也落满了司凤发上,璇玑依旧眉眼带着笑意,“司凤,真好,此生,我们终于可以和你白头了”话音落下,抚在禹司凤发发上的手滑落砸在地上,禹司凤眼里蓄满了泪,但是一颗都落不下,也唤不出丝毫声音,一双眸子染上了无尽悲戚
看着两人发丝在飘荡着交织在一起,禹司凤颤抖着将发丝握在手心紧紧的攥着
结发为夫妻……
璇玑我们再不分离
“璇玑,我们回家”禹司凤把已经冰冷的褚璇玑抱起往离泽宫内走去
身后的那些名门正派看见这个场景从刚刚突如其来的惊变当中回过神来,一口一个要为战神报仇,要禹司凤交出褚璇玑
禹司凤听到他们的话,只当听了一个笑话,讽刺至极,已经不想看他们一眼,“你们有什么资格”
禹司凤忘不了璇玑刚刚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伤痛,两难,无可奈何,绝望……
他们竟是逼她至此
他本以为将她推至他们那边,那些人至少还会因璇玑是战神的身份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他还是错算了,当真是好一口一句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匡扶正道,将她禁锢,将她一再逼退……
他不该的,他亲手推入了她两难
如果自己狠心一点,如果狠心一点,他们也不至于被他们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何德何能让自己和璇玑为了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何德何能让自己让璇玑为他们牺牲,璇玑,我现在倒是愿意我们只做恶人
妖又如何,魔煞星又如何,我们在一起便都是好的
“只是璇玑,这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
“昊辰,你百死难恕”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说罢就把昊辰捆了过来甩入离泽宫宫内让人带了上去,刚刚那一掌,费了他全身经脉还有碾碎了他身上多处骨头
禹司凤额间妖纹在闪动着,此刻,怕是除了魔煞星再现世间可和他匹敌,否则再无一人能阻拦他,有一人只需往那里一站,他便会停下,可是那人现在已经不再了,刚刚在他怀里,他亲眼看着她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禹司凤眼前闪现着刚刚的一幕幕,痛意在叫嚣着他的仅存的理智
璇玑,他们都该为你陪葬的,但是他们不配,你也不想这样的对不对
禹司凤撤了一半灵力,一人将所有名门正派击退,然后将他们锁入阵内
仅存的理智是刚刚璇玑身上还残留在他身上的余温在一再告诫他,不能大开杀戒,不能杀了他们,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用死换来的两全,他不能,也不可以,她想要的,她想做的,他都知道
笨蛋璇玑,你还是这么不聪明,你这样,要让我如何是好
禹司凤看着着漫天雪花本是冰天雪地之际,可是身上的冷意却比不了心底让他痛不欲生的痛意,又冷又痛,璇玑,这是你对我的惩罚是不是,怪我骗了你,丢下你
璇玑,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来惩罚我
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
“禹司凤,快把璇玑交出来”
“你们当真该死”
“如果不是因为璇玑,你们早该死了”
“你们不配提璇玑,璇玑一心护着你们,可你们却不知半分感恩,不知收敛,把璇玑对你们的这份仁善,拿着你们所谓的天下苍生当做你们私心偏执的借口,一再伤她,你们怎么敢”禹司凤字字嗜血的说着,柳意欢一行人看着禹司凤这样,没有一人敢上来劝,也不想劝,本以为禹司凤会杀了他们,可是没想到,还是留了他们的性命,这是意料之外,不过却也是意料之中
“哼,这本就是战神的生来就该担的职责,就算战神今日已身殉道,那也是她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容谷主冷哼一声说道
“你区区妖魔,竟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在我们听来可真是个笑话”
话音刚落,容谷主只觉得自己舌尖一痛,嘴角就出了血来,捂着嘴跪倒在地一个字都发不出声来
禹司凤竟然斩了他的舌,众人大惊失色,后退了半步,握在手里的剑似乎也有些颤抖着……没想到禹司凤会真的动手,他们也是真的把准了禹司凤的心理,本以为他会顾念着璇玑不会动手
禹司凤勾起一抹冷绝笑意看着他们的反应,果然是有恃无恐“你们还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吗?”
“你们无非也是仗着我对璇玑的情意,还有璇玑对你们的好,你们这点倒是很聪明,我确实是会顾念璇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但是你们也别忘了,若是有人触及我的底线,我会不敢杀了你们”
“比如,璇玑,若是我再从你们口中提及,你们的下场就是他”禹司凤冷眼撇向倒地的容谷主
“禹司凤,你当真不配璇玑处处护着你,果然妖就是妖”褚磊只觉得是褚璇玑语气才会信禹司凤,会护着他,心里愤怒不已,忍不住呵斥道
端着他大义凛然的模样,禹司凤只觉得令人作呕,听出他话中之意,只觉得替璇玑心冷,璇玑,若是你听到了,又该伤心了是不是,禹司凤想象不到在褚璇玑一个人留在少阳的时候,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掌心已经攥出了血,才堪堪让他冷静了些许
“褚掌门说的,莫不是忘了你是如何对璇玑,对你自己的女儿的,你说璇玑护我,你就是拿着这个来处处钳制她,逼迫她,要你自己的命来让她两难,你无非你是仗着你自己是她父亲,就这般对她”
“褚掌门既然不把璇玑当你的女儿,不好好爱护你自己的女儿,我会,璇玑是我十世求得的缘分,她是我此生珍宝,我自护她爱她,也请褚掌门莫要忘了,璇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我便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告诉你们,褚璇玑是禹司凤此生唯一的妻,若是你们再犯,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褚璇玑是我的女儿,你一个外人有何资格置喙”
“褚掌门,你可真是好样的,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做到如此,既然你不爱惜璇玑,此后璇玑,我们夫妻二人,与你们所有人再无关系,褚璇玑只是我的妻,也不要再把你们口中所谓的天下苍生来当做你们自私的借口,她不是你们有求必应杀的人工具,褚璇玑只是褚璇玑,世间再无战神,只有禹司凤的妻,褚璇玑”禹司凤眼尾发红,在念到那三个字的名字的时候有了些许的哽咽
“你们没有资格,没有这资本在这里叫嚣,有点远滚多远,自此,离泽宫与你们再不相犯,若是你们再无端生事,你们不会再有下次可以活命的机会”
下面的人还想再说什么话但是在触及司凤冰冷的眼神的时候都说不出来,眼里不服的怒意被恐惧所代替,这样的禹司凤真的太可怕了,他周遭拢着杀意是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因为褚璇玑一人
空气静止了好一会之后一道凌厉的掌风袭过褚磊一行人皆吐血跪在地上,“今日留你们一命,但是绝不会你们回去,费了你们半身功力,自此好自为之,莫要无端生事 ”
“你们口口声声说铲除异类,要杀光我们这些妖魔,那从今日开始,离泽宫弟子听命”禹司凤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所有人臣服
“此后,若是正道不公,以所谓除妖魔为借口肆意滥杀无辜,诛之”禹司凤嗜血看向他们,毫不留情的吐这几个冰冷的字眼,让所有人心都颤了颤
“是,弟子听命”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禹司凤再不想看见他们,让弟子将他们赶出了离泽宫附近,并设下结界不让任何人靠近
——【翼公子,翼夫人】
在禹司凤折磨了半死之后丢出了宫内 见过他的人只道他已经被禹司凤折磨的疯癫不成人样,仿佛苍老过百的老人,有人说他回过一趟少阳,自那以后琉璃盏不见了,昊辰也不知了去向,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少阳秘境里面的琉璃盏不翼而飞到底是因为什么,禹司凤到底做了什么让昊辰竟然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都是他的错,他该去赎罪
那日以后,妖魔正道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人皆知禹司凤心狠手辣,不留情面,是杀人魔头,无人敢随意提及
人人只道离泽宫宫主禹司凤杀人如麻冷漠无情是天下最大的杀人魔头
世间也传颂着一个人,人们说他是最为仁善之好的人,问他姓甚名谁,他们只知道他姓翼,大家都叫他翼公子
面容俊郎让有幸见过的女子都为之倾心,但是只能远远观瞻不敢过分靠近
所有人都知道翼公子有一位夫人,翼公子爱极了他的夫人,但是都只从他口中知道,却从未有幸见过,也鲜少真正说起她,每每提起只是看向远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叫人看得沉默
问她在哪,他只道她一直都和他一起
问她是何模样,他只道她很好
翼公子一向清冷,除了有路见不平事情或是恶妖会出手相助,其余之事不会多过问半分,不喜热闹不喜繁华
能一人在桃花树下站一下午,能为家门前盛开的八仙花悉心照料花上一天甚至更多的时间
家门前桃花开遍,八仙花遍地盛开
只是因他的妻,褚璇玑喜欢,他便种下这满园桃林,栽下这遍地八仙花
璇玑,你若是看见了,也是会很喜欢的是不是
——
夜晚西谷飘起了满天雪花,又是一年到头的寒冬,璇玑,冬天过后,桃花又会再开,花开花落,四季更迭,日月交换
璇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等你回家
看着点点雪花飘落好似也在宣告着离别的到来,这夜的雪,像极了分别那天的雪
璇玑,下雪了
屋内是少见的热闹,每年的这个时候,柳意欢,紫狐,无支祁,腾蛇……便都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谈尽自己所见趣事,但是唯独不敢提那个名字
禹司凤眼底的落寞是怎么也藏不住,在众人相道分别之后,禹司凤一人提着一壶酒,一袋青团往桃林深处走去,背影渐渐没入树影之间,直至再也看不见
西谷所有人都知道,那年来了一位翼公子,做尽了好事,孑然一身,看淡所有,唯有一人挂在心头,众人皆心照不宣,是为翼夫人
听闻他们十世相随,至死不渝
……
“璇玑,我来了”
“司凤,我等你很久了”
后来再闻天界之子羲玄与一女子名唤褚璇玑,他们夫妻二人恩爱不已
——
禹司凤本以为他永远失去了璇玑,但是没想到那夜在桃林之后再醒来便到了一处让他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吾儿羲玄,你和战神十世历劫已经结束,今日修得圆满,你在战神殒命之后做足了功德,上天有好生之德,天道于你们二人总归是不薄的,念你们二人十世情苦,一生坎坷却以德报怨,造福了天下苍生”
“父帝……”羲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天帝
“羲玄,许你一心愿,得你所想,让你们二人得偿所愿,再不分离”
“羲玄,十世已经结束,前尘一切过往都已落定,珍惜眼前人,你回来了,她也还在,”
羲玄听到天帝的话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眼睛泛起了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记忆已经全部恢复,自是知晓这不是梦,这是真真切切的的,俯身作鞠声音带上了颤抖“多谢父帝”
羲玄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往日矜贵清冷的模样,“璇玑,现在在哪?”
天帝只是微微一笑,“她说你会知道的”
她说……
听到这话,羲玄愣了愣,旋即便是明了,拜别天帝之后一路匆匆赶去了
直奔瑶池,在踏入那处的时候羲玄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一时竟是不敢上前,这个场景他在梦里面做过无数次,每一次梦醒之后只有眼角的冰冷泪水留下,还有心底的痛被掀开一次次撕扯着
许是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背影交换为熟悉的面容,四目相对,两人都染红了双眼,笑着留下了泪,朱唇微启,“司凤我回来了了”
“璇玑,我等你很久了”
十生十世,真的太久太久了
历经世事桑田,我终于等到了你
再不犹豫,大步向前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泪水一滴滴砸落落,千万缕的思念爱意,这一刻倾泻而出,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伪装的很好,再见她是无比欢欣笑容来迎她的归来,可是他在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做不到
顷刻之间溃不成军,哭得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最后的最后还是两人红着眼睛笑了起来为对方擦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司凤,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璇玑看着禹司凤,有开心,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不久之后天界便传来一件喜事,天界太子羲玄和曾经的战神,现在的褚璇玑,结为夫妇,在天帝还有天界所有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大婚
婚后羲玄和璇玑恩爱有加,羡煞旁人,璇玑喜爱凡间热闹,羲玄便一得空就陪着璇玑去下界
二人宫殿旁是天界少见繁花盛开之景,天界本是不生长这些花草树木,可羲玄却用灵力每一日好生护着,直至有了现在的景色,在这处的人莫不是流连忘返,皆忍不住羡慕羲玄对璇玑的疼爱还有宠溺
但是都不曾嫉妒过,他们都认为,最配得上羲玄的世间唯有褚璇玑一人
每日清晨便可在桃树下一抹纤细的身影在树下穿梭着,那便是璇玑
每日她都会来,只因为羲玄喝三清茶,每每晨光微启,便匆匆赶出殿外直奔桃林而去,为羲玄收集桃露,再为他煮上一壶三清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羲玄每一壶三清茶皆是由她亲手所泡,以前只喝三清茶,现在只喝她所给他准备的三清茶
在她身后总是有一人,那便是羲玄,他每次都会在她身后看着她,看着她的身影完全没入桃林不见之后才会离开,然后一如平常那样,去了膳房
过不了多久在膳房内飘出淡淡凡间那般的烟火饭菜香味的时候,便会有一人急急从殿外赶回来 原本安静的殿内传来灵动调皮的声音,有说话声还有笑声
“司凤,我回来了”
“嗯,过来擦擦脸小花猫”
“好~”
“司凤,你尝一下这个”
“嗯,好吃”羲玄点了点头把一碗温度适宜的汤推至璇玑面前
“喝点汤”
“好”
……
……
……
路过的宫娥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匆匆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进门打扰只是守在殿外等着
虽是等待,但是听着殿内传来的声音,也让她们心生向往还有感动
“殿下和璇玑仙子真好”
“这天界,在羲玄和璇玑仙子回来之后变得更不一样了”
……
……
……
“小殿下,您慢点”
“我要找爹爹还有娘亲”一个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微喘着气说道
“小殿下,羲玄殿下和璇玑仙子在凡界未曾回来,我们先带您去休息好吗?”
“我想娘亲,想爹爹了”小团子小嘴瘪起来
“殿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小殿下您再等等”
小团子听到这话忍不住耷拉着小脑袋一言不发的看向了外面
就在小团子犹豫着,想到答应爹爹跟娘亲要做个乖孩子,打算跟着仙娥乖乖回去的时候,眼睛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亮了起来
扑通着两条小短腿往宫门外跑去,只听见小团子可怜兮兮的撒娇道,没有了刚刚小大人的模样,“爹爹,娘亲,你们终于回来了”
“汤圆很乖,在家里乖乖等你们回来”小汤圆奶呼呼的说着,窝在娘亲温软的怀里忍不住蹭了蹭
羲玄和璇玑听到小汤圆的话心软的不像话,相视笑了起来
璇玑在小汤圆白嫩的小脸上蹭了蹭,羲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汤圆的小脑袋,然后把人从璇玑怀里接了过来抱进自己怀里,而后又腾出一只手牵住了璇玑的手握在掌心往下界外面走去
“小汤圆,今天爹爹和娘亲带你去凡间玩玩好不好”
“好~”小汤圆闻声很是开心
“跟爹爹,还有娘亲在一起,汤圆都很开心”
“真乖~”
“爹爹,我想要吃你上次给我带的那个像红红的小灯笼一样的那个”小汤圆用两只小手不停的笔画着,看得羲玄心底暖意淌了出来,勾唇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小汤圆,那是叫糖葫芦”璇玑听到小汤圆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着出声,然后便调皮的冲羲玄吐了吐舌头
“娘亲,那我要一串,不,不是,要三串,汤圆要三串糖葫芦好不好”小汤圆冲羲玄和璇玑撒娇道,软乎乎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娘亲一串,爹爹一串,汤圆一串”小汤圆掰着小手指认真的清数着,脸上是极为严肃认真的模样
小汤圆觉得自己不能偏心,爹爹爱娘亲,爹爹也爱汤圆,汤圆也爱娘亲,汤圆也爱爹爹,他们是一家人,汤圆要对娘亲还有爹爹都很好很好的
“好”羲玄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我们小汤圆真乖”
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没入云端那处,再见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有他们三人若隐若现的身影
……
世人皆道禹司凤这个大魔头爱那个身死的战神
西谷所有人皆知翼公子爱他的夫人
禹司凤爱那个战神
翼公子爱他的翼夫人
羲玄爱他的褚璇玑
兜兜转转,他们终究还是得以相守
他们的爱一直都是相依相傍而生的
唯是她,唯是他
跨越悲伤,十世千帆过尽,我们都还在
岁月绵长,我们还有很久的以后可以相守
END
*这篇文是前一天晚上看到一个视频有的灵感,本来这篇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be,但是码到最后的时候,就顺其自然了
最后也一如结局,千帆过尽,他们得已相守
上篇太甜,没好意思写be,当时还在想要是be的话我该把这篇文放到哪个合集去
想看be的话,在后面西谷大雪那里就可以结局了,不影响全文
可be可he
*爆肝9.1K+(一篇完结)
小短篇flag总是立不住【擦汗】
*隔壁有坑更新了↓↓↓
评论区见,留下你们的🐾🐾🐾
非本人勿转载
谢谢喜欢❤
2020.12.14 挽
【琉璃/初遇】漓殇(下)
私设,occ,假如璇玑和司凤再也回不去…
前方→追妻/追夫火葬场
又名: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夫
12.
