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些关于“应星”性格特质的简单分析
二编说明:这段文字只是即时的感想,行文时没有太过推敲逻辑和用词,难免会有“不准确”甚至是“错误”的地方。严格来说,这篇文字比起想要讨论“刃”或者“应星”是个怎样的人,不如更像是在倒推“他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从他过去的性格中我们能窥见他怎样的既定命运?
当然,这些推论也都只是我感性的一家之言;评论区的各位老师在各方面对刃的人物形象进行了补充,说得比我精彩得多,欢迎大家综合看完评论区,再得出你自己心里的那个阿刃吧。
*不会心理学,只是从官方现有文本里得到的一些思考结果。
之前和朋友谈及1.2剧情时,提到一句对刃的评价:“他给我的感觉是,非常单纯”。
这个说法得到了友人的认可,...
二编说明:这段文字只是即时的感想,行文时没有太过推敲逻辑和用词,难免会有“不准确”甚至是“错误”的地方。严格来说,这篇文字比起想要讨论“刃”或者“应星”是个怎样的人,不如更像是在倒推“他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从他过去的性格中我们能窥见他怎样的既定命运?
当然,这些推论也都只是我感性的一家之言;评论区的各位老师在各方面对刃的人物形象进行了补充,说得比我精彩得多,欢迎大家综合看完评论区,再得出你自己心里的那个阿刃吧。
*不会心理学,只是从官方现有文本里得到的一些思考结果。
之前和朋友谈及1.2剧情时,提到一句对刃的评价:“他给我的感觉是,非常单纯”。
这个说法得到了友人的认可,于是,新的问题接踵而来:为什么我会认为刃很单纯?我们两人都能感受到的这一份单纯,是粉丝滤镜带来的结果,还是说,这恰恰是他不易被觉察的、贯彻始终的内核之一?
当然,刃的人设是相当沉重且复杂的,就连少不更事的“应星”时期都背负着父母双亡、求学受阻等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过往,这看似与“单纯”截然相反。
但当我们仔细推敲一下“单纯”的定义,会发现他在为人处事上其实完全符合这个词所指代的“简单、不复杂”。这一点早在应星时期就有迹可循。
作为短生种工匠,更作为最年少有为的百冶,他的天赋、他的努力绝非常人可比,这一点,种种冒险任务或是零散在游戏里的文本都可以佐证。造物构成了他精神世界得以支撑的绝对核心,他在造物上忘却痛苦、重拾自我、得到前所未有的认可,造物会作为他的一部分,作为他的智慧、他的时间的载体,永永远远地存在下去。他在造物上得到了、寻得了他的永恒。可以想见,他会在造物上投以多少的心力,以至于完全压缩他与人相处的时间(哪怕与他人待在一起,最占据他思考容量的或许也是工造)。埋首于造物时,便无需考虑任何人际间的弯弯绕绕,在长期与器械相处后,缺乏对活物与活物之间流动的关系的思考、应对与人交际的技巧变得生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加之应星相较于其他匠人,没有骨肉至亲,只有怀炎将军一人以师徒名义加以照拂,而怀炎将军身居高位,又与他同为匠人,潜心工造,想来无法为他提供一个健全的有充足情感交互的环境。在怀炎将军与他共处的时间里,想来也是“提点”更多而“照料”较少。
在怀炎将军之外,应星所能接触到的其他人,撇去白珩所带领的使节团这类短期访客,更多的就是明里暗里歧视短生种的长生工匠、艳羡他卓越成就的同僚,应星在这些人身上除了得到负面情绪外,几乎没有任何与其建立情感交流的可能。因此,可以看出,应星的核心交际圈是相当窄小的。
没有丰富人际交往经验的他,在遇见白珩这等生性活泼明朗、爱广交朋友的人时,自然会怯懦,又自然而然地在稍一熟络时便将他在工造司的委屈和盘托出。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年纪小,只擅与械物打交道,更重要的是,他无法从绝对有限的经验里判断出白珩是“善”还是“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像师傅交代的一样,老老实实完成他的任务。在体会到白珩的热情后,他又非常理所应当地把她归在了“善”那一边,而完全不考虑白珩是否有任何套取信息的可能性。
当然,拥有上帝视角的我们很清楚白珩绝无恶意,二人多年后更是至交好友,但对当时的应星来说,白珩就只是一个仅仅接触了几个时辰的使节团成员,她来此地争取自己的利益,她的利益又在一定程度上与他所在的“朱明”、与怀炎将军的诉求相悖,但他显然不会考虑到那些,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对自己亲切的好人,而对他划定为好人的那些人,他一律以真心与诚实相待。
等应星稍大些,等他正式成为了“百冶”,文本对他的形容是“狷狂”、“便打造出一只活灵活现的机械狮子”、“只有工匠之首百冶可以为战功赫赫的大将打造”(按记忆打的,总体的意思大差不差,但肯定和游戏文本有出入)。
狷狂,这是一个很好咂摸的词。他变得狷狂了,他学会如何应对险恶人情了,这是他的进步吗?不,他还是很单纯。这里,我们可以与目前剧情塑造最多最丰富的景元相对比。景元为人处事非常灵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能料事如神下能偷懒摸鱼,但就没让人觉得他人设割裂,正是因为这份灵活是他性格里一个非常核心的因素。
应星与景元,可以说得上是两个极端,应星不仅不灵活,甚至算得上死板。让我们假设,如果是应星坐上这个位置(且不论他短生种能不能活到现在),他会像景元一样,看见驭空对初来乍到的列车组发难,便立刻唱白脸,卖列车组一个人情,再顺水推舟让列车组给自己跑腿吗?能利用好罗浮复杂的势力关系,最终清扫反军、击溃幻胧吗?应星不能,但这不仅是因为他输在文韬武略、输在用兵的经验上,而是因为他缺乏更加致命的,对人情世故的琢磨和对各方所追求的利益的推算上。
他的狷狂,是一份他应对外界种种恶意的范式:只要表现得足够不在乎、只要能以技服人(详见机械狮子),那他就能像刺猬一样把自己蜷缩在坚硬的壳子里。这是他在短短十数年里学会的,唯一的自救技能。而只有对那些对他报以善意的人,他才会露出一些些柔软的肚皮。应星就连善良和体贴,都要表现得犹豫无比,一个酒器,在心里天人交战不知多少番,最终都没能送出去。狷狂得久了,也就习惯了,以至于都不知道要怎么摘除表象做回自己,这种近乎偷懒一样的为人处事,就是他工匠时期给他遗留的恶习。
而这份单纯,在他成为刃之后,同样如影随形。我们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痛恨丹枫和他们当年所造的孽果,连他自己魔阴身发作时都会忘记。但这种单纯,这种他赖以生存的思考方式,已经根深蒂固。这意味着他的所有情感都将像烈焰一般浓烈且纯净。
爱,便矢志不渝地爱着那段黄金岁月,爱着那些以纯良之心待他、他亦以真心相报的人;恨,便痛心切骨地追讨、麻木不仁地自毁,二者奇妙般地共生、此消彼长,却又毫无回圜之地。
可即使如此,他就连恨,似乎也只是要寻求一份公平罢了。这种执拗,又何尝不是一种单纯。
【银时中心】吵架之后要用正确的方式和好
* 新译尾美一篇
* 假如新八没有在事发当晚得知银时的真意而及时赶到,独自一人的银时也没能救下尾美一
1.
在江户的大街小巷开始筹备秋季庆典的这天,恒道馆道场举办了小小的葬礼。
尾美一并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家里只有一张小时候穿着剑道服傻笑的旧照,放在灵前似乎不大合适,新八和阿妙却觉得刚好。
灵前没有棺木,毕竟从真选组手中拿回的,就只有尾美一的外套和一缕头发而已。
他们也不必再准备墓碑,早在十年前尾美一出事时,他的墓碑就已经被立在父亲的墓旁边了。当然,六尺之下没有骸骨也没有衣冠,当时他们得到的所有消息,就只是家里的亲人遭遇事故...
* 新译尾美一篇
* 假如新八没有在事发当晚得知银时的真意而及时赶到,独自一人的银时也没能救下尾美一
1.
在江户的大街小巷开始筹备秋季庆典的这天,恒道馆道场举办了小小的葬礼。
尾美一并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家里只有一张小时候穿着剑道服傻笑的旧照,放在灵前似乎不大合适,新八和阿妙却觉得刚好。
灵前没有棺木,毕竟从真选组手中拿回的,就只有尾美一的外套和一缕头发而已。
他们也不必再准备墓碑,早在十年前尾美一出事时,他的墓碑就已经被立在父亲的墓旁边了。当然,六尺之下没有骸骨也没有衣冠,当时他们得到的所有消息,就只是家里的亲人遭遇事故而死的讣告而已。
而这次,新八仍然是被留下,再一次被迫接受对方死讯的那个人。
这也是当时的他愤怒的原因之一。
消息和遗物在四天前的清晨由土方先生带来,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带着真选组一番队搜查了大半个晚上,跟柳生家的人一起,把道场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是阿银干的吗,是阿银干的吧,新八记得自己对土方先生大喊来着。
就这么想让尾美一大哥去死吗你们这些人!近藤先生也好,九兵卫小姐也好,为了干掉情敌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啊!
他不管不顾地倾倒着恶意,土方先生沉默地抽着烟,姐姐在哭。
接下来的一整天新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六叠大小的壁垒中戴上耳机。
真选组会怎么处理尾美一大哥的身体?尾美一大哥最后有没有什么话带给他们?阿银那家伙又在哪里?神乐上次说鞋子变得不合脚,姐姐有双旧鞋子不知道她能不能穿得下,就快到冬天了啊,要把被炉拿出来晾晒才行……
思维失序得厉害,重要的事情无法在脑中捋顺,它们被一些无关琐事打乱,成为碎片掉落在无限延伸的脑内空洞里。
新八机械地嚼着美味棒,盯着天花板一角剥落的墙皮,“你的哥哥是个家里蹲,是个穿着夹克的家里蹲”阿通小姐在他耳边大声唱。
尾美一再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掏出一瓶唐培里仰头喝掉半瓶,大笑着把酒瓶递给他。新八急着说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却被对方揽着脖子凑近。
其实啊小新,这东西大哥我也是不能喝的,他说,看看,我的身体都变成什么样了。
新八笼罩在对方的阴影里,尾美一在他眼前呕出机油,舌头掉在地上,左半边的皮肤剥落,紫黑色的肌肉爬满驱虫。
“所以早就说过了啊,这家伙只不过是一副尸体罢了。”
阿银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刀光骤现。
新八惊醒,在已经变得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地流眼泪。
愤怒和迟钝感从脑中散去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大脑像是在睡梦中被人塞进了海绵,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和不顾一切讥讽所有人的刻薄被一股脑地吸进去,那些脑中的记忆碎片得以冒出头来,渐渐拼凑成完整的来龙去脉。
新八适应着找回对手脚和头脑的控制感,推开房门,然后在门口发现两盘已经变得干巴巴的咖喱饭。
真是不像话啊,他垂头丧气地骂自己。让同样难过的姐姐担心,对土方先生和东城先生也说了过分的话,还有阿银也……。
“小新?”
新八应声转头,阿妙在门廊尽头正看着他的方向。
他突然觉察到自己的邋遢,低头看见前襟上的美味棒残渣,一阵羞愧让他脸上发烧。
“姐……姐姐……早上好”
“什么早上好啊你小子!!”
跟大嗓门一起飞过来的是湿哒哒的拖把,新八的脑袋被击中,亲生姐姐撸起袖子揪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用攻击近藤先生的力道猛揍他的脸。
“可爱的弟弟突然成了家里蹲,多少也考虑下姐姐的感受啊你这混蛋!”
