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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雨季邂逅

我流双黑,医生宰×杀手中,两人都是2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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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邂逅


1.

雨下很大。

屋檐被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植株伏在地上抬不起头来,路上罕有行人。这个因过于穷困而被遗忘的小镇仅在状似光鲜的马路两侧有排水系统,深窄的巷道中积着厚厚一层水。颇有些年代的街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雨水都洗不去的破旧中,唯一的亮色是一抹褚色的身影。

中原中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经过的水里都被掺上了暗红的血色。他的胸膛急促起伏,呼吸在发颤,因为失血而失温得厉害。沐浴在冰凉的雨中,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紫。带着寒意的风拂过时他明显地抖了一下,原本捂着胳膊的手撑在旁边的...

我流双黑,医生宰×杀手中,两人都是22岁

现代paro,无异能背景

全文2w+


雨季邂逅


1.

雨下很大。

屋檐被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植株伏在地上抬不起头来,路上罕有行人。这个因过于穷困而被遗忘的小镇仅在状似光鲜的马路两侧有排水系统,深窄的巷道中积着厚厚一层水。颇有些年代的街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雨水都洗不去的破旧中,唯一的亮色是一抹褚色的身影。

中原中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经过的水里都被掺上了暗红的血色。他的胸膛急促起伏,呼吸在发颤,因为失血而失温得厉害。沐浴在冰凉的雨中,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紫。带着寒意的风拂过时他明显地抖了一下,原本捂着胳膊的手撑在旁边的墙上,喘着歇了半晌,才继续往前走。


作为一名杀手,中原中也习惯了在出任务时身上都会带点伤。优秀的职业素养让他有给自己留后路的习惯——往往后路还不止一条。但今天,出任务前拿到的情报与实际情况有重大不符,中原中也只做好了单杀一个人的准备,实际上面对的却是数十个人针对他的围剿。

之前预备的三个安全点全部都不再安全,中原中也几经辗转,身上的伤势不断加剧,却没能找到一个短暂的休憩之所。好不容易才解决所有的追兵,此时他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情报与安全点都出现了问题,显然是组织内部在中原中也未察觉的地方发生了异动。他不便于回组织,亦不便于联系组织中的人,能信赖的只有私交不错的朋友。

距离这里最近的藤原住在……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在暴雨中仍挂着营业牌子的屋子,招牌上写着与记忆相符的MOON,透过玻璃门遥遥地看着内部似乎没有人。

估计是在里间。

他推开门,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中原中也又出了一身冷汗。刚刚冻了许久,被室内的暖风一吹,他的喉咙发痒。

压抑着咳嗽,中原中也转身把门关上。


大概是他的动静惊动了里屋的人,中原中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本想回头确认一眼,可身上过重的伤势消耗掉了他的所有精力,方才一直强迫自己提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终于用完了。

中原中也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嘶哑的“拜托你了”便闭上了眼。


意识的最后,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重量向后倒去。

一个充满着消毒水味的怀抱接住了他。




头很痛,身上很热,眼皮沉重,提不起力气,伤口亦在隐隐作痛。

自己在发烧。

中原中也的意识缓缓回笼,旋即发现了不太妙的身体状况。


他勉强睁开眼,注意到了手背上挂着的点滴。往下看,伤都被处理过了,衣服也不是自己的。周围的环境不像在医院……倒像是某个人的家里。

藤原把他带回家了?

洁白的天花板里状似月亮的顶灯嵌在其中,墙壁上贴着暖黄色的墙纸,似乎是年岁久远,墙纸已然泛黄发皱。整间屋子的装修透露着一种温暖与舒适,并不像平日里藤原表露出的喜好。

出于职业习惯,中原中也把这个屋子的陈设全部看了一遍记入脑海。

就在他张望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


麻烦了别人要道谢,中原中也撑着要坐起身来,旋即听到一个略微不耐烦的声音:“别动。”

……没听过的声音。

如果说中原中也本来只是小幅度的挪动,听到这个声音后他立刻坐起身,下意识地反手伸进枕头里要拿匕首——

摸了个空。


“说了别动了。”一只眼睛缠着绷带的男人走过来,他穿着白大褂,身上有很浓的消毒水味,看起来像个医生。他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绷带下露出的脸庞是让人看过便不会忘记的漂亮——这并非是说他偏女性化,相反,无论是高挺的鼻梁还是明显的喉结,都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但一眼望去时,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男人径直走过来,无视了中原中也的反抗把他按到床上,鸢色的眸子里透露出相当明显的不悦:“在别人休息的时候擅自闯入丢下一句话就昏倒、还带来了一堆麻烦,我花这么大力气救了你,不是让你浪费我的药品和精力的。给我躺好。”


中原中也本来还要挣扎,听到对方说“带来了一堆麻烦”,微微顿住了,他问:“有人追过来?”

“看来还有点脑子。”男人微微弯起唇,并不带几分笑意,更像是一种习惯。他审视的目光看着中原中也,说:“一名杀手,在一个安全点不安全之后竟然还没有死心地撤退到了第二个、第三个安全点,发现退无可退才想起去找朋友暂住,却连确认都不确认一下便放任自己陷入昏迷。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已经为自己匮乏得可怜的职业素养而羞愧自杀了。”


他的语气是懒散而平淡的,用仿佛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口吻地说出了让中原中也骤然浑身紧绷的信息。

危险。

不管是第一眼看过去的观感,还是三言两语透露出的聪慧,都透露出这个男人的危险。他分明穿着一身白大褂,却有种遮盖不住的、仿佛天生就适合在黑暗中游走的气质。

也是,在这种地方待着的,能是什么正经医生。


中原中也并没有问他如何得知这些信息——他昏倒后由于伤势过重彻底失去了意识,可以说是任人摆弄,对方通过他身上的细节再进行合理的推算,得知上述的那些东西并不困难,作为杀手他也有这方面的能力。

杀手的眼眸转动,心里思绪飞快地划过:现在最为要紧的是,对方仅仅认出了他是个杀手,还是认出了他的具体身份。


“我叫柏村中也。”他随便编了个名字,问,“你是谁?”

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腿翘起,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眼前这个人和他所遇到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问别人姓名之前,应该报自己的本名吗。污浊?”

“……”中原中也的手指蜷起,没有贸然承认,他缓缓地说,“你把我当成污浊了?”

“污浊,X-V组织的王牌。于五年前开始接单,从无败绩,现雇佣金在杀手榜单上排第一。少有人见到过他的真容,便也鲜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污浊第一次接单时不过15岁,身高只有……”男人说到一半,敏捷地往右一躲,闪过了中原中也掷过来的花瓶。

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说:“杀手总会有自己的弱点,比如污浊的弱点是从不欠人情,我救了你,你不会伤我。不要做虚张声势的威胁,我不吃这套。”


此时中原中也对他仍一无所知,显然,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

既然如此,便也没有必要做低级的试探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烧得厉害,刚醒来的那股精神气在短短的对话里便散得差不多了,勉强撑着和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对话,感觉太阳穴都在一跳一跳地疼。他按捺住身体的不适,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胡诌的名字和真名之间居然只有姓氏不同?

莫名的天真。

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兴味:“太宰治。不管你信不信,只是一名医生。”


“你的目的。”

“救了一名杀手还能有什么理由?”太宰治抬头看吊瓶的药水见底,给他换了一瓶,“请你帮忙杀一个人——放心,不会冲突到你的利益。”

直觉告诉中原中也,眼前的男人可能武力不及他,但如果对方真想杀什么人,超出常人的聪慧头脑亦可以让他轻而易举地达成目的。

中原中也微忖,可能聪明人都喜欢借刀杀人?


他问:“杀谁?”