一连几日,司凤都奔波于客栈与寒潭之间,身子其实早已撑不住,只是实在疲累,他才肯回屋小憩一会儿。
晚上逼迫自己喝下的粥几乎也吐了,现在胃里冷得很,也灼痛得很。
只是他来不及伤春悲秋,汤圆更需要他,他得快一点赶到客栈才行。
…
推开门,依旧只有亭奴迎了上来,再就是黑着脸的柳意欢。
褚璇玑还是不愿见他。
司凤淡了伤感,他早已没了任何想法,只想快点治好汤圆,到那时,褚璇玑带他离开也好,留在这儿也好,他们能有自己的...
私设,occ,假如璇玑和司凤再也回不去…
前方→追妻/追夫火葬场
又名: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夫
12.
一连几日,司凤都奔波于客栈与寒潭之间,身子其实早已撑不住,只是实在疲累,他才肯回屋小憩一会儿。
晚上逼迫自己喝下的粥几乎也吐了,现在胃里冷得很,也灼痛得很。
只是他来不及伤春悲秋,汤圆更需要他,他得快一点赶到客栈才行。
…
推开门,依旧只有亭奴迎了上来,再就是黑着脸的柳意欢。
褚璇玑还是不愿见他。
司凤淡了伤感,他早已没了任何想法,只想快点治好汤圆,到那时,褚璇玑带他离开也好,留在这儿也好,他们能有自己的生活,与他互不打扰。
至于从前,放下也好,忘了也罢,他们都会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了。
…
今日他的身子大约不适,灵力注入没一会儿,钧天策海便有发作的迹象,前两次他还能勉强压制,可今日大概是太虚弱,亦或许是一连几日都痛得吃不下东西,他的身子早已油尽灯枯,只剩兵荒马乱后的废墟…
柳意欢看出不对劲,他呼喊他停下,可司凤却充耳不闻…
直到半盏茶过去,禹司凤才终于没了气力,他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翻涌的钧天策海,肋下的银光一轮一轮,不停闪烁,甚至连喘息的间隙都吝啬,蜂拥而至的狂风暴雨,似乎要将他的意识全部绞杀殆尽…
司凤捂着胸口,从心脏到骨头,从头顶到脚趾,仿佛被利刃刀刀磨穿,他终于撑无可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鼻头微酸,嘴里的鲜血不受控制,混杂着其他什么,猛地呕了出来。
亭奴见此万般担心,连忙试图阻止他,“司凤,司凤,你需要休息了。”
柳意欢更加急赤白脸,“小凤凰,停下!快停下!住手啊!再这样下去,钧天策海熬不住爆体而出,你会死的!”
他充耳不闻。
“为何…我注入的灵力始终无法进入汤圆的心脉…”司凤抹掉嘴角的血迹,眸色复杂,“他体内似乎有股力量,与我的灵力与之相冲,所以才杯水车薪…”
亭奴沉思片刻,良久,他落下一滴泪,泪滴很快化为鲛人珠。白色的灵珠浮起,悬于上空,落在汤圆身上仔细游走了一番。
“是封印。”他道。
“封印?”司凤看向腾蛇,“怎么回事?”
腾蛇垂下头,闭口不应。
“腾蛇!”
这时,柳意欢抱着手臂,冷嘲热讽道,“怎么不说话,那昊辰不是修仙之人吗?怎么,他的孩子还需要封印?难不成,他也是妖?”
“谁说他是昊辰的孩子?!”
腾蛇突然发火。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生气。
作为灵兽,朋友,腾蛇一向不愿多嘴,可又实在替褚璇玑觉得委屈…五百多个日夜,她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没人关心,可他却是真真实实看在眼里,陪在身边的。
她怀汤圆不易,生汤圆难产,养育汤圆更是艰辛。如今为了救小厨子,几次三番,她差点连命都丢了,腾蛇实在心疼,这个傻姑娘,什么都不肯说,憋着满腹委屈,宁愿自己一人扛下来,却怎么也不愿告诉他。
“什么意思?”禹司凤瞳孔一震,立刻抓住话里的重点,“腾蛇,你什么意思?”
腾蛇突然懊恼自己的冲动,可一想到臭小娘为了禹司凤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而他却转头跟别人恩恩爱爱,腾蛇就气不打一处来,孩子分明是两个人的,凭什么只有臭小娘一人受苦啊!
索性他也懒得再隐瞒。
“小厨子,你知不知道,你救的是你自己的种!”
禹司凤忽然愣住了。
“怎么可能…”
腾蛇摇摇头,抬手一挥,瞬时,拢在汤圆身上的封印便没了。
臭小娘,可别怪我。
“你不信,自己探探呗。”
没了封印掩藏,汤圆十二羽金赤鸟的气息尽显,就连亭奴也闻到了浓烈的妖味,禹司凤哪还需再探,分明已经赤裸裸摆在面上了。
一时,他竟不知是喜还是惊,只是忙不迭追问,“腾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啊…”腾蛇叹气,“在你冒认魔煞星的前几日,有一晚,臭小娘去找你,子夜时分,她一瘸一拐的回来,我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是怎么都不肯说,不过我分明看见她脸上藏不住的羞赧。”
“然后…小厨子你追来少阳,意外闯进秘境,臭小娘担心,奋力替你解释,因此还被她爹扇了一巴掌,再后来…再后来你们都知道了…”
听到她因自己挨罚,禹司凤心中一痛。
“她…来过…?”
腾蛇不语。
“柳大哥…”
柳意欢急忙摆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司凤低下头,将那日仔细回忆了下。
“小银花!”他突然怒吼。
小银花一直在门外,她早就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她亦知道此事瞒不了了。
挣开若玉,她踏进来,将实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司凤。
带着根本不知错的骄傲。
…
原来,璇玑那晚如期赴约,司凤因白日与璇玑谈崩心神不定,他想到爹爹惨死,璇玑大概又要与他恩断义绝,司凤痛苦不已。
他独自一人坐在屋顶饮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是酒量很好的他,那晚却没两坛便醉了。
褚璇玑赶到时,他已经醉的不大清醒,璇玑心疼他刚刚失去爹爹,他们又眼下如此糟糕…
璇玑将他扶到床上,本来只想守到他醒来,可两人不知怎么就滚到了一起,他将她压得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接下来…有些事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旖旎之后,她是想守着他的,可是却意外听到玲珑自杀的消息,褚璇玑实在无法,只好扔下了司凤,独自先行离开。
…
“她走的时候留了字条,我气不过褚璇玑那样伤你,就…就给撕了…”
“…”
“主人…我错了,我不知道褚璇玑有了你的骨血…主人,你原谅我好不好,小银花不敢了…”
“…”
“主人…”
沉默了良久,禹司凤终于抬头,他看向她,眼神冰冷,脸上亦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道,“小银花,你我那日解了血契,我早已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也无需求得我的原谅…小银花,我不怪你,只是…”
“罢了,你走吧…其实你我主仆缘分早已尽了…”
“小银花,固执已见对谁都不好,倘若有机会,多看看身边的人。”
“司凤…”
小银花哭着,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一同进来的若玉强行拽走了。
对于这个消息,众人还未能消化,禹司凤亦再次陷入了沉默。
假如,小银花所说是真,那么,一切都清楚明了了。
汤圆,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原来,璇玑一直受着这样的苦。
原来,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原来,璇玑从未有过旁人。
原来,她一直…只有他。
禹司凤恨不得杀了自己。
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在璇玑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缺了席,不曾伴她孕育,陪她生子已经很糟糕,可更糟的,是在她千山万水的找来,满心想要一家团聚,却被他言辞冰冷的拒绝,甚至竟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兰兰‘恩爱成礼’。
还将属于她的簪子,赫然插在兰兰的发梢。
那一刻,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他不敢想。
禹司凤啊禹司凤,你真该千刀万剐。
“璇玑…她还好吗…”
他想等她醒来,他只要她一句话。
可腾蛇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打入冰窟,“小厨子,臭小娘她…一点也不好。”
禹司凤眉头紧锁。
“亭奴说,妖丹炼制或有希望,可人家修炼几百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交出妖丹…臭小娘为了救你,只能用战神之力交换…”
腾蛇语气沉重,余光亦时不时瞥向屋内。
“眼下,她灵墟受创,内田损耗严重,心脉破损,真气耗尽…小厨子,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臭小娘的命恐怕就没了!”
“…”
他腿脚发软,嚯地一个趔趄,险些重重跌倒。
柳意欢急忙去扶他,“小凤凰,你别担心,有亭奴在,璇玑丫头肯定会没事的。”
“我想去看看她。”
司凤扶起身,看向神色复杂的腾蛇,“这回,你不会再阻止我了吧。”
偌大的客栈,只有那一方小屋藏有他最深的牵挂。
…
13.
屋里很安静,她躺在床上,正如腾蛇所说,她确实很不好,原本桃粉的脸色如今只剩苍白,曾经鲜红的唇亦是一片惨淡。
她紧阖着眼,手臂上满是淤青,肩膀处裸露出来的皮肤,触目的伤口像利刃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那些抓伤,灼伤,刀伤,无一不在狠狠剜他的心。
褚璇玑,这样,你倒不如杀了我…
禹司凤蹲下来,静静地守在床边,他握住她纤细的手,不同于从前的温热,她的手变得冰凉,曾经绵软的触感似乎也没了,好像只剩下了几根硌手的骨头。
“你瘦了…”
“对不起…”
司凤的眼泪,滚烫灼人,扑朔扑朔,滴落在璇玑的手背…她好像努力撑了撑眼,似有转醒的迹象,可仔细看,却又好像只是他眼花罢了。
“亭奴…”
“没事的,司凤。”
亭奴知道他想说什么,璇玑的情况并非想象的那样糟糕,司凤来之前,他已经将璇玑的伤口处理妥当,脉象也基本稳定了。
“她只是太累了,脱力昏了过去,至于心脉受损,我可以帮她重塑,就像当初救你一样。”
“亭奴,谢谢你。”
司凤感激的看着他,他们这一群人,无论曾经结伴,还是像如今七零八散,可是只要有亭奴在,似乎任何事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有他在,司凤便觉得很安心。
“谢什么。”亭奴微有些眼热,却只是点了点头,“好了,你们都出去。司凤,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好好的璇玑。”
纵有万般不舍,司凤还是离开了屋子,将璇玑的命交给了亭奴。
…
“璇玑,你这个傻姑娘…”
亭奴轻声叹了口气,他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要好起来啊…”
比起司凤,他更加不希望璇玑有事。
…
心脉重塑需要费些时间,禹司凤坐立不安的等在屋外,一会儿踱步一会儿坐下,来来回回不停地走来走去,晃的柳意欢眼睛都要晕了。
他走上前,按住满心焦灼的司凤,安慰道,“小凤凰,亭奴说没事,璇玑丫头便肯定没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坐下来歇会儿吧。”
也没有其他办法,司凤只好点点头。
柳意欢的话音刚落没一会儿,身后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司凤。”
亭奴笑眼温和,“璇玑醒了。”
禹司凤来不及道谢,急忙起身飞了进去。
…
“司凤…”
褚璇玑轻轻唤声。
她靠在床头,虽然看起来精神了些,可脸色依旧不大好,不过这样,却还是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毕竟,她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破碎的褚璇玑,好像比平时更加惹人怜爱。
“璇玑…”司凤咽了咽喉咙,“你…感觉好些了吗…”
此话一出,他便后悔的只想咬掉舌头。
她好不好,难道看不出?还是说,他只会说这些了吗?
褚璇玑没有他那么多想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关心,我好多了。”
司凤脸色一沉。
“褚璇玑,你非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嗯…?”
她有些愣住,不知道司凤突然的脾气是为何而来。
“褚璇玑,我已经知道了。”
他沉着脸,快步走过去,随后握住了她略有些冰凉的手。
“汤圆是我的儿子。”
她一惊。
“你…”褚璇玑死咬着牙,仍是不肯承认,“是腾蛇…?他是为了让你救汤圆,你别信…”
禹司凤看着她。
“褚璇玑,我不是傻子,汤圆身上的十二羽气息,我感觉的到。”
“…”
原来腾蛇说得对,无论多严的谎言,也终有被戳穿的一天。
褚璇玑眸色黯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骗我…”
“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她抬起头,眼里早已噙了泪花,“我知道你一定会负责,可你已经成亲了,总不能…委屈了你的妻子。”
“司凤,其实没关系,汤圆我能照顾好,不需要你做什么…”
“你看,他已经一岁了,我可以照顾的很好,对不对…”
禹司凤眼神复杂,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只是下一秒,他伸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褚璇玑没有挣扎,只听他在耳边轻柔地喃念,似乎带了酸楚的哭腔。
“璇玑,我与阿兰姑娘是假成亲,是为了捉妖做的局,至于为什么有意瞒你…只因你骗我汤圆是昊辰的孩子,想到,你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亦也不愿让你觉得我很不好,心生了旎念,同情我,可怜我…还有,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我不愿意拖累你…”
忽然,他加重了语气,“但是褚璇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听好了,我禹司凤除了你,从来就没有过第二个妻子,从前只有你一个,今后亦是,哪怕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褚璇玑,我对你,生死不变。”
“司凤…”
一番话,他怀里的小姑娘早已泣不成声,她趴在他的肩头,任由被情绪肆意吞没。
“我哪里有那么好啊…”
司凤红了眼角,嗓音颤抖,“褚璇玑,你就是个傻子。”
“可是司凤,我伤你太深了,这样比起来,温柔善良的阿兰姑娘大概更适合你…”
司凤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的厉害,他看着她,足足好一会儿。
半晌,他低头,狠狠吻上她冰凉的唇角。
“还要说下去吗?”
“我…”
司凤伸手,快速抽开她的衣带。
褚璇玑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的手,“做什么,大家都在呢…”
“咳咳…”
他们都没走,见此情此景,柳意欢登时尴尬,只好将身子背过去。而亭奴则扭过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
“臭小…”
柳意欢冲过去,死死抱住腾蛇的脖子,“走啦走啦,有什么好看的…”
路过亭奴时,他顺嘴道,“就不推你了,自己过来啊。”
腾蛇大叫,“哎,我要在这,万一小厨子欺负臭小娘怎么办…”
“那就让他欺负,你主人愿意被他欺负…”
只是,腾蛇嘴里的欺负和柳意欢嘴里的欺负,显然是不一样的。
“璇玑…”司凤捉住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当真愿意看我与别人在一起么?”
“我…只要你开心,我…”
“说实话。”
她轻轻摇头,“不,我不愿意…”
司凤笑了。
璇玑看着他,忽然哭了,眼泪像山间的清泉,再也忍不住。
她说,“司凤,我很想你…”
绝望,痛苦,误解,愤恨,隔阂,所有的所有,仿佛都在这一刻,完全释然了。
“我也是…”
司凤贴了上来,下巴轻轻抵在她瘦弱的肩,眼眶里的泪再也不受控制,顺着双颊滴落在彼此衣襟。
“褚璇玑,你来的太迟了,我真的很生气…”
他们紧紧拥着彼此,将最深的思念全部倾口而出,他还是愿意贴在她耳边,轻轻地告诉她,璇玑,我爱你。
一如往昔。
他盯着她肩膀的伤口,眉头紧皱。
“疼吗?”
褚璇玑摇了摇头,“不疼的。”
“胡说。”司凤,“褚璇玑,不许再受伤了。”
“可是…”
“没有可是,就算你不觉得疼,可是身体总是知道的。”
他看着她。
“璇玑,你受伤,我会痛。”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曾经耳病厮磨,曾经最好的时候。
只是感叹,如若司凤能再多活些时日,如若他能陪伴汤圆长大成人。
如若…该有多好。
司凤忽然有了求生的意志,他想要活着,他不想死。
他想陪伴璇玑每一个春夏秋冬,他想陪伴汤圆长大成人,他还有许许多多未完成的心愿,他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璇玑大约看出了他的心思,想了想,她道,“司凤,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只是聪明如他,禹司凤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在想些什么。
“璇玑,我不许你再伤害自己了。”
即使他能活,即使他能好,也绝不愿意是要伤害璇玑而换来的偷生。
如果那样才能勉强苟活,那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
14.
有了亭奴的细心调息,这些日子,璇玑的身子好了很多,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慢慢结了痂,她被允许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亦或是坐在屋外晒晒太阳。
她倚着门框,阳光洒在身上,这种感觉,好像从头到脚都被温暖沁入了心坎。
西谷的日照时间短,阳光相比不大刺眼,这倒是和少阳有些相同。
只不过璇玑最开心的是,她终于不用再吃些毫无味道的白粥。
“司凤,我想去看看你种的八仙花。”
她看着司凤走过来,顺手接过他手上的药,她没有抗拒,只是咬咬牙,一口将其饮下。
司凤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从前的她嗜甜,分明最怕苦味。
五百多个日夜,看来不止他,她亦变了许多。
司凤从她手里接过喝剩的空碗,笑道,“可眼下八仙的花期早已过了,如今恐怕只剩下几朵。”
“那也还是有嘛…”璇玑的口吻像在撒娇,“上一次去的匆忙,没有仔细瞧,我想…”
“我知道了。”他偷笑,伸手揉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决定好,司凤说服亭奴,说想换个舒服的地方养伤。
随后,他便将客栈退了,牵着璇玑母子回到了那间小木屋。
…
推开栅栏,院子里仍旧是那样的摆设,与她上一次离开之前并无变化。
院子里的八仙花虽然大部分已经凋零,可总还零零星星剩下几朵。
也许它们也知道,所以撑着,为了等她。
璇玑走过去,蹲下来轻轻触摸花瓣,“这样撑着,很累吧…放心,来年的时候,我再好好照顾你们。”
倒也神奇,八仙花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躺在她的手心,短暂地绚烂一瞬,然后很快便蔫了下去。
什么是永生?