新八在被揍了十几下之后重获自由,他跌坐在地捂着脸,阿妙在他面前站定,长舒一口气。
早上七点的阳光洒在她的笑脸上,和服下襟沾了水,那里印着的白色花朵在透光的水珠下闪闪发亮。
啊……果然,新八想,自己跟姐姐相比还差得远啊。
他磨蹭到当天下午才挪腾到万事屋门口,毕竟所有的这些事发生后,现在面对阿银这件事确实让他无所适从。
当然,他并不是还在责难对方对尾美一大哥下杀手这件事。
属于他们的尾美一大哥已经再也回不来了,在这个陌生的尾美一大哥给更多人造成伤害之前,必须有人出面阻止。
而为了不让新八亲手去做这些,阿银只是一如既往的承担了这份担子而已。
在理智回到头脑之后,这件被应激情绪淹没的事实便理所当然地摆在眼前。
悲伤只会使人内耗,愤怒却可以对着某个实体干干脆脆地倾倒出来。阿银是断定了这一点,才会摆出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自己成为新八发泄愤怒的对象。
跟他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如出一辙。
而让新八感到窘迫的是,跟着阿银经历了各种大事小情的自己,也会轻易被情绪左右而看不出他伪装的伎俩。
想着阿银嘴硬的性格,让对方先开口估计比让桂先生加入真选组还难,新八知道先迈出一步的必须是自己才行。
“阿银?”
他推开房门,闻到榻榻米的草垫味,时钟的滴答声安静地铺开。
没人应声。
新八便放下背包,一如往常地打扫起卫生来。
阿银其实并不邋遢,他会无视墙角积攒的那一团狗毛,或者放任掉在桌下的纸团永远躺在那里,但却会记得洗晒被褥,会在饭后把厨具清理干净,也会整理家里被定春弄脏弄乱的地方。总的来说,就是整体上算是干净,但细节上不太注意,而这些边边角角的细节,便由新八主动承担起来。
这次的清扫工作异常轻松,角落里没有什么狗毛和纸团,洗漱台上也没有残留的水渍,干净得就像几天没人居住过一样。
新八在沙发上坐着发呆,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歌舞伎町的灯光全部亮起,才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神乐拎着便利店的手提袋,像没看见新八一样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盒布丁,坐在新八旁边打开电视。
见证了那晚的争吵和失态的神乐像是重置了记忆似的,他们像每一个平常的晚上一样盖着被子窝在沙发上。这周的Music Station有Endrecheri的新曲,是feat大泉洋的神奇版本,他们一边吃着布丁一边吐槽大泉洋越来越卷的头发,一曲终了,新八终于开口。
“说起来阿银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那家伙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神乐干净利落地回答。
“小酒馆,高天原、小钢珠店、MADAO的窝,他常去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那家伙都不在。”
“不在……是什么意思?”
布丁黏在喉咙,新八紧咬住木勺。
“意思就是那家伙正在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鬼混而已,等他回来,老妈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神乐抠着空掉的布丁盒,Music Station结束了,男大姐的谈话节目紧跟着接上,没人换台,两人沉默地听着电视上的屎屁尿笑话和黄段子,带着糖水的木勺咬在嘴里,渐渐变成毫无味道的硬片。
后来新八把冰箱里那根快要坏掉的红薯用掉煮了粥,两人就着神乐买回来的薯片草草吃了晚饭,在沙发上互相靠着睡了一晚,而接下来的一天,阿银依然没有回来。
新八和神乐不得不开始分头寻找,然后在四个钟头之后,他们依靠着定春的鼻子,在一栋废弃大楼发现了属于阿银的血迹。
血迹从大楼门口的台阶上开始,一直星星点点地延伸到十楼,定春用鼻子仔细嗅着那些沾了血的水泥碎块,然后垂头丧气地叫唤。更多的血迹集中在墙边,已经干掉的血从墙面连接到地上,像是伤者在这里倚靠了许久。空气中有淡淡的机油味,地上有半把断刀,刃上是细细的缺口和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猛火烧过。
新八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阿银每次发狠干架都像是比别人多出几条命,以伤换伤是常有的事。而每次把自己搞到满身伤口,他总是会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踉跄着爬回来,如果他躺在哪里不能动弹,新八和神乐也总能找到他。
毕竟二楼这个小小的房间就是阿银的家,除了这里,他还能回到哪去。
但他们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当晚下了入秋以来最大的雨,即使还有血迹留在路上,也早就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一个几天里新八一直试图忽略的事实摆在眼前:阿银根本不是在什么地方喝酒鬼混,他不回来,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
“同样是大哥却差得远了。”
这句话冷不防地出现在脑子里,它在愤怒至极的时候被当做刀子刺向对方,现在又刺回到新八自己身上。
阿银在生自己的气。这个念头从心里闪过又被迅速丢弃,因为新八知道,那个人没有苛责他人的习惯,他只是喜欢用毒舌和贫嘴把试图靠近的人推开,然后把所有的利刃都朝向自己。
不管初衷如何,他和阿银之间现在都隔着尾美一大哥的死。这道仔细想来其实微不足道的裂缝,即使新八愿意停下来细细修补,阿银也只会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万事屋的大将就是这样的人,永远抢着对所有的事情负责,永远学不会放过自己,这一点新八再清楚不过。
在得知尾美一大哥死讯的第四天,失去阿银消息的第三天,阿妙在家中布置了简单的葬礼,神乐在灵前敬了香,阻止了试图跟她一起出门继续寻找阿银的新八。
“告别的话要花点时间好好说完才行。”
她指着尾美一大哥的照片对新八说。
夜兔少女这两天正在把江户城一点点翻开,试图在每一快砖瓦上寻找阿银的味道。
“不用太担心小银的事,那家伙的生命力堪比宇宙蟑螂,没有弱到流那点血就死掉,需要治疗的不是身体,是那家伙的脑子。”
神乐迅速塞下两碗米饭,抓起两包醋昆布塞进口袋,出门前匆匆留下这句话。
这样的葬礼不可能请和尚来诵经,阿妙便从仓库翻出一本属于父亲的陈年经文,两人试图看懂上面的文字,然后在翻到疑似沾了咖喱的一页之后彻底放弃。
于是阿妙拿了好酒分两杯斟好,递给新八一瓶养乐多,就这么在尾美一大哥的灵前喝了起来。
倒像是场野餐,新八吸着养乐多想。两人不合礼仪地盘腿坐着,对尾美一大哥小时候的糗事和姐姐曾经暗恋对方这件事大声吐槽,姐姐甚至在干完一瓶之后又端来了柿种,说下酒要有这个才好。
而这时有风吹进来,阳光正好。
等到入夜,新八推开房门,十月夜晚的清凉一股脑地灌入。
“好好传达到了吧。”
声音从头顶传来,神乐盘腿坐在房檐,定睛看着屋外的街道。
“有人看见小银前阵子总是出现源外老爹那里,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什么,我打算去问问看,说不定老爹那里有小银的线索。”
说罢,夜兔少女跳下屋檐,迎着月光把伞扛在肩上。
或许是在故乡过早习惯了独自过活,来到江户后每天又跟着阿银过着光怪陆离的日子,神乐身上时不时会散发出某种混合了黑帮和游侠的奇妙气质。
虽然年纪更小一点,但是神乐有时候真的很像姐姐,新八笑笑。
“等把小银揪出来一定要狠敲他的脑壳。”神乐说。
“没错”,新八附和,“那个废柴,怕不是连跟家里人吵架之后如何和好这件事都不会,这种时候必须要由靠谱的未成年人好好教会他。”
2.
眼前本该光滑圆润的面团这会成为了黏糊糊的一坨,山崎对着盆发愁。
他在昨天以厨房学徒的身份登上这艘船。“适度结合自己的喜好容易让伪装更加自然”,本着这个理念,副长在他伪造的求职志愿书上写下了“以研发冲出次元的红豆包为梦想努力中”,而多亏了副长的体贴,他顺利被分配到甜品制作组,陷入与面团的殊死搏斗。
跟揉面团一样陷入僵局的是他这次的搜查工作,他的任务是在船上找到这家船社帮助天人运送转生乡的证据,如果情报准确,船将在三天之后到达长崎港,交易将在那里进行。
上船后两小时,山崎就在甲板间舱发现了安保程度明显高于一般规格的房间,守门的有三个,体格看起来能装得下两个山崎,全部配了刀和手枪。
这也是山崎一筹莫展的原因,虽然这艘船十有八九有问题,但副长的命令是尽可能拍到货物照片作为证据。山崎了解副长的苦衷,只凭线报和怀疑不足以让跟幕府高层有利益往来的船社乖乖放真选组开箱检查,搞不好还会闹得不可收拾。曾经局长没少因为这种事对天人低头道歉,所以现在副长做事难免谨慎些。
山崎还不想放弃,但在找到机会完成任务之前,首先要从眼前这团让人头疼的面粉中解脱出来。
“喂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啊!都说了这种流水线作业只要一个人停下来整个进度都会停下来啊!”
“对……对不起……”
料理长用汤勺狠敲他的头,山崎眼冒金星,虚弱地道歉。
“只会说对不起吗你这混蛋,同样的话要我说多少遍啊!因为你说梦想是研发超次元红豆包才让你上船,结果你搞的这是什么,确实是超次元了啊,从面粉直接进化成垃圾了啊!”
“看看!”,他指着山崎身后,“同样是新人,却可以用惊人的手速短时间制造出大量的面团,下一任料理长看来非他莫属了。”
山崎回头,料理长指向的方向,一个穿着粉红色围裙的家伙正在用宛如干架的气势揉捏着面团,切好的小块面团正在他身边堆成小山,围观者纷纷发出惊叹,而视线中心的家伙抬起头眨眨眼。
山崎愣住。
胡乱支楞着的银色卷毛,应该没有宿醉但是看起来也跟宿醉没两样的懒散表情。
千万句吐槽汇成两个字:
“老板!?”
在潜入搜查目标的船上偶遇万事屋老板没什么可惊讶的,冷静下来的山崎说服自己。事实上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偶遇他,制造Just We的工厂、独角仙出没的森林、还有阿通小姐一日局长的活动现场。只是在上次那个不那么愉快的碰面后,再见到万事屋老板这件事让山崎感到些许尴尬和别扭。
他指的是几天前万事屋老板在屯所向他们下跪低头这件事。
说实在的当时在门缝偷看的山崎吓得够呛,差点以为老板这是已经跟阿妙小姐奉子成婚正在向近藤局长谢罪。
而山崎迅速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因为近藤老大看起来并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裸奔暴起,当然,这不是重点。
万事屋老板有事拜托局长,而他请求的东西,是让真选组出面牵制正在追捕尾美一的警察,同时保护新八和阿妙小姐不受牵连,在此期间他会想办法活捉尾美一,请他们先不要出手。
山崎记得那会他跟旁边一起偷听的原田队长对视了几秒,平时大嗓门的光头安静得不寻常,然后甩下一句“那家伙这是搞什么啊”就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山崎或多或少明白原田队长为什么恼火。
当一个人有事需要拜托朋友,即使双方关系再好也需要付出某种程度上的酬劳,这是身为成年人的教养和礼貌,而关于所谓的酬劳是什么,自然也跟请求的难易程度相关。拜托同僚交换打扫卫生间的排班的话,用十根真选组香肠作为谢礼足矣;如果是要从冲田队长房间拿回被没收的红白机,请一顿好酒也不为过;可要是借着酒劲私自拔刀伤人后请求从轻发落,就至少要向局长和副长下跪认错了。
而万事屋老板这次的拜托,在山崎看来不过介于真选组香肠和一顿好酒之间。尤其是在老板曾经在危难中解救过他们的前提下,就算这次打的是白工,也不会有任何队员表示不满。
在伊东老师引起的动乱后,山崎曾经应副长的嘱托去看望过养伤中的老板,对方手臂上的伤口格外吓人,却只是收下他的草莓蛋糕,病恹恹地说下次记得拿双份过来。
别人的一声拜托,老板就可以拼上性命去做到,而等到他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却选择用下跪这种尊严尽失的方式去交换。
老板究竟是觉得自己在他们眼中不重要,还是压根就觉得自己这个人不重要,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又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鉴于这些问题即使问出口对方八成也不会老老实实回答,所以山崎选择闭嘴。
跟暗自纠结的山崎相反,银时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甚至把山崎堵在墙角搜刮了他身上的零钱。
“老板怎么在这?” 被霸凌的山崎把兜里的四百日元乖乖奉上。
“嗯……突然有种想寻找all blue的念头,所以踏上寻找传说中厨具的旅程。”
要素过多了吧喂,山崎心里吐槽。
“那……”他犹豫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问“恒道馆道场的事办妥了吗?”
