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l叶】摆摊高手
小吃街之神叶修(?
R中门口有一条流动小吃街,生意十分火爆,甚至好吃到被学生们称作堕落街。特别是有一个卖冰粉的摊子,自制的冰粉口味繁多、冰润爽滑,小小的摊位被布置的干净又美观。很受高中生们欢迎。
当然,这个摊子受欢迎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那就是它的老板是一位名叫叶修的男人。
这位清秀随和的摊主人美嘴甜,看着年轻,每天笑盈盈的束着个粉色的小围裙,谁来了都能推销一句自家的冰粉;干起活来也是一点不拖泥带水,那一双纤长精致的手娴熟灵巧地舀粉打包。
叶修的摊子有不少回头客,甚至有一定数量的高中生每天都会来他的摊子上光顾他的生意,“顺便”和他聊几句。学生们之间甚至有一个叶修出摊的小群,每天催着叶修赶紧...
小吃街之神叶修(?
R中门口有一条流动小吃街,生意十分火爆,甚至好吃到被学生们称作堕落街。特别是有一个卖冰粉的摊子,自制的冰粉口味繁多、冰润爽滑,小小的摊位被布置的干净又美观。很受高中生们欢迎。
当然,这个摊子受欢迎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那就是它的老板是一位名叫叶修的男人。
这位清秀随和的摊主人美嘴甜,看着年轻,每天笑盈盈的束着个粉色的小围裙,谁来了都能推销一句自家的冰粉;干起活来也是一点不拖泥带水,那一双纤长精致的手娴熟灵巧地舀粉打包。
叶修的摊子有不少回头客,甚至有一定数量的高中生每天都会来他的摊子上光顾他的生意,“顺便”和他聊几句。学生们之间甚至有一个叶修出摊的小群,每天催着叶修赶紧出摊,又或者点单让他偷偷送到学校里。
此外,品味有些恶俗的高中生们还给叶修起了个带点泥塑意味的名字——冰粉西施。
这一天早上,黄少天赶急赶忙地蹬着单车闯过一个红绿灯,然后在一个路口把车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装作自己只是路过的样子在原地等待起来。
没过半分钟,不远处叶修推着摊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哎老叶!好巧啊最近老是遇见你,我来帮你推吧!”黄少天赶紧朝叶修挥了挥手,把自己的车扔到一边,凑到了叶修身边帮他推起车来。
“黄少天?这么巧又是你啊。”叶修的车正好被卡在路沿上,黄少天熟练地和他一起把车抬起来架到路面上。
黄少天心里嘟囔,什么巧不巧,他每天早上上学都故意掐着表来蹲叶修出摊,就为了装偶遇帮对方推车来增加一点相处时间。
他默默感受着一旁紧挨着他一起推车的叶修的温度,视线落在对方推车而卷起衣袖的一小段白皙的手臂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想吃叶修做的冰粉。
“怎么样啊老叶,有本少帮忙是不是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放学的时候记得请我吃一份冰粉哈!”
“好嘞,给你留你最爱的秋葵口味。”叶修懒洋洋地回复。
“滚啊!!!叶修你不要恩将仇报!”黄少天又炸毛了。
黄少天帮叶修把车推到指定位置后,纯情的高中生朝着心上人邀完功后便匆匆离去了。直到半分钟后,正在摆摊的叶修又看见了对方正一边喊着我车呢一边狂奔过马路的身影,他不禁叹了口气。
最近天已经逐渐热起来了,叶修忙的起了一身薄汗;没一会儿他后颈一凉,他瞬间像只被冰到的猫一样吓得弓起了身子,身后人看他这样子轻笑了出来。
“文州啊,你吓死我了,这什么东西啊。”叶修无语地摸了摸后颈被贴上的东西,转头看向那个温文尔雅的高中生。
“是退烧贴。”喻文州微笑着看着他,“因为你看起来很热。”
“这种东西都有啊,小喻同学也是够体贴的,谢了啊。”叶修夸了他一句,喻文州眼睛眯的更温柔了,趁着叶修背过去卖粉的功夫,又仔细摸了摸对方纤细的后颈,假装只是在帮对方贴的更严实一点——但其实脸都要贴到叶修脖子上来了。
“你要迟到了。”一旁路过的高中生王杰希一边从叶修手中接过预定好的冰粉,一边冷冷地对着喻文州说道。
他也是叶修摊子的常客,点单的口味极其古怪又富有创新性,但好在叶修什么口味都做的出来,就连这个人都让他十分满意。
——除了这个人实在是太招蜂引蝶了之外。
王杰希打开手机里那个没有摊主本人的、名叫“求冰粉西施今天也出摊”的小群,里面果然有不少消息跳出来。
海无量:我靠,你们不觉得最近新出的那个椰奶口味很像内啥吗?
百花缭乱:?什么啊,方锐你大早上说什么谜语
海无量:哎呀,就是内啥!
一枪穿云:我懂
海无量:对吧!!我就知道不只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冰粉尝起来像老叶的奈至
百花缭乱:[绿色青蛙五个字]
石不转:是有这种感觉,奶味要比普通的牛奶浓。
风城烟雨:你的意思是叶修用自己的奶做冰粉的几率很低,但不为零?
沐雨橙风:我截图了
海无量:沐姐姐对不起我错了不要发给叶修我求你了
王杰希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没点新的口味。他又联想到叶修低头俯身后从围裙里透出来的光景,还是一样的白,但好像确实红红肿肿的。
夜雨声烦:我去你们几个变不变态啊!!!一天天思想都歪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对老叶的性骚扰!爱是克制懂不懂!!
百花缭乱:别装了黄少天我看见你朝摊子那边走过去了
王不留行:可惜零个人告诉你其实你的钱包还丢在马路对面
夜雨声烦:草!
海无量:加油啊黄少天你的背后空无一人
下午临近放学时,叶修正低头忙着,听着越来越近的摩托轰鸣声便知道谁来了。
孙翔把自己的鬼火在叶修的摊前以一个帅气的姿势停好,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黄毛,然后眼神飘忽不定又别扭地朝着他的摊子走来。
叶修看他这幅样子就想笑。这黄毛小子看上去是R中的高中生,其实是隔壁职高的,每天装作顺路放学的样子跑到他摊子上不知道干啥。
问题是孙翔每次买粉都要结结巴巴地挑些刺出来,什么太甜了太软了太白了啊,然后第二天还来买——他的好兄弟唐昊在一旁冷笑说其实比谁都爱吃。
自从叶修发现孙翔是隔壁职高的之后,他有一天便好心提醒对方还是学习最重要,没必要每天专门来他摊上找茬。
结果小男生听完一副心碎的表情,整个人感觉都灰暗了,骑着鬼火黯淡地离开了。
直到晚上叶修收摊时,他又在隔壁的烧烤街遇上了孙翔。对方一边喝酒卖醉一边哭的撕心裂肺,对着一桌的兄弟哭诉着自己的初恋葬于自己的学历。
叶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子失恋了,最近才会经常来他摊子上找茬。
没过几秒孙翔真把自己喝的噶了一样,哐一下倒在桌子上,一群学生看的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叶修把孙翔架在了自己身上,准备送他去医院看看。
临走时叶修还看了眼桌上的酒,眉头一挑——呦,菠萝啤。
孙翔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让其失恋的罪魁祸首,对方的脸第一次贴的他这么近,皮肤感觉嫩嫩的,隐约间还能闻到对方颈脖间的体香。他本就酒精过敏的脸变得更红了,手脚一时都不知道放哪了,手忙脚乱地摸了几把叶修的腰又摸了几把叶修的尾椎部分。叶修不禁闷哼一声,被比自己大一个体格的结实男学生给压的重心不稳,二人双双倒在了一旁的墙上,表演了一个标准的壁咚。
孙翔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了,傻傻地盯着怀里漂亮的老板娘。直到几个医护人员把他们扶起来拉开,孙翔这才抬头一看。
叶修把他送儿科来了。
虽然被心上人挂儿科是男人的耻辱,但孙翔失恋的心瞬间被老板娘的温柔抚慰了,继续每天雷打不动来叶修的摊上吃粉,挑刺的话也少多了,估计是觉得摊主一定也对他有点意思——虽然叶修甚至还不知道孙翔喜欢的到底是谁。
叶修家里还养着个高中生,也就是R中的苏沐橙。他也是为了苏沐橙上学才在R中附近摆摊的。据说叶修以前和苏沐橙他哥是一起干小吃街的,传说中的夫妻档:一个在前面卖铁板豆腐一个在后面卖冰粉,前面的客人被辣个半死后自然而然会去买后面的冰粉——非常没有道德的小情侣一对。
在二人生意逐渐有起色,攒钱能租个固定店面的时候,苏沐秋发生了意外。他在进货时被大货车撞了,自此就只有叶修一个人继续摆摊来养活苏沐橙;中途还经历了被城管追,被流氓找茬等一系列问题,只有苏沐橙知道坚持到现在的叶修有多不容易。
叶修的冰粉在R中的名气一开始也是苏沐橙传开的,都说校花和这位冰粉摊主关系很好,苏沐橙也经常带几份到班上请大家免费尝尝。
这个说法后面又衍生成了校草都爱吃这家的冰粉——因为周泽楷新晋成了摊子上的常客。周泽楷是少数午休回家的人,人又老实好说话,有时便肩负着代购的任务出校到叶修摊上订购一大袋冰粉。
这位长得惊为天人的男高中生把写着口味的小纸条递给叶修后就不说话了,也不玩手机,只是一直盯着老板忙碌的身影发呆。叶修忙的浑身是汗,身体的曲线从白t里透出来,脸上也是白里透红。他好像感受到了对方粘着的视线,回头朝周泽楷微微一笑,说着等一下哈小周,有一点多。天天收到八百封情书都面无表情的校草顿时顶不住了,红着脸飞速把视线移到了一边。
老板娘,可爱。
此时的叶修只是为自己日益增长的生意感到开心,并不知道自己正被几十个高中生暗恋着;他更不知道以后他出摊不仅会遭到城管和流氓的咸猪手,还会被迫品尝高中生们钻石一样硬的那啥。
到那时高中生们便真的能印证一件事——叶修的奶真的和冰粉一个手感。
事情的起因是买了一份冰粉,摸在手里的第一感觉像叶修的乃至(呆)
PS:城管是韩文清,流氓是孙哲平,天天骚扰摆摊小寡妇(
【米耀】狂恋(14)
米耀only
Alpha米xBeta耀
星际+abo+异能背景布设定
以下正文↓↓↓
(14)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不仅仅是他可以逆转局势,更因为是他的凝聚力。
没有足够的武器、没能够发得出的求救,他们在绝望中孤军作战。只有阿尔弗雷德·F.琼斯,在那一场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希望的战役,以己身的魄力凝聚了所有的战士,并领导他们胜利,在这场巨变里。
他是当之不愧的英雄,“埃尔克的太阳”。
——星历3560年《明日报导——名为英雄的他们》节选
多年后,对埃尔克巨变里的阿尔弗雷德的报道这么写着。
试问谁不曾希望成为英雄呢?...