太宰治笑起来,在这种时候,他时刻外露的锋芒才些微地柔和了下来,配上一袭白大褂,倒真有了几分医生的样子。他看着明显状态不佳却强撑着要和他谈判的杀手,唇边带着戏谑,却又暗含着认真。


“我。”他说。






2.

中原中也:……

“阁下若是想行好人好事大可不必这么委婉。”中原中也浑身发热,话语却是冷的,“愚弄我能满足你什么恶作剧的欲望吗?”

“愚弄?中也是这么想的吗?”太宰治自来熟地唤起了中也的名,他伸出微凉的手探了下中原中也的额头,“果然是烧得神志不清了,连别人说话的含义都判断不出来。”


中原中也这会头疼得要炸,本来就已经是勉力支撑,更何况太宰治的难缠程度还不亚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谈判对象,他说话前都需要再三思索,以防透露出什么不该透露的讯息。这对精神的消耗极大,被对方的手碰上来时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之后便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昏沉,足有三四秒之后,才稍微清醒了些。

“我……”

这次他刚开口,便被太宰治打断了。

“睡吧。”医生平淡地下了命令,“我没有欺负一个病患的爱好。”


中原中也还想开口,便听到对方说:“中也想让我用拿胶带把你的嘴封住?”

“……”

病人,还是重伤的病人没有反抗权,中原中也闭嘴了。


通过短暂的交涉至少可以判断,对方现阶段没有害他的意思。

这就够了,剩下的之后再谈。




再醒来时,外面的雨势听起来比之前小了些。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夜色中什么都看不见,入目所及也没有灯光的存在,看起来像是在什么郊区。

身上的烧已经褪了,除了比较深的几道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其他的皮外伤已经不会影响再他的活动。


中原中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待着的地方又换了,这次周遭家具的布置比之前更为简洁。屋里没有任何绿植、地毯等增添生活情调的东西,墙纸是性冷淡的灰色,地板是白色的大理石,房间单调到近乎乏味,看起来像是个不常住人的地方。

他看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人。


“这是哪。”他问。

太宰治像是早发现他醒了,闻言头也不抬:“我家。”

“那我之前是在……?”

“不知道。”太宰治把手上的书合上放到一边,“当时追杀中也的人太烦了,我随便找了一家人借住了两晚上。”

中原中也闻言震惊:“什么叫随便找?”

“他们是有目标地找你,但不打算惊动太多人,随机找家人借住反而不容易被发现。”太宰治一摊手,“再说,中也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判断什么人值得信任难道是很困难的事情?”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在这种时候他才对太宰治所说的“普通医生”稍微有了点实感。看来对方不管表现出对黑道有多么深的了解,看起来有多么难缠,甚至能帮他摆脱追兵,归根到底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个鬼,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到前面这些啊!难道就凭他智商高吗?!

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太宰再次开口了。

“中也,你要离开吗?”

中原中也并不意外医生看出自己不打算久留,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啊,身上的伤已经大致不影响行动了,刚好这会雨下得小点了,我一会就走。”

他从床上支撑着坐起,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继续说:“虽然你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还是多谢你了。欠你的人情我记着了,我会给你一个联系方式,有需要可以找我。”


太宰治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沙发的扶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中原中也说:“我是最近才搬到那个诊所,如你所见,MOON的招牌都还没拆。中也对朋友的离开事先并不知情,因此现在的你并无法确定是否朋友不能再信任。所以中也,你打算住在哪?”

“……”说实话,中原中也还没想好,他只是想着先离开这里不能给人添麻烦,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朋友那里不能住,现在追杀你的人未必放弃,你也不方便去住容易暴露的旅社或者酒店。组织内还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你更不可能回组织和自己家,甚至组织登记的银行卡你都不便使用。现在已经很晚了,中也难不成打算露宿街头吗?”


“那怎么可能,我还不至于……”

“总而言之,中也并没有想好。”太宰治替他下了结论,话风一转,“那为什么不能住在我这里?”

中原中也简直匪夷所思,哪还有把麻烦往身上揽的家伙?他在脑海里过了所有道上提的起来的名号,似乎没有一个能跟眼前这位对上。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所求——哪有谁谈判的时候率先把自己所有能给予的好处全给出去的?


“你之前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和你有牵连的人,陌生人的身份让我这里很安全,这是其一。”太宰治瞥了眼他身上的绷带,“你的伤口只是这会没以前疼了,实际上还是需要定时换药处理,搞不好还会有并发症,而我能处理,这是其二。中也现在无法使用你以前赚到的钱,不能暴露行踪,出门多有不便,而我可以帮你,这是其三。”

中原中也听到这里还有心反驳,直到听到了对方说的下一条。

“另外我不信任中也说的欠我的人情以后再说,你们混黑道的连合同都可以撕,人情未免太不值钱了吧?虽然我知道「污浊」是个讲信用的,但谁知道这样的传言是真是假呢?我现在就要中也还我的人情,这是其四。”

闻言中原中也本来坚定要走的神态终于犹豫了下来,他问:“你要我怎么还?”


“前天我让中也杀掉我,中也觉得我在愚弄你,其实没有哦。”太宰治笑了下,“不过我确实也没有打算现在就去死,所以换一个吧。”

太宰治很平静地说:“我有自杀的习惯。我对中也的要求是,在我还没完全打算去死的时候把我救下来,然后在我真正想去死的时候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这对中也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中原中也皱眉听着这个诡异的要求,提出了关键点,“时间?我总不可能在你身边等一辈子。”


太宰治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他往后靠到沙发上,微微合上眼,呼吸放缓,像是在思考。良久,他睁开眼。

“受气候异常的影响,今年的雨季大概会持续三个月,最近的雨要断断续续一直下到冬天才会停。”太宰治没有笑,但眉眼柔和了些许,看着有些不属于他的温柔,“那就三个月吧,中也。”

放在以往,中原中也绝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他要为组织卖命,三个月的休假对他而言未免太长。但直觉告诉他,能够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的动荡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这段时间里他最好明面上隐身、暗地里行动,三个月差不多刚好。

于是中原中也应允了:“成交。”





3.

乌云遮住了天光,分明是正午,光线却昏暗得仿佛傍晚。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沿,久下不停的雨让初秋的气温冷得仿佛提前步入初冬。室内开着空调,窗户因为温差而起了薄薄一层雾。

中原中也站在窗边,盯着室外近来已经有些熟悉的景致,一直到视线前方被擦净的一小块玻璃重新起了雾,才挪动了步子。

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中原中也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开始处理。


中原中也住在这里的前三天,吃的饭全是太宰治从外面带回来的。偏远小镇的饭馆数量有限,来回就那么几个菜,杀手自己的厨艺不错,执行任务时是什么都能吃,一旦闲下来,吃饭便会挑一些。他见眼前的医生看着也不像多喜欢吃,不禁怀疑起这人是否压根不会做饭。

崭新得仿佛从来没用过的厨具证明了他的猜测。

于是本来就觉得白吃白喝有点不太好的中原中也承包了做饭的工作,太宰治负责下班时去买点菜回来。


太宰治去上班时,中原中也就在公寓里自己上暗网查找有用的情报,通过自己的方式排查所有的信息,再从中挑选可以信任的人——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做着却相当繁琐,所以他处理了蛮长一段时间。

晚上医生会回家,中原中也便做饭两人一起吃,他们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熟悉也不过经历了几天的时间,很快就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在饭桌上吵个没完,却也给白天时安安静静的屋子平添几分热闹。

吃完饭有时会窝在一起看会电视,或者坐在沙发上各干各的事情。等到时间差不多,太宰治就会催中原中也睡觉,美其名曰“病号不睡觉病痛少不了。”单身医生的公寓简单到只有一个卧室,头两天他都相当自觉地自己去睡沙发了,后来中原中也自己不好意思,太宰治又难得有医德的说“怎么可能让病患睡沙发”,于是莫名其妙地睡到了一张床上。