山崎在事发当晚就被副长打发去为执行任务做准备了,自然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而银时只是忙着把几个硬币塞进口袋,然后懒洋洋地摆摆手。
“问题太多了吉米同学,问题太多的男人会被女人讨厌知道吗,为了我们的吉米同学不成为大魔法师现在开始禁止问问题。”
老板身上有淡淡的药水味和血腥味,虽然被厨房的面包香气掩盖了些,也逃不过真选组最强监察的鼻子。
虽然从老板口中问不出当晚事情的全貌,但看起来一场恶战是没跑了,山崎断定。
老板出现在这艘船上大概是因为什么委托吧,他想。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身上有伤还要出来工作,而且身边还没有神乐和新八跟着,但对别人的隐私刨根问底并不是山崎的习惯。
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找机会溜进货舱这件事上。是夜,他拿着放了泻药的红豆包准备装作夜宵送给货舱看守,再趁他们开始喷射的时候溜进去。想着攘夷头子桂小太郎也是善用泻药的高手,山崎便越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喂,以往从来没人送过什么夜宵,而且拿红豆包做夜宵热量太高了吧太不健康了吧看起来就很不正常吧!”
方案不可行啊阿崎!山崎在心里狂喊。
“你小子可疑得很啊,这玩意不会是下了毒的吧不会是想毒死我们然后趁机干点什么吧!”
虽然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您猜得很对啊!山崎冷汗直流,看守亮出刀,示意他老实待着不要抵抗。
“啊……内个……我……”山崎语无伦次,接着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吉米君!”
他应声回头,接着右脸狠狠挨了一拳。
“你这家伙跑哪去了嗯?送个夜宵也会迷路吗?为了等你我已经看了十集日和了啊,泡面都要泡胀了啊,怎么赔我啊,你怎么赔我啊混蛋!”
山崎感到自己正在被万事屋老板骑在身上狂揍,在估计快要被揍到四分之三死的时候,几个看守终于受不了老板的大嗓门赶他们快走。
于是他又被拎着衣领踉踉跄跄地拽着走了好一会,直到几个转弯后,山崎才终于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坐下歇会。
“多……多谢了老板。”
银时没应声,似乎有些脱力地靠在墙角,捂着肚子像是很不舒服,额角布满细细的汗。
山崎突然想到刚刚两人凑近时感受到的对方过热的体温。
“老板你……”
问句被源自自己肚子的哀嚎打断,山崎红了脸,银时有点好笑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真的很忙啊你这家伙。”
半小时之后,山崎的面前出现了一盘炒饭。
“这是什么?”
“炒饭。”
“额……外卖?”
“想死吗混蛋,哪个外卖可以送到海上啊!是阿银亲手做的炒饭啊混蛋!阿银的炒饭超级好吃的啊连那个海贼阿金尝过之后也说‘比山治的炒饭还要好吃’啊!”
山崎当然没吃过山治的炒饭,他舀起一勺嗅嗅,然后在咀嚼了一下之后感受到了直冲天灵盖的美味。
这像话吗?好吃得不合理啊喂!
山崎满脸震惊地盯着手里这盘东西。
不是出自乡下老妈之手的黏糊糊的炒饭,而是粒粒分明的,每颗米粒都裹上了蛋液的,充满了火腿香气的特级厨师才能做出的炒饭。
这世上真的有样貌身材不赖,像贝吉塔一样能打又像小当家一样会做饭,完全不给其他同类一点活路的男人吗?山崎问自己。有的,他又一边狂塞炒饭一边绝望地回答,这样的男人就在自己眼前。
“太&¥#*%了老板!
“把饭咽下去再说人话”银时慢吞吞地撑住膝盖站起来,“阿银我要去休息了,盘子要自己洗干净,别指望老妈既承包做饭又负责洗碗。”
他站起身后有些低血压似的停住缓了缓,然后小步挪腾地走到门口,撑住门框的胳膊肉眼可见地在抖。
山崎看着,嘴里的炒饭突然不那么香了。
山崎第五次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和上下起伏的船舱让他头重脚轻,却没办法让他就这么睡过去。
老板应该在发烧,而且伤口可能情况不妙,山崎无法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还能安然入睡。
今晚的风浪异常大,主甲板已经没人在了,只有黑色的海水随着船身的摇晃拍在舷窗上。
船员的住处是位于起居甲板尾部的八人房间,而银时因为在甜品制作中的出色表现,被厨师长破格奖励一间单人房。山崎扶着走廊墙壁踉跄地摸到银时门口,敲了几下门却没人应声。
“老板我进来了哦。”
山崎推门而入,银时盯着闯入者,拿绷带的右手僵在半空。
万事屋老板背对着他,露出布满整个后背的,星星点点的小伤口。一团带着暗色血迹的绷带乱糟糟地堆在身侧,灰色的制服裤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有新鲜的血把那里的布料渐渐洇湿。血迹的源头是后腰的伤口,看起来愈合得不好,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见侵蚀四周皮肤的红肿。
“怎么回事啊你这混蛋!”
银时的声线不自然地拔高,而在他转向山崎这边时,腹部同样在渗血的伤口也展现在后者眼前。
确实是一场恶战了,山崎叹气,这是被人捅了个对穿啊。
船舱的温度不低,银时却像感到寒冷似的把毛毯盖在腿上。
山崎盯着他看了半晌,想了想,决定这里需要自己先开口。
“老板,盘子我洗干净了,还你”他伸手傻乎乎地递出盘子。
“自己送到厨房去啊,自己的盘子要学会自己处理啊”银时骂骂咧咧,一边把药棉按在肚子的伤口上。
房间陡然变得安静,有人在忍痛,山崎知道。
于是他决定留下。
“嗯……我的房间冷气太足”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老板这里比较暖和。”
山崎挑选了对方最可能接受的借口,万事屋老板吃软不吃硬,整个江户都清楚这个。
没有得到拒绝的回应,山崎满意地点点头,蹭上前去,拿起镊子,无视银时不自在的神色扳过对方的身子。
“背后不方便处理吧,让我来吧。”
即使是把受伤当作家常便饭的真选组队员,这样的伤也是值得一周带薪休假的。
老板后腰的伤口像是被利刃刺穿后又被灼烧过,伤处边缘布满细细的水泡,内里的血正混着皮肤的组织液潺潺渗出。而看样子这样严重的伤口根本没有得到好好的处理,按受伤的时间推算,如果在小心治疗、注意休息和清淡饮食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看不出愈合迹象的。
山崎先用棉纱按在伤口偏下的位置,已经流出的血液迅速把干净的棉纱浸湿,他轻轻地把棉纱按压的位置上移,同时稍微加重了力道。
“抱歉老板,要忍着点。”
即使知道对方在真正痛的时候是不会出声的,山崎还是轻声提醒道。
流血在消耗了差不多小半袋棉纱后终于止住了,山崎擦擦汗,夹了药棉在伤口上轻点。
船身随着海浪猛地横摇,跪坐的山崎不得不调动全身的肌肉让正在涂药的手稳一点,在腰和肩膀快到极限的时候,山崎终于一个不稳向后倾倒,银时在这时抓住他的手腕帮他稳住身子,同时顺便夺过他手上的药棉。
“这种时候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出现温柔妹子用大波和眼泪给阿银回血的吗”他垂头丧气,“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真想要一个护士姐姐啊……”
说实在的您要是老老实实去医院这个愿望八成就能实现,山崎想,快去吧,我求求你明天就去医院吧。
健康且正规的治疗被强行终止,银时打开一卷纱布,没什么章法地往身上缠着,在侧腰没轻重地绑上一个结,接着把毯子拉上来盖住脑袋,背向山崎,在还散落着纱布和血迹的床铺上迅速把自己蜷成一团。
万事屋老板就地呼呼大睡起来,被晾在一边的山崎一脸迷茫。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把那些医疗废品清理干净,拉出桌边的椅子坐下,拄着下巴发呆。
后来应该是越发规律的摇晃让他陷入瞌睡,梦里的他被红豆包淹没,而他每掰开一个,红豆馅中间总会安静躺着一个小小的,正在流血的万事屋老板。
山崎在掰开第十个红豆包之后睁开眼睛,有东西从肩膀上滑落。
刚才盖在银时身上的毯子这会正躺在山崎身后的地板上,让出毯子的人此时正环着手臂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
山崎听见低低的咳嗽声。
银时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当山崎把手背抵在他额头上时,后者只是闭着眼睛往后缩了缩。
船上是有医务室的,但即使叫醒老板,这个人也绝对不会乖乖跟自己去检查。山崎深知这点,便只能自己去药房帮他拿退烧药。
山崎撑起病人把药片塞进对方嘴里,银时迷迷糊糊接过水杯囫囵咽下,然后盯着他的脸。
“我说阿八,阿通的演唱会生写,你一直想要的吧?”
银时的眼睛没什么焦点,嘴里呼出热气,声音黏糊糊地嘟囔着。
被认错了的山崎思考了几秒便迅速判断出对方睡迷糊了的事实,“是的是的”他应声回答,一边把毯子给对方盖好。
得到回答的银时满意地哼唧。
“对嘛,阿通的生写,如果是这个话绝对没问题。”
万事屋老板继续背靠着墙壁把自己团起来,只剩毛茸茸的脑袋顶露在被子外面。
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可能清洗不掉了,房间里满是药水味。
山崎突然感到恼火,他甚至怀疑老板出自某种别扭的缘由正在故意折腾自己的身体。
“老板,人受了伤就要回家休息,虽然你可能是急着用钱才来这种地方打工,但是伤口如果恶化到需要去医院的话,需要的钱就更多了。”
熟睡的银时当然听不见他的自言自语,山崎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盯着跟副长的对话框。
三天后,不管自己有没有拍到实证,副长都会带人在码头做好准备。
看来要让副长顺便把队医也带过来才行啊,他想。
山崎靠着床沿,睡意渐渐爬上脑袋,而在他身后,小小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3.
有几成把握,银时问。
不到两成,源外照实回答。
他没办法为了安慰对方给出乐观而虚假的估计,在整个计划需要银时赌命的前提下,他必须给出最客观最冷酷的数据让对方认真衡量计划的可行性。
这次银时想要保护的人,是那个眼镜小鬼的大哥。
“是对新八来说很重要的人,具体多重要呢,嗯……就像卡米纳对于西蒙一样重要。”
银发的卷毛小鬼一如既往地胡扯,源外叹了口气。
虽然银时每次惹上的担子都不小,但这次着实棘手。
“要阻止镭射炮发射,要让尾美一的原始人格回归,还要在整个过程中保证他的身体不受致命损坏。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你小子是当我是哆啦A梦吗?”
源外骂骂咧咧,却也给出了他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将搭载特殊程序的刀刃插入尾美一的机械半身,程序将会入侵客体系统,切断与飞船之间的通信链接,同时锁死原程序,使其身体机能无法运转,而自己将在这期间用废弃家政机器人的基础硬件对尾美一的机械半身进行替换。
源外无法保证计划结果的达成,每一个节点都有可能出现问题,尾美一的程序可能根本无法被改写,他的肉身也可能会在替换机械部分的过程中彻底失去机能,而更重要的是,整个计划有一个困难无比的前提。
“你需要把他的身体带到我这里,不能对肉身部分造成大的伤害,同时要保证这把刀插进他的机械部分。”
银时安静舔着棒棒糖。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银时拄着下巴懒散地应了声。
源外烦躁地挠头。
“这代表你没办法火力全开地攻击对方,而反过来对方却可以毫不留情对你下杀手”他盯着银时,对方无视他低头玩起了糖纸。
“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即使这个人对眼镜小鬼很重要,他也一定不想你去承担什么不必要的生命危险。别想着救他了,直接把那副身体破坏掉,以你的身手应该不难做到.”