米耀only
Alpha米xBeta耀
星际+abo+异能背景布设定
以下正文↓↓↓
(14)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不仅仅是他可以逆转局势,更因为是他的凝聚力。
没有足够的武器、没能够发得出的求救,他们在绝望中孤军作战。只有阿尔弗雷德·F.琼斯,在那一场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希望的战役,以己身的魄力凝聚了所有的战士,并领导他们胜利,在这场巨变里。
他是当之不愧的英雄,“埃尔克的太阳”。
——星历3560年《明日报导——名为英雄的他们》节选
多年后,对埃尔克巨变里的阿尔弗雷德的报道这么写着。
试问谁不曾希望成为英雄呢?
阿尔弗雷德自小的愿望就是成为英雄,英勇、无畏,所有人的希望,一束光,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是的,阿尔弗雷德为了目标努力了,他分化成Alpha、考进军.校、参与战.斗。阿尔弗雷德想,他没有愧对自己的内心,他是个英雄了。
突如其来的,那次战役后,他被歌颂着、赞美着。一夜间,所有人都在呼唤他的名字,埃尔克将军笛捷尔甚至亲手表彰他,他成为了一名英雄,世人皆知的英雄,冠以“埃尔克太阳”之称。
他儿时的梦,吹起的彩虹泡泡般,他触手可及,甚至已抓在手心,梦幻的、不可思议的,此刻却又确确实实的、真真切切的。作为证明,他更努力训练、增强自己的异能,救更多的人。
而就像梦终会醒,泡泡终将爆裂,阿尔弗雷德发现了自己不过是“人造英雄”,一场阴谋,由上层一手打造,用信息、宣传包装的英雄。
他是实力强劲(自己也疯狂训练),但是他的一切都是被吹捧起来的,是假的。
是的,是假的,阿尔弗雷德这么想着。
在血与硝烟味中,阿尔弗雷德站在已是废墟的教学楼的石块上,举起手中的旗帜喊到,“各位战士们!此刻我们面临着最严峻的时刻,我们没有足够的战甲、请求支援的通讯也被切断了,而现在,数百万的虫族大.军正在虎视眈眈,正向着埃尔克边境进发。”
“是的,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直白的说,我们毫无胜算。但是——!”阿尔弗雷德举高了手中美丽的旗帜,那面蕴含着美丽希望、无尽梦想、许多人真诚之爱的旗帜,嘶声呐喊道,“我们的身后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爱人,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祖国!”
“你会放弃埃尔克边境线,让后方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死于屠.刀之下,甚至我们的后代一辈子为奴为婢。你们愿意吗?”语言与共情是有感染力的,阿尔弗雷德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不愿意!”
在那日暴走晕倒后的梦里,在早上的“安吉拉”广场,王耀的话惊醒了他。王耀说——不管别人怎么想,少年时期救了我的你就已经是我的英雄了。
——英雄,是的,只要有那么一个人相信他是英雄,只要他愿意继续为了自己目标前进,真的假的又怎么样呢?
废墟之上,阿尔弗雷德闪耀着属于他独一无二的光芒。“所以,为了军.人的荣耀,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的至亲至爱!勇敢的你们啊,埃尔克此刻需要我们站出来!”
“谁愿意和我一起上战场!谁愿意和我一起保家卫国!谁愿意成为英雄!!!”
是了,阿尔弗雷德想,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每个人都是英雄。
废墟之下,无数只手举起来,无数的英雄站了起来。
一场力量悬殊的保.卫.战,阿尔弗雷德坐在机甲里头,对面的虫族来势汹汹,即便每个战士都能以一敌百,他们的防卫也越发吃力。
这时,数百台旧机甲闪耀着美丽的光芒撞飞了对面的虫族战机,是他们的同伴。
“听到了么?这里是埃尔克指挥中心。”通讯器沙沙几声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王耀的声音,“请各位战士们坚持住,政.府已收到求救通讯,并回应以最快的速度增派支援。半小时,支援部队就会来了,请坚持住!”
随着又一声沙沙声,耳机里的通讯关闭了,但每个人内心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熊熊大火,越发精神亢奋。
属于阿尔弗雷德机甲的频道里,王耀的声音柔柔的,他低声,像在阿尔弗雷德耳畔缱绻的耳语,“阿尔,我等着你回来。”
不等阿尔弗雷德回答便断了通讯,阿尔弗雷德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只黑发小猫咪羞怯的面庞,捂着脸颊耳廓发红。他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随后定下心神,抓着一直拽在掌心的红色发圈落下一吻,推动加速器进入混乱的战局。
胜利必将属于正义一方。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艾伦和弗朗西斯拦下并制服了叛.军和内.贼,援军部队也在半小时内抵达战场,前线也传来即将胜利的消息。
王耀在临时搭起白色帐篷里救治伤员,他们得到了很好的护理。
大量的伤者即便有其他治愈系异能着一同护理,庞大的工作量还是挤压了王耀的异能,疲乏感让他脑袋发涨。这时,艾伦掀开门口的白布大步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弗朗西斯,两人一身狼狈但表情却很严肃。还是弗朗西斯先开口的,他斟酌了几下,“耀,你先深呼吸,对,再吸,然后吐气。”他蹲下身,确保随时都能注意到王耀的情绪,“战争结束了,我们胜利了。但……小阿尔他受重伤了,生命垂危,已经止血处理了,现在部队正紧急送来救治。”
胜利在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松懈的时候一台敌机开启了自.爆模式向他们冲了过来。阿尔弗雷德率先反应过来,加速推着敌机冲向远方,来不及折返被爆炸的余波撞到头破血流。
王耀脑袋“碰——”的一声像炸开了开水壶,思绪纷纷乱乱,表情却越发平静,他站了起来,问弗朗西斯现在人在哪?带他去。
走在路上,神识却越发飘向远方。
起初,王耀对于和阿尔弗雷德匹配很高兴,自己被他救过,阿尔弗雷德是他的英雄,从孩童到青少年直到现在,王耀一直在追着他的脚步。
相遇后,不知为何被讨厌了,王耀那无疾而终的暗恋就如此告别。阿尔弗雷德的态度实属伤人心,王耀想,再忍忍吧,时间一过,他就申请调离。
糟糕的,无法抑制的,王耀在每一日的相处越认识阿尔弗雷德越发被他吸引。
病床上阿尔弗雷德耀眼的金发都暗淡了下来,失血过多,他的口唇和面色苍白得吓人。王耀从没看过阿尔弗雷德这幅模样,他总是意气风发,闪亮耀眼。
王耀沉默着蹲在阿尔弗雷前方伸出双手,暖阳般治愈异能覆盖上男人的身躯。伤口愈合,体温回暖,面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王耀却皱起了眉。
“不行,阿尔现在状态不对劲,他的精神不稳定,我需要进入他的精神世界。”王耀行动迅速,他俯下.身撑在阿尔弗雷德身上,将额头贴着对方额头。
王耀完全要进入阿尔弗雷德的精神世界。
陷入昏厥的患者,身体机能自发竖起屏障屏蔽一切外来侵.入,即便那是和自己最为契合的契约者。
王耀忍着疼痛与抗击建立起精神连接桥梁。
理智劝告他这个行为过于危险,一个不慎,精神也会被摧垮,这是连最亲密的肉.灵合一的契约者也无法绝对的挑战,但情感让他无法反手。
我就是想救他,王耀心想,阿尔弗雷德快死了,我有这个能力,我要救他!