倘若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痛苦,那她宁愿不要。
如司凤也是。
“咿…”
熟睡中的奶团子忽然醒了,肉乎乎的小脸趴在司凤肩头,张着嘴呜呜啦啦,似乎在寻娘亲的方向。
“汤圆。”司凤将他侧过来,视线开阔了些,他轻声道,“虽然你来过两次,可是这一次,是回家咯。”
他梦里的一家三口,终于还是成了真。
“咿呀…爹爹…”
汤圆的发音又进步了不少,他已经可以清晰地叫出爹爹娘亲,腾蛇等等。
男孩儿说话晚,璇玑平日也不怎么教他,好在汤圆随了他爹爹,脑袋瓜聪明。
“哎,爹爹在…”
司凤将汤圆抱得更紧些,低下头,在他粉嫩的小脸儿上使劲亲了一口。
褚璇玑站起来,问道,“我呢?”
“你啊…”
他吃笑,几步走到璇玑身边,然后轻轻将汤圆的小脸掰向一旁,随后低头,迅速吻上她的唇角。
明明父母恩爱,可汤圆好像不大乐意,扑棱着小手使劲拍打司凤的胳膊。
“你娘亲吃醋,你也吃醋?”
司凤笑着捏捏他的小脸,“爹爹只有一个,恐怕不够分啊。”
“他是气你亲我。”
璇玑不满,这可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当然跟自己最亲。
她伸出胳膊,欲从司凤手上接过奶团子。
璇玑以为,汤圆一定会飞扑进她的怀里,可现实却狠狠打了脸,奶团子不但拒绝了璇玑伸过来的手,竟然还缩进司凤怀里,小脑袋一偏,是怎么也不肯再看她。
“好哇,你有了爹爹,就不要娘了。”
璇玑有些吃味,生气的将脸别了过去。
司凤忍住笑。
“谁说的,我们汤圆是怕娘累着,所以才不要娘抱,对不对?”
汤圆不知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却神奇地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爹爹的话。
到底还是司凤会哄人。
闹了一会儿。
“早上我见你吃得不多,现在恐怕也饿了吧?我想,汤圆大概也饿了,我抱他进去,你陪他玩,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她拉住他,摇了摇头,“司凤,别忙了,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让腾蛇去街上随便买些回来便是。”
“那怎么可以。”他皱眉,“我已经好多了,钧天策海难得几日没有发作,我想大约是因为你在…”
“何况,褚璇玑,我不是破碎的花瓶,没有那么脆弱。”
她有些窘迫,脸一红,“你还记着…”
司凤腾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当然,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不知怎的,褚璇玑突然想起她在秘境道出的那句话。
她说,后悔认识他。
鼻头一酸,她强忍着,眼泪险些落下来。
“…”
“好啦…”
司凤没有察觉到她复杂的情绪,只是将汤圆安顿好,随后转身钻进了厨房。
褚璇玑跟在他身后,看着司凤忙碌的背影,一言不发,大约泪襟之余亦有些眼酸。
所有人都清楚啊…
司凤如今…因为钧天策海的折磨,加上早已油尽灯枯,可他却还是拼命忍着,甚至故意在小姑娘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开心一点。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
既然这样,那她便努力做一个开心的褚璇玑。
“汤圆。”她抱起床上玩耍的奶团子,“我们去给爹爹帮忙好不好?”
汤圆看着她,不知听懂没有,只是笑容忽然灿烂。
…
司凤大约心情好,居然提壶小酌了杯,钧天策海也难得停歇,没怎么折腾他。
从前璇玑也馋酒,只是自从有了汤圆,她便没再饮过。
填饱了肚子,汤圆早已经在臂弯里睡得香甜,褚璇玑端着呼吸,轻轻将他抱去了卧房。
坐在榻边,她拍着他,嘴里哼起悠扬的歌谣。
“你和汤圆睡这里。”司凤走进来,从衣橱里取出一床被褥。
“那你呢?”她扬起小脸。
司凤笑了笑,“隔壁书房,不用担心。”
“哦…”
其实褚璇玑是想留下他的,可他们之间,一向是司凤主动,她并不擅长说些温情的话,也并不习惯撒娇,哪怕是有了汤圆。
司凤将被褥放下,然后看了看汤圆,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深谙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大概,他其实也想让璇玑开口留他的吧。
两个人都藏着心事,明明和好如初却又横着无端隔阂…
也许分开了五百多个日夜,彼此之间的变化,他…也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好在他们还有汤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的血缘,是牢牢将他们拴在一起的‘傲因筋’。
“司凤…”
“嗯?”他侧了身,抬头看她。
褚璇玑想了想,最终。
“没事…”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好好休息。”
司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他简单清理了下窗户上的积水,又亲了亲汤圆的小脸,然后便退出了卧房。
褚璇玑突然有些难受。
虽然他们没有成亲,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应该已经算是夫妻了吧。
他们都在等,她希望司凤主动一点,可司凤却不敢再进一步。
哪怕拥有汤圆,也是那夜醉酒后的冲动,冷静下来的禹司凤,自然是不敢逾矩的。
…
15.
夜渐渐深了,榻上的小姑娘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寻司凤。
披上衣服,她轻手轻脚推开书房的门,踏进去,才发现司凤竟然睡在地上,硬邦邦的泥水地,又冷又湿,身下只铺了张简单的薄被。
褚璇玑有些心疼,此时已晚,月光摇曳的黑夜格外寂静,她想也没想,猫着个身子,悄咪咪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谁!”
司凤下意识警觉,撑着手,急忙坐了起来。
“是我。”
“璇玑?”他更加慌张,不禁咽了咽口水,“你怎么…”
“我想抱抱你…”
闻言,虽然略显窘迫,可司凤还是顺势将她搂入怀中,笑道,“怎么,我们家璇玑也有失眠的时候?”
她难得撒娇,往他怀里蹭了蹭,“你不在,我睡不着。”
“分开一年多,不是没…”
司凤下意识道出,又懊恼地咬住了舌头。
他怎么会不清楚呢,分开的那些日子,他有多痛苦,她亦不会比他少。
“璇玑…”司凤忽然眼眶微热,水氲模糊了视线,“璇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
怀里的人儿紧贴着他,嘴边哼出软软的奶音。
他笑,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快睡吧,很晚了。”
褚璇玑窝在司凤怀里,心里略过几丝失望,她期盼他做些什么,更亲密点的,却又觉得,司凤的身子,自己这种的想法好像有些过分。
“怎么?”
倒是身边的人明显察觉到了她的躁动,关切的嗓音如缕微风,轻轻飘进她的耳朵。
不知是被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蛊惑,还是被他浑身荷尔蒙的气息感染,褚璇玑忽然闭上眼,冰凉的唇席卷而来,迅速盖住他清浅的呼吸。
司凤吓了一跳,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他被璇玑身上淡淡的香气蛊惑到,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享受她难得的主动。
肌肉记忆总是很可怕的,哪怕过了再久,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亦也会熟练。
她攀上去,温柔地亲吻司凤,从泪痣到鼻尖,从嘴唇到脸颊,她一个也没放过。
而情愫涌动,鬼使神差地,她撩开了他的衣领。
“司凤…”璇玑愣了一下,嗓音哽咽,“这个羽毛…它…怎么不见了…”
闻言,禹司凤忽然怔住。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的,在得知了汤圆的身份,更在他们说清误会以后。
只是,璇玑不问,他便也没提。
司凤看着她,嘴角摇曳,“因为情人咒,已经解了。”
他热烈而欣喜,想到曾经的心酸,想到隔阂与痛苦,想到璇玑那么勇敢,想到小汤圆,想到他们的爱情,想到他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
司凤突然激动,他一把扼住她的脖子,疯狂噬咬她。
璇玑有些喘不上气,她忽然想起那夜,脸腾地烧红,可是如此热烈的气氛,她舍不得就这样跑掉。
直到分开的间隙,璇玑望着他,眼波流转,她红着脸,低头在他耳边轻喃,“司凤,我们有一个孩子,其实也算是夫妻,只是少了行礼…”
司凤同样红了脸,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暗示。
他翻了个身,心如擂鼓,小鹿乱撞,如同那年在浮玉岛。
…
当一切坦诚相见,司凤体内的钧天策海却忽然不安地躁动起来。
褚璇玑忧心忡忡,她轻轻推开他,“司凤…要不…算了…”
司凤哭笑不得,他委屈道,“褚璇玑,我现在这样,你忍心晾着我吗…”
“可是…”
“没事的,我的身体,我自然是清楚的。”
其实他应该去寒潭泡着的,可是这么好的气氛,他实在不想破坏也不想离开,何况,钧天策海感受到原主人,只是被引得躁动,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折磨他。
“璇玑,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他撩动着眼眸,真诚且热烈。
…
原来,肌肤之亲真的可以迅速拉进两个人的距离,一场旖旎…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最亲密的时候。
西谷快要入冬,屋里烧着炭火,即便两个人都很热,身上的汗水黏腻不已,褚璇玑却还是愿意紧紧贴着他。
“司凤…”
“嗯?”
她躺在他结实的臂弯里,红扑扑的小脸像颗苹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璇玑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司凤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这张脸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苍白,唇也是。
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他看起来倒是健康了一些。
“司凤,我好想你…”
他笑,“璇玑,我就在这儿啊…”
“我知道…虽然你就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很想你,怎么办…”
璇玑托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烧得司凤心口格外痒痒。
“我也,很想你…”他将璇玑圈得更紧些,脸颊贴着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面庞,如秋日的春风一般舒服。
此时,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拎着满满一篮什么,瘦小的身影似乎落寞又酸楚,只是屋里的二人陷入耳鬓厮磨之中,悄悄话讲也讲不完,自然谁都没有发现。
“璇玑,你也累了一天,早些睡吧。”
司凤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声哼起了童谣,他哄着她,如同哄汤圆一般温柔。
璇玑窝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到格外的安心。
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多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入了梦。
“璇玑,如果可以,我好希望永远陪着你…”
直到她沉沉睡去,他才敢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司凤看着她,睫毛忽然湿热,眼皮也酸得胀疼,他强压着情绪,怕钧天策海这时候发作,毕竟,这样难得温情的时刻,他是一点也不愿离开的。
这个夜晚,司凤守了她很久,久到璇玑终于睡熟。
他看着她,低下头,轻轻在她额角处落下一记蕴热的吻。
他试着抽回手,简单清理了下余韵后的痕迹,又轻手轻脚穿戴好衣物,随后起身去了寒潭。
其实没有狼狈,没有跌跌撞撞,亦没有涌上喉头的腥甜,他只是担心随时发作的钧天策海。
…
“阿兰姑娘?”
踏出院子,司凤才看见站在门外的兰兰,兰兰拎着一篮食物,脸上充满了悲怨。
“翼公子,你们…你和褚姑娘…”
其实她分明都看到了,只是总想再确认一下,好也彻底死了心。
“嗯,我们已经和好如初了…”
“哦…”兰兰藏起酸楚,强忍内心的难过,笑道,“那…祝福你…”
司凤点了点头,“多谢。”
“翼公子,你们成亲之时,一定要告诉我,阿兰在这为你祈愿了。”
“好。”
兰兰看着他,虽然伤感已经还未开苞便夭折的感情,可同时也觉得没有喜欢错人,翼公子是如此重情重义,专一又痴情,她羡慕褚璇玑,亦有些嫉妒,却不憎恨。
这样好的翼公子,兰兰也多么想拥有啊…可是,她不愿做夺人所好之事,何况翼公子是她抢也抢不来的人。
不过,兰兰倒不认为是自己不够好,就像翼公子所说,她是个好姑娘,理应值得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爱。
“对了,翼公子,这个,给你。”
她将手里的篮筐递给他,一一解释道,“这是我家种的蜜桔,这是洋甘,我想,褚姑娘一定喜欢吃。”
“阿兰姑娘,多谢好意,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好…阿兰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以后便无需来送东西了。”
“我明白…”她本就是配合他演戏,现在戏也落幕了,她哪里还有理由缠着翼公子呢…只是,她真的是好心,女孩子最懂女孩子,她喜欢甜的,褚璇玑也应是喜欢的。
“翼公子,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送东西来,但是,这个,你一定要收下。”
话到了这里,司凤也无法再拒绝好意,只好接过篮筐,便道,“好,多谢。”
兰兰又想了想,“对了,翼公子,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学捉妖,学医病吗?”
“当然,如果你想学习,无任欢迎。”
兰兰不贪心,做不成爱人,良师益友也挺好的。
“那,我便不耽误你了,翼公子,再见。”
“再见。”
她背着小篮筐,手捏得紧紧的,转眼视线突然模煳,她看向前方,那是他逐渐离远的背影。
…
16.
没有了妖丹,没有了璇玑的血引,司凤的情况开始愈发的不好,褚璇玑想瞒着他入药,可是司凤总是将她盯得很紧,根本没有任何落单的机会。
褚璇玑陷入焦虑,她甚至想让腾蛇将司凤打晕以便自己脱身,腾蛇左右为难,毕竟他也不想臭小娘伤害自己,可小厨子,腾蛇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好起来的。
好在,亭奴总算适时从西海之滨赶了回来,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至少对于他们来说。
只是…就是不知道司凤能不能熬得住了。
…
“什么?”柳意欢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亭奴,你说什么?”
“想要融合司凤体内的钧天策海,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亭奴摇了摇头,“璇玑,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身上有修罗血脉,而司凤是十二羽金翅鸟,你们生下的孩子,他的脐带血,便是最好的九环灵芝。”
“我不同意。”司凤走进来,呛声打断亭奴,“你们为何瞒着我讨论?亭奴,柳大哥,你们是清楚的,若是让璇玑再经历一次生子之痛才能换我活下去,那不如将我千刀万剐,如果这样,我倒宁愿熬着,与璇玑相守余下的日子,这样,我已经很知足。”
褚璇玑没有感动,反而急得眼泪都快要逼出来,“可是司凤,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司凤看着她,摇了摇头,眼底一片坦然,“璇玑,我无所畏惧,无论如何,我绝不愿你做任何牺牲。”
“可我不觉得是牺牲。”她笑得极好看,眉眼弯如月牙儿,让人忍不住深陷。
“司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假如我们成亲,我也想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汤圆渐渐大了,总要有个伴的。”
“何况,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怕。”
“璇玑…”他看着她,眸眼星动,睫毛忽然湿热,有什么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司凤,我知道,你也很想活下去,你在努力,对不对?”璇玑哽咽道,“那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为了我们…赌一次…司凤,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看着他,眼里噙满了泪,落在他的手背,温度是滚烫的,也灼烧了他的心。
这样的褚璇玑,让人如何能拒绝呢…
司凤红着眼眶,嗓音微哑,他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
璇玑难掩情绪,她将他拥入怀中,尽管唇上落满了苦涩的泪,她还是踮着脚,轻轻印了上去。
只是…虽然说服了司凤,可褚璇玑更多的还是担心。
司凤究竟还有多少日子,他熬得住吗…
亭奴怎么会不懂,他冲璇玑点头,“放心,用我的灵鲛调养,司凤的身子还是能撑下去的…大概两年…”
…
在亭奴的调理和司凤的努力下,璇玑很快揣上了十二羽血脉,只是这个孩子不像汤圆,从孕初开始便十分安静,极少折腾她,害喜的症状也不如怀汤圆那般严重,倒是胃口很好,酸咸辣甜,无论什么都想尝一尝。
司凤曾经遗憾没有在璇玑怀汤圆之时陪伴她,照顾她,好在,这一次,总算弥补了缠绕在他心头良久的痛。
璇玑的生活起居被他安置的很好,晨起,梳头,沐浴,更衣,一日三餐,妥妥贴贴,大到衣食住行,小到细枝末节。
司凤每日都会替她把脉,探一探小家伙有没有闹腾,只是璇玑的身子如若出现不适,他是断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司凤的爱,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亦或是嵌进他每一片滚烫的血肉。
亭奴看在眼里,有时也会泪曰,柳意欢总是说,人间不值得,可看到小凤凰如此,亦会感叹,年轻真好,倘若他当年也这般早早领悟,或许玉儿…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与璇玑就这样过了一年安稳的日子,幸福的像是偷来的。
可是偷来的幸福,终究是要还的。
临产那日,玲珑与敏言也来了,他们带来几箱少阳大补之物,原意嘱咐司凤好生伺候璇玑月子,可却四下寻不见他的人影。
玲珑一万个不乐意,她生气司凤竟然这个时候不陪着自家妹妹,可她却不知,此时司凤正在隔壁经受着生死考验。
脐带血果然是有用的,只是逼出钧天策海,注定是早吃苦头,司凤的痛苦丝毫不亚于璇玑生子,甚至比那更痛千百倍…
可司凤没有一点害怕,他知道,璇玑拼了命生下这个孩子,是抱着多大的期盼,他要活下来,他必须活下来,他还要与她一同看着孩子长大,与她生生世世,与她白首不离。
执一人之手,做三餐粥饭,则一城终老。
这个人,当然永远只是褚璇玑。
“司凤,你忍一下,抽出钧天策海是会很痛,但是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好起来,司凤,璇玑还在等你,你一定要撑住。”
司凤每一个撑不下去的时刻,亭奴都在他耳边念着璇玑的名字,他知道,璇玑是他唯一的动力,无论怎么样,只要璇玑还在,司凤便能活着。
“我…我没事…亭奴,继续…我能撑…”
“小凤凰,你可别死咯,璇玑丫头那么年轻,怎么守得了寡,到时候,你的媳妇儿可成了别人的,你的孩子也得叫别的男人爹爹。”
“意欢。”
柳意欢瞥向亭奴,“如何?我说错了?这不是激他么…”
亭奴皱眉,“也要有分寸。”
“司凤都这样了,你们还有闲心斗嘴。”
无支祁当真是看不下去,他能体会司凤的心情,如果是紫狐在里头生孩子,他恐怕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司凤,撑住。”
剖开血肉不过开始,亭奴挥着灵鲛,将新鲜的脐带血注入司凤肋下,接着便施法抽出他体内的钧天策海。
下一刻,司凤额间瞬时闪烁起金色的妖纹,他紧咬着嘴,死死压制着那股快要爆发的力量,剧烈的痛苦油不过升,疯狂绞杀他,狠狠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噬心之痛遍布了全身,他的脸由黄变红变紫再变得煞白,手心被汗液沁透,浑身不停颤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当钧天策海终于回到无支祁手中,司凤已近乎虚脱,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子险些撕成两半,司凤浑身的衣襟都湿透了,汗水将他的发丝湿了淋漓,几缕黏着,挂在苍白如纸的脸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还好,司凤撑了下来。
这种苦,寻常人是吃不了的,可他是禹司凤啊。
亭奴收回了灵鲛,吁气屏息的间隙,柳意欢急忙将龙晶封印锁入司凤肋下,眼下他极度虚弱,无法控制妖身,万一与他体内灵力与之相冲,那便白费亭奴一番拼命搭救了。
“司凤他,休息几天便没事了。”
柳意欢摇头道,“小凤凰,你的命救总算回来了,以后,可要好好的,别再把自己扎得满身窟窿。”
“意欢。”亭奴连叹几声,无奈道,“你这张嘴呀。”
司凤撑着,想要起身,“我想去…看看璇玑…她需要照顾…”
“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柳意欢一把将他按回榻上,“璇玑有她姐姐照顾,小凤凰,你现在如此虚弱,恐怕璇玑还要担心你,听柳大哥的,好好休息几天,等你彻底好了,怎么折腾自己都行。”
亭奴也劝道,“司凤,别撑着了,睡会儿吧,璇玑有我们看着,你信不过意欢,总该信得过我。”
柳意欢哪能听得这种话,“哎我说,你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我们都出去,让司凤好好休息。”
无支祁冲他点点头,饶后便将柳意欢他们拉了出去。
…
17.