按照计划,再过半小时银时就必须出现在道场,可供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而银时终于放过了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糖纸,从源外手里接过刀收入鞘中。
“没有什么‘不必要’”他说,“眼前有可能的选项就要去做,这就是我的‘必要’,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银时咧嘴笑道。
“我可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能单机挡住阳子炮的那种。”
上年纪的人要随时准备好替年轻人擦屁股。本着这个觉悟,源外在准备修理道具的同时还紧急购置了医疗包。而在几个小时之后再见到银时的时候,源外觉得只买五卷绷带可能远远不够。
这家伙看起来确实像被阳子炮炸过。
银时一脚踏进门口就踉踉跄跄跌倒在地,宕机的尾美一的身体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他一边咳嗽一边撑起身体,惊慌地问。
“喂快看看他有没有事!”
“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事吧!”
源外呵斥。
救援任务现在传递到自己手上,源外知道到了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他接过尾美一的身体,迅速打开机械外壳,确认走线和部件的状态。银时做的很利落,刀结结实实地插进了肩胛骨的位置,切口像是出自熟练的外科医生之手一般整齐漂亮,尾美一整个右半边的机械身体,除了这个切口没有任何损伤。
源外在尾美一的头部接好外设,开启程序导入进程,然后着手对付位于胸部的数据存储硬件,他需要优先完成这玩意的置换,才能确保这家伙的“邪恶”人格不会攻占身体。
房间只有扳手和机械的碰撞声,在源外拆解到第十五个螺钉时,他突然意识到身边似乎安静的不寻常。
“喂,桌上有药和绷带,先去处理……”
后半句话和着惊呼一起咽下,源外扔下扳手三两步冲到银时跟前。
他摸到热乎乎的血,它们从银时肩膀和肚子上的破口淌下来,银时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像是跌倒之后就这么失去了意识。源外扳过银时的头试图叫醒他,后者顺势倒在他身上,后腰跟前腹部同样位置的伤口正在潺潺流血,是贯穿伤。
虽然已经料到这小子会把自己搞到破破烂烂,但眼前的情况也实在超出预料,搞成这样医疗包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源外急着掏出电话,却在刚接通的时候被抢了下来。
“喂喂你在干什么啊老头,这里还躺着个被全城通缉的人形兵器呢,叫救护车不合适吧。”
银时把电话丢在地上,推开源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抓起医疗包在墙角坐下,像扯胶带似的把已经变成深红色的衣服从粘连的皮肤上撕开,血迅速在他腿边积成小小的一滩。
他熟练地挑拣出两个药瓶,然后掏出一卷绷带掂量两下。
“阿银有这个就够啦。”
预告了三天的大雨终于下了,雨声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覆盖住铁锤的敲打声和钻头声。
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尾美一的机械半身具备着维持肉身部分正常运转的维生装置,在不伤害维生装置的情况下置换掉机械半身变得异常困难,而源外的程序虽然暂时运转正常,尾美一身体里的原生程序却在一刻不停地试图夺回控制权。
银时安静地缩在墙角,和服和上衣丢在一边,绷带乱糟糟地缠满整个上身,头上的伤口被忽略了,血慢慢淌下来,然后被一把抹掉。他把半张脸埋在膝盖和手臂围成的壁垒里,两只眼睛映着灯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尾美一的身体。
源外小心把位于尾美一胸部的存储硬件移除,呈现在眼前的是盘根错节嵌入肉体的铁板和电缆。这个人怎么也不能算是活着,他想,属于尾美一这个人类的身体早就死了,剩下的这半边肉身跟机械一样没有温度,不过是为了和兵器拼凑出人型的道具罢了。
但这个人还活着,在这个被大雨和橙色灯光包裹着的不真实的空间中,在坂田银时孤注一掷的偏执下,不健全地活着。
源外带上护目镜,开始着手家政机器人存储硬件的连接,手边的电脑屏幕一个接一个地跳出告警,他的程序艰难地压制着尾美一的原生程序,时间紧迫。
而在焊接第二条线路的时候,尾美一醒了。
源外发出一声有点丢人的叫唤,焊接笔掉在地上,银时几乎同一时间抓起木刀,蓄势待发。
“不用紧张,是我啦是我啦。”
半个身子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家伙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里是属于人类意识的棕黑色。
源外询问似的瞥了瞥银时,后者稍微放松了身子,木刀却还紧攥在手里,轻微点头以做回应。
“我说啊,我的头又热又晕,你们是不是在给我电头发,我要求的不多,电成高见泽俊彦那样就成”尾美一哼唧。
“我不是吐槽役别对着我装傻,闭嘴吧,我求求你闭嘴吧!”银时骂道。
“我记得自己刚才在一个豪华浴池,双马尾的比基尼女孩子向我跑来。”
“加滤镜也要有个限度吧,不过是破旧道场的破旧浴池和带着人类的眼镜而已啊!”
“戴着眼镜的双马尾比基尼女孩子吗,真是够劲啊。”
“故意无视我吧你这混蛋,疼疼疼……”
银时捂着肚子哆嗦,尾美一笑笑。
“不过真的长成一个好孩子了呢,新八那家伙。”
“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吧喂!”
“不对,那家伙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从不欺负别的孩子,会自己坐好乖乖吃饭,午睡会自己铺好床铺,会帮阿妙晾衣服,跟漂亮姐姐说话细声细气的还会脸红,雨天会打着伞把女孩子送回家。”
银时捂着肚子弯着腰挪腾过来坐在尾美一身边,用木刀戳他的脑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尾美一笑得开心 “小新跟我说了很多万事屋的事哦。你每次喝醉睡死之后都会变得很重,他说有好几次都想把你丢在门口算了;你有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搞的他总是分不清楚哪个洗过哪个没洗过;客厅总会传出一股咖喱味,他找了一整天才发现是因为咖喱勺子掉在沙发底下没人捡。”
“啊啊那真是辛苦他了”银时轻声回应。
“还有啊,他说去年的十一月初你消失了一周,后来才知道是神乐吵着要过七五三,你是去人妖店熬夜班赚快钱给小姑娘买新衣服;他说你虽然洗碗马马虎虎,做饭却很好吃,听神乐说你们会在失眠的晚上一起爬起来吃红豆粥,他有点嫉妒;他说你嘴上说着买不起狗粮,却会把自己的鸡蛋拌饭给家里的大狗吃;他还说……”
尾美盯着银时身上惨兮兮的伤口。
“你总是为了别人的事拼命,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
雨声小了,程序告警声突然变得急促又刺耳。
“变成这样的身体回到江户,给很多人都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即使这样,我也想感谢这副身体,它让我能再次见到小新和阿妙,亲眼看看他们现在过得怎样。现在我可以放心了,即使我不在,小新跟在你身边也一定……。”
喃喃自语被尖锐的告警声打断,连接尾美一头部的电脑突然炸裂开来,源外被什么东西扑到在地,坚硬的水泥地板磕得他眼冒金星,有血滴落在脸上,他睁开眼睛,看见银时忍痛的脸。
尾美一仰面坐起,被源外拆到一半的部件耷拉在一边,螺钉随着起身的动作叮叮当当掉在地上。机械人的头部缓慢转向他们,属于人类的那只棕黑色眼睛渐渐变红。
“说什么遗言啊你这混蛋,这边可是被你的里人格捅了个对穿啊,阿银的肚子现在痛得要命,后面一定要找你要医药费啊混蛋!”
银时站起身来,当他把源外拦在身后时,后者终于看见那些已经嵌入后背的金属碎片。
要说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愧疚在这时候堵住了源外的喉咙,他知道自己浪费掉了一次了修理好尾美一机会,而在这个机会是用银时身上那些伤口换来的前提下,这样的浪费无法原谅。
而银时只是把他往后又推了推,熟练地把木刀横在身前摆好架势,像是无视丢失的存档重新开启游戏一般稀松平常。
“……镭射炮……正在启动……干掉我……快……”废掉的电脑像是烧焦的内脏,跟着仍连接在机械人身上的电源线被拖行。属于机械的右手可怖地向前伸着,又被属于人类的左手死死按住,胸口的部件在拉扯间彻底脱落,尾美一的眼睛闪过红光。
一声带着痛苦的嘶喊,烧焦的电脑朝他们迎面飞来,银时挥刀挡下,机械人紧跟着出现在眼前,拳头带着机油味袭来,银时侧头躲过。
“小心!”
源外叫到,尾美一同时踹向银时的侧腰,后者一个趔趄,却用左脚稳稳撑住,右手顺势抓住攻击者的脚踝,用力甩出。尾美一跌倒在一米开外的地方,银时欺身而上,右膝压住对方的左腿,左手按住对方的右肩,木刀的刀尖停在尾美一的咽喉前却不刺下,任由对方的手指扣进他腰部的伤口。
“别放弃啊你这家伙”银时咬牙,“你能回来新八和阿妙有多开心,再给我坚持一下,就一下!”
雨停了,四周变得岑寂。
源外的手腕在刚刚的冲击中扭伤了,他无视掉疼痛爬起来,接着听到那声虚弱的请求。
“让我走吧”尾美一轻声说。
他像是短暂地夺回了意识,染血的左手离开银时惨不忍睹的肚子,慢慢扶在对方的肩膀,轻拍两下。
“谢了”他的声音甚至带着点笑意。
“但是,让我走吧。”
染血的绷带散了,像锁链似的缠绕在银时身上,源外只能看见他被头发和血遮住的半张侧脸。尾美一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人类意识的狂乱喊叫。银时压制着对方,刀尖仍停在咽喉上方迟迟无法刺下。
啪,灯泡碎裂的声音,笼罩房间的橙色灯光陡然消失。
弦断了。尾美一推开银时一跃而起,直奔源外冲来,源外下意识抬手抵挡,接着听见机械碎裂的声音。
尾美一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定住,身体像坏掉的积木一样崩塌开来,机油和零件飞溅,机械手臂被彻底切断,滚落在源外脚边。
半人半机械的造物彻底停机,仰面倒下,露出横贯右肩胛和左后腰的新鲜切口。
银时在他身后放下木刀,大口喘息。
“你小子还好吗”源外急着上前。
银时用撕心裂肺的咳嗽回应,他跪在地上咳得浑身颤抖,血从捂在嘴上的指缝之间滴滴答答淌下来。
没什么安慰的话在此刻是有用的,源外深知这点,便只是检查他的伤口一边骂他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搭上他这条小命。
“对我温柔点吧老头,阿银快疼死了。”
他小声说,然后握住源外试图帮他按压伤口止血的手,那双手凉凉的都是血和汗,源外突然一阵心慌。
“我没事”银时只是冲他笑笑,转头看见二人四周的一片狼藉,又把脑袋缩了缩。
“抱歉啊源外老爹”他说“给你添麻烦了。”
4.
“这是在闹什么?”
土方皱着眉,看着万事屋家的夜兔小鬼把试图拦住她的两个队员摔倒在地。新八则在人群中迅速发现了他,满是汗水的脸上神色焦急。
土方快步上前,示意已经被神乐揍趴下的队员这里由他接管。
“出什么事了”他低声说。
“是阿银”,神乐抓紧土方的胳膊,“十四,山崎在不在,能不能让他去找阿银。”
夜兔的腕力抓得他生疼,小姑娘急切的声音甚至带着哭腔,土方询问式的看向旁边急着插话的新八。
“阿银伤得很严重,现在又不知道去了哪,土方先生,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们找找看!”