试问谁不想成为像“埃尔克的太阳”——阿尔弗雷德一样的英雄呢?
王耀渴望成为这样的人,从小他就有个英雄梦,但是他只是个beta,即便再怎么努力,他的天赋摆在那里,他连进入军.校的基本体力值也无法达标。天无绝人之路,好在王耀的精神值不错,他能够成为“安抚者”。
既然无法成为大家的英雄,那他就成为英雄的英雄,他要去守护阿尔弗雷德。
那么,这是值得的,王耀是这么想的。
建立了精神纽带已经让王耀冷汗淋漓了,大粒大粒的汗珠从他脸上落下,打在阿尔弗雷德的脸颊,混着血水淌到地上。王耀进入阿尔弗雷德密闭的世界,来到那道门前,以缓慢而不容拒绝的气势打开了那拒绝了一切的“门”。
王耀进入阿尔弗雷德世界,那是一个黑与白最纯粹安静的世界。在一片光明中,白色的风白色的树白色墙,白色的纸屑像自由鸽停滞半空中。只有那个男孩一半踏在光明中一半踏在黑暗中,漆黑的墨水般的流动的黑,追着男孩。
唯一蕴含了色彩的王耀降临到这个世界,王耀缓缓伸出手,在灰色的雕塑般男孩的目光中破开那坚硬的壳去拥抱了他,让他染上自己的色彩。
抽离身体的琉璃色记忆胶带,王耀在胶带中认识了孩童天真无邪充满正义感的小阿尔到成年后用笑容、因为过去而害怕感情少年阿尔弗雷德和训练武.装自己的“埃尔克太阳”。
啊,原来如此。他是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在害怕着在无助着在迷茫着。
“来吧,相信我。别怕,来拥抱我,来拥抱这个世界。”
王耀拉他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在穿过风的桥廊,他们相拥着掉进花海中。柔软的花瓣、迷人的芬芳,被美丽与梦幻包围。
王耀将自己的童年快乐、被拯救的憧憬、分化后的迷茫,和对他有同样情感的记忆,轻轻的捧在阿尔弗雷德眼前。
王耀一点一点的和阿尔弗雷德融为一体,分享呼吸、感受体温,共换记忆,毫无保留。王耀将自己的喜悦、快乐、爱意分享给阿尔弗雷德,也拥抱了他的忐忑、无助、害怕与寂寞。
又可怜又可爱的阿尔弗雷德。
王耀用温暖、鲜花与爱用以填充他的英雄。
“别怕,醒来吧,阿尔。”王耀微微喘.气,抚去阿尔弗雷德脸颊的污渍。
他的英雄睁开了那双迷人的蓝眼。
—TBC—
下一章就完结!
【No.282 沙奈朵】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pm全图鉴论坛体企划,原作者@幸运咒
-匿名专区-
主题: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1L 磷火(楼主):
与其说是我不能谅解木子不如说木子不能原谅自己
我想要领养爷爷的宝可梦,即使有这层亲属关系,许可也迟迟没办法下来,其实也许我是应该放弃的
但我不想让木子觉得“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们决定抛弃它”……我也好父亲也好和它不熟悉的母亲也好,我们都没有这种打算
只为了这种理由会显得不够有诚意吗,但还能怎么办
治疗师也很为难……唉
2L 磷火(楼主):
颠三倒四的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木子也没办法放归野外,虽然没有再暴走过,但也一直没能在救助站的评估中给出......
pm全图鉴论坛体企划,原作者@幸运咒
-匿名专区-
主题: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1L 磷火(楼主):
与其说是我不能谅解木子不如说木子不能原谅自己
我想要领养爷爷的宝可梦,即使有这层亲属关系,许可也迟迟没办法下来,其实也许我是应该放弃的
但我不想让木子觉得“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们决定抛弃它”……我也好父亲也好和它不熟悉的母亲也好,我们都没有这种打算
只为了这种理由会显得不够有诚意吗,但还能怎么办
治疗师也很为难……唉
2L 磷火(楼主):
颠三倒四的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木子也没办法放归野外,虽然没有再暴走过,但也一直没能在救助站的评估中给出一个安稳的数值
3L:
这树洞还是求助啊
4L:
呃,木子是宝可梦……?
5L 磷火(楼主):
回复3L:算是树洞吧
不过发在论坛里肯定会有人看到,如果有人能帮忙出出主意我也很感激
6L:
确实颠三倒四
7L 磷火(楼主):
木子是我爷爷的宝可梦
现在我的爷爷去世了,所以也可以认为是没有训练家的宝可梦
8L:
搬个凳子
9L:
为什么现在写手贴都喜欢搞连载啊……
你搞连载也得把吸引眼球的设定先抛出来吧,还是说非得等人问?那我来:木子是什么宝可梦?为什么爷爷的宝可梦要“领养”?治疗师和救助站的评估是怎么回事?需要原谅的是什么事?
10L:
也不用这么快判定写手贴
11L:
回复5L:笑死,婆婆妈妈又在这里明示哦
那就把具体情况说出来让大家七嘴八舌一下啦
12L:
先说木子是什么宝可梦,盆才怪树才怪之类的?
13L:
为什么这么植物感的名字要提名岩石属性
14L:
……感觉?
15L 磷火(楼主):
回复9L:谢谢你帮我整理思路,不过我没有编故事的才能
我是真的感到束手无策才来发帖
让我一点点的回复,就像我说过的,木子是我爷爷的宝可梦,我爷爷常年一个人住在山里种植树果、打理果园,因此木子和其他的家人其实不太熟悉,这或许也是一个问题
跑题了,木子是一只沙奈朵,从拉鲁拉斯时期开始就和我爷爷一起生活
16L 磷火(楼主):
为什么需要“领养”
因为我的爷爷去世了、因为它和我们不太熟悉……这都算是原因
不过最主要的是,它是引发了事件的宝可梦,因为曾经精神力量失控暴走而受到保护和监管,没有办法回归野外,也没有办法和别人一起生活
但我想要照顾它
关于它所引发的事件,我要想想怎么说比较好
17L 浸水:
?啊?
为什么木子是沙奈朵……薄雾场地?
18L:
精神力量暴走的沙奈朵……总觉得沙奈朵是比较稳定的宝可梦啊
19L:
回复17L:为什么薄雾场地……那要技能学习机才能学啊
20L:
仔细一看除了“木子是沙奈朵”之外没有任何新的有效信息……
21L 浸水:
回复19L:薄雾场地→地面上的宝可梦免疫异常状态
木子果→可以解除一切异常状态
22L:
妈的对战佬思维…………
23L:
啊?哦!
24L:
所以那不是要后期教授的技能吗
25L 磷火(楼主):
啊,倒不是那样复杂的理由
据说是因为拉鲁拉斯的脑袋看起来像木子果
毕竟我爷爷很喜欢树果
26L:
………………
27L:
……啊?哦!
28L:
你这么一说吧……
29L 浸水:
为啥啊?!??
30L:
也不是不行
31L:
虽然这个思路是有点那个但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
所以为什么对战佬还在这里“为啥啊?!??”,我还想问你那个思路是怎么回事……
32L:
对战佬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感性啊感性!!!
33L 磷火(楼主):
在木子进化成沙奈朵的时候爷爷还说感觉“绿蕉香”这个名字更合适,结果被发脾气了
34L:
其实是拉鲁拉斯的话还挺可爱的
沙奈朵就有点……也还行吧
35L:
你爷爷这
是会发脾气吧!!
36L:
草
37L:
等下等下楼主,你这个故事难道不是充满了犹豫纠结和沉重要素的故事吗,为什么气氛开始变欢乐了
38L:
还好没叫绿蕉香
否则我会以为是只热带龙,而且很合适
39L:
。木子……还行,嗯,木子挺好的
40L 浸水:
回复32L:所以我欠缺的是感性吗?
41L:
回复37L:是哦,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42L:
能不能回归主题
仔细讲讲精神暴走的事
43L:
嗯……
不过要说沙奈朵的暴走,基本就是那么回事吧……
不过是那么回事的话,这位木子竟然还活着哦……
44L:
嗯?