中原中也心说我是个杀手哎,怎么可能有人在旁边还睡得着!他面上做出了勉勉强强同意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等太宰治睡着了他再起来去睡沙发。

——然后就发现这位自诩普通的医生觉浅得和他这个杀手不逞多让,中原中也每每以为对方睡着试图起来,都会收获来自医生的问候。


第一次悄悄坐起身时,太宰治的一句“干嘛”让中原中也吓得宛如看到诈尸,下意识伸手做出了制服对方的动作,经历成迷的医生没费多大力气便反制住了力气不足的杀手。而中原中也自己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扯到伤处龇牙咧嘴地疼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后太宰治只能开灯给他重新包扎裂开的伤口。

等到过了一个小时觉得身边的人呼吸终于平稳了,中原中也又试图爬起来,太宰治立刻就睁开眼睛看他,满眼写着“你半夜不睡是有什么病吗?”他默默地又躺了下去。

第三次的时候太宰治已经有些不耐烦,对方伸手捏了下中原中也的后颈,毫无眼前这人是一位杀手、触碰颈部是在对方底线跳舞的自觉,他难得没好声气地说“睡觉!”


天大地大,恩人最大。

于是中原中也躺平了。

病患的精力毕竟比不上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小伙子,最后还没熬到太宰治睡熟,中原中也自己熬不住先睡了。

有一便有二,同床共枕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中原中也把洗净的菜放到砧板上,拿出刀具开始处理。


他和太宰治一起生活过了半个月。莫名地,在这位从来没和人深交过的杀手心里,涌现出了一丁点和人“搭伙过日子”的感觉。

好像很久以前,他假设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时就是这样想的:白天各自上班,下班回来后可能会吵吵闹闹,但晚上依然睡在一起。每天需要操心的只有柴米油盐这样简单乏味的东西,却也是最为真切而抓得到的所谓生活。


……打住,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

中原中也把太宰治的脸往“伴侣”这个词上套,怎么看怎么感觉违和。先不提性别问题,光说这人成天把自杀挂嘴边,连这短短的两个星期他已经打断过对方的好几次无意识割腕、以及一次试图在浴缸沉底的危险举措了,这怎么看都跟伴侣扯不上关系吧?

这么想的时候,中原中也听到了开关门的声响。


太宰治通常中午不会回来。


他刚把手放到刀上,就听到玄关熟悉的一声“是我”。

中原中也顿了下,还是拎着刀走了过去,他看到太宰治手里拎着个袋子,身上挂了些彩。对方早上拿着的伞不知所踪,大衣被淋得湿透。

“怎么回事?”他问。

难不成是追杀他的人又回来了?


医生一眼看出了他的所想,换了鞋走进屋,把袋子放到地上,自己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跟中也没关系。最近动乱得厉害,X-V、GUN、MM等好几个组织互相打架,之前的追兵在附近徘徊了三天就离开了,估计是没闲心顾及你了。”

中原中也最近通过自己的渠道调查,多少也得知了道上的情况,闻言并不意外。他问太宰治:“那是因为什么?”

太宰治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只想当个普通的医生,却总有人不放过我呢。”

他也没解释,拎着睡衣就进了浴室。

这边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打开冰箱打算再做两个菜——原本只做了一人份,既然太宰治回来了那就不够吃了。


等太宰治洗完澡出来,刚好饭做完,两人吃饭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于中原中也不想说的话题,太宰治从来不多问,反之亦然。看出医生不想提今天发生的事,中原中也只当做没发生,说:“身上的伤好了一半了,明天我要出去看看。”老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随意。”太宰治眼皮都没抬一下,“看在中也给我做饭的份上,有个建议:做好心理准备。”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有的事情我现在说了中也未必信,我给一个提示吧。”太宰治敲了敲桌面,“中也觉得,你的直系上司,X-V组织两位首领之一的的X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作为一个中止的动作:“不用回答我,中也心里有数就行了。”


这两周的相处里,医生很多时候会敛起自己的锋芒,看起来就像是个比平常人聪明一点的懒散社畜。在这时他的神态才让中原中也想起,初见时对方给自己的气场有多危险。

只是这一次太宰治的危险不再是对准他,而仅仅是无意中透露出的一种锐利。


太宰治慢条斯理地继续吃饭,中原中也当然知道对方的提醒不会空穴来风,他皱眉思索了一会,问:“你是想让我做好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杀手并没有问X有什么问题,显然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更改自己的判断。

这让太宰治看了他一眼,难得算是多管闲事地多说了几句。


“谁知道呢?”太宰治说得模棱两可,“可能是等中也回去后发现你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替代了。可能是对中也的追杀里其实有X的手笔。也可能是你之前所了解的关于X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没说完,因为杀手骤然站起把筷子钉到了他面前。中原中也俯身握着筷子,脸跟他不过一尺的距离,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双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中原中也说,“这种事情我自己会查。”

医生看着他,过了两秒,突然伸手到他的脸侧。

杀手下意识地躲避,但最后太宰治只是把他垂落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这么忠心的话,是很容易受伤的哦。”太宰治的嗓音近乎温柔,“中也。”


室内的灯光是冷色调,衬得室内冷冷清清,太宰治向来能够完美相融于这样冷淡的环境,哪怕笑时也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冷漠。而他说出这句话时,竟然有种莫名的暖意。

等中原中也再定神来看,便发现那一丁点暖意居然还存在。

不是错觉。


太宰治的手在弄完他的头发后并未撤离,而是从耳廓松松地落下,放到了肩膀上,微微用力把他往外推:“好了,我吃完了。”

中原中也想问你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也心知既然对方已经岔开了话题,那就是不愿再谈。

对方捋他头发时之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垂,中原中也的手指抬起想要碰下耳垂,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放下了手。


饭毕,中原中也抱了个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上。医生正开着电视在看一部无聊的苦情剧,他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甚至对剧中的男女主都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心说不想看还非要看是什么毛病?

他正准备问出口,突然顿住了。


作为一名杀手,他最懂得的事情就是与人相处时保持距离,对普通人绝不多问、绝不干涉,哪怕为了还人情而在对方的居所暂住,他也从未想过要对方参与自己未来的人生。所以太宰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跟他根本没关系,他从来不会问。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看剧,为什么现在开始想要问了?


中原中也想,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好奇心的?


电视里正演到一幕日落的场景,黄色的灯光把中原中也的发丝照的泛着橙色,太宰治目光盯着电视,余光却在看着他。

医生当然没有错过杀手的欲言又止,在对方的沉默里,他眨了眨眼。之后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的倒到中原中也的方向。


“你看电视就好好看,倒我身上干嘛?”太宰治突然倒过来,中原中也被压着半边身子,打字都不利索了。

“太无聊了嘛……”太宰治说,“但是又想看完。”

中原中也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为什么,最后堪堪被理智叫停,像往常一样说:“你爱看不看,别压我身上。”


太宰治唔了一声,他坐起身,挪到中原中也的后面,手环住对方的腰。之后头抵着杀手的肩窝,把大半重量都托付给对方:“这样呢?不影响中也打字。”

褚发青年下意识要扭过头来跟他说话表示抗议,可刚转了下头就意识到太宰治的呼吸近在咫尺,只能又扭了回去。他拍了拍太宰治放在腰间的手示意对方放开,哪想到被抱得更紧了。

“……”救命恩人,不能动。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骂道:“困了就去睡,不想坐着滚到那边躺去,别他妈挂我身上,烦死了!”