土方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个来自银时的不愉快的委托,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他点上烟猛吸一口,试图把那家伙伏跪在自己面前的画面赶出脑子。
土方当然知道那家伙伤得严重,他扛着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尾美一出现在屯所的时候,身上那股血味重的连烟味也盖不住。而那家伙选择什么也不说,土方自然什么也不会问。
这么说来那家伙从那晚开始就没有回家,土方迅速从两个小鬼乱七八糟的叙述中理清了事态。
现在是晚上九点,他们在半个月前制定了对近江船社的搜查计划,现在离约定好的行动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大部分的队员都被编入这次的行动计划,此时正整队待发,而神乐提到的山崎,也在几天前被派到作为本次搜查目标的船上。
“竹内”,土方叫着二番队副队长的名字,“做一份寻人启事,不对,是通缉令,联系大江户电视台让他们插播到新闻里,照片的话问这两个小鬼要就行。神山,今晚的行动你不用去了,挑上二十个人,带着通缉令跟这两个小鬼走。尤其是小钢珠店、药局、医馆之类的地方都要查问仔细。不许问为什么,现在马上给我去办。”
土方把烟蒂踩在脚底,扭头背对面前连连鞠躬道谢的新八。远处的群山黢黑,有不详的冷风从那边吹来。
一具滴着血的身体被仍在他面前,土方瞥上一眼。
“喂,说好的留活口呢。”
“还活着哦”,冲田掏出手帕清理手上的血,“还能活多久就不一定了。”
“这么说你确定是这家伙了?”
“跟近江船社老板通风报信的时候被我抓了正着,不是他还能是谁,这种叛徒只砍他三刀算是他赚到了,那么让我看看掉以轻心被人偷看到作战文件的土方混蛋需要砍上几刀,就一百刀吧就这么定了。”
土方无视对方的挑衅,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短信提示音。
不知道这个内鬼到底透露了多少,不管怎么样山崎那边不恐怕不妙。土方有点焦躁地再次掏出一根烟,打开手机信箱。
点烟的手停在半空,土方盯着手机屏幕愣住,试图理解这条来自山崎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竹内小跑着过来举着万事屋的通缉令请他确认,土方推开他,叫住正带着人往屯所外面冲的神乐和新八。
“不用忙活了”,他举起手机,“你们家那个笨蛋找到了。”
5.
“证据获取失败,航程照旧。
PS:万事屋老板也在船上”
刚发出这条信息,山崎便发现船在进港。
“啊?我们提前到长崎了?”他手上还沾着面粉,一脸茫然。
“终点变更了,这里是博多”有人推门而入,粗鲁地把他按在墙上“现在少说废话把手机交出来。”
事情办成这样回去之后可能会被副长打个半死,这是山崎本能的第一反应。
潜入搜查的事情暴露了,这是从可能会被副长暴揍的恐惧中恢复之后的第一反应。
山崎并不害怕交出手机,潜入搜查时使用的手机全部设置了对于特定发信目标的历史通讯记录删除,遇到类似这次的突发情况时,对方能查到的只不过是几条预设好的无聊信息,内容不外乎NHK的催款短信、大江户超市的月度账单、下周朋友的酒局邀约此类。
没得到有用信息的搜查者却看起来并不意外,山崎被告知手机需要留下,而自己需要立即下船。
在他和几个人被催促着离开时,山崎发现事情可能不像想象中那样糟糕。一同被要求下船的包括他在内有三人,如果山崎的记忆没差错,这三人的登船地点全部都是江户港。航线的突然变更说明这些家伙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了真选组的计划,而搜查手机加之被匆匆赶下船表明对方同样知晓有人作为监察从江户混上了船,但唯一让他们无法确定的,是这位真选组监察的样貌特征。
有那么一秒,山崎感到一点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弱,但那些情绪迅速像例行公事般被清理干净。
下船的三人中有一人已经搭上了去往轻轨的电梯,山崎很快发现这个人身后有人尾随,武士发髻,配刀,身形魁梧,是那天货舱守卫中的一人。
原来如此,给每个怀疑对象安插尾巴,等到真正的真选组监察露出试图跟长官通信的迹象,就立刻把对方干掉。或者不用麻烦,把三个人一并解决也是不错的选择,深夜有的是适合动手的漆黑小巷。
他感受得到身后十步以外紧跟着的陌生脚步。
为了不被扑空了猎物的副长揍进医院,啊不对,是为了真选组监察的职业尊严,山崎知道自己必须在一小时内发出目标地点变更的信息。
而在山崎思考如何摆脱跟踪者的时候,有人从船舱被推推搡搡地扔出来。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混蛋,少了五千块啊五千块!打三把小钢珠就能变成五万块啊!你们怎么赔我啊!”
被推到在地的卷毛闹事者不太利索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叉着腰接着叫唤。
“这么算起来你们欠我五万块!我认识警察哦我报警了哦!”
差点忘了还有这家伙啊!山崎抱头。
过于紧急的突发状况让山崎完全忘记了万事屋老板的存在,而这位正在疯狂输出的卷发朋友还不知道自己因为山崎已经成为了面临生命危险的第四名“嫌疑人”。
万事屋老板骂街的架势气势十足,一点不像是个两天前还缩在床上发烧的人,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有点病恹恹,但就这个嗓门来说,伤势至少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很显然,山崎这两天的护士服务功不可没。
这样看来,老板有没有生命危险暂且不谈,负责尾随老板的那位倒霉鬼倒是性命堪忧了。即使不在万全状态,对于老板来说这样的伏击也完全不值一提。
这个念头一出,山崎甚至涌起了一种奇妙的自豪感。他看着银时垂头丧气地拐进相反的路口,对方没有注意到他,山崎也不打算上前搭话。
江户的气温在几场雨之后顺利跌到了个位数,而博多还是可以穿短袖的好天气。山崎脱下外套走进商店街,混合着拉面饺子和甜品的香味瞬间窜入鼻子。
他忠实的跟踪者正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完全不为周围的美食所动。
晚上已过九点,商店街的人流反而更多了起来,街道尽头的神社人影攒动,山崎远远看着,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传单,上面写着“十月五日横町筋商业街cosplay大游行”。
“小哥来观光吗?想看游行的话可以先来我们店里坐坐,游行队伍半小时后才会到哦。”
甜品店小哥热情地搭话,山崎抱歉地摇摇头,走进对面的拉面馆。
店不算大,是本格的吧台式,山崎在点餐机买好餐券,选择靠近门口的位置坐好。而他的小尾巴选择了离自己隔着五个人的仅存的一个空位。
虽然每一家拉面店都热衷于在看板上写上“创店百年”“本格博多味道”,但说实话,山崎并不觉得这里的拉面跟江户的有什么不同。
他有点失望地嚼着面条,加上半杯冰水。店里热乎乎的面汤蒸汽让人昏昏欲睡,时钟慢吞吞地指向九点半的方向。
像是有人按了音量键似的,店外骤然响起清晰的笑闹声和音乐声。
音响阵得脚下的地板发颤,伴随着《飞翔吧!高达》的歌声,几个阿姆罗打扮的人从店门口走过,几秒钟之后,更多的阿斯兰冒出头来。
拉面店主和食客放下锅和筷子闹哄哄地盯着着窗外的动静,山崎深吸一口气,几口喝完剩下的面汤,空碗丢在桌上,转身夺门而出。
他一头扎进拥挤的游行队伍,被一个杨威利两个绯村剑心和无数个五条悟前后夹击,高亢的音乐声挤压着脑子,山崎放任自己被拥挤的人流带往下一个街区,刚刚所在的拉面店迅速成为视线里一个模糊的小点。
当终于从游行队伍中脱身,山崎发现自己搞丢了外套,他现在手上抓着的是一件四代火影斗篷,身上还挂着一顶橘色假毛。
没时间搭理摆在眼前的槽点,山崎横穿马路远离嘈杂的人群,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一间公共电话亭。
拿着电话的手满是汗,山崎按下副长的手机号码,几声等待音后提示的女声响起,是留言信箱。
简短的说明情况之后,山崎挂掉电话,深呼吸几下平复着奔跑之后上升的心跳,这才发现整条街灯光寥寥,只有不远处的罗森亮得刺眼。
他在等待五分钟后再次拿起电话,这次是电话接通的长音。
夜晚渐冷,山崎却热得要命,有汗从额头滴进眼睛,他抬手抹过,副长的声音这时在电话那头响起。
“副长!我……”
玻璃在一瞬间碎裂,有东西穿过他的右肩,山崎摔倒在地,拿着枪的人影慢慢走近。
已经接通的电话挂在一边,副长在电话那头正暴躁地问他什么情况。
刚刚被他甩掉的跟踪者把碎玻璃踢到一边,一脚踏进电话亭的门,山崎感受到枪伤的灼热疼痛,他靠在玻璃墙上,无视怒气冲冲的攻击者,大声对着副长讲出该传达出的信息。
第二枪打在电话机上,第三枪在山崎的左小腿。
山崎躺在地上痛得发抖,他很惊讶自己还有心思欣赏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这位仁兄看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一团糟,发髻散了,满脸大汗,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似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拜我所赐,山崎自豪地想。
濒死的经历这不是第一次,要说凶险,差点被那个戴耳机的墨镜家伙捅穿那次还要更吓人一点。习惯了疼痛感后山崎开始思考夺刀反杀的可能性,对方举枪大笑。
“到此为止了小子,明年让老妈来电话亭祭拜你吧,还有你的那个同伙也一样。”
同伙,什么同伙?
像是回答这个问题似的,对面街道突然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马路对面飞来砸进电话亭旁边的墙里,这下正打算开枪的和正计划夺刀的都愣了,两人一起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人形大洞,一个人后面跟着一群人紧接着朝他们跑来。
“老板你这是在干什么啊!!”终于缓过神来的山崎大叫。
“啊??”万事屋老板明显是被追杀的那个,但这会人还算悠闲,嘴上叼着雪糕棍,不解地看向山崎几秒,接着飞身起跳,把山崎面前的枪手连带半个电话亭一脚踹飞。
山崎被一把捞起,像个麻袋一样被银时扛在肩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巨大挎包贴在万事屋老板的后背,里面什么坚硬的玩意随着激烈的跑动不停撞上山崎的脑门。
“喂喂什么情况啊吉米君,你也是因为忘记还DVD被小学同学追杀吗?”
“我……什么……啊???”
“阿银我啊,在TSUTAYA买了东西忘记拿积分小票,正要往回走就在门口撞到了个眼神凶恶的小哥,结果那家伙突然拔刀要砍我,还嚷嚷着什么‘终于露出马脚了吧’之类的”银时低头躲过一把飞过来的匕首,“然后我突然明白了,这是小时候借我泰坦尼克DVD的矶村同学!没想到那时候的怨念竟然积攒到这种程度……”
“明显不是吧!!!!”山崎大叫,“什么小学同学会因为DVD追杀别人啊!是什么不得了的DVD啊!”
“泰坦尼克不得了哦,破坏力惊人哦,可以让旁边的老爸陷入尴尬让青春期少年魂不守舍哦。”
“唔……”
山崎失去了吐槽的力气,被扛着的姿势让血涌上头顶,他头晕目眩,抬头便看见追兵掏出手枪。
“老板啊啊啊!”
山崎没形象地尖叫,银时在同一时间踩着便利店的空调外机爬上房顶,子弹打在他脚边的瓦片上,有风迅速从山崎耳边吹过,一阵失重的眩晕,灯光骤暗。
从迷糊中缓过神来的山崎发现银时正在替他包扎小腿,布条是从老板衣服上扯下来的,现在被整齐的,力道适度地缠在他的伤处。
这不是挺擅长处理伤口的吗,山崎想。
他盯着银时在布条末端打上一个漂亮的结,后者确认领地似的环视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人躲在变电箱的阴影里,狭小的巷子没有灯光,追杀者们的热闹动静从几道街以外传来。山崎老实交代了陷入现在这种境况的原因,银时摸着下巴思考几秒,然后张开手掌。
“五万块哦”
“???”