没了钧天策海,司凤扎扎实实睡了一个无比安稳的觉,梦中亦无伤无痛。
这一觉,他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再醒来时,他只觉浑身轻松,像是卸下了背负了许久的沉石,虽然失了十二翎羽,妖力断不如从前,他亦仍旧怕冷,可至少身子不再疼痛,那些日日折磨他的翻天覆地,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璇玑不知怎么样了,司凤极担心她,醒后,房间无人,四下空落落的,他急忙穿好衣服,起身去寻璇玑。
他站在走廊,卧房内传来啼哭与笑声,司凤松了口气,换上笑脸,轻轻推开了门。
“璇玑…”
“司凤!你好些了吗…”见竟是他,璇玑大喜过望,她抬头看他,手里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孩儿。
那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孩子大概是饿了,亦或是困了,小脸上挂着泪,呜啦呜啦地发出低声的啜泣。
“我很好。”司凤走上前,冲玲珑点了点头,便笑着坐到璇玑身边,顺势接过她手中的婴孩儿,“哭声真小啊…”
“是啊,司凤,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像汤圆,孕期就极少闹腾,生下来总是安安静静,吃奶的力气也小。”
听上去虽是夸赞的话,却好像带着几丝委屈的味道。
璇玑落了话音,司凤这才仔细瞧她,妹妹不似汤圆,五官生得秀气小巧,长得真真像极了他,比起汤圆,妹妹更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就是个送货的,一个两个,都不像我。”璇玑瘪着小嘴,委屈极了。
“谁说的,汤圆的眼睛像你,妹妹的嘴巴像你。”他看向褚玲珑,“对吧?”
“是是是。”玲珑急忙附和,“汤圆和妹妹都像你,也像司凤,至于像司凤多一些,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得自我证明,这是他的孩子,要他这个做爹爹的负责任啊…”
‘扑哧。’
褚璇玑笑道,“玲珑,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
玲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便饶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门。
…
司凤忽然问,“褚掌门他…知道吗?”
璇玑犹豫了一下,抬头冲他笑道,“我爹他…知道,汤圆他也很喜欢…”
“你骗我。”司凤有些生气,“腾蛇都告诉我了,褚掌门反对你生下汤圆,甚至想逼你打掉,是你强留,一个人跑了出来,独自生下了他。”
“你怀妹妹,褚掌门根本不知情,直到生下了她,玲珑才告诉你爹爹。”
“褚璇玑,不是说好了,以后坦诚相待?”司凤看着她,既心疼又生气,“如果我不问,你准备瞒我多久?”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璇玑轻轻叹气,“从我离家出走那一刻起,我爹便将我逐出了少阳,爹不准任何人提我,也只有玲珑偶尔敢帮我说几句话…”
“司凤,我没有家了呢…”
她抬起头,没有哭,眼睛却红红的,像极了小兔子。
“璇玑,你怎么会没有家呢…”司凤心疼坏了,连忙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他贴在她耳边,呼吸滚烫,“璇玑,你有我,有汤圆,有妹妹,我们也是你的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是啊,我有家…”褚璇玑终于哭了,泣不成声,那些因害怕受伤而铸造的围墙早已轰然倒塌,悄无声息的,司凤侵占了全部,她的血肉,灵魂,他们早已融为一体,任谁也分不开。
“别哭,璇玑…”
他松开她,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认真且温柔,内敛而热烈。
他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璇玑,嫁给我吧。”
褚璇玑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哭了出来,她呜咽呜咽地点头,紧紧拥住他,回应司凤同样通红的眼眶。
“璇玑,我终于可以承诺你,一生一世,永远永远,不离不弃。”
从前他破碎的身子,他从不敢承诺她什么,甚至想过将汤圆托付给罗长老,他死后,璇玑亦可以放手去寻她的幸福。
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没了翎羽,身子大约不像从前那般好,法力也差了许多,可至少他是鲜活的,其实早已明白,有没有那些都不重要,他只需要做个普通的丈夫,能陪伴璇玑一生一世,司凤已很知足。
褚璇玑忽然动情,她激动地吻上他,而他自然也同样热烈地回应。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不是蜻蜓点水可以解决了…
良久良久,他才松开她,互相偷瞧,彼此的脸都变得很红,像煮熟的番茄。
司凤露出不怀好意地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喃,“璇玑,等你的身子恢复了,我一定叫你一连七日都无法下床。”
她听懂了,脸腾地烫红,拳头砸在他身上,却因为没什么力气,一点也不疼,反而软绵绵的。
“你变坏了,司凤。”
“我是你丈夫,对你存有欲念是正常的,璇玑,难道你不会吗?”
她一下子烫红了脸,司凤从没如此没羞没臊的与她说些这种情话,通常两人会在夜晚独处的时候才会讲些夫妻间的悄悄话,但司凤大多也只是问她的感受,鲜少会将这些话吐露出口。
不过,更早的时候,她便发觉,小凤凰其实一点也不内敛,他的内敛,沉稳,冷漠,都只是对除她之外的人罢了。
面对褚璇玑,禹司凤可是将腹黑,幼稚,霸道,吃醋,以及爱吃豆腐这些男人的通病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是璇玑也明白,这就是爱呀。
…
整个月子里,璇玑被他照顾的很好,除了喂奶,司凤是什么也不让她做的,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餐餐还都是各种进补之物,半个月过去,她简直足足胖了一圈。
璇玑知道,他是想弥补汤圆的缺失,怀孕生产哺乳,没有陪在她身边,是司凤永远长埋于心的自责。
终于熬过了月子,璇玑嚷嚷着要洗澡,要出去玩,要吃这个,吃那个。
真与腾蛇比之无过而不及。
灵兽随主儿,这话果然是真。
只是,她的身子才刚恢复,情况允许下,司凤自然一一都应她。
璇玑为妹妹取了名,唤小桃子,说她一张小脸生得粉嘟嘟的,像极了小时候吃的水蜜桃。
司凤听后直摇头,但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亭奴与柳意欢承言,小凤凰这辈子恐怕是被璇玑吃的死死的,翻身做主永无希望。
只是司凤毫不在意,他笑着回,自己心甘情愿。
趁着玲珑敏言他们都在,司凤摆了酒,只当是庆祝年糕满月。
稍晚之时,在一众朋友与姐姐的见证下,司凤与璇玑行了婚礼,虽是很简略,可两人都不妨在乎,到底,形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两颗彼此依偎的心啊。
这场婚礼,兰兰也在受邀之内,她其实很高兴,亦早没了嫉妒,翼公子能如此幸福,兰兰打心眼儿里替他感到开心。
终究还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小两口的日子算是步入了正轨,众人也不好留下来叨扰。
当年的四人小分队,一起捉妖打架的朋友,一路走来挺过多少磨难,最终仍还是散了宴席。
璇玑曾说过永远在一起,可待真正长大,却发现这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离开时,亭奴语重心长,他告诉二人,若是碰到任何麻烦,随时来找他便是。
虽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大家却仍是一辈子的朋友。
…
18.
天逐渐暖和起来,西谷的集市也变得热闹,晨起问诊回来的路上,司凤特意买了一双虎头鞋,寓意桃子健康快乐,平安长大。
他拎着食物与玩具满载而归,心中欣喜,璇玑先前说想吃青团,恰巧他在集市看到,便买了一些,也许味道没有钟离城的那么好,但应该也不会差去哪里。
离家越近,他的脚步便越轻快,想到屋内的妻儿,他的眉角愈发飞扬。
“呜啊…”
还未走近院头,便忽然听到一阵撕心累肺的哭声,司凤吓坏了,心急火燎地奔进院子,腾地推开屋门。
“璇玑!”
屋里空落落的,腾蛇与璇玑都不在,甚至汤圆亦不知所踪…
司凤顾不上许多,他丢下东西奔进卧房,只见小小的桃子独自躺在床上,不知是饿了还是渴了,卯足了劲得哭,小脸也因此憋得通红。
司凤心疼得将她抱起来,圈在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大约半盏茶,桃子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个时间,璇玑能去哪儿呢?而且…她怎么会把桃子一个人丢在屋里?
璇玑不是如此没有分寸的人,除非…
忽然间,有股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的,涌上他的心头。
司凤稳了稳呼吸,将怀里已然睡熟的桃子放进小床,随后挥袖设了结界,便匆匆出去寻她。
…
金赤鸟的嗅觉极其灵敏,他很快察觉到了汤圆的位置,循着追去,果然,在森林深处发现了困在结界之中的汤圆。
司凤急忙疾步上前,挥手解开了他的结界。
“你娘呢?”他问。
“娘亲被几个从天而降的人捉走了,腾哥哥担心我也被捉,便把我锁在了结界中。”
汤圆如实答道。
司凤急忙追问,“被什么人?在哪?”
“好像是什么天界的人,他们都很厉害,腾哥哥不敢揍,连娘亲也打不过。”
他大约心中有数了。
“汤圆,你在这乖乖待着,除了爹爹和娘亲,任何人都不要跟他走,更不要破了结界,听懂了吗?”
汤圆怔怔地看着爹爹,懵懂的他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身上毕竟流着战神与金赤神鸟的血,便比普通孩子更加早早成熟,他知其一定发生了连父母也无法控制的事,于是只好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下。
司凤亲了亲他,便将结界再次锁住,然后循着汤圆所指方向,他终于找到了身披盔甲的褚璇玑。
…
19.
司凤去到时,她已然蓝了眼睛,正手提着定坤,与天界四大神兽胶着奋战。
只是除了她自己,怕是三界之中,便没有人能敌得过。
“璇玑!”
她忙着应战,混乱中,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瞥,果然是司凤。
褚璇玑又急又惊,亭奴说过,司凤如今没有十二羽护身,灵力不济,寻常小妖倒无畏,只若是天界之人,他根本无力与之为敌。
璇玑唯恐他受伤,她见过,所以实在太怕再见到他一身鲜红的样子,她不敢再赌,她已经失去过司凤一次,无法承受再失去他一次了…
思来想去,她终于还是抬手用结界护住了他。
“司凤!不要过来!”褚璇玑冲他喊道,“罩住你的,是我的护身结界,你若破了,我立毙命!”
禹司凤一愣,从心底蔓延的焦火灼烧了他,可无论多着急,他亦也不敢动弹。
璇玑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他,司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比一剑杀了他更让他噬心。
“璇玑…”
璇玑笑了笑,司凤无虞,她才放心下来对付眼前的敌人。
很快,四大神兽便不敌战神,一个个败在了褚璇玑的手上…
突然,此时,一缕紫衣金光猛地乍现于空,带着极其压迫的气势与浑厚的嗓音。
“一群废物!”
随着身形逐渐显现,众人适才看清,来人是柏麟帝君。
“柏麟…”璇玑念着此名,愤恨不已,几乎咬碎了牙齿。
腾蛇吓了一跳,如果说在四大神兽面前他还可以装一装,现一现,那面对帝君与天帝,骨子里的尊重与惧怕却使他不得不低头。
“帝君…”腾蛇难掩紧张,连看也不敢看他。
“您怎么…怎么来了…”
“你还敢问我?”
柏麟看向他,威严的气势属实震慑不小,只是褚璇玑无所畏惧。
“帝君,这太乱了,您随我回天界…回去我再向您解释…”
腾蛇换上一脸讨打的模样,虽然他心中清楚,可还是想再挣扎一下,万一能将柏麟哄走呢…
只是,现实显然不可能。
“不必解释了,腾蛇,你的错,过后,我自会好好惩罚。”
他略过腾蛇,眼神凌厉地盯着她。
褚璇玑。
他昔日的好师妹,甚至曾有过动情之人。
柏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继续摆出一副为天下苍生的悲悯之殇,“褚璇玑,我为你师兄,如何劝导你,渡你,你却仍旧执迷不悟,你身为战神,执意与妖交好,为三界所不顾,而你本是琉璃心,这一世却为禹司凤生出了血肉…这一劫,必将祸乱苍生…”
柏麟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似的,巨大的压迫使原本湛蓝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附近的飞鸟虫兽也急忙四散逃去,生怕一不小心牵连了他们。
“褚璇玑,我不能再留你了,如今琉璃盏蠢蠢欲动,三界再无能困住魔煞星心魂之物,倘若留下你,覆灭三界是迟早的…褚璇玑,别怪我,要怪,便怪你根本不该动情!”
她忽然笑,看向他,仰天大笑。
笑得他突然有些发毛。
褚璇玑停了下来,只听她阴冷地笑道,“柏麟,你我之间,早就该了断了。”
她知道,柏麟卑鄙无耻,一定会用琉璃盏控制她的心魂,于是便早让无支祁埋伏在那。
待找到机会,无支祁便用钧天策海将柏麟的天罡震裂,待他忙着修缮法器,无暇顾及之时,琉璃盏自然便落到了无支祁的手上。
只是,褚璇玑只有赌一赌了。
她看了眼司凤,分明听见他在说不要,可她终究还是没有乖乖听他的话。
褚璇玑长吁一口气,随后悬身空中,将琉璃盏生生打破。
下一刻,魔煞星的心魂随之破体而出,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有属于她的,亦有不属于她的。
她很疼,身子像被扯成了两半,无论怎么挣扎亦是于事无补…
短暂的撕心裂肺之后,褚璇玑终于还是消失了,乌云散开,罗喉计都代替了她。
与其说代替,不如说融入,只因褚璇玑原本就是他万年生命中一块无足轻重的碎玉。
“璇玑…”
司凤愣住了,他还是没能阻得了她,终究让她因为自己而成了魔。
“柏麟,我们来清一清账吧…”
其实罗喉计都是知道的,他的记忆里有禹司凤,有褚璇玑,有玲珑,有少阳,有所有所有的人。
他的脑子里,装着他们经历的所有爱恨纠葛,他们的两个孩子还在等爹爹娘亲回家,回到那个种满了八仙花的小木屋啊…
褚璇玑在他魂体中不停拍打,她求他救救司凤,求他不要伤害他。
罗喉计都并不是冷血之人,他知道禹司凤曾多次护他元神…而他也并不想成为什么天界霸主,罗喉计都想要的,始终只有一句道歉。
他无法释怀的,也只有昔日的背叛与谋害。
柏麟将他抽筋拆骨,操纵他残害了他的族人,这是罗喉计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的。
“清账?”柏麟笑了,“覆灭三界的大魔头,要与我清账?”
“啊…柏麟,几万年了,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我曾经那么信任你,你却将我抽筋拆骨,让我,亲手杀了我的族人,这笔账,如何算?”
“我那是防患于未然,我是为了三界!只要三界安好,我做什么都可以!”