45L:
是哦,虽然不是没有救下来的案例
46L:
没那么严重吧
现代又没有什么风铃城事件
47L:
那又是啥
48L:
嗯?等下,你爷爷去世了,沙奈朵没办法原谅自己,暴走……啊…………这是有关的对吧
49L:
风铃城啊,比较少见的明明有在保护古建筑但市中心却全是新楼的城市
因为市中心或者说城中心的建筑全毁,辐射范围很广,被波及到的地方全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50L:
啊………………我开始翻新闻了
不过就像上面说的,沙奈朵还在的话应该不是很严重的事件咯
51L:
编太严重的结果发现和已知事件都对不上难道不尴尬吗
52L:
就是说不用默认编故事吧
53L:
我觉得这个名字的故事反正不像编的……
54L:
回复49L:所以到底什么事啊
55L 浸水:
风铃城事件好像是721年前的事?当时的风铃城陷入内乱,在预见城主即将遭遇无法回避的暗杀的时候,身为城主搭档的沙奈朵用尽全力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制造了黑洞,但很遗憾的是,这份力量并不是技能……并不可控,因此实质上进入了暴走的状态,以城主的房间为中心,城内的众多建筑和居民都被卷入了黑洞当中,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城市中心只剩下一片荒芜,当然城主和沙奈朵都不知所踪
总之就是一件惨事
56L:
啊
57L:
《这份力量并不是技能》
58L 浸水:
?我这话有问题吗,这确实不是技能啊
59L:
讲不可控不就好了……总觉得从这句话中听得到对战佬的遗憾
60L:
啊,这不是故事吗……沙奈朵都不知所踪了还能告诉你它预见了城主遭遇暗杀吗
61L:
托梦吧(……)
62L:
这是对历史事件的合理推测
虽然城中心基本都全灭了但那种规模的内乱牵扯到了很多势力,相关记录也有不少留下来的,反正就算起因不同,风铃城最终毁于沙奈朵的精神力量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事实
63L: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几年没发生过这种事吧
64L:
不,我知道的类似的事件也没有那么夸张就是了
好像是哪里来着……具体过程也不清楚,总之好像是山体滑坡的时候有沙奈朵为了保护自己的训练家拼尽了全力,最后累倒在当场
然后训练家还是被山体掩埋了就是了……
65L:
这个我也听过……
66L:
……不会是楼主爷爷吧
67L:
那个不是累倒的
是因为放任那样下去 ,乱开洞的空间可比山体滑坡危险多了,所以有路过的训练家指挥宝可梦打晕了那只沙奈朵
沙奈朵的训练家就没办法了,真的就一秒那石头就下来了……
68L:
那路过的训练家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啊,这不等于把沙奈朵的训练家害死了吗
69L:
回复66L:不会,就前几年的事,那个很年轻我记得,还远远没到当爷爷的年纪
而且那个训练家是受了重伤,但没死啊
70L:
………………
71L:
……啊?哦!
72L:
风铃城那个事件格外夸张还有一个原因,根据记载那只沙奈朵是能够解放自己的心的强力个体
73L:
还好没死……否则那一生心理阴影了吧,不管对谁来说
虽然在楼主楼里说这个好像不太好
75L:
解放自己的心是什么……少女漫画的设定……?
76L:
等下,脑子里有台词了
77L:
等下,脑子里有动作了
78L 浸水:
所以说这就是我欠缺的感性?
是指能够超级进化的沙奈朵,超级进化后的沙奈朵能力会相对平时的状态有所提升,说是平日克制着的精神力量得以解放也可以
解放自己的心……什么鬼
79L:
说起来楼主人呢
80L:
打字吧
81L:
回复78L: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宝可梦和训练家之间的羁绊使得沙奈朵的心实体化,能够充分释放精神力量
并因此毁了一座城
82L:
对于对战佬来说没有超级石和钥石就无法达成的罗曼算罗曼吗
83L 浸水:
对于我来说本地规则未通过超级进化就等于没有望你知
84L:
…………笑死
85L:
我总觉得这楼的话题不该笑的到底是谁在贡献那种很微妙的笑点啊…………
86L:
为你毁一座城这种浪漫感觉受众不是年纪特别小就是年纪特别大
87L 磷火(楼主):
我在打字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没那么在意你们耍宝,我单纯是在为木子的事烦心
88L:
其实真的很危险啊,先不说沙奈朵的训练家有没有事,黑洞这种东西你觉得是一般人能碰的吗……所以我觉得路过训练家打倒沙奈朵挺合理的,不如说我想知道怎么做到的
都那样了碰不到吧
89L 磷火(楼主):
或许还是应该从我的爷爷说起
我的爷爷真的很爱种树果,甚至在附近被人叫做树果爷爷
其实他年纪很大了,但身体一直很健康,甚至连感冒都很少有,所以家里人也能放心让他在奶奶去世之后,一个人留在山里的树果园
但毕竟是老人,又是一个人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因此我的父母还是劝说爷爷随身携带着紧急报警装置,就是怕有什么万一
然后在三年前的那一天,爷爷按响了紧急报警装置,因此附近的救护车紧急出动了,在路上他们也通知了我们这些亲属,我也给爷爷打了电话,但怎么都没办法接通
不是没人接听或者占线,而是“没有信号”,明明是固定电话
很快,救护车又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们的车没有办法接近,因为滨波山(树果园所在地)周边被紧急救援队封锁了
当时我真的很害怕,也有点生气
是滨波山里出了什么事吗?和我爷爷有关吗?为什么要拦住救护车?因为我本来就在本地旅行,赶过去也不是很麻烦,因此我决定自己去一趟,结果在半空中,我乘坐的飞翔出租车也被救援队的人拦下了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滨波山内部出现了“空间异常”
最先发现的是路过的巡护员,在巡视途中,他的山地摩托有一半被卷入了黑洞,因此摔得很惨,不过,也还好只有摩托的一半
因为那一半的摩托车恐怕都变成了残渣,而且之后再也没有人再见过那些残渣
就是这样危险的状况。尽管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居住,但仍无法确认是否有其他人遭遇了黑洞,甚至绝对有野生的宝可梦被无故卷入,为了减轻受害,只能将附近封锁。被如此告知、勉强冷静下来的我也理解了这一点,并且联想到曾经我从学校里得到的知识:沙奈朵这种宝可梦,如果预见了训练家的危险,就会拼尽全力乃至自己的姓名来守护自己的训练家,在这种情况下,甚至会扭曲空间、制造出危险的黑洞
虽然滨波山附近也有居住着一些超能力属性的宝可梦,但有能力引发这种现象的却很少见,不如说,在登记范围内只有我爷爷家里的木子,也就是说,大概率是木子引发了这一切……后来也证明,确实是木子用它的精神力量制造了黑洞
我只是个普通的训练家,也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多亏了救援队的人找来外援,在木子的生命力耗尽之前想办法将它打晕,才结束了这一切
但我的爷爷就那样去世了。是突发的急病,就因为是这样的急病,我的爷爷甚至没办法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只能寄希望于报警装置,但是报警装置叫来了救护车,却被拦下了
说完全没有对此产生心结也是骗人的。不过,在那之后我强行拜托了负责治疗木子的救助站,强硬地要他们那里的梦梦蚀给我看了木子的梦境,我才知道,在木子的预知里,我的爷爷上了救护车之后,就没有能够活着下来
前面也说过了,我的爷爷一直身体都很健康,甚至连感冒都很少有
我的爷爷在和木子一起生活后就没有去过医院,更不用说救护车了,在它的心里大概并没有相关的概念
如果是宝可梦中心,它至少还有点了解那是怎样的地方把……但总之,在木子的视角里,或许“乘上救护车”这件事就是让爷爷去世的契机,因此它才那样拼命
当然,我也不清楚木子究竟是因为爷爷就像它的预知中那样倒下而受到冲击才精神暴走的,还是因为想要拦住在它眼里会带来死亡的救护车才制造黑洞的,无论如何,结果是这样,就像上面有人说的,这并不是一份可以控制的力量
我在了解到木子的心情之后,也没办法责怪它
但沙奈朵是在精神方面很敏感的宝可梦,它早已从周遭的人那里得知,在人类视角中,这件事看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因此它“明白了是自己的错”,也因此才会不断地做噩梦,它的状态一直没办法稳定下来。即使它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精神力量,但就像之前所说的,它始终没办法通过救助站的评估,因此无法野放、无法被领养,只能一直接受着监管和保护
但是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应该怎么说呢,木子并没有恶意,它只是想保护我的爷爷,只是失败了
但即使没有这份“失败”,我的爷爷或许也会在救护车上离去
时间没办法倒流
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我很想念爷爷,也很想念虽然不太理解园艺、但一直紧跟着爷爷帮忙的木子
这几年,木子的治疗师和我也想过很多办法,邀请木子一起参加对战练习、一起在救助站的后院野餐……木子并不会不配合我,但看上去也并不开心
在它还是拉鲁拉斯的时候,我的身高也没有比它高出多少,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它是和我争夺爷爷注意力的劲敌,经常对它恶作剧(虽然结果是我自作自受),或许也是因此,在它那里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吧
但即使不是我也好,是别人也好,如果有谁能让木子从噩梦中解放出来,如果能带给它新的生活……是这样也可以,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90L:
是哦,我查了查资料还蛮吓人的……能干涉空间的宝可梦很少吧,或者说少有的“那种宝可梦”也不是一般能接触到的
91L:
啊,好长
92L 浸水:
回复88L:是潜灵奇袭啊,在暗影潜袭状态下的宝可梦身处异空间,并且可以自己选择跳跃的落点,这是目前所知的最优解
不过说来轻巧,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般来讲潜灵奇袭只要在对战场地的范围内生效就可以,不会特意锻炼异空间潜行的距离,要进行远距离移动的话要不断精确地挑选安全的落点、逃开空间扭曲的地方,并且要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打晕那只正处于失控和透支状态的沙奈朵……只能说路过的那位训练家不是宝可梦特别优秀就是运气特别好
93L:
等下滨波山
我知道
94L:
………………
楼主你是树果爷爷的孙子啊
95L:
呃啊………………
96L 浸水:
还真是滨波山事件……
97L:
回复92L:等会,瞬间移动的话不行吗,不如说你没说我真想不到潜灵奇袭这招
98L:
快速看完了
超纲了,这题我不会啊
99L:
什么,树果爷爷原来是这样去世的……我一直以为那时候滨波山封锁是因为有盗猎团伙活动,树果爷爷被卷进去了,原来不是吗……
101L:
怎么你们都知道
102L:
回复96L:对战佬为什么这种地方还要来个早知道啊
103L:
这个……专业人士都没办法的话那真的没办法吧
104L:
好惨……木子…………
105L 浸水:
回复97L:怎么你不看楼主帖子来回我
瞬间移动当然可以,而且对比潜灵奇袭的优势是使用瞬间移动的宝可梦可以带着其他个体一同进行移动,也就是理论上来说甚至可以救出被卷入事件中的训练家和宝可梦
但请注意,是“理论上”
瞬间移动也是需要挑选落点的啊,并且这个选择是在使出瞬间移动的瞬间决定的,而在到达落点的一瞬间,宝可梦也很难做出其他反应,这就是为什么多数训练家会要求能使用瞬间移动的宝可梦将落点设定在自己去过的宝可梦中心:这个地点稳定、安全、在宝可梦的心中通常有着非常具体的形象和坐标
那么在上面提到的这些事件里,当然是在异空间内可以选择出场时机、地点的潜灵奇袭更加安全,至少对于在这种时候出击的宝可梦自身来说是这样
如果有特别擅长精密操控的宝可梦使出瞬间移动,或许能保证自己和“携带物”的平安无事,不过至少换我我不敢赌,使用潜灵奇袭的情况确实也需要一定门槛,但比瞬间移动安全多了
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办法,不怎么通用,我也不太清楚
106L:
回复101L:这位树果爷爷上过旅行区年度导览啊,他那里有不少稀奇的品种,只要简单帮帮忙就能从他那里拿到树果苗,是个很乐于分享的人
之前他去世的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去滨波山附近悼念了,但他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今天楼主说了才知道
107L:
等下,楼主说的也不一定真的吧……
108L:
是哦
109L:
回复105L:长篇大论……不过我大概是懂了
110L:
回复105L:还挺专业
不过其实这种种情况以前最常见的解决方法就是等,封锁,直到那只宝可梦的力量耗尽(大概率也是生命力耗尽)
所以前面才有人惊讶楼主说的木子竟然还活着
111L:
呃啊,有点痛
这样看木子是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了吧,这种宝可梦一般结果都是送到保护区和“伤害源”隔离开,但又因为是这种状态,也怕给保护区的宝可梦带来危险所以只能在救助站滞留了是吧
这真没办法,而且确实不可能让你的领养申请通过,太危险了
112L:
啊……怎么说……虽然好像没人说,这就是木子的错吧(顶锅盖)
而且这大概率有无辜的野生宝可梦卷进去了?
113L:
但就像楼主说的,这又不是出于恶意引发的事件
114L:
我也想说,不认识救护车是什么鬼,沙奈朵这种宝可梦挺聪明的吧,而且能感知人的情绪应该分得清恶意善意
115L:
怎么就成木子的错了,宝可梦失控这种事不就是碰巧了吗
116L: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经过的这个地区救护车长什么样子,我的宝可梦也肯定不知道
117L 浸水:
回复102L:啥玩意儿,去查查这几年沙奈朵精神力失控的事件不就知道了,里面碰巧牵扯到老人的,不常见其实
118L:
回复114L:不是说都没去过医院吗
而且按照楼主的说法,如果沙奈朵的预知中看上去训练家是在被车拉走后去世的,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一点都不奇怪啊,救护车都没能进山,也没办法感知情绪吧
而且不是说也可能单纯受到刺激
119L:
不是,我说,楼主连个证明都没有就都信了
120L:
谁编这种……
121L:
能对上吧
滨波山事件确实没有很多新闻出来,但也是有渠道可以了解的,我们学校宝可梦行为学去年的试卷还出过呢
虽然是打码的
122L:
所以没人有办法是吗
我也没办法
123L:
呃,怎么说,其实木子这种还算好的
有个不方便透露的案例,当事沙奈朵在没能救下自己的训练家之后直接就消失了,当时救援站真的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后推测大概率是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因为这种会瞬间移动的宝可梦跑起来真的不要太容易,一不小心就……嗯,至少木子还没有失去活着的动力是吧
124L:
……………………
125L:
…………………………………………是我想的那样?
126L:
我草
127L:
呃啊
128L 磷火(楼主):
……………………
129L:
但木子对各种活动都没兴趣?不过看了楼主说的我也不建议楼主领养木子,那岂不是会让它一直愧疚下去吗
130L 磷火(楼主):
回复123L:那个,你说的我也听过,救助站为了防止出现类似事故所以有养着一队小果然……
131L 磷火(楼主):
还有,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证明,我也不想证明这种事
不相信的话就关掉吧
132L:
啊
133L:
?
等会
救助站这样合规吗……?这不是拘禁宝可梦?
134L:
这是保护吧
135L:
很多救助站会以宝可梦的安全为首,所以会避免它们自我伤害的
136L:
回复129L:不是,楼主不都知道当时的情况了吗,楼主的家人应该也是吧
沙奈朵能够感知到人类的情绪,明明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没有怪自己了,除非楼主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没办法释怀
137L:
我倒觉得不只是这样,木子一直没办法通过评估的话让它到处乱跑也很危险啊
138L:
你还真别说……
楼主你其实还在意吧
139L:
嗯………………
140L:
我是觉得总说评估评估的,有点不近人情
可能就是因为总是要做评估才会让它紧张,这分明是在提醒它“自己是一只危险的宝可梦”,这个救助站的做法我不太认可
141L 磷火(楼主):
回复136L:我没办法完全否认
虽然我认为我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救助站的人也说其实我或许会给木子带来一些心理压力……并不是说爷爷的事,而是说我一直想要领养它这件事带给它压力
但我确实是……算了
142L:
嗯,这方面的观念之争一直有啦
但我是“要对更多个体负责任”的派别
143L 浸水:
我想了半天
你这应该和救助站商量一下发送养区
144L:
回复141L:救助站说得对
你期待木子能过上新的生活,但对于还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木子来说这是个不可能的要求
145L:
回复143L:你忘了,“没通过评估”
也就是说其实根本不可能领养,也就是因为楼主是相关人士才能参与进去
领养宝可梦这件事,需要对被领养的宝可梦负责,也要对领养人负责
146L 磷火(楼主):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那我应该放弃吗
147L:
唉
148L:
或许你应该放弃领养这件事,但不要放弃木子啊
149L 浸水:
其实只要不是救助站负担不了,一直住在那里也不算坏事,我说真的
然后我建议不要你和你的宝可梦来找它玩闹似的进行对战训练,而是要找专业人士,要赋予它“掌握对战能力”的意义,并且要赋予这只沙奈朵新的责任感
不过我也就是一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加油
150L:
…………
你妈的对战佬
151L 浸水:
回复150L:我就知道有人要说
所以我补上一句,不是对战,是别的也行,能够锻炼宝可梦自身能力的活动都可以,但我不建议楼主你深度参与,那样只会让它把注意力都放到你身上
不是要它投入新的生活吗,旧的东西越少越好咯
………………
228L:
看新闻我就想起这楼
呃,不是吧
229L:
啥啊
230L:
怎么一壶两年陈酿被一铲子撅起来
231L:
我草我也想到这楼
232L:
啥事啊
233L:
…………又出现沙奈朵黑洞事件了?
224L:
看时事区
225L:
懒死你们得了
那个救助站被犯罪分子报复的新闻啦,里面有一段提到了在犯罪分子攻击幼年区的宝可梦时遭到了一只沙奈朵的抵抗,据了解该沙奈朵并非救助站内的宝可梦,而是接受救助站保护的宝可梦,虽然曾经有过失控的经历但在这次反抗中有着十分出色的表现
226L 浸水:
回复233L:没到那种程度,差点
227L:
啊?这能对上吗
228L:
至少地点对上了
离滨波山不远
229L 磷火(楼主):
是木子
我很久没去见它了,看到新闻的时候吓了一跳,很怕它出事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230L:
回复226L:嗯?差点?
231L:
我草
真是啊
232L:
啊?
233L:
回复230L:我也想问这个
新闻没提到啊
234L:
啊,那这么看木子的状态应该好些了?