“不要,我要把电视剧看完。”

“又嫌无聊又想看,你有病别拉着我。”


原来是想问他为什么要继续看电视剧吗。

太宰治的眼睛里浮起一点笑意,面上却可怜巴巴地说:“因为以前没有人陪我嘛……我的父母感情很好,但是不太喜欢我,我小时候每天吃完饭就会被赶去学习,当时透过门缝看他俩一起看电视,父亲陪着母亲看无聊的电视剧,就觉得很羡慕……”

闻言原本中原中也已经准备好给他一个过肩摔的动作停止了,他啊了一声,干巴巴道:“但是我也不是你爸啊。”

医生没吭声,像是突然情绪上来了有些难过。

“……”中原中也想看他的表情,又不方便扭头,纠结了半晌说,“那你抱吧。”

他的电脑不方便给对方看到,杀手只能把笔记本合上,开始陪太宰治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


实际上太宰治的过去和中原中也完全没有关系,他们本来也只是同住三个月而已。可能时间没到太宰治就让他把自己一刀咔嚓了,或者如果太宰治想活下去,那他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碍不着谁。

然而在这一刻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就像是下意识觉得他会和太宰治生活很长的时间。


太宰治当然不会错过这一点。

他歪头看中原中也的侧脸,浅浅地笑了一下。







4.

第二天中原中也回来的时候仍在下雨。

天已经冷得需要穿毛衫了,杀手最近都没出门,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太宰治给他买的。他确认身后没有追兵后,绕开水深的地方,回到了太宰治的公寓。

打开门,医生正窝在沙发里看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中原中也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完全自杀手册》,太宰治对这本书抱以极大的热情,曾还洋洋得意地对他吹过说这本书的一半方式他都尝试过。

他关上门,在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往医生的方向走过去。


中原中也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单手拉开铁罐的拉环,仰头灌了一口酒。

医生瞥了他一眼,走过来从他的手里抽出啤酒,说:“没收了。”

“……我今天没心情跟你闹。”杀手语气不太好,伸手,“给我。”

“伤还没好,喝什么酒?”医生没还他,“中也忘了我是个医生了吗?”


心里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要平时中原中也就让步了,但今天实在是心情糟糕到了一定程度,他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发泄一下。

中原中也想起白天听到的消息、看到的资料,烦躁地用力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眼前的太宰治到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报网还是实在太聪明,昨天晚上对方给自己的忠告全部应验了。

他所效忠了七年的、X-V两位首领之一的X先生并非是他所以为的样子,那个在他面前极有原则、满口大义的人实际上自私又恶心……对方精心制造了一场骗局来骗他加入X-V,现下情况有变,眼见着瞒不下去了打算先一步除掉自己。

如果仅仅是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关键是……!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那些冤死的朋友,想起他曾经因为同伴的死亡在X面前表露难过时对方假惺惺的鼓励和安慰,想起资料里看到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数据和照片……那么多条性命,中原中也还记得有几位在出任务前在和他提过的未来打算,和他们一起喝酒时的大笑和拳头相碰时的触感。然而这些活生生的人在X眼中手中都只是毫无价值的棋子,可以为了本不应该高于人命的利益去交换,甚至有时候那些不必要的牺牲完全是因为X看着不顺眼。

杀手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从得知这一切起他就一直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极度的愤怒在心中盘旋,他要很努力才能压抑住自己现在出门去直接暗杀X的冲动。


到底还记得不能冲无辜的人发火,他压了压情绪,低声说:“伤已经好大半了,按你这个逻辑我一年中有300天都不能沾酒。给我。”

“心情不好就喝酒,哪来的坏习惯。”太宰治把酒瓶伸到他的方向,却没有递到他的手上,只是用铁罐的瓶身冰了下他的脸。之后他握住了中原中也要来拿酒的手腕,低头和对方对视:“现在是东京时间19点。”

“所以呢?”

“我还没吃饭。”太宰治弯了弯眼,“中也,我饿了。”


杀手一怔。

在满脑子的鲜血与仇恨中突然掺进了毫无杂质的人间烟火,他近乎被愤怒淹没的理智里因为这句话突然清醒了些,就像是往一场即将燃起的大火中央浇下了一场雨。

他看见医生鸢色的眸子里不太明显的关心,和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的冷静。


中原中也突然很想知道一个在此之前自己从未问过的问题的答案。

如果是在平时,他会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按照他的标准有些越界,并且中止自己的发问。但现在的中原中也因为情绪的不稳而急于寻找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并没多想就开了口。


“太宰。”他问,“你为什么救我?”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有他私下的调查,他可以断定太宰治和他并无任何利益牵扯或者可能有的过去。

太宰治见他冷静了些,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用手指弹了下中原中也的额头。

“先做饭。”


等中原中也做好饭端到桌上,刚要开口,便被太宰治叫停说吃完再说。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杀手进屋时觉得恨不能晚上就去把X先生给暗杀的冲动总算积淀了下来。饭后太宰治洗碗,中原中也等不及,跑到厨房去又问了他一遍。

这次医生没有再回避问题,只是回答相当敷衍:“因为中也当时伤得很重啊。”

“……你?”中原中也质疑地看着他,“你难道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好人吗?”

“我当然不是。”太宰治为了洗碗把绷带往上挽了挽,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但我是个医生,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中也当杀手有底线,我做医生也有底线。”


中原中也顺着太宰治的话去思索,信了大半。

他能猜出来,在这样一个偏远小镇开诊所、面对他的事情又如此熟悉,太宰治恐怕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医生,而是专门接待类似于他这样的、伤口不便于去正规医院处理的人。对方看着再怎么阴晴不定又难以捉摸,但在灰色地带游走而自己未曾沾染,必然是心中有些底线和坚持在的。


“那你难不成会把每个病人都往家里带吗,还尽职尽责地帮忙解决掉追兵?”中原中也问,“为什么对我特殊?”

太宰治洗碗的动作顿了顿,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中也你这样刨根问底,会让我感觉……”

“什么?”

“中也想要跟我发展进一步的关系,在试探我的态度呢。”


中原中也一顿。

医生的敏锐超乎寻常,他想起自己近来生出的、对太宰治的本不应有的好奇心。想要了解对方、不自觉地被吸引,甚至在情绪波动时,下意识把对方当成了其中的调剂,以至于被太宰治提醒时,他才发现自己问了不应该——至少是他不应该问的问题。

但他没有立刻承认。

“你是什么意思?”他说,“我这不是正常人都会问的问题吗?”


“正常人会好奇,但中也不是正常人。”太宰治把碗做最后的冲洗,“如果中也是正常人,你会在认识我的前三天就问这个问题,而不是等到现在。”

“……”

医生将洗好的碗放进碗柜,继续说:“因为在此之前,我的态度、我的想法对中也来说无关紧要。知道我的目的,达成交易就可以,反正之后你就跟我没关系了,中也是这么想的吧?”

中原中也没说话,理智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否认,可他现在并不是那么理智。和X有关的事情仍在脑海里盘旋,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把注意力放到眼前。


太宰治擦净了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走去。

“是什么让中也改变了想法呢?

“中也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中也今天不开心,问我这些是想要我给予你什么慰藉吗?”

太宰治接连发问,又赶在对方说话之前继续道:“其实我问中也这些,不是想要中也回答我。我只是想说……”

他在中原中也面前站定,杀手神色不明地看着他,太宰治笑:“我想说,中也,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拉近距离了吗?”