“拯救陷入困境的真选组队员,五万块作为报酬不多吧?回去把钱直接打到这个账户谢谢。”
银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签字笔,撸起山崎的袖子,在手臂上面写下一串巨大的银行账号,然后满意地拍拍山崎的头,抽出木刀扛在肩上。
“清扫垃圾的事情就交给阿银,所以在这好好待着,在同伴到来之前不要出来。然后这个呢……”他把身上的挎包塞到山崎怀里,“是很重要的东西,先放你这了,替我好好保管。”
嘈杂的人声逐渐近了,银时迎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留给山崎一个背影。山崎看着,对方向近藤局长下跪的样子和那晚见到的惨兮兮的伤口冷不防地闯进脑子。
不行,山崎想。
他一下子窜起来,拖着瘸腿三两步追上对方,无视银时的抗议把手伸进对方衣襟,果不其然,摸到热乎乎的粘腻东西。
夜色里看不清颜色,但山崎确定摸到了血,他把手掌张开,示威似的摊开在对方眼前。
“不。行。”他盯着银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扛着人又跑又跳又上房,伤口不裂开才是奇怪,而万事屋老板一如既往地不把自己当回事,像托付遗物似的把那个挎包塞给他,急着去干架的样子根本看不出肚子上有个正在流血的伤口。
“我说吉米君这种时候你这家伙闹什么别扭啊喂!”
腿还伤着的山崎自然拉不住万事屋老板,见对方还要拎着木刀往外冲,山崎心一横。
咔嚓。
银时盯着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铐,再看看被拷在山崎右手腕上的另一头。
“你们真选组的都什么毛病啊喂!都这么喜欢玩手铐play吗啊!跟你们冲田队长学点好事吧我求求你了!”
山崎示意对方小点声,现在是十一点整,即使副长在接到他的电话后立刻改变路线,最快也要再过一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在副长带人前来揍他,不对,前来救他之前,山崎需要躲过追杀者们,同时还要控制住老板不要随便送死。
相比而言后者好像还更难点,山崎琢磨。万事屋老板像是中了什么奇怪的邪,急着把山崎纳入他的保护圈,然后献祭似的把自己往危险里面丢。
藏身地很快被发现,几个人提着刀挤进小巷,山崎抓起手边的石块不管不顾地扔出去正中其中一个人的脑门,银时迅速解决剩下两个,一手拎起挎包一手抓着山崎的胳膊,两个人撒开四条腿往巷子外面跑。
小腿的伤口变得又胀又麻,疼痛感倒是所剩无几,山崎被银时连拖带拽地跑过三个街区,海风咸咸的味道越来越浓。
结果又回到码头了啊!山崎靠着集装箱绝望地想。
几步以外就是大海,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藏在集装箱后面,银时探出一点头瞄着。
“钥匙拿来。”他小声说。
“老板你……”
“我可没说要硬碰硬”,银时笑笑,“听我的把钥匙拿来。”
手铐在解下的下一秒被万事屋老板咒骂着丢出去两米远,山崎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警械默哀,就听见让他们放弃抵抗快快缴械投降的喊话。
让谁缴械啊混蛋我才是警察好吧!山崎压制住暴走的吐槽基因,扯扯银时的袖子。
“老板下一步怎么办?”
银时只是整理了下山崎的衣领,一脸和善地带着他走到堤防边。
山崎看着下面漆黑的海水,危险的预感从脚趾直冲头顶。
“老板……你不会是要……”
银时满意地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眨眨眼睛。
“听说过复活泉水吗?”
山崎在下一秒被一脚踹进海里,在海水迅速灌进鼻子的时候,一只手稳稳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上拉。山崎感觉自己被人用保护万全的姿势环抱着,他试图睁开眼睛,看见在月光下像水母一样飘在海水里的银色头发。
这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闯进脑子。
啊,老板果然还是更适合天然卷。
6.
银时在公园的长椅上醒来,路灯把眼前照成白花花的一片,他眨眨眼睛,模糊的光圈逐渐聚拢成刺眼的一点。
他头还晕着,只觉得头顶几个人影在晃。
“……要不要报警啊”
“……别惹麻烦……”
他慢慢撑起身体,身边爆发出一阵混杂着尖叫声咒骂声和跌倒声的混乱动静,他转头看看,一位金发小哥和他涉谷辣妹打扮的女伴正一边惊恐地回头一边以逃命的速度狂奔。
银时觉得侧脸又干又痒,他伸手去抓,摸到几条已经干掉的血痕,疼痛感这时候回归,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的白色布料已经完全被血浸湿,小股的血正顺着皮带边缘一点点滴在地上。
啊……这是被当做丧尸了吗,银时咬牙适应着疼痛,自嘲地笑笑。
几个小时前,源外老爹强硬地给他实施了简单的包扎。绷带只有五卷,而他身上需要处理的伤口太多,医疗材料迅速告罄,腹部最严重的的伤口却只处理到一半,在他扛着尾美一的尸体来到真选组屯所时,新鲜的血便彻底渗过绷带,跟衣服上半干的血迹融在一起。
队医检查之后宣告尾美一的死亡,银时安静站在他们中间,良久,才低头讪笑。
“这次真是给你们添麻烦啦。”
土方那家伙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冲田那小子却发狠死死盯着自己,银时不知道施虐狂小鬼在生什么气,只能挠挠头再次说着抱歉。
这样的伤势银时在自己身上见得多了,离死还远着,只是疼痛熬人。熟悉的疼痛感随着心跳的节奏短暂而剧烈的一波波袭来,整个后背像被火烧过,衣料变成了砂纸,后背细碎的伤口随着呼吸在上面研磨。深呼吸起不了什么作用,银时只能把自己摊开在长椅上,感受着痛感从腹部和后背扩散到全身。
银时知道这样的疼痛还要持续好一阵子。
没什么不好,他想。
他该是就这样在长椅上睡了过去。醒来之后疼痛感依旧,嘴里却异常干渴,他挪腾到便利店拿了罐啤酒,收银的山田小哥一脸惊恐。
“老板你你你这是什么情况??需要报警吗??需要送你回家吗??”
回家?银时摆摆手,现在阿银我哪里有脸回家。
他打开啤酒罐猛灌几口,转进小巷,靠着垃圾回收处的一摞杂志坐下。肚子的伤口随着吞咽的动作抽痛,银时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过去,几个小时前新八流泪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是啊,他对自己说,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哪里还有脸回去。
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让真选组和柳生家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让源外老爹遭遇危险,对新八和阿妙也说了过分又伤人的话。而无论过程如何,无论多少人情愿或不情愿地在今晚被他牵扯进来,所有的这些,在他挥刀斩向尾美一的那一刻都将归结到一个结局。
坂田银时亲手了结了新八重要的人。
新八是个好孩子,银时一直知道。即使事情变成这样,那家伙也只会对自己说“不是阿银的错”
但不是这样的,他本该做得更好。
他梦见悬崖边,茶色长发的人被捆着背向自己,他一步步走向对方,有人在背后嘶喊求他住手。
而他作为行刑者站定,冷风迎面吹得眼睛干痛,手在抖,拿惯了的刀变得像有千斤重。
我做的对吗?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吗?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我真的尽力了吗?
他对自己发问,催促他立刻动手的怒喝和带着哭声的哀求一起灌进脑袋,松阳在这时候转头看向他。
“谢谢。”
“让我走吧。”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银时挥刀砍下,尾美一的头滚到脚边,新八的哭声从身后传来。
银时惊醒,有东西让喉咙发酸发紧,身上痛的厉害,他伏在地上猛咳,然后就这么把昨晚喝进去的酒吐出来。
橙色的天光从对面的街道一点点铺陈过来,银时靠在巷口,在酒精味和自己的血味里怔怔地看着那条光亮越过巷口,又慢慢覆盖上自己的手臂。
江户人新的一天宣告开始,年轻的鱼店老板拉开卷帘门,跟老爹一起把新鲜的货物摆上;早起的高中生在家门口跟父母挥手作别,骑上单车奔向校园;老夫妇手拉着手走下旧公寓的楼梯,在寥寥无人的的街道慢吞吞地散步;年轻的情侣带着行李,在刚刚开始运营的车站口用力拥吻。
味增汤和米饭的香味从街道上每一个普通人家中传出,银时只觉得异常饥渴。
肉体变薄、变紧,所有的这些与现世相连的味道和声音得以轻易穿透皮肉,在身体里打下一个个结。
如果是在万事屋的话,这会也该到了可以准备早饭的时候了吧,他想。
我想回家。最终,银时还是垂头丧气,没出息地对自己说。
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就这样回去,他没办法趴在二楼的阳台上,装作没事发生似的向新八说早安。
他或多或少的想补偿他们,发生了这么多事,正因为新八是个善良真诚的孩子,他才想让对方好受些,哪怕只有一点,他也想让那孩子开心起来。
带些礼物回去怎么样?
这个念头像是强心剂打进身体,银时猛的坐起来起来,疼痛感瞬间变得遥远。
或者说不能叫做礼物,那玩意是在好事发生的时候随着祝福一起给出的东西,这次的情况显然叫做见面礼更合适。但是也不对,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他对着墙壁,像个班会演讲前夜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又紧张兮兮地嘟囔。
普通人家的孩子收到礼物——或者说见面礼?管它叫什么——都会开心的对吧?普通人家的父母兄弟想修复破裂的关系用礼物表示诚意也是没问题的对吧?
银时挣着膝盖站起来,低血压的眩晕袭来,他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这才终于发现身上被血和啤酒搞得一团糟的衣服。
要回家的话得先把自己收拾干净才行啊,他叹了口气。
银时重新买了药棉和绷带,匆匆重新处理了腹部最严重的的伤口,趁着清晨的公园还没什么人影,脱下上衣在公共卫生间手忙脚乱地搓起了衣服。
衣服上的血只隔了一晚,还不算难清洗,但直到手指发酸,一层淡粉色的血迹还是顽固的留在那里,银时郁闷地盯着它,开始由衷佩服每个月都要清理内裤上血迹的女人们。
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兜里没钱。
消毒水一千块,纱布六百八十块,剩下的三百二十块连买盒章鱼烧都不够。
银时盯着手里仅剩的几个硬币犯愁。
新八跟同龄人相比物欲低得可怜,唯一的开销全部跟阿通相关。CD、演唱会门票、周边、粉丝协会的会费,让人悲伤的是,这些玩意意外的贵得离谱,而阿通全国巡回演唱会的生写——也就是银时打算买来送给新八的东西,这段时间正处在价格金字塔的顶端。
四百日元买一张纸,这就是邪恶的大人们为人畜无害的偶像宅埋下的陷阱,而深知新八有多想要这些“纸”的银时,决定往陷阱里跳一跳。
于是他决定找地方打个短工,西乡那边的时薪还算丰厚,但熟人难免容易泄露口风,在“作战计划”完成之前,银时不想他的打算早早被新八知道。
江户城哪里有不被打扰,还能迅速搞到钱的地方?
银时花了一个上午翻遍了报刊亭的求职杂志,然后在江户车站口的张贴栏发现了目标。
“工作的同时享受豪华轮船之旅,近江船社急招厨房帮工,日薪八千日元,四天实现烤肉自由!”