“哈哈哈哈哈…三界…”
罗喉计都懒得与他废话,褚璇玑求他与柏麟同归于尽,只有他消散了,三界,司凤,所有人,才能得到永远的安宁。
只是,这对罗喉计都来说,太不公平。
他倒是无畏,反正一无所有,即便是留在了这世上,也无人真正心疼他。
罗喉计都骨子里亦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否则他便不会如此信任柏麟…他乐意这么做,只当是还了禹司凤的恩情。
“璇玑!不要!”
…
当亭奴柳意欢等众人赶到时,罗喉计都已焚烧了柏麟的仙体,只是这么做,他亦要燃烧自己的魂体,他这么做,等同同归于尽。
“璇玑…”司凤拼命嘶吼,试图唤醒璇玑,求她看一看自己,可是褚璇玑似乎心意已决,她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保全司凤,保全少阳,保全三界,保全所有人,保全他们这十世的点点滴滴,保全他们珍贵的回忆。
司凤终究没有留住,罗喉计都与柏麟在他眼前消失地无影无踪,连残渣也没剩下。
好在,元神留有一丝,那是罗睺计都能给他最后的温柔了。
那缕神魂化成人形,落回了司凤怀里,结界失去灵力,自然消散而去。
他冲出,紧紧抱着她,无助的哀求,“璇玑,没我的允许,你怎么能离开!”
“亭奴,救她啊!”
他拼命嘶吼,拼命为她输送灵力,琉璃盏被破,十二翎羽自然回来了,以他的妖力,完全可以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他曾为爱拔毛,他亦可以再拔一次,只要璇玑能好起来,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
“司凤…别白费力气了,你心里是清楚的,璇玑她早没了魂体,只这缕单薄的元神,迟早也是要消散的…”
“不会的,璇玑她舍不得离开我,她不会愿意离开我的,桃子还那么小…她怎么舍得…”
司凤的泪,滚烫如烙铁,扑朔扑朔,早已湿透了衣襟。他几乎悲伤到麻木,傻傻地看着怀里的人,然后紧紧抱着她。
紧到不能呼吸。
仿佛只要他不放手,璇玑便不会离他而去。
“司凤,别浪费灵力了…”褚璇玑强撑着睁开眼,微微颤颤地按住他,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滴在他的手背,亦是滚烫的…
“司凤,我没剩多少时间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司凤,你停下来,听我说,好吗…”
司凤停了动作,全身颤抖,他几乎失声,带着浓重的哭腔,撕心裂肺的痛很快席卷了他,疼到他近乎窒息。
如果不是钧天策海不在体内,如果不是情人咒早已消失,他现在,恐怕要染红一身仙白的衣袍。
可是面对她的诉求,他也只能强压下噬心之痛,温柔应道,“好,你说,你说。”
璇玑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她笑得苍白,却还是努力让他安心。
她抚上他的脸,喃道,“司凤,其实这十世,我都过得很开心,亦没什么遗憾…司凤,虽然我自出生便六识残缺,可是啊少阳的师兄师姐们都对我很好,陪我一同长大的玲珑敏言,看上去严肃却总是默默关心我的大师兄,总喜欢逗我却又疼爱我的二师兄,聒噪的三师兄,四师兄…没有六识,可我总归无忧无虑的长大…后来,我又遇见了你。那天,乌童将我从万米高空丢了下来,那么巧,居然有那么巧的事,你能稳稳地接住我…若不是你刚好在那,我想,我们的故事也不会开始…只是,又那么那么巧,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小结巴,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有缘…”
“其实我知道,每一世,每一世你都在渡厄道那里等着我…”
“司凤,我是幸运的,我的人生很圆满,你要知道,每一世我都过得很开心,因为都能遇见你…司凤,前九世,我总是辜负了你,可是这一世,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痛…总算,我总算不欠你什么了吧…”
司凤早已泣不成声,他强压着情绪,“不,褚璇玑,你欠我太多,一辈子也偿还不完的…褚璇玑,你听着,倘若你不在了,我禹司凤绝不独活。”
她皱起眉头,颤抖的手指微微抬起,努力抚上他的脸,她的声音近乎虚软,“司凤,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那么坚决的要生下桃子…我知道,天界早晚会来寻仇…司凤,这一天我是料到的,可是计划终究没有变化快…司凤,我不许…你必须…必须好好活着,为了…两个孩子,我将他们托付给你了,禹司凤,你不许死,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他们…”
司凤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淌了下来,低落在飞扬的黄沙,形成一朵朵鲜艳的花。
他嘶吼着,滚烫的泪早已决堤了心口,“璇玑,没有你…我要如何活下去…我求你,求求你,求你一刀杀了我吧…”
司凤抱着她,几近崩溃,他嘶哑着嗓音,心脏像被人捏碎了,全身上下,好像每一处皮肤,每一块骨头都透着钻心的疼…
“璇玑…我不愿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没有你,任何都没了意义啊…”
她却还是笑,“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司凤你看,吹过的微风,淌过的河流,林间的小鸟,山川,大树,天空,还有汤圆和桃子,那都是你活着的意义啊…”
璇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色却愈发的红润,看起来好美,就像是十六岁,他初次遇到她那年。
她尽量撑起来,附在他耳边轻喃,“司凤,小结巴,我一直都在,我在你的心里,倘若想我了,这里…”璇玑捉着他的手,轻轻贴在司凤胸口,“这儿,强而有力的心跳,那便是我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身子几近透明,空气中飘着一缕清淡的味道,是她的。
司凤伸手,仍想要紧紧抓着,却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片刻之间,蓝色的身子变成了光,终于在他眼前,消散而去…
…
司凤呆呆地坐在那里,怀里空落落的,属于她的味道似乎在留在空气中,夹杂着几丝三清茶的弥漫。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视线聚焦,他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簪子。
还是完好无损,一点也没有破。
那是她遗下的,上面残有璇玑的味道,淡淡的。
司凤的心跳似乎停了,巨大的悲伤像是要将他撕成两半,他好像死了,亦是丢了魂…
他丝毫感受不到吹来的风,听不到耳边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大概悲伤到极致便是没了知觉…
腾蛇撑着身子,双眼通红,仿佛不敢相信臭小娘就这样没了…
柳意欢背过身,亦红了眼圈,亭奴呆坐在轮椅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木然,可撒落一地的鲛人珠却还是出卖了他…
司凤跌在地上,痴傻苦笑,他多么想留住她,办法总比人多,他的十二翎羽明明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可最后,他却连璇玑的味道都留不住…
他笑,这样没用的禹司凤,为什么,偏偏死的人不是他呢…
“小凤凰…”
“司凤…”
亭奴与柳意欢试着叫他,可司凤却充耳不闻。
“爹爹…”
直到那一声,他终于抬起头,视线聚焦,原来是腾蛇牵着汤圆,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槐树下。
汤圆挂着眼泪,疾步向禹司凤跑了来,一声脆甜的爹爹,他哭着,扑倒在司凤怀里。
他才只有三岁,可年幼的孩子,早已经成熟的像个大人一般。
“娘亲她…”
司凤笑着,“娘亲去买汤圆爱吃的酱肉饼了,乖,她很快就回来咯。”
其实汤圆明白,娘亲不会回来了。
他也不愿戳破残酷的现实,只是紧紧抱着司凤,但愿给他些许温暖,他想告诉爹爹,他还有他。
“汤圆,我们回家。”
“嗯!”
亭奴看着父子俩单薄的背影,眼神复杂,却也说不出任何话。
…
20.
后来啊…
后来的后来,十二年,整整数十二余载,司凤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的活了十二年。
金赤鸟的寿命很长,十二年对他来说,不过普通人短短半余载。
玲珑与敏言,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然悄悄爬上几条浅浅的皱纹,两个孩子早已出落的毓秀临风,比之他们年轻的时候无过而不及。
至于褚磊,也早成了满头银发的老人,少阳的师叔师伯们亦是。
可无论时光过去多久,禹司凤却是连一点变化也没有。
褚磊大约年岁大了,这几年总喜欢坐在后山的石头,望着那棵桃树发呆,对于司凤是妖的事实,他早已释怀,如今只后悔当初没有同意,后悔曾那样待璇玑。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事过境迁,无论怎么后悔,却也晚了。
十二年,禹司凤独自一人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好在两个孩子非常听话,虽然失去了娘亲,但倒是从没有给他惹过任何麻烦。
桃子十二岁生日那天,司凤特意起了大早,他想着,前几天她总念着想吃鸡腿,孩子生日,这样小的愿望,他这个做爹爹的嫣能不满足。
西谷入了春,镇子变得很热闹,不多时,他便买好了鸡腿。才要准备回家,路过街口的小摊时,忽然发现摊主在卖莲蓬,看见绿油油的莲蓬摆了满满一桌,司凤适才想起,如今正是盛产莲蓬的季节。
他盯着那些莲蓬发了呆,摊主心地善良,还以为眼前的男人是银子不够,便笑眯眯的送给他了一株。
司凤捏着莲蓬,忽然想起那年教璇玑以味觉感受喜怒哀乐的一幕。
他竟然没有哭,悲伤好像也淡了,有时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没有那么爱了,为何想起她的时候,心里好像空了,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痛,如今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缠绕他了。
过了生日,两个孩子便又长大了一岁,这个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不同于其他孩童还在围着父母撒娇,也许是没有母亲的缘故,汤圆与桃子早早便懂事,谈吐举止,成熟的与大人无异。
亭奴与柳意欢也时常来看他们,司凤从不会禁止他们聊起璇玑的事,所以两个孩子对于母亲,虽是印象模糊,却仍是崇拜又想念的。
…
西谷又下雨了,司凤极喜欢雨天,每逢雨季,他便会靠在窗外,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滴答滴答地落在窗外的桅杆,偶有微风伴着,轻轻拍打着木扇,一下一下,旁人会觉得烦躁,可司凤却觉得无比安心,仿佛他没有那么孤单,仿佛璇玑从未离开。
只是每到这时,司凤才会不禁落泪,那些痛苦与心酸,源源不断涌上心头,原来他不过一直强撑着,那颗心,早就碎了,连残渣也不剩。
不是不爱了,只是那份爱被他深埋于心底了而已。
…
桃子十三岁那天,禹司凤难得去集市买了些面粉与肉馅,汤圆练功回来,大老远便闻见了饺子的肉香。
娘亲从前最喜欢吃他包的饺子,可自从她不在了,爹爹便再也没做过饺子,哪怕是热闹的除夕夜。
“爹爹…”
司凤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锅饺子,笑道,“回来了?来,快,洗手吃饭。”
汤圆有些懵,禹司凤从没有这样温柔的对他,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娘亲还在的时候,后来,他便很少笑了。
汤圆不知爹爹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反常的令他不解。
当然,他还是饿了的,饥饿状态下,大脑不允许他想那么许多,他只记得,那锅饺子很香,他与桃子各吃了三大碗。
…
那天晚上,司凤突然问起汤圆,倘若有一天,爹爹不在了,他可以照顾好妹妹吗?
汤圆愣愣地看着他,愣了许久许久,忽然就明白了。
汤圆心中清楚,这些年,爹爹活得很累,满身痛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不笑,少话,默默捉妖,医病,治好了西谷许多人,大家都称他为翼公子,活菩萨。
可是最该治的,明明是他啊…
汤圆强忍心里的难过,笑着应他,“爹爹,我们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好妹妹,您放心。”
“好。”
禹司凤很开心,露出难得轻松的笑容。
桃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喜欢爹爹笑,司凤难得开心,搂着桃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只有汤圆知道,爹爹是要离开了。
他该放过自己了。
…
收拾好碗筷,司凤说他累了,想回屋歇会,汤圆道一声好,便主动承下教妹妹功课的责任。
…
这晚,是禹司凤入梦最快的一夜,他做了一个梦,绵长绵长…
那年桃树正开,他年轻气盛,风华正茂,偏偏遇上了古灵精怪的她,如果不是那么巧,不是她恰好跌进他的怀里,他会不会,就此淡薄一生,浑浑噩噩青灯古佛…
可他偏偏遇上了她,这便是躲不掉的缘。
少年天生喜静,可小姑娘却像个小青雀一般总围着他叽叽喳喳,他一点也不烦她的聒噪,就这样把面具丢了,心也丢了。
可是少年甘情愿啊…
她是多么可爱的姑娘,他愿意守着她,一生一世,娶妻生子。
那年繁花盛开,他与她,在首阳堂,在众人的祝福的目光下,与他心爱的小姑娘三拜成礼。
他终于,娶到了十六岁就喜欢的姑娘。
她也终于嫁给了十六岁便动心的少年。
后来,他们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男孩像小姑娘一样调皮,女孩如少年一般恬静。
唧唧靡靡之间,他笑着,与她走完了一生。
还记得,那年在风铃下许愿,她曾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早上醒来的时候,司凤的屋门是紧闭的,汤圆觉得奇怪,爹爹一向没有赖床的习惯,今日怎如此反常?
汤圆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进去,屋里一片死寂,禹司凤躺在床上,好像一如往常,好像仍睡着,只是安静地实在有些不对劲。
“爹爹…”
汤圆一连喊了几声,可榻上的人却没一点回应,汤圆慌了,急忙走上前,带着心底千万的不愿,颤抖着手指,试着去探他的鼻息。
事实终究打碎了他的期望,榻上的人,身子早已冰凉,手指所探之处,亦早没了气息…
汤圆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趴在司凤床前,眼里满含着泪,“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你去寻娘亲吧,她已经等你太久太久了…”
司凤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绵长的梦,梦醒时分,他睁眼,手边温热,璇玑睡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呼吸平稳。
他笑了,她还在,幸好。
又一睁眼,他站在渡厄道,浑身冰冷,耳边谁在唤他,抬眼望去,褚璇玑笑着,在虚无的另一边静静等他。
划重点: 🐣有彩蛋❗🌈🥚
————
哎,我的宝子们!你们都去哪了!😭初遇热度怎么这么低啊,喂啊!还在坑底的!还在磕他俩的!都给我回来!!你们的大圆圆回来了!
【琉璃/初遇】漓殇(中)
私设,occ,假如璇玑和司凤再也回不去…
前方→追妻/追夫火葬场
又名: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夫
中秋快乐!🧊🍊
6.
褚璇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她并不想打扰新婚夫妻的隐私,只是担心司凤。
他这个人啊,总是习惯将所有痛苦埋于心底,总是什么也不肯说,哪怕被旁人误会,哪怕被心爱之人一刀捅穿心脏…却也只是笑着,宁愿抗下遍体鳞伤,最后将自己斩杀个七零八碎。
他好像习...
私设,occ,假如璇玑和司凤再也回不去…
前方→追妻/追夫火葬场
又名: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夫
中秋快乐!🧊🍊
6.
褚璇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她并不想打扰新婚夫妻的隐私,只是担心司凤。
他这个人啊,总是习惯将所有痛苦埋于心底,总是什么也不肯说,哪怕被旁人误会,哪怕被心爱之人一刀捅穿心脏…却也只是笑着,宁愿抗下遍体鳞伤,最后将自己斩杀个七零八碎。
他好像习惯了,把最甜的糖分给别人,而自己却只能咽下最苦的莲心。
那日在后山遇到,褚璇玑悄悄在他灵脉处种了一符,若是司凤气息微弱或是情急,她便能感觉得到。
只是那日之后,褚璇玑时不时便能觉察到司凤微喘不稳的气息,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她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新婚夫妻还能做什么…
她分明清楚,自己有什么资格,只是胡思乱想却让她难受的夜不能寐。
腾蛇总说她是自己找虐。
可不吗。
终于有一次,司凤混乱的气息让褚璇玑有些担心,她循着微弱的联系追了出去,气息近了,只见一袭白衣跌跌撞撞,步履瞒珊。
男人捂着胸口,一时没发现她,猩红的鲜血顺着衣襟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鲜明的血花。
男人连滚带爬,狼狈地朝某处踱去。
褚璇玑吓坏了,急忙跟上去,一路跌跌撞撞,直到跟去树林深处。
…
她挨着他的脚步走进去,看着他泡进寒潭之中。
她试着与他感觉同步,那池水好凉,比浮玉岛的凛冰池更甚百倍…
禹司凤将自己扎了进去,浑身颤抖,巨大的疼痛使他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团。
他没有好一点,吐出的血花很快染红了冰冷的池水,他还在颤抖,脸色如纸一般苍白。
褚璇玑不知道他冷不冷,只是冻得发紫的嘴唇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的心脏疼得快要裂开,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可以跑过去,不可以抱着他,不可以给他温暖。
什么都不可以。
她只能默默看着,半步不敢上前。
褚璇玑太清楚司凤的性子,他是那样的骄傲,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人看见他如此不堪的一面。
尤其是她。
…
褚璇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只是清醒过来时,腾蛇那张大脸就在眼前。
她吃过味,抓着他追问。
万般无奈下,腾蛇只好将小凤凰的秘密告诉了她。
“服下寒潭的九环灵芝,或许可以融合小厨子体内的钧天策海。”
“他是为了救你。”
“臭小娘…”
褚璇玑早已泪了衣襟。
她欠他太多,就算抵命,怕也是不够的。
九环灵芝…
她的眼里升起希翼。
“所以,司凤能活下来。”
“哪有那么容易啊。”
腾蛇叹了口气,“寒潭的九环灵芝需千年长成,缺一环不可。况且…灵芝本就只靠灵力供养,可就小厨子那身体,怕是…很难等到了。”
褚璇玑眸色一沉,脑袋垂了下去。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全身。
腾蛇不忍,他发誓,这辈子还没这样心疼过谁,就连昔日大战,青龙伤成那副样子,他也没如此揪心。
“还是有办法的,除非…”
她急忙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有强大灵力日日浇灌。”腾蛇摊手,“可我们…”
柏麟帝君早已下令,天界绝不会放过他们,他已是违抗天命守着褚璇玑,倘若强行催动真气,不出半日,他们的行踪一定会被天界发现。
这点,褚璇玑亦是清楚。
灵力…
她忽然低头,盯着自己细白的手腕发了呆。
“臭小娘,你可别打自己注意啊。”腾蛇慌了,他与她通六感,自然是知道褚璇玑的所有想法。
“我会救他的,无论如何。”
腾蛇看着她,没有再劝。
也是,褚璇玑是谁,她决定的事,哪里还能拗得过。
“腾…”
‘叩叩叩。’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屋里有人吗?褚仙长在吗?”