太宰治的手抬起,对方下意识地要往后退躲避他的触碰,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地,任由他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后颈。


“如中也所说,我救中也必然有所图。但我也没有对中也说谎,我有自己的底线。保持之前的状态,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倾身在中原中也的耳边说,“既然中也只是好奇,我建议中也不要好奇太多,不然容易给我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他揉了下中原中也的后颈,收回手时顺便捏了下对方的耳垂,之后把手揣进兜,从杀手旁边侧身而过。


但太宰治刚走到客厅,便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被拽住手腕换了方向,后背咚的一声抵到了墙上。太宰治并未反抗,不如说被对方拽住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医生神色平静,注视着眼前的杀手。

“不要自说自话。你问我一连串问题,又不给我思考和回答的时间。明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理智下线,还跟我兜圈子。”中原中也的语气里带着浮躁,“要么你干脆就别说,既然开口了就说清楚。你所谓的「误解」是哪方面的误解?你的「拉近距离」又是哪个距离?”


“中也觉得这是兜圈子吗?我是在给你机会。”太宰治垂眼笑了下,“中也知道的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我是很难直白地说话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

他没管自己被对方揪住的领子,弯下腰重新扣住中原中也的后颈,补全了刚刚就想做的动作。他吻了一下中原中也的唇,杀手整个僵住了。见对方没有反抗,太宰治便得寸进尺地舔舐对方的唇瓣,之后刚透露出一点想要深入的趋势,便被对方猛地推开了。

“就是这样。”太宰治神色冷静,“懂了么?”


中原中也手背抵着唇,漂亮的蓝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却没再看他。他的耳根有些不明显的红色,眼睛盯着太宰治胸前的扣子,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没过多久——可能还没到十秒,他闭了闭眼,复又挣开:“懂了。”


不仅懂了太宰治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和自己达成更亲密的接触,还懂了自己为何会对这个人有好奇心。

实际上中原中也在清醒三天后,就捋顺了自己的可动用资金,之后也一直有跟可信任的朋友在联系。如果他想,他今天出门后就可以不用再回来。

只是他没有说过,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天足不出户,吃太宰治的用太宰治的。如果是为了还人情,这样不清不楚地实际上是在欠下更多的人情。这是出于何种心态,中原中也之前一直没细想。

现在稍微思索一下,简直不能更不同寻常。


才认识两个星期而已。

中原中也想,甚至可能还不到两个星期,从醒来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太宰治就是不同的。


“既然懂了。”太宰治的手环到他的腰间,方才还被动地靠在墙上的人,现在倒像是他主动把中原中也搂在怀里了,“中也的答案呢?”

中原中也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现在不能回答你。”中原中也说,“我今天情绪不好,是冲动的时候,不是做决定的时候。你现在要我的答案,我只会给出冲动的答案。”

“冲动的答案?”

太宰治闻言笑了一声,环在他腰间的手使力把他抱了起来,之后转了个身。中原中也被他抵到墙上,两人位置倒转。

“看来中也现在的答案并不是拒绝,对吗?”

医生说的是问句,可在中原中也刚要说什么时,便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吻住了。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太宰治的舌探入了口腔,中原中也的背后是墙,浑身的重力还靠对方支撑,退无可退。他伸手要推,便被扣住了手指摁在墙上,五指交缠。像是怕他难以接受,医生很温柔,却完全没有给避让的空间。不知太宰治做了什么,杀手轻微地颤了一下,挣扎的力气弱了下来。

……很舒服。

中原中也朦朦胧胧地闪过这个念头,慢慢闭上了眼,没被制住的那只手放到了太宰治的耳朵旁边,玩对方的耳垂、柔软的发丝。最后没力气了,便松松地搭在肩膀上。


一吻完毕,中原中也趴在太宰治的肩膀上平复呼吸,他半阖着眼,感受到对方在抱着自己走动。

“中也,我告诉你一件事。”太宰治说,“一般情况下,人的情绪波动再大时,也不会对答应和毫无感觉的人交往、接吻。”

中原中也被他放到了床上,医生撑在他的上方,眉目漂亮。

“既然中也没有拒绝,那我只能趁着中也无法拒绝我的时候,把我们的关系坐实了。”太宰治眸中全是笑意,伸手解他的扣子,“如果说慰藉,还会有比zuo爱更好的慰藉方式吗?”


今天中原中也不管说什么、做什么,眼底总有一抹化不开的烦躁,像是在得知了推翻过往认知的事情后,心里始终纠结着。可他偏生又不是个会把脆弱宣之于口的人,所以只是看着比往常沉默些。

杀手的处境很糟糕,无法回归组织、又得知了上司的背叛,这无异于是对他信仰的震动,是个人都会迷茫。中原中也再强,此时也会有些低沉,太宰治恰恰赶在了这个时候,成为他身边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


眼前这位杀手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防备心不输于任何人,这些必须要靠时间来软化,哪怕是太宰治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能提前这一进程的,现下就是一个完美的机会,太宰治想。


“……你这是趁人之危。”中原中也说。

“那怎么办呢?”太宰治解衣服的动作顿住,问他,“中也想怎么办呢?”

中原中也静静地看着他,对方也没有继续,仿佛如果他现在叫停,就可以立即停下。

真是被拿捏地死死的啊。他想。事实就是,他完全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拒绝太宰治。


最后杀手搂住了太宰治的脖子,贴住对方的唇,两人呼吸可闻。

“那你弄狠一点。”他低声说,“让我感受到。”





5.

天色阴沉,由于长期下雨,雨停后空中也弥漫着一股潮气。灰蒙蒙的天空让入目的一切都带着一种无力的苍白,灰色的云牢牢地遮盖住了太阳,仿佛在酝酿着下一场大雨。

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穿着长袖睡衣,膝盖上摊着个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

要做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把笔记本拿开伸了个懒腰,视线触及到手腕上的红痕,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耳后。


那天晚上中原中也说了要弄狠一点,但太宰治说你的伤没好这样弄得像我在欺负病人,最后其实相当温柔。

对方仔仔细细地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皮肤吻遍,他受不了这样的温柔,明明一切都没有超过承受范围,内心却像被温水泡软了似的酸得发涨。后来忍不住想哭,太宰治恰又在此时显露出了几分克制不住的情绪,被逼出眼泪时,中原中也自己都无法分辨是因为感受太强,还是情绪决堤。

醒来后倒也没有后悔,但中原中也是个相当认真的性格,确定恋人关系对他而言并不能算个轻易做下的决定,太宰治便很宽容地说可以给他思考的时间……然而肉体关系却这么保持了下来。


感觉完全在被牵着走啊……

中原中也拎了个抱枕放到怀里揉,把猫猫抱枕揉得有些变形。

对待感情,他倒没有和准恋人非要争个高下的意思,之所以迟迟没答应,不过是因为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


和X的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最近有在联系自己信赖的朋友,打算对X-V进行一场变革——X的错误不应该让整个组织来承担,X-V承载了中原中也七年来的理想和信仰,他不愿意让这座大厦因为领头人的私心而轰然倒塌。只是现下他原本的权限基本已经被清空,以局外的身份杀掉领头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如果一切完成之后他还活着,那或许……

不,不仅是他的问题。

中原中也又想起了太宰治给他提过的那三个月的要求。自他们首次做爱到现在又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太宰治并没有降低过自己自杀的频率。

中原中也不是没质问过“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彼时医生笑眯眯地回答“可是中也并没有答应我哎”,他戳了戳杀手的胸口,说:“中也自己都在计划着什么性命不保的事情吧,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

杀手无言以对。


中原中也能感觉到太宰治依然没有放弃某种坚持,可他自己也不是会为了感情放下所有羁绊的人。

果然感情这种事情是真的很麻烦啊……

褚发青年往后倒到沙发上,抱着抱枕滚了滚,长叹一口气。

要是谈恋爱也能像杀人那么干脆利落就好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听到这个提示音,中原中也坐起身来。