不过又有点担心,碰到这种事不会又被刺激到了吧……
235L:
确实
不过我真的很难理解这种理直气壮的报复,而且专对受害宝可梦和半民间机构下手,有本事去打警局啊
236L 浸水:
这又不是新闻报道的重点
据我了解有失控的迹象,但控制住了,不控制住不行啊,它周围可都是不堪一击的幼小宝可梦和无能的人类
所以我说责任感很必要,当然,要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学会力量的使用方法也很重要
237L 磷火(楼主):
回复234L:我也有类似的担忧,所以联系过救助站了
他们说木子的情绪有点激动,但并不是坏的方向
我也觉得,这次它至少没有让任何人和宝可梦在它面前受到伤害甚至死亡
它很努力了
238L 磷火(楼主):
……
239L:
回复236L:不是,你怎么这么清楚……?
239L 磷火(楼主):
回复236L:您莫非是复健机构的人吗?
240L:
啥情况
怎么反而对战佬一副知情人士的面孔
241L:
嗯?
242L:
复健?宝可梦复健吗
243L:
啊?啊?
244L 浸水:
回复236L:是也不是
去你们那里救助站做长期联合讲座的不是我,是我兄弟机构的朋友,你们那边太远了,不过这事我是有顺便提一嘴就是了
还好这是“控制力量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过多数情况下会遭遇的也只是这类事情,至于生老病死就没人能够控制了
所以说不能代表现在就“没问题”,但比之前好多了是吧?我觉得至少小果然队伍没有那么必要了
245L:
啊……我没看懂
246L 浸水:
还有,别老是对战佬对战佬的叫,对战是宝可梦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就算不主动发起切磋也总有要面临对战的时候,多少锻炼一下也不是坏事
247L:
好像有道理
但又很唐突
248L:
确实
怎么突然有唐突的设定抛出来
249L:
回复246L:好的对战佬
250L:
回复246L:知道了对战佬
251L 磷火(楼主):
回复244L:谢谢您
您的建议确实起到了作用,我也很感激您的朋友
我听救助站的人提过,也是因为他们的建议,才让木子能和其他宝可梦增加接触的时间,当然,救助站之前也是为了其他宝可梦的安全考虑,这一点我也能理解
训练的事也很感谢,木子以前大概并没有特别学习过控制力量的事,抱歉,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反而是什么都没做的那个
252L:
啊,我倒是懂了
就像是给觉得人生没有意义的人找到一个人生目标,给濒临崩溃的沙奈朵找一个精神支柱,或许就是那些救助站中的宝可梦吧
而且既然沙奈朵制造出自己无法控制的黑洞属于一种透支和失控,那只要掌握好能在暴走之前控制自己精神力量的能力就可以了,至少算上道保险
253L:
啊……那也就是说算是好事?
254L:
这么一说楼主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吧
虽然没能领养
255L:
怎么就解决了
不是说还不能代表“没问题”吗
256L:
有没有问题都是人类自说自话定的啊
257L:
也不能这么说……
不过至少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吧
258L 浸水:
回复251L:你不发帖子我也不会知道滨波山事件幕后的事,也没机会和我的朋友提这种事,因为复健机构和救助站本来职能就有重叠,原本他们也没想过去救助站开展联合讲座
结果而言虽然不好说木子如今是否能够“通过评估”,但至少给更多宝可梦带来了好处,我那个朋友上次还打电话谢我呢
所以发帖有用,网友们,有事多发帖,就这样
259L:
回复256L:还是那句话,帮助一只宝可梦的同时也要对其他更多的生命负责,如果有更多人能理解这句话感觉各种用力过猛的怪奇事件也能减少不少
260L:
别打起来啊
261L:
草
262L:
回复258L:你这结尾升华的……
论坛给你打了多少(不是)
263L:
笑死……
264L 版主:
回复262L:喂,别造谣好吗
——完——
【渊旺】和易
感谢 @临江日月 的约邀请,《落地生蟠》合志内容解禁啦
“你们等着……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监天司内库找鬼修的功法!”
有个屁的鬼,有病就去医院。
李火旺狂奔起来,脸上是癫狂的笑意。头颅在脖颈上摇摇欲坠,被盗窃走死亡后他只余下了生,可怖的生命力将淌着源源不断鲜血的头颅和身体衔合在一起。
“有鬼也行……有鬼也行!季灾我错怪你了!你没骗我!你没骗我!等着……你们都等着!我会……”
李火旺疯狂大笑,冲出白家大院,面容都因为癫狂的喜悦而扭曲。他一路往着监天司的方向去,刚刚跑出村口,一阵白光凭空涌出...
感谢 @临江日月 的约邀请,《落地生蟠》合志内容解禁啦
“你们等着……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监天司内库找鬼修的功法!”
有个屁的鬼,有病就去医院。
李火旺狂奔起来,脸上是癫狂的笑意。头颅在脖颈上摇摇欲坠,被盗窃走死亡后他只余下了生,可怖的生命力将淌着源源不断鲜血的头颅和身体衔合在一起。
“有鬼也行……有鬼也行!季灾我错怪你了!你没骗我!你没骗我!等着……你们都等着!我会……”
李火旺疯狂大笑,冲出白家大院,面容都因为癫狂的喜悦而扭曲。他一路往着监天司的方向去,刚刚跑出村口,一阵白光凭空涌出他的身体。四周安静得不可思议,在这刹那,时间永恒地停滞,李火旺脸上方才那疯狂的笑意抹杀得一干二净,在这时间停留的间隙他毫不犹豫伸手,掐上自己残断的脖颈,将衔接生的头颅从颈项上拔下。
去死吧李火旺。
白光消失之前,自由暂且回到他身体里的这刹那,李火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亡。
“狗娃!来看啊!快来看啊!师父他成仙了!”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其实是被人操控的傀儡?是被人为安排好未来的提线木偶?
你当过“预言家”吗?所谓的一语成谶。
只是一个瞬间,你突然觉得你不会永恒拥有那件物品。在某个平常的日子里,它便毫无预兆地破碎一地。你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想:果然啊,我不会永恒地拥有,就如我之前所想那般。
你做过“预言梦”吗?
只是一个早晨,你惊恐地醒来。你做了噩梦,梦见友人死于非命,大雪盖过他的身体,睫毛上结着一层白霜。你惴惴不安,和友人诉说这件事时,他却只是微笑着安慰你:不必担心,梦都是假的,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小生还年轻,怎么会英年早逝?
这之后的不久,他就在你眼前为你而死。
你责怪命运的残忍,也自责命运分明给过你太多提示——你会给身边人和事物带来不幸。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生命里的所有的意外,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天灾人祸,都有着漫长的铺垫。是作者为了他的故事,为了塑造你的戏剧化人生,而故意埋下的衔接首尾的伏笔。
而作为故事的主人公,这一切,你从来都没有过怀疑吗?
【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是。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李火旺。四周一片寂静,经历过几次登阶,李火旺的五感体验都被无限放大,夏日的虫叫鸟鸣于他而言也是莫大的折磨。可在这里,李火旺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所以,李火旺知道,他还没有复苏。
那他死了吗?
死人也会思考吗?李火旺想,那也太累了。人活着就要不断思考,死了之后也要思考——这也太累了。
他没有死。
他停驻在生与死之间,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魂,有阴曹地府,这该就是人们口中的忘川。
可这世上没有鬼。
珍惜当时当刻的安静吧,他没有彻底醒来,说不了话。不然想到自己方才妄想会有虚无的鬼魂,李火旺又会破口大骂。
等待,是无尽的等待。李火旺不是有耐心的人,可这是自由前的固有程序,他已重复千百遍,在无可奈何后有了耐心。他在等待,等待那个声音的到来。
怦……
微弱的跃动自李火旺胸腔中传达,在这方寸之地,声音震耳欲聋。
怦、怦、怦——
是心跳。
“李火旺?李火旺……李火旺!”
李火旺睁开眼,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讲台上,老师对他怒目而视。
“李火旺,我刚刚在讲什么?”老师气得一扶再扶镜框。他在讲台上声嘶力竭,这倒好,学生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我……”李火旺暂时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他竭力想说出什么,旁边有人在戳他,顺着看过去,是熟悉的一张脸,青梅正小心地对他做着口型。
娜娜……
“李火旺!你说我刚刚在讲什么……杨娜,你不要提醒他!”老师更加火大,他引以为傲的好学生怎么尽帮着这个差生?
“不知道是吧,不知道你就给我站起来听!李火旺啊,你是准高三啊!怎么成天睡觉的……你知不知道……”
都是些老生常谈、言传身教。李火旺看着老师的唾沫子四溅,心想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应该很倒霉。风扇在他头顶拼劲死力转动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丝毫驱散不了暑气,汗水从他的额角落下,砸在课桌上。
这只是李火旺记忆里,李火旺的人生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堂课。
铃声恰时响起。班主任狠狠瞪过他一眼,转身走出教室。空气安静了几秒,随后是盖过一切的欢呼。李火旺很茫然,看着同学们满脸欢喜地收拾课本,搬箱子,擦黑板。
“你还愣着干什么?我刚刚给你做口型老半天你理都不理我,还害得我被老师批评了。”杨娜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戳上李火旺的肩膀,“请我喝柠檬茶赔罪!快点收东西啊,我可不等你!”