蓝纸金边的浮夸海报怎么看都透着不靠谱,但对自己的厨艺还算自信的银时决定去试试。
面试意外的正式,银时的考题是蛋炒饭,他暗自吐槽面试官是不是中华小当家看多了,一边借着尝试味道的由头狂塞上几口填饱肚子。
他的炒饭反响平平,打发时间用旁边小哥剩下的材料做的草莓帕菲却大受好评。
这玩意难道不是只要食材好随便谁都能做得好吃吗??银时觉得自己被录用得莫名其妙,而由于厨师长对于他甜品制作手艺的高度认可,他被分配到了……嗯……红豆包制作区。
你可以在任何跟红豆包有关的场所碰见山崎退,请小心注意。银时决定把这条加到坂田家家训里。
所以那家伙是什么,红豆包的妖精吗?银时头疼。而且跟爱吃红豆包的人设相反,那家伙红豆包制作的手艺是真的烂。
但意料之外的相遇其实并没有给银时带来什么困扰,他一如既往地老实工作,偷吃红豆馅,跟服务生妹子插科打诨,顺带留意时不时往货舱溜达的吉米同学不要把自己的小命玩进去。
银时没花什么心思给自己的伤,于是高热如期而至。昏睡中有人喂给他药锭,给他头上放上冷毛巾。银时只觉得是多管闲事,这种程度的烧最晚在第三天一早就会退下去,这种程度的伤不用去管也总会自己愈合。
而山崎近乎固执地要照顾自己,对方带着点责备的眼神让银时多少有些窘迫。
算了随他去吧,银时在接下来的两天自暴自弃地把自己交给山崎,而对方也表现出了不愧是真选组队员的完美医护技巧。
发烧的感觉确实不好受,退烧之后的银时诚恳地承认,持续两天的热度退下后,连脑子也变得清醒起来。
他终于可以开始仔细思考自己的“礼物单”。神乐最近身高窜得厉害,而且也有提到过鞋子好像不合脚,一双新鞋应该没错;阿妙其实收入不菲,想要的东西自然可以自己买到,送个菜谱怎么样?嗯不行……可能会被揍……
土方那家伙看起来几瓶蛋黄酱就能让他满意,但是用蛋黄酱作为礼物怎么想也太过随意……;近藤最想要的八成也是生写,阿妙的生写,而要拿到那玩意靠的不是钱而是阿银我的老命;冲田的喜好就更无法猜透,SM涩情杂志可以吗?未成年人可以看那个吗?
事到如今银时越发觉得身边这些家伙真的没一个正常人,而在他被要求提前下船,到手的薪水也打了折之后,如何有效利用这些工钱开始让人头疼。
资金一共有两万三千块。银时在女装店买到了家里小姑娘的鞋子,是带着小兔印花的款,在店员的建议下,又买下了印着橘色郁金香的手帕,据说是今年最热的流行元素。说实话银时不太清楚女人的喜好,不过送给阿妙的东西的话,贵的总归没错。
在支付了五千六百块之后,银时在旁边的饰品店发现了适合施虐狂小鬼的物件。那是条红色的毛线围巾,小鬼虽然战斗力爆表,但身板看起来意外的单薄,属性相同的银时很清楚S是玻璃剑的道理,后面的天气会越来越凉,伤风感冒可是要难受好久的。只是围巾的话那家伙会好好戴着的吧,跟红色也很相配的样子。
银时十分清楚东城对于用可爱的女孩子物件打扮自家少主的谜之执着,所以他选择了一对棕色的、毛茸茸的、做成驯鹿角样式的发夹。这应该可以算是可爱的女孩子物件吧,银时嘀咕,反正他觉得挺可爱的。
围巾和头绳花掉了银时三千五百块,他一边计算着剩下的资金一边走进刀具商店。为土方挑选的是一件水波纹样的刀镡,那家伙看起来像是在好好保养自己的刀,这种简单的样式跟那家伙无趣的性格也算是相配了。只是多年来一直使用木刀的银时并不知道刀具市场已经涨价到这种程度,两千二百块的价钱让他十分肉疼。
银时接着在土特产店门口站下脚,拿起一瓶写着博多特产的清酒,虽然源外老爹看起来对除机械以外的东西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不过清酒配老头总没错。
最后一站是横町筋商店街的TSUTAYA,银时在一群身穿阿通应援服的小鬼中间成功抢到了六张生写,又拿了本长泽雅美的写真集,按照他对近藤的了解,那家伙喜欢的女人应该就是这种类型没错。
这下手头还剩下五千五百块,去掉回江户的夜行巴士票钱,还有五百块可以搞顿晚饭。银时蹲在便利店门口啃着饭团,十分满意地看着装满血拼战利品的的挎包。十米开外传来毫不收敛的杀气,银时无聊地打个哈欠,打开雪糕塞进嘴里。
这人从码头就一直跟着自己,从完全不会收敛杀气这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银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但找上来的干架当然随时奉陪。他在TSUTAYA门口把对方揍进地板,结果换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哥全副武装的追杀。
卧底真的不是人干的活,银时甚至开始同情山崎。小腿上的枪伤并不致命却严重限制行动,银时清楚这种时候由自己出去引开追兵是保证伤员安全的最好方法,而这个伤员看起来疼得要命,却一脸坚决地否定他的方案。
山崎和新八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像,由害羞和多虑组成的迷宫好像并不存在于他们的脑子,他们会轻易迈过那条你精心布置的防护线为你处理伤口,也会在不认可某件事的时候坚定地对你说“不行”。
这是名为率真的珍贵品格,银时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拥有。
所以他妥协了。
夜晚的海水又急又冷,即使自认为对复活泉水这玩意轻车熟路的银时也感觉有点难以应付,在他带着山崎爬上岸之后,立刻感受到了来自湿冷海风的恶意。
山崎的求生欲惊人,在水里像个小海獭离不开老妈似的紧抓着他不放,上岸之后晕了个彻底,一只手还死死攥着银时后背的衣服。
银时骂骂咧咧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然后不出意料的发现挎包里的东西全部遭了殃。
纸质的生写照片和写真集虽然有塑料袋子包着,却也渗进了水变得发皱,其他东西的包装袋则全部挂上了水草和泥。
还是能抢救一部分的吧……银时把山崎挪到背风的树后,拆开塑料包装袋。
照片被一张张拿出来对着海风吹到半干,接着被放在两个手掌之间,依靠着体温烘干剩余的潮湿。
然而没用,银时垂着肩膀,完全干掉的照片拿着手里,海水留下的褶皱把照片上阿通的脸扭曲成一个可笑的形状。
没关系,钱可以再赚,东西可以再买,银时小声对自己说,头顶在这时候传来直升飞机和扩音喇叭的动静,是土方的声音在喊。
身上被半干的衣服溚得发冷,呼吸却很热,银时郁闷地发现自己又烧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只要睡一觉就好。
他扛起湿哒哒的挎包,螺旋桨的气流掀起衣服,有强烈的光亮打在身上,一阵眩晕袭来,银时一脚踩在虚空里,头和地面磕得生疼。
他试图移动身体,结果发现除了手指没什么部件听他指挥。
算了,他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睡一觉什么都好。
谁在叫他的名字,脑袋旁边有熟悉的柠檬洗衣粉味和酸酸的醋昆布味。
银时突然感到心安。
好吵啊你们两个小鬼,他说,天亮还早,让阿银再多睡会。
7.
如果大江户医院可以提供单人病房包年租赁服务,财前医生一定会推荐坂田先生立刻下单。
但就这位先生入院的频率看来,到头来亏钱的是医院也说不定。财前医生有时候真的好奇这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毕竟有些神奇的住院原因他从业多年也从没听过,什么遇见了停下奔跑就会死的天人快递员冲下悬崖,什么被贞子改造成的导航仪直接送进大海,什么吃了一百盘的糯米丸子导致排便困难,还有什么去龙宫城度假之后导致乌龟过敏无法阅读龙珠。
八成是个傻子,坂田先生的病例完全可以总结成这六个字,而在这些冒傻气的病历单之中,有时也会夹杂着些真正凶险的内容。
比如几个月前他带着满身是血登式婆婆冲进医院的那次,比如几天之后他跟歌舞伎町混混头子次郎长被打包送进来那次,比如在将军城中被攘夷志士炮轰当晚因为中毒加严重失血被扛进来那次。
说真的,每次这人的伤势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难免住上一周重症监护室加上半个月下不了床,而这位不知道是体质奇特,还是身体早就适应了重伤之后的自我修复,总是在几天之后就能坐起来干掉三人份的便当了。就病人身上横七竖八的旧伤疤来看,财前医生认为八成是后者。
虽说贯穿伤裂开造成的流血有些吓人,但单就外伤来说,坂田先生这次的情况比起前几次其实并不算特别严重,他之所以陷入昏睡,主要是肺炎加伤口感染造成的高热。
至于肺炎的原因,据说是火力全开在海里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又没有及时脱下湿衣服就这么迎着风吹了好一阵子。
那么伤口感染的原因也清楚了,财前医生叹气。
这次入院陪护的还是熟悉的两位小朋友,梳着包子头的小姑娘在坂田先生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开始像准备过冬的松鼠似的把一些小物件往病房里搬。先是碗筷饭锅,后来是漫画书,接着是枕头拖鞋,最后无视护士长的怒吼直接搞来了被炉和电视机。四天的时间里,小小的病房迅速被一些看得出使用年头的家用物件填满,药水味被旧被子的淡淡霉味、狗毛味和下午三点多的厨房味覆盖。
戴眼镜的少年倒是礼数周全,只是在为同伴的行为多次道歉之后,表达了同样不退让的意愿。
“我们家阿银有点麻烦,那个人其实很怕寂寞的,小神乐是觉得有家里的味道能让他睡得更安心一点,给大家造成困扰实在抱歉。快点,小神乐也过来,跟医生好好道歉。”
被叫到名字的小姑娘小声应和,然后把头埋进漫画书,试图继续给床上的人朗读出包女王。
对于病人来说是不是有点过于刺激了,尤其是对这位几个小时前就清醒过来却直到现在都不肯睁眼的病人。
财前教授盯着控制不住眼皮抖动却在全力装睡的坂田先生,感觉事情好像有些复杂。
银时觉得腰痛,后背也痛,肚子上的伤口痒得很,手指脚趾僵硬得要命,但是他没办法翻身,没办法抓伤口,也不敢动身上的任何地方。
因为新八在打毛衣,而他在装睡。
银时在正午时分醒来,睁眼便看到被炉横在地上,上面一个正冒着热气的饭锅,吃了一半的布丁和翻了几页的JUMP丢在旁边的地上,电视响着结野主播的午间新闻。
这里是医院没错吧,现在的医院都开始搞这种穷酸的家庭式病房了吗,话说那是我的布丁,那是我的JUMP,地上那个是我家的被炉。
银时头还晕着,勉强通过手上的静脉注射针管和旁边的呼叫铃确认了现在的地点。米饭香味让他饿得慌,他试图爬起来奔向饭锅,有人在这时候推开房门。
银时迅速瞥见白底蓝色条纹的衣服袖子,脑子宕机了半秒,又用剩下半秒迅速做出反应。
他用宛如逃命的速度逃回病床。
银时知道现在自己正以一个诡异的、完全不应该出现昏睡人士身上的姿势躺在床上,而自家眼镜小鬼只是走过来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就这么淡定地打起了毛衣。
而几个小时过去,医生进进出出抵着他的脑门测了好几次体温,神乐在读完了五话出包女王之后出门觅食,而新八的毛衣织个没完,完全没有要离开房间的意思。
银时终于开始悔不当初。
是的,几个小时前的那次机会就是跟新八搭话的最好时机,而他在上天赐予的,那次最完美的打破僵局的机会中,干净利落地选择了逃跑。
银时想起了他的挎包,他惦记里面那些自己给人做红豆包换来的东西,那天晚上除了新八和神乐,他还听见了土方和施虐狂小鬼的声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收着。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东西已经泡了海水,怎么说也是拿不出手的。
而万事屋总要继续下去,他想跟两个小孩一起作为万事屋生活下去,那么即使没有那些“礼物”,他总要面对新八,总要为这一切的,让新八遭受的痛苦好好地道歉.
可现在怎么开口才好。
银时甚至觉得过度使用的脑子又烧了起来,而在自己的腰马上就要突破极限的时候,一直在脑袋边叮叮当当的毛衣针终于安静下来,银时听见有人挪动了椅子,接着便是动静有点大的开关门声。
银时立刻翻身下床。
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先逃再说。他迅速做出决定,拔下手上的针头,小股的深色血液从针眼流出来,他顺手把它们抹在裤子上,冲向那个跟病房怎么也不搭的被炉,抓起上面的一个美味棒塞进嘴里,又把剩下的三个塞进兜里。
窗帘拉开了一半,落日有些刺眼。
银时这会感觉自己确实又烧起来了,他晕乎乎地推开房门。
“阿银要去哪?”