太宰治回到家里时,很罕见地,中原中也不在家。

他注意到茶几上对方留的纸条,简单交代了下有事出去一趟,可能晚回。

杀手流畅而飞扬的字迹里透露着对方写下这段文字时的心情有多么喜悦而激动,看来是对方最近在忙的事情遇到了什么机遇。


医生没什么表情,把这张纸条拿到书房里,找了本精装书夹住,收起来。

刚要把书放回书架,太宰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翻开这本书,看着里面夹过的纸条。


一个半月已经足够他们攒下很多纸条了。


「不准挑食!全部吃完!不然明天不给你做了。」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给他做便当时附带的纸条。

「困。先睡了,回来动静小点。」这是有次他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人临时晚归,中原中也放在玄关的纸条。

「晚上记得买盐回来。」这是放在冰箱里的早餐旁边的纸条。

……


太宰治浏览着这些纸条,眉目柔和下来,他把精装书合上放进书柜。之后自己打开电脑,熟门熟路地登上暗网。

如中原中也所猜测的,他是为灰色地带服务的医生,也因此有时候会意外被某些势力牵扯进去、而身上挂了彩。不过太宰治毕竟是太宰治,他总有办法在所有意外中获得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对于他这样的医生而言,保持信息敏感自然是必要的。


中原中也最近在做的事情,太宰治基本上猜到了,只是……

他浏览着大量的信息,又登入加密网站,太宰治整理自己最近得知的消息,眉轻微地皱了下,很快神态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合上电脑,拿出旁边的书本开始看。


“我不回来你都不知道给自己整饭吃?”杀手人还没到声音先至,他跑到书房这边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敢情你天天念叨着养生是专门给我念叨的?”

太宰治站起身过去把中原中也抱起来,仰视对方:“中也看起来很高兴?”

“你抱一下就行了抱着不放想干嘛?”中原中也撇嘴拍了他一下,又笑起来,“对啊,解决了个大问题,我要干的事情现在有八成把握了。”


闻言,太宰治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但很快他就把对方放了下来。

杀手显然心情极好,蓝色的眸子亮晶晶地。他看了太宰治一会之后,突然踮起脚亲了他的唇一下,之后便笑着跑开了。

“中也……”太宰治念他的名字,眼中有对方未察觉的欲言又止。

“干嘛?”中原中也跑到厨房,“只准你偷袭我,不准我偷袭你?”

太宰治的嘴唇张了又合,但很快他便把这股犹豫的情绪压下来,没事人似的走到中原中也的背后抱住了他:“当然欢迎啦,中也别怪我晚上要讨点利息就好了。”


“你还没完了是吧?”中原中也的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去去去,别打扰我做饭。”

“诶?不要嘛……”太宰治的下巴抵到他的肩窝,“我就想这样看着。”

“那滚过来帮忙,别碍手碍脚的。”中原中也将一把择好的菜扔进水池,“洗干净。”

于是太宰治只能松开他,走到了水池旁边开始洗菜。


厨房并不宽敞,容纳两个人正好,中原中也在择菜,太宰治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里,蔬菜沐浴在水里愈发郁郁葱葱。

这是普通人家习以为常的场景,对他们两人而言却相当罕见。两个人站得很近,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起伏。


他们都有一会没说话,却不约而同地开始想:

——如果一直这么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6.

暴雨如注,即使身处室内也被雨声给包围着,雨势甚至比遇到中原中也那天还要大。太宰治掀起眼皮看了眼窗外,便又打了个哈欠缩回被窝。

“不去诊所吗?”中原中也睁开眼,他打开手机看时间。

“雨下太大了,这种天气没人来的。”太宰治把中原中也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遇到中也那天是刚搬到这边,我在整理东西。”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那还算我运气好?”

“是我运气好。”太宰治笑,“再睡会,这种天气只适合睡觉。”


杀手明显有些困倦,他往太宰治的怀里拱了拱,又眯了十分钟,才坐起身来。

“要走了吗?”

“啊,昨天跟你说了的,今天得确认最终计划。”中原中也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些,“毕竟三天后就要执行了。”


两人同居已有两个多月,即将到达他们所约定的期限。眼见着离中原中也计划的变革越来越近,最近他也越来越忙。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开始穿衣服,“中也知道在制定计划这方面我很拿手的吧。”

“我有猜到你的底线。”中原中也扣上衬衫的扣子,“太宰,你的底线是从来不主动参与这些事情,对吧?不用为我让步,我可以自己解决。”

太宰治轻声说:“主要是如果狗狗擅自死掉毁约的话,主人会很难办的啊。”

“谁是你的狗……”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他是背对着太宰治,便也没有看到对方复杂的神色。他不满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的。”太宰治否认了,却没解释。

那边中原中也已经穿戴完毕,太宰治看他习惯性地在身上藏匿了匕首、刀具和枪支。等对方把外套穿好,他突然开口:“玄关上有两把枪和一把刀。”

“嗯?”中原中也偏头看他。

“带上吧。”太宰治说,“我不放心。”


两人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可谁都知道其实他们之间的相处已与恋人无异,不确认不过是因为问题还没解决。

所以中原中也会给他同等于恋人般的纵容。

褚发青年有些稀奇地看了他几眼,没办法似的笑出来:“好,知道啦……我会带上的。”




太宰治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把视线转到窗外。

天色还是很暗,暴雨在此时制造了令人懒散的白噪音,今天他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是完美的适合睡觉的天气。

但他此时却了无睡意。


他和中原中也不一样,中原中也了解情报一部分是通过暗网,另一部分则是通过他的朋友。由人转述的消息总是不那么准确的,甚至很多时候会掺些虚假,只是中原中也足够强大,便也从不吝于给予他人自己的信任。

而太宰治在判断情报方面有种惊人的天赋,他可以从暗网论坛里看似毫不相干的贴子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和自己有联系的情报贩子亦全部都是利益关系。不掺私情的交易往往更便于判断局势。所以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此次前往的所谓最终计划会议,实际上是一场——


鸿门宴。

针对中原中也一个人的。


太宰治知道,但是没有告诉他。

在被背叛到差点死去才遇见了自己,现在还抱有这样的天真,也不能怪他。太宰治想。而且,他并不是没有私心的。

只是原本已经做好了的决定,在执行时却会有意想不到的阻力,甚至在发生之前太宰治完全没有想到,那个阻力会是他自己。

刚刚……差一点,他就把真相说出来了。


室内没开灯,窗帘也没拉开,极暗的光线让人分不清白天夜晚。太宰治盯着天花板发呆,良久,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睡醒之后天色依然昏暗,无法辨认时间,太宰治起来去了趟卫生间,又窝回床上,继续睡觉。

太宰治并不是觉多的那类人,强迫自己睡倒也能睡着,只是睡不熟。睡到后来头都是疼的,在门窗紧闭的室内昏昏沉沉,大脑不清醒时便不会像往常一样停不下来的思考。


也挺好的。


不知道多少次反复的入睡与清醒后,太宰治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中原中也还没有回来。

最近的规律作息让太宰治已经会感觉到饥饿,他饿得反胃,却不想管。生理性的反应从腹部开始涌上一阵一阵的不适,甚至眼睛都开始胀痛,太宰治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劝中原中也要好好吃饭的,可他在私底下自己却很少会规律饮食。

近来不过是为了让某个病人好好吃饭,所以才跟着一日三餐。

他想起对方的面容和炸毛的样子,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合上手机再次入睡。


太宰治这么消磨着、等待着,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六点。

中原中也没有回来。

他预估的、杀手最晚会回来的时间,就是这个时间点了。

看来还是没能活下来吗。


骨头都躺得发痛,太宰治总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有点放松,还带着一丝解脱。

太宰治走到书房,从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他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时,从对方身上收走的匕首——他向对方解释说那把刀被血浸染太深、洗不净丢掉了,后来重新送给了对方另一把,实际上是把刀自己收了起来。

黑发的青年没什么表情,握着匕首走到了浴室。


他把刀锋对准手腕,身为医生,找到大动脉对他轻而易举,割破之后,他不到9分钟就会死……9分钟,略有点长了。

太宰治又把刀放到脖颈。

从这里下刀,他的血会喷溅而出,恐怕死的样子不会太好看……不过没关系,现在中原中也大概也已经死了,他也没必要死得太好看。

太宰治挪动刀的位置,找大动脉,在他刚刚找准打算用力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医生的手一颤,划破了自己颈部的一层皮肤。向来思维不停摆的人大脑居然空白了一瞬,他听到对方急促的脚步声,把刀收到抽屉里,打开洗手台的水假装在洗手。

那阵脚步声接近了他,中原中也在他旁边站定。


“好慢啊中也。”太宰治看着自己的手,水流从指间流逝,“怎么去了这么久?”