李火旺看着女孩儿鲜活的面容,嬉怒笑骂。
“怎么了……你傻啦?”杨娜奇怪地看着他,按理说,这家伙不应该动作最快吗?李火旺可是一向放假比谁都要积极啊!
“唉……你不会被老班骂几句就伤心了吧……?”杨娜有点犹豫,她一边调侃,一边观察着好友的表情。
李火旺还是不动,只知道呆呆看着她。
“……没事的火旺,我们还有一年时间啊,你努力学习也是可以考上好大学的!高三学习压力很大的,所以我们就好好享受这个暑假吧,这次老师都没布置作业呢……”
暑假……大学……
这是他同龄人所憧憬的、所烦恼的,但他听着只觉得陌生又刺耳。眼前的场景逐渐和记忆里的过去重合——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段风平浪静的时光。
“好,我收东西。这个要我帮你搬吗?”李火旺碰到光滑的课本封面,手在颤抖,近乡情怯的微妙感情控制了他的全部。
这是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好啊,你帮我把这个箱子搬到门口去……”杨娜有些无措,她敏锐地感受到好友的情绪不对,“没关系的火旺,老班只是恨铁不成钢,况且他刚刚也没在讲题啊……课外拓展和高考又没关系……”
“是吗?他针对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才不和他计较。”李火旺模仿着记忆里自己的口吻做出回答,他笑起来,如愿以偿看到青梅的表情逐步放松。
李火旺像以前一样,单肩背包,听着杨娜在他耳边指责:这是坏习惯,会脊柱侧弯。他很用心去听,想记下声音,很贪婪去看,囫囵吞枣,不求消化。他只想把过往都尽数吞下,藏进自己的身体。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走到要分别的路口,杨娜皱眉看他,眼里满是担忧。
“怎么了?”李火旺沉浸在回忆中,冷不防对上女孩儿探究的眼睛。
“就是觉得火旺你老了……”
杨娜故意打趣,心里远没有这么轻松。她咬着吸管,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像独来独往的游客,满眼疲倦。她吸了一口他为她买来的柠檬茶,眉头舒展,她对他多了些熟悉——三分糖,这是她的习惯,他都记得。
“……可能昨晚打游戏打太晚了。”李火旺愣了一下,找借口抬手揉揉眼睛,“你是说我黑眼圈重吗?”
“……都高三了你还打游戏呀!”此话一出,学霸杨娜同学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阿姨让我平时在学校里带动你学习,还希望你和我考一所大学!”
妈妈……
李火旺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的他更希望残忍的未来只是一场梦。他站在阳光下,滚烫的风吹过来,让他打了个寒战。盛夏里,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李火旺,你清醒一点!
李火旺控制不住想借助自伤来稳定情绪。但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惊吓到面前的女孩。重来这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好像他又做了一场幻梦,可这是他在无尽的循环里找到的唯一的微渺的希望。
他的希望就藏在匣子里,不去开启,谁也无法笃定这一切会成为现实。
过去的一切构筑了现在的他。
“明天就在这里集合吧?不要睡过头了,记得集合时间。”杨娜不满好友的屡次走神,她伸手在李火旺眼前晃了晃,好把这个思绪不知飘忽到何处的人带回世界。
“……嗯?”李火旺错愕地看着她。
他在脑海里搜寻着这段记忆。接下来……他应该回到家吃晚饭,明天杨娜会来家里给他补习功课……
“陪我去博物馆呀,你答应我了!”杨娜蹙眉看着完全不在状况中的竹马,“喂,你不会忘了吧?我可不是免费给你补习的!”
李火旺经历了千百次这样的循环,他记得所有细节——走路时会踢到哪颗小石子,甚至微风吹在身上的感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还是第一次,循规蹈矩的历史有了撼动。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李火旺想,这是陷阱吗?
“那好,不要迟到了!”
杨娜抬手想要拭过额上的汗珠,李火旺看她弯起秀气的眉,似乎下一秒就要向他再叮嘱天气太热,不要让她久等。
而杨娜的面容逐渐模糊,他听不见她余下的话语。四周的场景也随之扭曲。李火旺平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空间诡异地拉伸变换。
再能视物时,面前是巨大的白色建筑。李火旺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正拿着一册介绍手册。
白玉京博物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你在这里啊!”
李火旺循着声音抬头看去,杨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她手上也拿着一本介绍手册,正睁大眼睛好奇地去翻阅。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四周的人群,人群和他们一样,手上都拿着一本介绍手册,正在低头翻阅。李火旺看着这群人各异的动作,却看不见他们的神情,无一例外,他们都没有脸。
“火旺?”
女孩儿好奇地跟着他的目光去看,李火旺转头想在好友的脸上看到一丝破绽,可她神态平静,不觉得有丝毫怪异。
“怎么了?”杨娜好奇地偏过头和他对视。
“没事……”李火旺摇摇头。
你看不见吗?
他们跟着人群走进白玉京博物馆。
“欢迎大家来到白玉京博物馆。”
温柔的导览语音回荡在展馆上空,电子合成的语音,显得说不出地诡异。
馆内空调开得很低,一下子从室外的蒸笼跳进室内的冰室,李火旺打了个寒战,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从门口到展厅,还有一段曲折的回廊,李火旺跟着人流往里走的时候,回头随意地望了望,他们后面的队伍排得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那些人都没有脸。
“欢迎大家来到大梁展厅。”
李火旺紧盯着展厅最中央那排橱柜。
他看见了他的敌人,他的同伴。
三颗癞子头的畸形怪物,拥有两截上半身手捧莲花的雪白少女,面部五官扭曲成麻将牌色的怪异组织,手执折扇白袂翻飞的书生,披着怪异血色道袍的道长,腹中的黑色触手张牙舞爪指向阴霾天空中看着一切的巨大眼球……
这是李火旺的噩梦,被不无恶意地记录下来,压缩为供人观赏的画卷。人群发出惊奇的叹气声,簇拥在橱窗前。明明看不到他们的脸,李火旺却感受得到那些好奇又恐惧的目光正看着野蛮的时代遗留下的所谓吉光片羽。
杨娜站在李火旺身旁,害怕地看着展品。好半晌都没听到身边的人的回应,她顺着看过去,只见李火旺脸色苍白,紧盯展品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一瞬间,李火旺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的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冷漠地悬浮在空中看自己遗弃的躯壳,他站在过去的轨道上,时光以诡异的形式再现他狰狞的过去。
“……火旺!”杨娜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她疑心是古物有灵把好友给魇住,“火旺,我们走吧!”
“我没事,娜娜。”李火旺自顾不暇,但保护同伴的本能促使他攥紧了女孩儿的腕骨,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壁画。
杨娜也看着那一帧帧壁画,生动到心惊肉跳,人物好像下一秒就会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知道博物馆是怎样保存的,才会让死去的古物有这么鲜活的色彩,生动到让她害怕。特别是天空中那只诡异的巨大眼球,只消一眼,就让她全身颤抖,被剥夺了气力。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李火旺反复念道,神经绷成了一根弦。他眼睛四扫寻找着用以自保的利器。
他等待着,戒备着,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恶劣地虚晃一枪:你在紧张什么?
于是,他们心悸地往里走去。
“我们刚刚告别了大梁馆,现在我们来到了衔接两个主厅的展馆……”
李火旺顿住了脚步。
“关于大齐、大梁的争议一直都未停歇,欢迎大家来到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
“迷惘展厅。”
位于真实与虚幻的交叉口,衔接了两段历史,展厅名为“迷惘”。
一袭血色道袍,一个骨头与发丝做成的纺锤,一副铜钱面具,一根脊椎骨——这就是迷惘展厅所有的展品了。
李火旺看见了他自己。
那件血色的道袍被挂在橱窗里好好展览,似乎下一秒就要挣动四肢,张牙舞爪过来扑住李火旺。
时光的证据把李火旺禁锢在原地,那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那是他无法逃脱的宿命,是他的未来。李火旺站在橱窗前,透明玻璃倒映出他的身影,影子正好和那件血色的道袍叠在一起,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疯掉的世界,眼睁睁看着一切从自己手中流逝,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火旺、火旺……”杨娜呼唤同伴却得不到回应,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心血来潮来参观新建的博物馆。野蛮的历史,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只是看着死物的墓碑,都让她怀疑今晚回家会做噩梦。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李火旺看得太专注,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的眼球会炸掉,他神经质般地喃喃道,可怕的联想在下一刻似乎就要变成现实。
未来被封印在冰冷的橱窗中,居高临下俯视他。
“火旺,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杨娜只看见好友的指尖都在颤抖。方才博物馆介绍手册上面就写过:如果馆内的内容让您感到不适,请立即退出,必要时就医。
“没事的,娜娜。”
这言语万分笃定。
李火旺听出劝说的言外之意——前方危险,谨言慎行。而已经到了这里,唯有一条路走到底。
“欢迎大家来到大齐展厅。”
还没有见到这个人,只听这声音,你就知道他是笑着的。
只是声音落在耳朵里。李火旺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怔在原地,身体比他的思考更快做出反应,血管逆流敲击瓣膜,耳鸣音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晃地摇。他在这一瞬间什么也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那个他从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上次见面遥远到让他回忆都困难的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欢迎大家来到白玉京博物馆的大齐展厅,小生是各位此次的讲解员——诸葛渊。”
年轻的讲解员微笑面对游客。他想:今天好多人啊。隔壁两个展厅怎么没派讲解员来?大梁展厅也就罢了,野史有什么好讲的?可迷惘展厅今天怎么也只有电子引导……
“小生请各位看着面前的判官笔。”年轻的讲解员笑着,指向离他最近的馆藏展品,他五官清俊,笑起来有一股书卷气,“不知各位有没有喜好书法的,这支笔是不是和诸位平日里临池用的很像?”