褚璇玑应声走过去,“有人的。”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客栈的老板娘。
“有什么事吗?”她问。
“仙长,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有个村民,他说他家闹鬼,啊呸,是妖,哎呀…我也不知道是鬼还是妖,总之啊,他想请仙长您亲自去瞧瞧。”
褚璇玑皱了皱眉,想起屋里还在熟睡的汤圆。
她道,“腾蛇,你看着汤圆,我去去就回。”
腾蛇不满,惊呼,“又是我!”
“这…”老板娘有些担忧,“仙长,那妖听说厉害,十里八村的道士都去瞧过,没人收服的了。就…仙长你一个人,行吗?”
“对啊,对啊,多危险,我跟你一起去。”腾蛇捻了捻银发,“哎呀,臭小娘,那小家伙睡着了没有一时半会醒不了,捉个妖而已,你还不信手拈来!等我们回来,汤圆都还睡着呢。”
她有些犹豫,“可是…”
老板娘也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她是去帮忙捉妖的,自然也要帮她固好后方才是。
于是她道,“孩子我帮忙看着,仙长你们就放心去吧。”
褚璇玑想了想,又侧头看了看,最后只好点头同意。
…
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失去娘亲气息的汤圆便很快醒了。
他坐起身,先是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四处瞧了瞧,房里无人,他又带着哭腔哼了哼,小嘴咿咿呀呀了好几遍,可偏偏就是无人应他。
汤圆吓慌了,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嘶哑的哭声引来了人,客栈老板娘循声赶来,只见他小小的身子缩在床脚,脸上挂满眼泪与鼻涕,哭得像只小花猫。
老板娘心疼得坏了,赶紧将汤圆抱在怀里,拍拍他,逗逗他,想尽一切办法,安抚他的情绪。
可是汤圆不买账,依旧呜啦呜啦地哭个不停。
老板娘看他小脸涨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从没带过孩子的她,一时也慌了。
…
“这是今日的三石草。”
说话间,一个披着蓝色长袍的身影踏进了客栈。
“好好。”店小二看见来人,笑着迎上来,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裹袋。
“老板娘呢?”
店小二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答道,“老板娘在楼上哄孩子。”
他疑,“孩子?”
店小二也是郁闷,“是啊,那孩子哭个不停,大约半个时辰,客人都烦了。”
“我上去看看。”
禹司凤有些担心,那个孩子,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所以才哭闹个不停。
他放下茶杯,转身上了二楼。
正欲循声找一找,却迎面撞上了老板娘。
“翼公子?”
他看着她手里的孩子,愣了一下,惊讶道,“汤圆?”
熟悉的声音,汤圆看见他,立马止住了哭声,伸着小手拼命够他,要他抱。
司凤想也没想,顺手接过了他,“汤圆,原来你住在这里。”
老板娘满腹疑惑,“翼公子,你认识这孩子?”
禹司凤点点头,答,“嗯,故人之子。”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像卸下了什么重担,“那太好了,我正发愁呢,这孩子哭起来没个完,你认识,你哄他。”
他嗯了一声,问道,“孩子娘亲呢?”
老板娘如实回答,“哦,你说褚仙长,她和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去三狗子家抓妖了。”
“我知道了。”
禹司凤将汤圆抱在臂弯,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他。
柔软的触感,很舒服,方才还挂满眼泪的汤圆,这会儿却笑得像只喜鹊。
老板娘也被这一幕感染,“翼公子,你看,这孩子多亲你,仔细瞧瞧,长得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他一怔,眸色黯了下来。
半晌,只听他微弱不清的念,“我倒…希望他是…”
…
对于带孩子,禹司凤真的没有什么经验,不过,好在汤圆乖巧得很,不哭不闹,没有给他惹来任何麻烦。
可他并不知道,汤圆只因感受到金赤鸟的气息,从未拥有过的安全感,才让他,出奇的乖巧。
汤圆还小,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好在,屋里还有剩余的小米,已经是晌午,汤圆大概饿了,他打算煮些粥来填饱小家伙的肚皮。
禹司凤钻进厨房,烧火生炉,很快,有烟冒了出来。
汤圆坐在床上,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一碗小米下了锅,禹司凤没有注意,一不小心被飞溅出的热粥烫到了手。
他没有吱声,倒是把屋里的汤圆惹哭了。
“爹…啊…爹爹…呀咿…”
这句爹爹叫得极清楚,可惜禹司凤忙着烧火做饭,粥水滚热的声音刚好盖过了咿呀学语的汤圆。
米粥很快出锅,禹司凤先是放凉,又用小勺一遍又一遍搅动,确认不烫后,他才端了过来。
他抱起床上的汤圆,仔细又认真,哄着笑着,一点一点喂给他。
这一刻,禹司凤忽然觉得有些眼晕,好像恍如隔世。
大概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喂过那个小姑娘…
还当真是母子,就连吃东西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汤圆大概是真的饿了,平日里喝腻的米粥,今日吃起来似乎特别香。
一碗粥很快被他干光,禹司凤放下粥碗,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汤圆的小脸肉乎乎的,手感也好,笑起来可爱极了,他总是忍不住想去捏捏。
大约饱暖思周公,也大约像他娘亲,饭毕,汤圆很快开始揉眼睛,虽然没带过孩子,禹司凤也了然了。
盖好被子,他轻轻拍着汤圆,悠扬的歌谣从嘴里哼出,温柔的声音带起一片微风,顺着小窗吹散进来,舒服极了。
很快地,汤圆入了梦,禹司凤看着他乖巧的睡颜,又想到了那个小姑娘。
他好像不能想她,受了刺激,钧天策海似乎又快有发作的迹象。
禹司凤只好强忍住胡思乱想,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他总也不能丢下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去寒潭养伤啊。
索性,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汤圆身上,仔仔细细的看他,想着,他刚出生是什么样,尿床是什么样,洗澡是什么样,吃奶又是什么样。
他应该是吃母乳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禹司凤忽然红了脸。
年幼的孩子怕热,睡了不一会儿,汤圆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见状,他拿来扇子,一下一下,轻轻替他赶走暑热。
“小家伙。”
终于凉快下来,禹司凤弯下身子,靠在汤圆胖乎乎的小手边。
看着他安静的小脸,禹司凤忽然心里一疼。
眼眶渐渐微热,有什么落了下来。
司凤趴在他的手边,无比酸楚地念,“汤圆,如果你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是啊,如果汤圆是他和璇玑的孩子,他想,他一定会拼了命地活下来。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大概是早上醒得太早,亦或是他的身子撑不住这么久的活动,禹司凤感觉有些累,沉重的眼皮让他放弃了抵抗,守着汤圆,他的心好像难得这样安定。
他看着熟睡的汤圆,笑了笑,索性也趴在他身边,慢慢阖了眼。
7.
褚璇玑一回来,便从客栈老板娘口中知晓汤圆在司凤那儿,她有些讶异,想了想,还是让腾蛇留下来,自己一人去找他。
…
栅栏的门虚掩着,褚璇玑轻轻唤了一声,可无人应,她只好推开门,自行走了进去。
小院里还是那么漂亮,与她第一次来时并无不同,八仙花的花期还未过,他应该很勤快吧,亦或是兰兰也很勤快。这些花儿被他们照顾得很好,向阳盛开着,将院子里也染得耀眼。
她走进去,可四下无人,屋里是空的,厨房也是空的。
褚璇玑有些疑惑,司凤不在,除了寒潭,他还能去哪呢?
可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气息,反而只有让人心安的平静。
蓦地,她忽然猜到什么,随后径直朝卧房走去。
…
卧房里,禹司凤正趴在汤圆身边,眼皮紧阖,似乎睡得很香。
褚璇玑极少见他这样安静的样子,不忍打扰,于是,她将动作尽量放轻,撩起裙摆,蹲在了他面前。
好像…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子瞧过他了,以至褚璇玑连亲儿子也顾不上看一眼,只是仔仔细细端详起司凤的睡颜。
她的少年似乎依旧那么好看,不论是意气风发,还是孱孱弱弱,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曾折服于他的颜,也恨过他这张脸。
禹司凤啊,你叫人如何将你忘记呢…
耳边略过他平稳的呼吸,褚璇玑看着,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
好凉。
她想抽回手,可是指尖那处却染了湿热。
褚璇玑皱起眉毛,轻轻抚上他的眼角,手边略有些冰凉,却带着湿热的余温。
果然。
他哭过了。
褚璇玑颤着手,轻轻拂过脸颊处已经风干的泪痕,忽然,鼻头微酸,她只觉心口处疼得发紧,终还是没忍住,噙在眼眶里的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一不小心,泪滴落在司凤手背,充满心酸的泪,温度竟是滚烫的,即使在梦中,禹司凤大约也能感觉到。
他的眼皮撑了撑,嘴角喃喃,似有醒来的迹象。
褚璇玑连忙背过身,将眼角未干的泪痕擦去,她怕,生怕被他发现一丝端倪。
“是你…”
她转过头,禹司凤已经醒了,他坐在床边,怔怔看着她,大概初醒,迷茫的眸眼里连带着几抹水氲。
是入梦前的眼泪,只是阖眼前,噙在了眼眶处。
司凤看起来好虚弱,让人有股冲动想将他拥入怀中,然后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告诉他,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些年,他好像愈发像只破碎的花瓶,被她摔得七零八落后,怎么粘,也再也粘不回去。
褚璇玑忍下心脏翻天覆地的揪疼,强撑着扯动嘴角,笑道,“嗯…我来接汤圆。”
“我知道。”禹司凤平淡地回答,平淡地看着她。
从他平静的眼神里,褚璇玑已经看不见她的倒影,亦是,那双曾经满是深情的眼睛,如今只剩了空洞。
没有起伏,没有留恋,亦没有伤心,司凤对她,已经没有了过多的情绪。
终于是不爱了。
这样很好,他放下了,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她替他开心,真的。
“那…我走了。”
汤圆还没有醒,此时正睡得四仰八叉,褚璇玑只好弯下身,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圈在了怀里。
她看向他,轻轻叹气,“你脸色不好,遇事别勉强。”
“多谢关心。”禹司凤淡了眉眼,“我不太舒服,就不送你了。”
“好。”
她抱着汤圆,不安地看着他,司凤的脸色极差,眼睛也有些浮肿,苍白的嘴唇更是寡淡到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就像是病入膏肓一般,让人揪心。
她不舍,亦有些担心。
褚璇玑很想留下来照顾他,可想到兰兰大概快回来了,索性嘴里的话咽了又咽,却始终什么也没说。
他捏着孩子的小手,轻声道,“汤圆睡觉的时候屁多,我摸了脉,是脾胃虚弱所致。你回去,尽量喂他吃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她应,“好。”
“门外桌上有开好的药方,你拿着去镇上的医馆抓些来泡水喝,入茶,六分烫便好。”禹司凤想了想,又道,“还是我去配,配好了拿给你。”
褚璇玑摇摇头,“不用了,我住的客栈附近有间医馆,我自己去就好。”
“好。”
他没有推拒,只是心生苦笑。
自己如此说,亦不过是多一个想见她的理由罢了。
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犯傻。
…
8.
“这个,给他送过去吧。”
褚璇玑从屋内端出一晚药膳,一直坐着火,汤药还是温热的,她打包好,然后交给了等在外面的兰兰。
从那日清楚他的情况,褚璇玑便隔三差五以血入药,她是战神,前身又是罗喉计都,她的血灵力最盛,用作药引便可医百病。
只是,不知道对融合钧天策海有没有用,可褚璇玑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试一试。
明着送去,他肯定不会喝,褚璇玑只好求助兰兰,让每她隔几日便来,然后混进她做的的食物里让司凤吃下。
“你的手…”接过瓷碗的同时,兰兰的余光恰好瞥到她缠了纱布的手腕。
“没事。”她将手缩了回去,脸上笑得勉强。
兰兰看向她,这连日的药引,褚璇玑的脸色已经不大好,嘴唇亦有些发白。
日日损耗,偶尔还要给汤圆喂奶,这样下去,她吃得消吗?
兰兰有些不忍心,好几次都想将实情告诉她,可是小小的私心…再加上她答应了翼公子,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她还是咽下了秘密。
“褚璇玑,你也要保重身体。”兰兰将瓷碗小心装进篮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想,翼…我夫君也不会安心的。”
她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没事,这点小伤我能处理好。”
兰兰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就算她说什么,褚璇玑也不会听。
只是兰兰终于知道,为什么翼公子会喜欢她。
他和她太像,两个人同样的倔,宁肯牺牲自己,宁肯伤害对方,却又同样放不下对方。
…
因为小银花的间接引狼入室,寒潭的九环灵芝被元朗彻底毁坏,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希望被撕碎,斩杀个片甲不留,那一刻,他是绝望的。
可面对命运的不公,禹司凤没有责难任何人,他平静的接受了现实,笑着原谅了小银花,原谅了若玉,甚至亦没有发难元朗。
他只叹,他的命浅,前九世都是如此结局,他就该明白,他与璇玑,早已注定了有缘无分。
只是,他已很知足,不管怎样,这辈子能遇上璇玑,能与她相知相爱,已是自己莫大的福气。
甚至…能为璇玑赴死,他亦觉得是值的。
…
司凤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闻讯,无支祁,紫狐,亭奴与柳意欢匆匆赶到西谷,生怕来晚了,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难道小凤凰注定了要落得这种下场吗…”
柳意欢将手砸进墙面,垂下头,他什么也帮不了,只有深深的无力。
大概存了心理准备,亭奴以为司凤很不好,却没想,璇玑的情况竟然也好不到哪去。
…
“璇玑丫头,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小姑娘如纸一般苍白的脸,让柳意欢也心不落忍,“小凤凰并不希望你用伤害自己来救他。”
可是褚璇玑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
只有亭奴知道,这种说辞她怎么会听呢,两个人都是可以为了彼此不要命的,却又狠心互相伤害,究竟是何必…
不过,他倒是已有了其他办法,或许可以试试,说不定能救司凤一命。
“以血入药来得太慢。”他道,“璇玑,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亭奴只能这样说,只有这样,才能停止褚璇玑伤害自己的行为…
“什么主意?”
亭奴托腮,沉道,“这附近总是有小妖作祟,你可以收服他们时,顺便取了妖丹,据修为,妖丹灵力可大可小,不过多是强大。璇玑,我可以给你一珠灵鲛,以妖丹之血凝入灵鲛,当灵鲛的颜色变得透明,说明灵力已足,届时,你将其碾碎,入药,让司凤喝下,说不定,可以逼出他体内的钧天策海。”
“你这主意,还不如送她去死。”
忽然而至的声音将几人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见原是腾蛇从门外走了进来。
柳意欢不满,看向他,“腾蛇,这话什么意思?”
“妖丹哪里是那么好取的…”腾蛇摇摇头,“臭小娘,这鲛人说的办法是有用,可妖身死,这妖丹便再无用处,要想顺利取出,非妖自愿不能行。”
柳意欢想了想,连声叹气,“是啊,哪会有妖愿意站着让你斩杀,还把妖丹送给你啊…”
无支祁也应声点头,“是啊,又不是傻子…”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亭奴沉声道,“捉妖且容易,可取出完整的妖丹却是难上加难,但…若想要救司凤,恐怕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试了。”
柳意欢急了,“那怎…”
“我听说那些妖都想要战神之力,好渡他们飞身成仙。褚璇玑,你若愿意分出战神之力,他们自然会乖乖交出妖丹。”
门外‘哐当’一响,小银花径直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神色窘迫的若玉。
“嫣然…”
“不可!”亭奴厉声制止,“战神之力需从璇玑心脉处抽取,这会受剖心之痛不说,万一稍有不慎,璇玑便性命堪虞!”
小银花才不管,不依不饶地嚷,“若不是她,司凤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褚璇玑她该死!她必须负责!”
在小银花看来,只要能救司凤,褚璇玑哪怕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她恨。
“嫣然!”
若玉伸手将她拽到身边,“这怎么能是璇玑的错?若是有错,也只当是我的错,如果有人要为此负责,那也是我。”
小银花并没有听进去,她甩开若玉,嗤嗤冷笑,“怎么,褚璇玑?你舍不得你和昊辰孩子?”
“小银花!”