“……”

中原中也没说话,他现在很累,却还是直觉似的感到现在太宰治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没看出来什么端倪,便脱力地往墙上靠了靠,声音疲惫:“发生了点意外。”

医生挤了点洗手液到手上开始揉搓,仔仔细细地把每一根手指都洗干净。

“谁让中也不让我帮你,出事了才知道找主人安慰。”太宰治的口吻里有埋怨,“中也你身上好臭,快去换身衣服。”


语气很平常,动作也很平常,就像是平时早上起来洗漱时的样子。

正是这样的平常才不正常,中原中也眯起眼睛,他现在离他预定要回来的时间晚了足有一天,太宰治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他盯着对方,医生坦坦荡荡地让他看,依然在低头洗手。


“太宰。”中原中也终于发现了异常在哪里,他语速缓慢,“你为什么不看我?”

“这么黏人吗中也,没看到主人在洗手吗?”太宰治不慌不忙地打开水龙头把手洗净,擦干了水。转过身来时长臂一伸径直把中原中也抱进怀里,动作极快地遮掩了脖颈的痕迹。

“好吧,那我抱抱。”

他的语气像是无奈的纵容,让中原中也埋在他的怀里,拍了拍对方的背部,正打算换个话题,便被杀手猛地推开了。


自知瞒不住,太宰治没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杀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颈侧的一条血线,他的手指着这里问太宰治,语气平静:“这是什么?”

“……”

中原中也等了两秒太宰没回复,声音拔高:“这是什么?!”

太宰治垂眸看他,声音很轻:“如你所见,我准备自杀。”杀手医术不及他,但毕竟精通杀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褚发青年的呼吸一滞,他说:“理由。”

“我自杀需要什么理由吗?”太宰治笑起来,“中也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中原中也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他问:“既然你这么理直气壮,你刚刚为什么试图要瞒着我?”

“看到中也回来这么疲惫有些不忍心罢了,毕竟我可是……”

“你在说谎。”中原中也打断他,“你之前每次自杀都会留一段时间来等我救下你,你只是喜欢体验死亡的感觉,而不是真的想死。这次你割的地方在颈部大动脉,割破这里能救下来的概率很低……而且死得很快。”

他的思绪转得飞快:“所以你瞒着我是因为这次你原本真的想死……但看到我改变了主意。三月的期限还没有过,你说了想要没有痛苦的死去,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杀手语速很快,比起问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太宰治从他打断自己的话开始就没有再试图开口,鸢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中原中也会说些什么,又能猜到什么。

敏锐的杀手从来不是一个想糊弄就能糊弄过去的对象,太宰治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的衣服有些皱、嘴唇很干,形容狼狈。身上有血腥味,行动却没什么阻碍,彰显着这并不是他的血。中原中也原本带着的枪和刀都丢了大半,头发也凌乱地散开,显然他经历过一场恶战。


而中原中也嘀嘀咕咕了一通后,突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语气笃定:“你早知道我这次的会面有问题。”所以太宰治让他多带武器,他没按时回来就准备自杀。

医生点了点头,承认了:“对。”

“为什么不告诉我?”中原中也问。

“你会信吗?”太宰治反问道,“我告诉你一个、两个人不能信任,你会相信,但如果我说是所有人,你会信我吗?中也会自己去查证的,你甚至还是会去赴这一场约,想要打醒他们,不是吗?”


“你明知道这不一样。”中原中也深呼吸,“你告诉我了我不信,和你根本不告诉我,这他妈的完全不一样!”

他努力告诉自己现在他精神生理双重疲惫并不是适合跟对方谈这些的时机,但后怕混杂着怒气,情绪还是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

“行,情报瞒着我,没问题。我独自去赴约是我的选择,没关系。但是你凭什么——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就打算自杀?如果我晚回来呢?如果我没赶上呢?说好了这三个月里如果你想死了让我来结束你,你凭什么不守信用?”

中原中也走上前去拎住他的领子:“你自顾自地决定好了一切,决定好让我去面对一场鸿门宴,把我的生死作为你对生死的赌局。你觉得我死了你就自杀跟我一起。呵,多感人啊,但是你他妈甚至不愿意确定一下我死了没有,自顾自地要殉情!谁他妈要跟你殉情?!”

他越说越气,骂道:“你这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作主张的自大狂!”


他张口还要继续骂,却被太宰治攥住手腕,低头吻了下来。

根本没心思接吻的中原中也直接咬了对方一口,哪想这人就着血继续吻他,血腥气在口腔里蔓延。对方吻得有些凶,分明只分开了不到两天,却仿佛久别重逢,必须要用亲密的接触来确认对方的存在。中原中也思及对方颈侧的血线就觉得心惊,被吻了一会之后胳膊攀上太宰治的肩,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的吻通常是缠绵的、挑逗的、充满了成年人的暧昧,此时却仿佛两个不知道怎么接吻的野兽,仅凭本能在相互撕咬。

等到这个吻结束时,两人的唇上都全是血色。


中原中也拿舌头舔了下发痛的唇角,抬眸看到太宰治唇上被咬出来的口子还在渗血,而他这边至少没有破皮,心情稍微平静了些。

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软化,再次凑近了吻他。

这次没有深入,只是一点一点地,舔舐掉他唇上被留下的血,又安抚性地碰了碰他的舌尖。


“是我的错。”太宰治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什么都瞒着你。”

他抱着中原中也,手顺着对方的脊背往下抚摸,仿佛在安抚什么小动物。

“……”中原中也瞪着他,半晌扭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好了,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谈。”太宰治把他带到卧房,让中原中也坐到床上,而自己蹲到他面前,“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中也看起来不开心。”

中原中也皱眉:“你不是都知道了?问我干嘛?”

医生伸手摸他的脸,然后是颈侧,声音很温和:“我想听中也说。”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什么都瞒着我。”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他看着对方鸢色的眸子,初见时那双眼睛里是把他当成什么新玩具似的饶有兴致,让人心里下意识防备起来。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太宰治看向他时总含着几分光亮,看着就让人安心。

“以后不瞒着你了。”太宰治仰头看他,“可以告诉我吗?”


说实话,中原中也其实并不太想提。

好像自遇见太宰治那天起,他的过去在一点一点土崩瓦解,直到今天,过往七年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他基于X-V的信仰是笑话,他追随X的步伐是笑话,他对身边的朋友的信任也像个笑话。

在得知X的行为之后,他一头热地像个傻子一样,想要推翻X-V的现行制度,去为仍存在于组织里的朋友寻得一个好的结局。他想好了杀掉X组织重建后让哪些人来领导,想好了让他们以后怎么生活,他为此殚精竭虑,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

——但是实际上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


中原中也闭眼,他发现了朋友的背叛时,不是没问过他们为什么。那时那些原本关系很好的人,露出的恶意饶是现在想起都有些心惊。

似乎还能听到他们在耳边说的话。


“中原先生,您不觉得您很可笑吗?您一厢情愿地想要改变组织现状,可是您一开始有没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大家都是杀手,谁比谁高贵?中原,你不会以为因为你强你就是我们的领导了吧?”