他想要逃离的对象就站在门口,质问似的看着他的眼睛。
新八盯着银时好一会,对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十分精彩,见银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拉着他的手把人拖回床上。
银时的手心都是汗,手指失去了控制,回握新八的手变成了无比困难的事。
新八像对待玩泥巴弄脏了手的小孩子似的把针眼附近的血擦干净,贴上一个OK绷,接着不由分说地把他塞进被子,在腰后面垫上枕头。热乎乎的杯子递到嘴边,银时僵硬地嘬上一口,是甜甜的苹果味。
“这样还会冷吗?”
新八搓搓他的手,问道。
我也没说冷……银时小声嘀咕。
体温计被塞进嘴里,银时在难熬的沉默里烦躁地舔着水银头,新八又开始忙活那些毛线。
温度测量的五分钟变得异常漫长。
“37.2度,还是有些低烧,阿银现在感觉怎么样,有觉得哪里痛吗?”
新八问着,一边解开他的上衣查看伤口是否有在流血,银时老老实实地待在被子里,用不自然的强调应声。
“还……还好。”
新八没再回话,只是把刚刚织好的一段毛线一点点拆开,又慢吞吞地缠回毛线团上。
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银时感觉有汗流到脖子,身体被奇妙的麻痹感笼罩,伤口的痛感变得遥远,刚刚喝下去的苹果饮料糊住喉咙。
他用干巴巴地笑声作为开场白。。
“我……我说阿八,那个……”
他装模做样地咳嗽,新八仍试图归拢着手上那个已经很规整的毛线团。
“……我……我想说的是……”
“对不起。”
银时结结巴巴的话被突如其起来的道歉打断。
“那天晚上我脑子发疯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想要贬低阿银的意思,那完全是火气上头之后的气话。”
新八停下手上活计,垂着脑袋。
“让阿银难过了,真的对不起。”
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捏紧了,银时没来由地感到危机到来前的战栗。
新八抬起头看着他。
“那阿银是不是也该道个歉呢?”
少年用无比认真的神情问道。
太阳快落了,窗帘被染成橙红色。
银时躲闪着对方的视线,半响,终于叹了口气,松开被捏出几道褶皱的被子。
“……一定要这么欺负阿银吗你这臭小鬼”他垂下眼睛,丧气地念叨。
银时感觉自己在抖,伤口在痛。
“我想说的是……”他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砍了尾美一的人都是我,我……”
我的存在会让你想到难过的事吗,你有在强迫自己待在我身边吗,跟着我你还能快乐得起来吗,我们还能回到原来的那个万事屋吗。
这些话到头来还是被吞进肚子,银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便只挤出一个笑脸。
而新八安静地看着他。
“只有这个吗,阿银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一个脏兮兮的物件被从床底下拽出来,银时认出那是自己的挎包,新八无视他明显尴尬起来的神情,打开挎包埋头翻找起来。
“跟着土方先生找到阿银的时候,你的样子真的很惨,整个人都湿着,衣服上都是泥巴。我们解开你的衣服,结果发现到处都是挫伤和淤青,肚子上的伤口完全裂开了,血流了土方先生一身。医生想要给你止血,结果你死抓着这个破挎包不放,冲田先生和神乐两个人加起来才把你的手掰开。”
“这是打算送给我的吧?” 他翻出那些变皱了的生写照片摊开在银时面前,“毕竟你身边除了我也不会再有谁收集这个了,除非阿银自己也成为了阿通小姐的饭,虽然这样的展开想想就很开心,但是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们相处了这么久,阿银的心思我一看就明白。”
“如果是作为生日礼物或者是平时的任何时候,我当然会开心得不得了,但是现在我知道你为了救下尾美一大哥四处低头下跪,受了严重的伤也不好好治疗,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任由自己发烧也不肯回家,当我知道了所有的这些,阿银觉得我看到这些东西真的开心得起来吗。”
新八用平静语调责备着他,那些压抑着情绪被攥进紧握的手心里。
“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我全都从冲田先生和源外老爹那里知道了,我清楚阿银原本不想让我知道的,对不起。”
房间暗了下来,新八把自己陷进椅子里,一只手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阿银总是为了别人的委托把自己搞成重伤,在你眼里,每个人都重要,每个人在意的事当然也重要,而在这些重要的人和事组成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你自己不重要。我和神乐早就发现了你这种扭曲又危险的性格,我们总想着怎么样才能治好你,但是你永远不提起自己的过去,即使我们想帮你,也没办法找到那个关键的症结在哪里。但后来我们想着自己至少能看住你,在你每一次不管不顾伤害自己的时候拉住你,或者至少能在你一个人受伤难过的时候陪着你。”
“可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让阿银痛苦难过的原因。”
银时惊慌地听见哽咽声,新八低着头,有眼泪滴在手上。
“明明……拼尽全力把尾美一大哥带了回来,最后却不得不亲手……,明明阿银已经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顾及我会不会开心,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咽下去不让我们知道。”
呼吸被拉长了,声音颤抖着,头发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新八把流泪的脸藏在袖子后面。
“我现在……真的很挫败……我想做阿银的看护者,可现在不仅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事,反而让阿银难过。”
“有时候即使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阿银也总像是自己一个人,像是下一秒消失掉也无所谓的样子。可我想让阿银留下,就留在万事屋的小房间里,三个人永远吵吵闹闹地犯傻。对于我来说阿银是……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无比珍贵的人,我想小神乐也一定这么认为,只凭我们还不够吗,只凭我们还不够留住你吗?”
“阿银你……可不可以再多相信我,再多依靠我一点。虽然离成为成熟的大人还远, 但是……我一点也不脆弱,我可以分担阿银的痛苦,如果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阿银难过,阿银直接骂醒我也没关系,我会认真反省也会好好道歉,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能不能也给我保护你的权利……”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眼镜歪在一边,眼泪混着鼻涕流得到处都是,新八有些窘迫地用袖子胡乱抹着脸,被用力擦过的地方迅速变得又干又红。
窗外的天空烧成了火与烟,银时沉默着,那团燃烧着的火焰落入巨大云幕的边缘,然后渐渐沉进身体。
手指热了起来,有温暖酸涩的东西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我说阿八,不是让我来道歉吗,怎么是你一直在说对不起。”
“还不是这个人形眼镜架废柴到连话都讲不清楚。”
跟话音一起落地的是病房的门,走廊的风在一瞬间灌进来,窗帘乱飞。
门板带着一部分墙壁被轰飞到房间另一头,神乐无视自己造成的巨大声响,几步走过来跨在床上,拎起银时的衣领抬起拳头。
“你小子自顾自地跑到真选组低头下跪,搞得现在那群头脑简单的家伙全部开始怀疑自己平时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没把他们当朋友,你让源外老爹担心得失眠了几个晚上刚才还在嚷嚷万事屋必须报销他的降压药,你像个搞砸了家庭作业害怕挨骂的小学生似的玩离家出走让老妈我跑遍了整个江户城,还有……”
她指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正尝试着拉架的新八。
“你还让这个跟你一样没用的眼镜哭成这个傻样。”
神乐扯着银时的衣领粗暴地摇晃。
“现在明白了吗你这混蛋,明白为什么要你道歉了吗?还不明白的话,老妈我这就轰掉你的脑袋再让源外老爹重新换一个,反正这个脑袋里装的都是扭曲又没用的玩意对吧?喂,老妈在问你呢,倒是说话啊你这混蛋。”
小姑娘放狠话的架势看起来至少混了三年黑道,撇着嘴的哭相却最多不过幼稚园二年级。
银时被晃得头晕,他拍拍对方的手腕,神乐却不听话地死攥着他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衣领不放。小姑娘固执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盈着眼泪的湛蓝色眼珠像是晴空下的澄亮大海。
银时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软硬兼施的新型调教方案吗,所以说你们这些直球真的是……”
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然后张开手臂环住面前的两个人。
身体在下一秒被用力回抱,两只并不大的,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的后背,把他带进那个名为家的美好梦境。
他被剥下全部的外壳,就这么赤裸着被两颗有力跳动着的,炽热的心脏紧贴着,那团落日在身体中融化,随着心跳一下下地渗进骨血。
“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银时只觉得如释重负。
“你们两个,可以原谅我吗?”
“要一顿自助烤肉才行。”
一阵沉默后,把头埋在银时肩膀上的神乐闷声说。
“啊那我……”
“至少要叙叙苑才行吧小神乐,阿银他既然有钱买这些东西,一顿叙叙苑还是付得起的。”
新八的话被打断,歌舞伎町最强陪酒女慢悠悠地走进来,皮笑肉不笑地捏着银时买来的那条手帕晃了晃。
“不不不我看还是那家新开的女搜查官之家比较好,不过因为还是在意窗帘唰的部分,这里就由我先去……”
话说到半句的东城被踹进墙里,九兵卫红着脸理理衣襟,从腰间拔出佩刀,露出水波纹样的刀镡。
“很别致的样式,谢谢你银时。”
喂那个不是给你的九兵卫君!!
事情明显变得不对了起来,紧接着,银时看着戴着那条红色围巾走进来的近藤,眼前一黑。
“你竟然还记得我最喜欢的颜色,我真的太感动了!”
不不不我真的不记得!银时拼命摇头,近藤抹抹眼泪。
“是男人就要红色,没错红色,啊,其实我现在穿的兜档布就是……”
“没人问你的兜档布啊混蛋!!
阿妙和神乐一起揍向近藤的脸,后者以漂亮的弧线飞出窗外。
最后进来的人看热闹似的对着上司飞走的方向吹着口哨,走到银时跟前,把那本长泽雅美的写真集塞进他手里。
“老板,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冲田总悟语重心长地说,“我真的不恋姐,这种书还是送给你们家那位姐控吧。啊顺便说一句,土方那家伙现非常生气,老板这阵子最好别去惹他。”
“啊???”
“还不是老板送了他羞耻的驯鹿发夹……”
那玩意显然不是给他的好吗!!!
回应银时的是冲田略显浮夸的震惊表情。
“诶??难道不是吗,我看到挎包里只剩下一瓶清酒和那对发夹,就拿了看起来更适合土方混蛋的东西给他……”
所以说全部都是你小子搞得鬼吧!!
银时扶住脑袋叹着气,神乐拽拽他的袖子。
“我说小银啊,那能吃叙叙苑吗?”
小姑娘坐在床边晃着腿,银时终于看见正穿在对方脚上的那双新鞋子。
他的病房彻底闹成一团。冲田心情大好地让土方这就发一张戴着发夹的照片来看看,后者用冲出手机话筒的嗓门破口大骂,东城抱着九兵卫痛哭流涕着求她千万别去医院整形科然后被第二次砸进墙里,刚刚从窗户爬上来的近藤正被阿妙使出三角绞按在地上,医生的骂声横贯整个走廊,山崎啃着红豆包探进半个脑袋,紧接着被狂怒的护士长扔过来的巨大针管正中脑门。
而在无比日常的,又宛如庆典一般的热闹中,神乐和新八围坐在他旁边,组成温暖的,小小的牢笼。
“小银啊,能吃叙叙苑吗?”神乐不依不饶地念着。
“可是我更想吃寿司。”新八小声抗议。
“适可而止吧你们两个家伙,烤肉啊寿司什么的,那玩意只能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啊。”
银时挠挠头,两个小孩却露出大大的笑脸。
“那就是说明天就可以吃到啦!”
在银时疑惑的眼神里,新八笑盈盈地指着墙上的日历。
“离十月十日还有五个小时,为了阿银再也不要忘记自己的生日,明天我们必须吃掉你所有的存款才行,啊对了,我跟小神乐也为阿银准备了生日礼物,有没有很期待!”
“有没有很期待!”
神乐挥着两个胳膊兴奋地附和。
夜色渐沉,银时看向窗外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由每一个平凡人家点起的灯火,而在那其中,在无边穹顶和万千灯火组成的巨大绘卷里,有属于他的,小小的家。
神乐和新八每人拉着他的一条胳膊,用狗崽一样软乎乎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于是银时低下头,把红着的脸藏进刘海的阴影里。
“……才不期待呢”他笑着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