一向温良的亭奴终于也生气了,璇玑是那样善良的姑娘,路长坎坷,已是痛苦缠身,亭奴又怎么能允许她被人如此辱没。
紫狐也生了气,“小银花,我知道你是小司凤的灵兽,但璇玑已经尽力了,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污蔑!”
柳意欢忙点头,“是啊…”
“臭丫头,你再在这里满口胡说,小心老子吃了你!俺老无泼皮猴子一个!饿了,可是什么都吃!”
一旁的无支祁开了腔,他自然是帮着自家媳妇的,况且,璇玑也是他的好朋友。
腾蛇更是护主心切,他架着手,骂骂咧咧道,“嘶~你这只菜花蛇,敢不敢和老子出去打一架!啊!”
“你们…”
小银花被众人围着,眼看一个个都护着褚璇玑,她气得直跺脚,可又自知寡不敌众,只好无言,撇开若玉,独自一人生起了闷气。
“都别说了。”
褚璇玑忽然开口。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看向亭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木然,甚至看不出是喜是悲。
“亭奴。”她点点头,语气凿定。
聪明如他,亭奴也点点头,随后目视众人,“你们都出去吧,我来和璇玑谈一谈。”
…
褚璇玑走出屋子的时候,禹司凤已经醒了。
方才呕干了与小银花逆天解誓的残血,他变得极度虚弱,若不是亭奴及时赶到,他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了。
看着他苍白无度的脸,褚璇玑心痛得好像快要死去,她很想进去,很想看看他,很想亲手喂他喝药。
可是…如今的她,似乎已没有资格再守在他身边了。
半晌,屋里的人忽然发出低低的呻吟,大约是钧天策海熬得痛苦,她知道,此时的司凤需要人安慰。
褚璇玑摇了摇头,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亦没有时间吃醋,只能催着腾蛇快去将兰兰叫来。
…
“司凤他…”
兰兰的到来,众人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大家非常勉强地安慰了几句,柳意欢则别过头,小银花对她亦是没有任何好感。
只有司凤,他拖着虚弱的身子,手扶着门框,沙哑的嗓音念着,只许她一人进屋。
褚璇玑站在门外,从鼻头酸到了心口。
她摸了摸,眼皮有些肿胀,似有泪花噙着。只是…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的眼泪好像早已经哭干。
“璇玑,司凤他和这位姑娘…”
亭奴皱着眉头,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大敢信。
她强扯出笑容,然后答,“他们是夫妻。”
“什么夫妻,怎么看怎么不像!”柳意欢忽然忍不住,“虽然嘛,我也说过让他另找旁人,可我实在太清楚了,小凤凰哪里是这样的性子!”
他嘴里嘟囔着,“小凤凰可是十二羽金赤鸟啊…这孩子又随了他爹,分明是个痴情种,怎么可能转头喜欢上别人…”
虽说柳意欢不希望褚璇玑再与小凤凰纠缠下去,饶是他恨,恨她的无知,气她的狠心,怨她的绝情。
可一码归一码,他从小看着禹司凤长大,他认识的小凤凰,绝不会因为心死而吃下忘情丹,也绝不会肯忘了褚璇玑,甚至绝无可能与另一个女子恩爱成婚。
这哪里像是禹司凤能做出的事。
柳意欢摇摇头,只叹气,他猜,小凤凰莫不是是为了赶走褚璇玑,故意找来兰兰演戏给她看吧?
嗯,也对,这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
褚璇玑没有说什么,她的思绪完全留在如何能救司凤。
她看向手里握着的灵鲛,上面还没有颜色,“亭奴,你说的这颗珠子,它需要汲取多少妖丹的灵力才能救司凤?”
“我想,大概十个。”亭奴答道。
“我知道了。”
…
9.
连日的小雨停了,后院的也花开了,大约是钧天策海两日没有发作,禹司凤难得心情极好,他倚在门框,瞧着外头的阳光,决定出去走走,顺便采买一些食物来添置一下空空如也的厨房。
汤圆似乎快要周岁了,奶团子好像没什么玩具,平时也总是腾蛇照顾,大概璇玑也没空陪他。
这样,汤圆却不爱哭,与他一起也非常乖巧。
禹司凤有些心疼,他忽然想,或者他可以去街上买一些材料,待生辰之时,送给汤圆一个他亲手做的小木马。
他一定会很开心。
你看,虽然误以为汤圆有昊辰一半的血缘,可只因是璇玑所生的孩子,司凤却无法不喜欢。
…
大概是接近小年,清冷的西谷最近倒变得热闹,镇上赶集的人多了起来,平时懒得摆摊的小商也会在这时候勤快些,为入冬后赚些家饷。
走到路口处,瞧见街边有卖饺子皮的,司凤忽然停下了脚。
璇玑最爱吃水饺,想到,过几天便是小年,她离家这么久,又独自带着孩子,人生地不熟,这种日子,她大概会想家吧。
他想买些饺子皮,想将汤圆接来,想好好再为她做顿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是想与她独处,亦或是想念她,想念她看自己的眼神,想念她的笑,想念与她耳鬓厮磨的那些时光。
他还记得,璇玑喜欢吃芝麻馅的汤圆,三鲜馅的饺子。
禹司凤笑了笑,随即走上前,掂着量,买了大约三人份的。
他怕吃不完浪费,毕竟,只有自己的时候,清粥小菜便是日常三餐了。
司凤本就对食物没什么喜好,这一年多来,钧天策海日日折磨,惹得他更加没什么胃口,能吃下粗茶淡饭,已是勉强。
…
他提着饺子皮和肉馅,又去原材店买了一些木料与布头。看着足足一篮筐战果,终于心满意足。
…
返回家中时,天色已晚,禹司凤将食材放进厨房,然后来到院子,打开方才买来的木材,开始着手做起了小木马。
很小的时候,司凤也曾向宫主讨要过,只是离泽宫不养废物,什么玩具画册,弹弓零嘴,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通通都被视为影响练功的玩意,他作为宫主的收徒,又怎么能允许先破了规矩。
大概只有偷着去找柳意欢的时候,年幼的司凤才能好好放松,听一听柳大哥诉说外头的世界,那些花花绿绿,肆意红尘,让他好不向往。
手上的木材削了数根,胸口处忽然隐隐作痛,他只好停下来歇息,微喘的气息连带扯着肋骨一阵抽痛,禹司凤不愿在这时候离开,只好强忍下。
他看向手边那些材料,想着,若是快的话,这两日大概便就能做好。
老天保佑,请多给他些时间,请让钧天策海暂时不要发作。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祈求,没多一会儿,胸口处那股隐隐发疼的感觉竟然真的消失了。
他喜,于是加快了速度,不吃不喝不睡。白天,兰兰提着食物来看他,拗不过,禹司凤也只让她把东西放那就好。
大约三日,小木马很快做好,翻了翻黄历,明日便是小年,他似乎也好几日没见到璇玑了,禹司凤打算碰碰运气,动身去客栈寻一寻。
…
站在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一声应答声后,很快,屋门被打开,可走出来的人,却不是璇玑。
“腾蛇?”他有些疑惑,“汤圆呢?”
腾蛇别别扭扭,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禹司凤心里咯噔一下。
腾蛇接连叹了足足五六次气,才终于开口。
“小厨子,你是来找臭小娘的吧,嗯…她…她带着汤圆走了,她说…不想再待下去,既然你过得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臭小娘她…她希望嘶凤儿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她还说…”
腾蛇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围绕着一句‘她走了。’
禹司凤愣住了。
他好像从没想过,璇玑会离开。
但…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此前,不管璇玑如何待他,自己总是对她冷冷淡淡的,何况,他与兰兰演这出戏,不就是为了逼走她吗?
可是当璇玑真的走了,他却落败了。
禹司凤也从未细想过,他这样对她,璇玑却还坚持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向屋里的陈设,干干净净,连只挑灯的茶盏都没有,大概是有人打扫过了。
“她…去哪了…”
腾蛇耸耸脖子,“嘶凤儿,你应该了解臭小娘,她和你一样倔,倘若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是不会说的。”
良久,腾蛇叹道,“小厨子,你现在过得挺好,臭小娘也放下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了。”
司凤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将特意买给璇玑的桃花糕交给了腾蛇。
他还是太傻了。
傻到无可救药。
司凤有时会想,汤圆自出生就没了爹爹,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自己时日无多,但如果可以,他很想和璇玑一起照顾他,也许…璇玑不介意,他也可以做汤圆的爹爹。
只是如今,他的希望,再一次被无情的碾碎了。
一股腥甜忽然涌上喉咙,全身上下像散了架,又如同掉进了冰窟,浑身刺骨。
匆匆告别腾蛇,他跌跌撞撞地朝寒潭跑去,大概是压制久了,体内的钧天策海像发了疯,拼命撕扯他,啃噬他的理智,他快要支撑不住,大脑浑浑噩噩,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眼前的路似乎变成了好多条,可究竟哪一条才是通往寒潭的…
忽然一片漆黑,钧天策海发作的更勤,他喉咙中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混着早上的粥水呕了出来。
斑斑血迹,将一身白衣染得通红,他再也无法向前,脚下一软,重重跌在寒潭洞外。
…
“司凤,司凤…”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有几声焦急的呼唤,像是很近,就在身边,又像是很远,虚幻的犹如梦中。
惶惶黑暗中,他似乎被什么柔软的触感抱起,那味道很熟悉,好像是璇玑,又好像不是。
只是禹司凤早已虚脱,也无法睁眼去瞧个清楚。
还不及强撑着问些什么,巨大的疼痛便搅得他昏了过去。
…
隔壁卧房,咳嗽的声音传了出来,没多一会儿,重重地脚步声近了,她捂住嘴巴,一抹深紫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她松了口气。
“他走了吧…”
榻上的人撑着手肘,呼哧带喘,好不容易坐起来。
“走了。”腾蛇瞥了眼茶台上剩下的大半碗药,摇摇头,“你出去过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
“臭小娘?”
“他的情况…不太好。”
“你的情况好?”腾蛇蹲下来,施法将那碗冷掉的药温热,“不放心,你守着他去呗。”
谁都能听出来,他在说反话。
她虚弱地答,“你明知,我不愿让他看见我这幅狼狈的样子。”
“可你是为了谁啊,难不成为了自己吗…”
褚璇玑没有力气争辩,她倚靠在床头,后背好有枕头硬撑着,才使她能勉强坐着。
曾经那张红润透皙的脸,如今却惨白的吓人,从眉梢到唇角,连带深陷的眼窝亦是。肩膀的伤口触目惊心,灼伤,抓伤,一整片娇嫩的皮肤没了,血肉暴露在外,甚至似乎能看见森白的骨头。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那身粉色衣裙,却也无法抑制。鲜红的血汩汩渗出,绷带早就染红,甚至将她最爱的衣裙弄得污脏不堪。
她似乎在发烧,双颊因而绯红,这倒是让她惨白的脸好看了一些,只是头晕,呼出的气息亦也滚烫,又很不好过。
被褥外,那双细白的手腕裹着几层薄纱,伤口足有几寸深,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如此反复。新长出的嫩肉来不及结痂,几乎是新伤混着旧伤。
她撑着身子,刀口绷不住,嚯地裂开,鲜红的血渗了出来,将新换的纱布迅速浸透。
腾蛇伸手去探,她的脉象如同经历了一场战乱,乌七八糟,混乱不堪,内里的灵墟早已掏空,亦连灵力还不足五成。
眼前的褚璇玑,憔悴得仿佛只剩了躯体活着。
“不说这些了。”
她接过腾蛇递上来的苦药,仰头一饮而尽。
从前吃到莲心都咿呀乱叫的小姑娘,现在,如此苦的汤药,亦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还是天真烂漫的褚璇玑,也不想成熟的令人心揪。
“臭小娘,不然,还是找亭奴看一看吧。”
她身上的伤,遭遇重创的灵墟,岂能是附近药材店老板医治得了的。
“不要麻烦亭奴了,再说…我担心…你也知道,柳大哥瞒不住的…”
腾蛇也不再说什么,他是拗不过褚璇玑的。
这个世上,除了禹司凤,怕是谁的话她也不肯入耳。
…
10.
禹司凤做了一个绵长绵长的梦,梦中,他与璇玑没有误会,没有隔阂,亦没有嫌隙。
三拜之礼,高朋满座,他们在家人的祝福下成了婚,婚后,他们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孩像璇玑一样活泼,男孩如司凤一般温柔。
他常常带着她和孩子去山上挖藕,到田边采莲,泡在河水里捕捉小虾小鱼。
璇玑爱吃蚌,海边的沙子烫脚,他总是不让她下的,小孩子倒是不怕,璇玑看着他们玩得这样开心,自然也是动心的。
不顾司凤反对,她脱了鞋,赤脚走在上面。
沙子很软,一深一浅,踩出很多小坑,她看着,然后弯下腰,用手捧起一方黄沙,指尖轻轻触动,揉碎了那些细沙,大约是觉得好玩,她回头寻找他的身影。
视线定格那一刻,她笑了。
璇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儿一般。
夕阳下奔跑的孩子,笑着朝他招手的妻子。
他如同人生赢家,什么战神,什么魔煞星,此刻都与他无关。
司凤沉醉在这样的幸福中,好像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忽然,画风一转,方才还笑眼盈盈的璇玑不见了,他抬头,面前只剩提着定坤,一脸悲愤的褚璇玑,她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嘴里说着绝情绝意的话,她说后悔,后悔与他在一起的一切。
她要杀他…
司凤从梦中哭醒,他挣扎着,迷迷糊糊之间,有些干渴的嘴唇像被灌进一股清泉,微凉又舒服,他觉得身体似乎好了很多,钧天策海也不再发作,他终于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司凤强撑着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可是璇玑模糊的身影却不见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兰兰。
“阿兰姑娘,怎么…”
“你醒了?”兰兰皱着眉,有些不大高兴,“你以为是谁?褚姑娘吗?”
他沉默。
“褚姑娘没有来过,一直就是我,我去找你,顺着血迹跟了一路,才发现你倒在地上,可是周围又没人帮忙,没办法,我只能将你给背回来。”
她按照褚璇玑教她的回答,一字不落的复述。
“多谢。”
司凤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可还是勉强地冲她笑笑,随后又恢复了木然。
“翼公子,褚姑娘她…她大概不会回来了。”兰兰叹了口气,亦有些心疼,“翼公子,忘了她吧,这样对你也好啊…”
忘了她?
禹司凤的字典里,从没有忘了二字。
如果他能舍下,当初就不会拒绝送到嘴边的忘情丹。
他苦笑,“放不放下也无谓了,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兰兰鼓起勇气,“翼公子,要不我来照顾你吧,我会做饭,洗碗,还有…我什么都会做的。”
“阿兰姑娘,你回去吧。”他垂下眼皮,“我没事,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他还是如此冷漠,似乎除了褚璇玑,再难有谁能软化他的心。
兰兰深知翼公子的脾气,虽有很多不放心,却也只好悻悻离开了。
…
事情开始变得奇怪。
打这天起,每晚当禹司凤睡下,便会感觉好像有什么灵力缓缓注入他的身体,温热的,让他冰冷的身子得以一丝温暖。他像腾架在云团中,又像小时候被爹爹抱着,更像璇玑在耳边轻轻吹拂。
这种感觉很舒服,似乎一点一点融化了噬人的钧天策海,他以为是梦,可又万般真实。
数回,司凤试图挣扎,他想要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可无论如何,他都拗不过那股力量。
醒来时,他询问过亭奴,饶是亭奴却说是他调配的药起了作用,并且自称曾来看过他,大约是太累了,才总于梦中喃喃呓语。
是吗?只是梦?
可梦境会骗人,身体总是不会,这些日子,他的身子的确有好转的迹象,吃进去的东西不再如数呕出,钧天策海也不再疯狂地撕扯他。
连日来,他终于能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不用每隔一个时辰便痛醒来,亦或是无法强撑,必须立刻侵泡于冰冷的寒潭。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只是亭奴说是,那便是吧。
禹司凤苦笑,或许吧,或许他不过又陷入梦魇罢了。
…
不似少阳的四季如春,西谷的冬天很冷,镇上的人大多会在过冬前备好食物和炭火。冬季没有集市,若储备不足的话,便很难捱过去。
不过禹司凤倒不在乎这些。
他本就是捡来的命,钧天策海发作的间隙愈发缩短,他清楚,自己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也许更早之前,他还想活下去,寒潭的九环灵芝给了他希望,虽然已经被毁…可是那些揉了沙的奢望只为了能再见璇玑一面。
他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过得好不好,是哭是笑,是冷是饿,如果…找到了比他更好的人,能懂她吗?会爱她吗?会…如他一般照顾她吗?
可如今,璇玑走了,那些答案也永远没有人能告诉他。
来时是她,走也是她。
禹司凤摇摇头,看着满院凋零的八仙花,突然没了求生的意志。
他宁愿死了,反而倒是解脱。
…
今晚的夜来得比平时早些,晚上勉强喝了点粥水,钧天策海也还算安静,这样感觉好的时候,司凤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白天看诊有些疲了,迷迷糊糊的,他刚要睡下,忽然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叩叩叩,声音极大。
这么晚了,会是谁?
禹司凤来不及多想,急忙披了件衣服起身出去。
“谁?”
“小厨子,是我!”
司凤一惊,拉开门,果然,门外站着腾蛇。
“有事么?”他问。
“来不及了,边走边说!”