“比起X,你更该死。”

“我就喜欢这样的X-V,我不喜欢你来领导。”

“你说你推翻X之后会退出……怎么可能?你问问看谁会相信?谁会相信一个自私自利的杀手去杀掉组织的领导,是为了给他人创造便利?”

……


褚发青年再睁开眼,发现太宰治还是方才的姿势。他握着自己的手,蹲在自己的面前,是一个主动露出弱势的姿态。

可能正是因为那些朋友的恶意太过分明,以致于他面对太宰治私自的自杀行径时,冷静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因为他可以感受到来自于对方的、毫不掩饰地想要跟他殉情的决心。

哪怕方才他毫不留情地骂了对方一顿,他其实并不是不触动的。


“你很想知道吗?”中原中也问,“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想要了解你,这个理由够吗?”太宰治亲了亲他的指尖。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会,突然发力直接把太宰治扑到在了地上,医生的肩胛骨被地板硌得生疼,但还是牢牢地抱住了他。

杀手的手拽着他的领口,说得毫不客气:“既然你承认了,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想死也只能由我来杀。”

“嗯。”太宰治微笑着看他,神色纵容。


“然后,我也喜欢你。”说到这里时,中原中也极力做出了一副冰冷而锋利的样子,心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加快。

闻言太宰治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问:“还有吗?”

“还有……”中原中也慢慢地趴到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颈窝,“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







7.

下了一整天的暴雨,路面上都积着一层水。现下雨势渐小,落在车身上时留下的声音也很轻。

太宰治开着车,中原中也躺在副驾上。


昨天晚上中原中也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很多,说到他的过去、他和X的相遇、和那些朋友的回忆……太宰治知道本性强大的杀手并不需要自己的开解,便只是默默听着,并给予回应。

大概是精神和生理上的疲惫都到达极限,恋人说着说着便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看着对方的睡颜,太宰治把方才听到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发现:从中原中也受伤遇到自己起,他的工作、他的信仰、他的同伴……过往的一切都被推翻,饶是这位杀手向来强大,也不该是这么个磋磨法。

太宰治想,得带着中原中也换个环境。

于是他简单吃了点东西安抚一下胃部,便把中原中也塞进车里,发动了车子。


行到半路,雨听了下来,周遭一时静得可怕。太宰治想了想,把音量调低,打开车载音响。

然后他在杀手被声音惊动时捏了捏对方的耳朵:“睡吧,没事,我在这里。”




中原中也是被太宰治推醒的。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发现车正行驶在一段公路上,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周遭鲜有人烟。

“怎么在车里?”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这哪?”

没想到太宰治给了个完全不靠谱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你搞什么?”中原中也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天蒙蒙亮,可以看到曦光从地平线上露出,暗蓝的天际里出现了一抹火红。


“带中也出来转转而已。”

太宰治把车开到一个视角良好的地方停下,打开了车窗。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着被洗刷过的泥土味道。现下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中原中也裹了裹身上的毯子,眼也不眨地盯着远方正在缓缓往上挪的太阳。


太宰治问他:“中也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中原中也说,“既然X-V的上层已经整个坏了,那就只有把它毁掉了,我不可能允许这样害人的组织继续存活于世。”

“要我帮你吗?”

“帮我?”大概是因为已经说开了,中原中也没再拒绝他介入自己的生活,只是说,“你搞清楚,这次是要跟整个组织做对了,会很麻烦。”

太宰治佯装无奈地耸了耸肩:“反正从捡到中也的那天起,我就注定摆脱不了麻烦了。”


红色的阳光一点点地露出了橙色,天空里的深蓝褪色为浅蓝。

车载音响仍播放着音乐,一首完毕,切换到了下一首。


We stand here today, together as one.①


“中也,你以前问我为什么救你。”太宰治敲了敲方向盘,“其实我只说了一半的原因。”

这下中原中也扭头看他:“还有什么?”


You brighten my days just like the sun.


“我说中也伤得很重。”太宰治说,“我的意思是,正常人受到你那个程度的伤,是很难支撑住自己在大雨天一直走到我的诊所的。这不仅需要意志力,还需要无与伦比的求生欲。”


When everything around is like stormy weather,


“你知道我很多时候都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活,所以我当时想啊,既然中也这么想活,或许你能告诉我这个答案也说不定。”太宰治弯起眼,“所以我把中也带到了我家,让你跟我住一起,因为我对中也——真的很好奇。”


We always survive cause were in this together.


“行吧,搞半天是搞人类观察来了。”中原中也似笑非笑,“你还玩得挺花。”

“我看着中也遭遇变故,因为信息差只能借住在陌生人家;看着中也得知了X的真实,却又认真地想要X-V能够变得更好;即使你发现你的同伴都已经不可信任,你还是选择了回到我的身边。”太宰治鸢色的眸子注视着他,“我看着中也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不管遭遇多少次背叛,都不会放弃相信别人,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于是我发现,在我还没搞懂中也为什么而活的时候,我自己竟然也有了那么一点活下去的愿望。”


Whoever said that we could never hold on,

Doesn't know I found my star.

(Baby you are my star)


褚发的青年看着他,身后的太阳逐渐盛放,让他的轮廓被勾勒起一层金边,阴影里的面庞中,眸中的蓝色仿佛比太阳还要耀眼。

“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中原中也笑了,“不过恭喜你啊,太宰。”


And now I'm happy I stood up for so long.


这时太宰治指了指他的身后。

中原中也重新扭过头去。


断断续续下了三个月的雨,期间不是雨天就是阴天,这还是首次放晴。

他看到方才还微弱的太阳此时已经升到了半空,极盛的光芒照亮了大地,绿色的草坪映照出盈盈的绿色,被洗过的天空澄澈得不剩下半朵云。

空气里是雨后的芬芳,中原中也把车窗开到最大,胳膊搭在上面。


昨日,面对昔日同伴的围剿,他销毁了自己在X-V的一切痕迹、把过去的办公室休憩点全部炸毁、离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时,他没有回头。

他想,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失去了很多,本应是人生低谷的时刻,但因为身边始终有人陪伴,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拥有一切。


“中也,雨季结束了。”

“啊。”中原中也应了一声,“太阳出来了。”


Baby this is where our story starts——


中原中也看着远方的太阳,十分笃定地想——

这会是一切美好的开端。







FIN.

①:歌词均出自Darin Zanyar《Can’t Stop Love》


这篇构思时最初想写的是这么一个场景:中也在历经了人生的低谷后,和太宰一起坐在车上,看着远方的日出听着歌。分明最近经历的一切都很糟糕,但他却分外确定,未来会变得更好。

主旨大概是不管经历什么,不要放弃希望。

而在写的过程中因为写小情侣谈恋爱,这部分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你

也希望大家遇到困难时都可以再坚持一下,天气总会放晴的,或许会遇到自己的太阳,或许自己会成为太阳。只要熬过了雨下得最大的那段时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初恋战线

姓名:喵娃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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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稿: @Foxy右敷敷(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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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证/cp特典/设计/宣图:原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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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CP是真的

差不多就是宰和中偷情被下属看到了,然后宰的占有欲很强,“这是我的东西啊~”腹黑宰

给我过审,给我过审,这个kiss你们必须都看到,过审过审

看不懂的可以在评论区问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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