…
从腾蛇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禹司凤才知道,附近山脚下,突然出现一只害人性命的蛊妖,那蛊妖吸人精血,杀了不少村民,附近百姓叫苦不迭。
褚璇玑知晓后,自然是直接将其击杀了。
本是大快人心,可没想,那蛊妖的胞弟却气不过,趁她一时疏忽竟将汤圆捉了去。
璇玑追上去,打斗之中,那妖自知敌不过,竟下死手重伤了汤圆。
眼下,汤圆急需灵力救治。
“璇玑呢?她怎样?”
听到如此,他急忙问起褚璇玑的情况。
“臭小娘她没大碍…只是灵墟受创,晕过去了。”
“那便好。”他松了一口气。
“带我去看看。”
如果他能救,那便是拼了命也会救的。
…
11.
腾蛇带他走进屋内,在那方铺了凉席的小床上,司凤见到了汤圆。
奶团子紧闭着眼,昔日的活泼早已不见,小小的身子安静地躺在那,一张小脸如纸般苍白,微喘的气息也极虚弱。
禹司凤没有犹豫,闭眼念了诀,额角的妖纹很快显现,花钿混着血红一闪一闪,他挥动袖口,欲要施法将灵力注入汤圆体内。
“小凤凰!”
司凤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隔厅的门被打开,竟是柳意欢推着亭奴走了出来。
他想了想。
大概他们亦是闻讯赶来,应该刚刚看过璇玑的伤势。
“如何?”
“她很好,放心。”
亭奴头一次对他撒了慌。
禹司凤满意这个回答,放了心,转头欲要施法。
见状,柳意欢急忙冲上去,将他胳膊按住,“小凤凰,你体内可有钧天策海,如若强行催动真气,会遭到反噬不说,受到刺激,抽筋剥皮之苦也非常人能承受…万一…万一连带着情人咒发作,小凤凰,你还要不要命了!”
“但是十二羽金赤鸟特殊的灵血能救汤圆。”腾蛇皱眉,看向亭奴,“可是你说的!”
亭奴点点头,喃道,“没错…只是…”
柳意欢登时火烧了眉毛,“小凤凰如今什么情况,你们还要这样折磨他!”
禹司凤压下体内的躁动,脸一沉,“柳大哥,别说了,我意已决,亭奴,帮我。”
他决定的事,谁又能拗得过。
这点,他们倒是一模一样,像的令人头疼。
禹司凤顾不得钧天策海的警告,强行催动真气,与亭奴合力将心脉处的灵力打入汤圆体内…
不稍半刻,汤圆明显可见好了起来,脸色开始变得红润,呼吸也不再滚烫…
只是,随着灵力愈灌增多,司凤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全身上下的血流都快要被抽干一般…
他抖着双颊,五官因痛苦而拧拗,冰冷的汗水从他脸上划过,滴落在汤圆白嫩的手背。
钧天策受不住巨大的刺激,正发了疯地撕扯他,噬咬他,似乎要将他仅剩的理智也通通吃个干净。
几瞬间,司凤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裂成两半,一半没了知觉,一半痛到快要死去。
可即使身子痛到不能自持,他仍然强忍着,拼了命压下翻天覆地的反噬,毫不吝啬,只希望汤圆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司凤。”
床上的小人儿突然间急喘了起来,脸色变得青紫,似乎是呼吸困难,他难受地挥舞小手,脚也不受控制地乱蹬。大约是先前哭的多了,已经嘶哑的嗓子再也哭不出什么。
亭奴见状,急忙喝止他停下。
“司凤,汤圆太小,一时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灵力。”
闻言,他这才歇了手,钧天策海却趁机偷袭,他捂着胸口,疼痛翻倍,肋下忽然闪过一轮银光,喉头的腥甜再也按奈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将蓝色的长袍染的腥红。
柳意欢忍无可忍,他抓着腾蛇的肩膀,质问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为了救昊辰的孩子,把小凤凰活活逼死!逼死他,你们就满意了!他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啊!”
“…”
腾蛇一言不发,柳意欢什么也不知道,即便他替臭小娘委屈,即便他也满腔怒火。
他是个暴脾气的,嘴里向来不饶人,可是想到臭小娘的嘱托,腾蛇只差险些把嘴皮咬破,倒是最后仍然半个字也没有说。
“柳大哥,别说了…”
司凤捂着胸口,强撑着身子走到床边,蹲下来,想查看一下汤圆的情况。
“灵力注入的虽多,可孩子并未消化多少,亭奴,看来明日还得要麻烦你。”
柳意欢一听,立马气得将他拉起,“还来,你不要命了!”
“柳大哥…我早已是将死之人,若我的命能换这孩子一命,也算一桩好事吧。”
司凤的语气稀松平淡,好像对他来说,折磨,剜心,痛苦,甚至丢命,这些非人的忍受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他垂下眼皮,“柳大哥,你别管我了。”
柳意欢气得吹胡子瞪眼,“对,我不管你,我看着你撞南墙,我看着你选了情人咒,看着你冒认魔煞星,看着你把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看着你丢下离泽宫避世西谷,现在又看着你为救昊辰的孩子差点害死自己…小凤凰,你的命还够折腾几次?”
“柳大哥,不论昊辰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是,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只有你禹司凤十恶不赦,活该被钧天策海惩罚,活该痛死。”
亭奴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好了,你们别吵了,意欢,司凤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身为他的朋友,应当给予尊重。”
“嘿,我说你这老妖怪,胳膊肘怎么…”
“亭奴,璇玑…还好吗,我想去看看她…”
司凤惨白的眉眼藏着深深的思虑,亦是黯淡的眸子里满是对小姑娘的担忧。
腾蛇吓了一跳,一个健步飞了上去,“小厨子,你别进去了,臭小娘她…她不想见你。”
“为何…”
他不信,于是看向亭奴。
亭奴是知道的,他不愿伤害司凤,可也实属无奈,犹豫了半刻,终还是顺势点了点头。
禹司凤一愣。
半晌,他扭头,瞥向身后的屋子,想了想,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司凤扬起袖子,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苦笑道,“那…她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小凤凰…”
他起身,迅速踏出门槛,“柳大哥,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就不要跟来…”
柳意欢看着他孱弱的身子,微微颤颤的脚步,眼神斥满了复杂,他极担忧,却也只能止步不前。
亭奴亦是。
他们都太了解禹司凤了。
…
不出所料,从客栈出来,禹司凤便再也撑不住,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朝寒潭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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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的宝子们!你们都去哪了!😭初遇热度怎么这么低啊,历史新低,你们都去磕沉香夫妇了么,喂啊!还在坑底的!都给我回来!!你们的大圆圆回来了!
二人追凤姐妹篇——奈何(四)
啊…那个…我…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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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天界还有这样的地方,阴暗,寒冷,空气里充满了粘稠的味道,丝毫没有天界的灵光仙气,这里,是磨骨笼。
璇玑就如同死去一般,无力地瘫倒在磨骨笼中,她神志模糊,半昏半醒,嘴里还喃喃地,几无声息地念着
“小…鸟……”
她的双腿和右臂牢牢缚着锁链,铁链另一端的尽头深埋入云下,不知链接的是什么,但是绝没有任何神仙能将锁链从云中拔出,她这个断了一条胳膊的战神就更是不可能了。
只见她的血液顺着断臂和已经折断的脚骨流下,流到笼子边缘。
滴答,滴答…
不断落入深埋着锁链的云下,生生把云上的一层浮雾染上一抹红。
柏麟在笼外...
啊…那个…我…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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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天界还有这样的地方,阴暗,寒冷,空气里充满了粘稠的味道,丝毫没有天界的灵光仙气,这里,是磨骨笼。
璇玑就如同死去一般,无力地瘫倒在磨骨笼中,她神志模糊,半昏半醒,嘴里还喃喃地,几无声息地念着
“小…鸟……”
她的双腿和右臂牢牢缚着锁链,铁链另一端的尽头深埋入云下,不知链接的是什么,但是绝没有任何神仙能将锁链从云中拔出,她这个断了一条胳膊的战神就更是不可能了。
只见她的血液顺着断臂和已经折断的脚骨流下,流到笼子边缘。
滴答,滴答…
不断落入深埋着锁链的云下,生生把云上的一层浮雾染上一抹红。
柏麟在笼外,静静地看着她。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其实他已经比任何一次都要生气,战神是他用爱的人完成的作品,这份作品又拯救了他更爱的三界。
他生气,这份作品怎么能不听话
他生气,这份作品怎么能有自己的想法
他生气,这份作品怎么能抛弃掉他这个主人,投向别人的怀抱,还为他生儿育女。
从前的种种,他都可以原谅,都可以大度地不辞辛劳地继续把战神导向正轨,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感受到了恨。
他不肯承认,他的恨生于恐惧。恐惧于他的罗喉计都所化的小姑娘,真的爱上了别的人。
所以他不给她治伤,看着笼中溢满的血迹,冷漠地等着璇玑苏醒。
仿佛传来婴儿的啼哭,听起来像是饿了。璇玑终于神志清明了一瞬,却见有人悬浮在空中,单手抓着小鸟。
鲛绡堪堪半裹住他幼小的身躯,这个姿势应当是极不舒服的,可是他却沉沉睡着,似乎毫无知觉。
璇玑一下子从地上撑起来,向前扑,一只手从磨骨笼的缝隙里向着她的孩子伸出,大喊道
“还我孩子!”
她调动起战神的力量,却忽然发现召不出定坤,一旦动用灵力,附在四肢的锁链便如无底洞一般把力量吸走,她太虚弱,只催动一丝灵力探向那人,被他轻易躲过。
她死死盯着小鸟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到血色,她极度地害怕,因为小鸟被那人抓在手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具尸/体。却突然看到他胸脯小小的起伏,才稍稍放心。
柏麟不动声色,道
“你可知错了。”
璇玑强撑着怒火中烧的眼睛,突然抬起来看向他,下一秒,却错愕地呆住了。
“师兄…”
柏麟紧抿着嘴
璇玑的震惊大过了愤怒
“你到底是谁!”
她环顾四周,觉得陌生,可是四肢上绑住的发光的锁链无比熟悉,一千年前,在诛仙台上,她就是被这种锁链牢牢禁锢,
这锁链仿佛拨动了脑中的某个关窍,她突然在那些回忆里看清了好多人的脸,最清楚的是那只金翅鸟的脸,是司凤的样子,散发着弧光,然后,是帝君的脸
耳边突然炸响司凤的辩解声
“是昊辰,他自己撞到我的剑上…”
是啊,金蝉脱壳便换来了她艰难抉择地为他“复仇”
帝君的脸慢慢与昊辰重合到一起,璇玑突然不认识昊辰是谁了。
她只感到无比的陌生。
无比的可笑可憎
她狠狠地掐紧笼子的玄铁栏杆,另一只断臂随她的动作向上抬起,又渗出血来,她一字一字道
“为什么骗我!把我的孩子还回来!”
柏麟突然换上了有些哀伤的表情
“战神,我陪着你,看着你多少年,为了你的仙途,不惜舍下三界助你历劫,你却只说我欺瞒。”
他摇摇头,身外弧光随着声音向外震荡出去
“冥顽不灵。”
璇玑被这洪钟般的惩戒声震出一口血,却辩道
“不要…叫我战神,我有名字,我叫…褚璇玑。”
柏麟道
“褚璇玑是你,战神也是你,等你历劫归来,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也不会再贪恋人间的俗世凡情…”
璇玑因失血过多有些眩晕,柏麟的说话声在她听来忽大忽小,但她还是打断道
“我就是褚璇玑。无论…你如何看我…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历劫圆满…我也…不喜欢当战神”
她言语虚弱,却依然坚定
“你总说战神错了,我却觉得…咳咳…觉得你从来只是…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而已…咳咳…”
柏麟的表情突然变了,眼神十分可怕,仿佛触怒了他的逆鳞,拂身便要走。璇玑急得伸手
“把小鸟还我,你去哪,你不能走!”
柏麟头也不回,声音远远而去
“这怪物是你这一世的心魔,让你性情改换至此,你切莫再牵挂,你就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好好清心反省…………”
璇玑急得大叫,推着磨骨笼剧烈地摇晃,栏杆仿佛有感应,共震起来,璇玑只觉得双脚的断骨被震得发烫,仿佛有磨刀石不断搓磨,直叫人痛痒不欲生,于是不再摇晃笼子,只盯着柏麟远去的方向。
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急急地摸索,却发现传音铃早已挂在小鸟脖子上。
是啊,本来,她要送他去离泽宫的
小鸟这么久不进水米,会不会有事
柏麟说他是怪物,他会对他做什么
璇玑痛苦地闭眼流泪,她自从拥有战神之力,便习惯了,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突然无助得就像十六岁六识不全的她。
好痛,好痛啊…
柏麟走远后,刚刚被身体忘记的巨大痛苦突然包围了她,她点了几个要穴,却不甚有用,蜷缩着晕了过去。
腾蛇终于从青龙的压制下逃脱,偷偷溜进禁地的时候,只在一片阴暗中听到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待他用法术升起一团火焰,才看到正中有个玄铁做成的笼子,璇玑用手上的锁链,一下一下地砸着双脚的铁索。
璇玑看到他,眼睛亮了,喊道
“腾蛇!是我!我在这!”
“臭小娘!”
腾蛇迸出一团仙力砸过去,那玄铁的笼子只是震颤,却完好无损。
璇玑好容易忍过这段痒痛的磨骨,道
“不行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腾蛇道
“你的剑呢,快拿出来。”
“这锁链会吞食我的灵力,我召不出定坤。”
“唉!真没用!”
腾蛇气急败坏地又去砸锁链,锁链却也一时砸不开
璇玑道
“你没事吧。”
腾蛇龇牙咧嘴地气道
“我能有什么事,你真是疯子,这么看不起我,居然砍自己的手臂,我还能被搞死不成!”
他砍来砍去也没有效果,把璇玑的手臂掏出来,拼在她断臂的断口,调用治愈的法术给她接起胳膊来,却怎么都拼不上去。
他怪道
“你的身体真是奇怪,怎么和石头一样,接都接不上…”
“别管我了”
璇玑按下他
“腾蛇,你快去帮我找找小鸟,他不知道被柏麟带到哪里去了”
腾蛇这才记起那个小家伙,他都还没见过他呢。
璇玑推他
“你快去!”
“可是你这样流血,要死的”
他快速翻出几颗丹药给她,璇玑胡乱地咽了,又看到腾蛇在给她治脚
她又推他一次
“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找小鸟!”
腾蛇烦乱的很,道
“闭嘴!”
璇玑一直往外推他,他好歹把璇玑囫囵治了个差不多,让她不再那样流血
“帝君往哪边走了”
璇玑急急地指道
“那边那边”
腾蛇无奈地看着她
“帝君要是再来,不行就先服个软,别死了,知道吗”
璇玑点头如小鸡啄米,远远送腾蛇离开了,才总算叹了一口气。
帝君神殿里,柏麟解除了小鸟的封印,将他放在神台之上,神台冒着寒气,散出下坠的云雾。
小鸟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似乎并不怕冷,满带着好奇,四下看着。
接着他逐渐感觉到冷意,抓握撕扯身上的鲛绡,白嫩的脚胡乱挥舞,马上要哭,侧过头来本能地求助旁边衣袂飘飘的仙人。
柏麟不防,视线和他对上,竟一瞬间心神一颤。
他的眼睛,和璇玑一模一样。
这是计都的骨血,可他偏偏又是战神的骨血,甚至另一半来自那个一直阻挠战神仙途的金翅鸟。
他感到自己无情的心生出一道裂痕。
是恨,还是悲悯。
一念生,一念死。
柏麟手里的灵光霎时熄灭,他握紧拳头,又缓缓放开。
他似是很温柔的将手覆在孩子的眼睛上,再次封印了他,让他沉沉睡去。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柏麟抚摸着小鸟的头发,把他脖子上串着铃铛和木片的项链随意地扯掉扔在地上
“你也算是计都的孩子。我会将你母亲再送入轮回,你便忘记前尘,改换样貌,做我的座下童子吧。从此不再有父母,不再有来处。我会为你日日讲经说理,让你躲过天诛,能从三界中逃得一线生机。”
玄武被召来时,以为是要汇报北方的琐事,直到柏麟带着他进入殿内,内室,开启了一扇暗门。
他已经一千年没有踏入过这扇门里了。
柏麟帝君正望向神台上。
神台上,又一位受害者。
柏麟轻侧头看了他一眼,秘术传音道
“玄武,你去法华殿内,为我取一台琉璃像来。”
玄武深深看向这个稚嫩的婴孩,他懵懂天真、柔软无害,背后的金翅发出淡淡的微光,有点像凤凰。
他抱着双拳,却怎么也无法发出“是,帝君”的回应,他动不了,双腿怎么都不能挪动一步,巨大的负罪感像是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不能。
柏麟迟迟未得回应,眼神向玄武看去,玄武额上渗出了细汗,终于应道
“是”
接着便转身出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他还没有想清楚,就已经用尽了毕生最快的速度,向禁地奔跑,他颤抖又坚定地奔跑着,直到直挺挺撞上了腾蛇,才忽而大口大口地喘息,短短几秒汗湿了衣襟,他朝着腾蛇大喊道
“那孩子要完了,快些想办法,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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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西谷镇里,司凤尚对此浑然不知,落雨,淋湿了他晾晒的草药,他匆忙地收着,传音铃放在桌子上,静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