“不过,这判官笔和诸位家中的有所不同,不只是做书写一种用途……”
讲解员站得很直,看向四周也不胆怯,他目光扫过专注听他讲解的人们的脸庞,肯定地说出自己的研究成果:“它还作为武器,被那位传说中的大齐说书人、救世主使用。”
刚得到这份工作的讲解员面上游刃有余,心里……有些心虚。
他可不是对他苦心钻研出的研究成果心虚!只怕同事路过,又去给领导告状,让他这个月工资被扣下!这是他熬了不知多少个夜,从那堆过分冗杂、混乱的历史里得出的真相!只是,暂且没有得到业界的认可……就那群老古板拥护大梁的那股子迂腐劲儿,认可他的研究成果得等到何年何月去啊?诸葛渊想到这里又是气郁,随后安慰自己:没事的四郎,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他这样想着,再往展厅口看过一遍,确认没有无关同事恰好路过。
这样想着,他也漫不经心地去人群中寻找。不知为何,今天的游客看起来都十分相似。诸葛渊目光没有目的地扫过一遍,却注意到人群间有个人在看他。
是个学生,很明显啊——刚放暑假?
那位同学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于是,诸葛渊和他对上目光,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似曾相识。他有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很黑,情绪浓烈得可怖。噢,他想起来了,他看这个同学就感觉像在看大梁馆的馆藏文物。
“然后请各位看这本皇历。小生遗憾于古物珍稀,不能交到诸位手上翻看,如果大家仔细翻阅的话,会发现这本皇历上面的天干地支较今天的少了好些……”
诸葛渊移开目光,明明是萍水相逢,可对上那样的目光让他心悸。他回归自己的工作,转头引导大家去看一本残缺的皇历。
“这说明,从前的一天是没有今天的一天这样漫长的。”
对啊,那一天也可以少工作几个小时了。
“和寻常的皇历一样,这本皇历也是用来计时记事的。但与诸位家中所用的不同的是,它同时也是作为那位说书人的武器被使用。”
要怎么使用呢?诸葛渊顿了顿,其实连他自己都很疑惑,这是结合了大梁展厅内那幅诡异的壁画得出的结论,大梁的一切他都不相信,或者,半信半疑。
想到那件诡异的馆藏古物,诸葛渊莫名一阵心悸。他又想到方才那位奇怪的小同学,他看他们的感受都很像。再抬眼时,这个人还是在看他,双目通红,整个人的情绪比刚刚还要激烈,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了同学?需要帮助吗?”
这可没办法坐视不理!诸葛渊担忧地走到游客跟前,越走近,他能感受到的情绪就越强烈,诸葛渊看和他一道来的女伴也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这位同学好像是叫……
李火旺。
诸葛渊正拨电话。刚刚定格的人突然动了,那个人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诸葛渊感到他手指还在颤抖,整个人凑上去,在自己耳边喊着,歇斯底里。一开始,诸葛渊甚至并没有听清他到底在喊什么。后来,同事过来分开他们。小同学筋疲力尽,还看着他,对他吼叫,诸葛渊这才听见那沙哑的声音在说——
“诸葛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诸葛渊坐在茶水室里挫败地撑住头,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嘴里滔滔不绝——
“诸葛兄你听我说,我已经循环很多次了,但是都没有遇到过你。这次……这次真的很关键!”
完了,这个月工资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嗯。”
诸葛渊摆出职业笑容,不管对面在说什么他都只是微笑着点头,看起来专注,实际上眼神放空,深谙组会应付导师那套。
“诸葛兄你刚刚介绍判官笔、老皇历、软剑那些……你不会觉得很熟悉吗?那些都是你的武器啊!”
“原来如此。”
当然熟悉,小生从本科入校开始就在研究大齐史,如果这些都不熟悉,那小生别吃这碗饭了!
“诸葛兄,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俩的称呼很奇怪吗?现在的人都是说你我他,谁会用兄台、小生这些来掉书袋啊!”
“……那确实有点奇怪。”
小生是习惯了!没有附庸风雅!职业病后遗症懂吧!那李兄你不是也在用吗?!
“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不知道,诸葛兄……我……”
对,这个时间,小生,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诸葛渊面带微笑,眼神放空地点了点头。
小生,应该,下班了。
“嗯。”诸葛渊点头。
“诸葛兄!”
李火旺半天没有得到人的回应,气得拍桌。诸葛渊平时话不是很多吗?怎么这个世界里只会说“嗯”了!他们去找坐忘道的那一路上他和馒头都惨遭魔音穿耳——诸葛渊见给他讲学无果就讲给馒头听。
“……嗯?什么事李兄——”
诸葛渊回过神来,他纠结了半天得出了结论——刚刚那种情况,同事应该没时间去给馆长告状的吧?
最好是,那他的工资是保住了……吗……?
“……你是不是不信我?”
李火旺言语里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来源于他之前受过对方无可奈何的欺骗。他看着面前的人慌张去收拾桌上一片狼藉,是他刚刚动怒弄倒的茶水,他也自食恶果,茶汤淌湿了裤腿一片。
诸葛渊顿了一下,收拾好桌面又看见人湿润的裤腿,他抽出纸巾,递给对面的人。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怒气,刚刚才接收的那一堆消息砸得他猝不及防,他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李兄,你先擦擦裤腿吧。”诸葛渊觑着人的颜色,欲言又止,“三伏天寒湿堆在体内,等到冬天是会发病的。”
是关心的话语,对上人担忧的眼睛也是真切。但他不知道,对方最恨的就是他游刃有余的真心。
李火旺扯过抽纸,力度不温柔,抽纸被扯得四分五裂。他用纸在裤腿上蹭过两下,就当擦好,然后沉默地看着他。诸葛渊看着他敷衍的举动,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生只是觉得,李兄讲的是噩梦。”
诸葛渊张了张嘴,被这样压抑又期待地看着,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很奇怪地,诸葛渊仔细端详这个人的面容,再次确定他们是初次见面、萍水相逢。但很快,几乎是下一秒,他又在反驳自己,举棋不定。他觉得看这个小同学,仿佛在看大梁馆的馆藏文物。这样说其实是不完全正确的,但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可他看这个人不害怕,不会像观赏那幅壁画时一样心悸。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
李火旺想,那样的经历,就算是作为梦而存在,也太过残忍。可这是真实发生的他的故事,他的曾经,他的未来,他一直打不破的循环。
二人各自沉默了半晌,李火旺又开口道:“诸葛兄,我刚刚讲的那些你是一点儿也不记得吗?”
“小生……”诸葛渊顿了顿。
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
少年刚刚给他讲述的那一切,其中信息量让他大脑超负荷运转。什么司命、天道、坐忘道、监天司……难道那个时代真的有神明吗?这个少年和自己都是那个世界的人?
李火旺说:你是诸葛渊,我是李火旺。
诸葛渊说:小生知道,小生刚刚自我介绍过,也听你旁边的女同学喊了李兄的名字。
李火旺说:你骗了我,但你也为我而死。
诸葛渊瞪大眼睛:小生为什么要骗李兄?!
李火旺却比他还要着急:你也不是故意骗我的,你只是被你的司命诓骗了!
李火旺说:第一次见面,你给了我一个心浊发丝做成的纺锤。你现在记不得了,但给了我莫大的帮助。你后来说,我们都是心字辈。
诸葛渊问:什么是心字辈?
李火旺说:我是心素,你是心蟠……哦,还有心浊……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送了心浊的发丝给我。
“诸葛兄,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李火旺好心地打断诸葛渊的不忍心,“你相信我刚刚说的吗?”
只要你相信就够了。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时间长得让李火旺这样喜欢安静的人,诸葛渊这样喜欢热闹的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你不相信是吗?”
李火旺竭力遏制自己的怒意。他告诉自己,在这场凡人和命运的博弈里,连他一个司命都被玩弄得团团转,更别提诸葛渊一个被三清抛弃的心蟠。而且,现在他什么也不记得啊。李火旺再三告诉自己:这个人无辜,全然无辜。
“小生不是不愿意信你,只是听了这么多,要全部接受……”
诸葛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笃定李火旺没有欺骗他。大概,李火旺看起来不像会诓人的吧?即使他承认加入了“坐忘道”那样的传销组织。李火旺不像会骗人的。诸葛渊想,李兄刚刚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颤抖。那时候,诸葛渊真希望他不要再讲下去,那些酷刑他只是听在耳朵里都感觉难以承受,更别提看着面前的少年这样单薄的身体。
颠沛流离的往事被一股脑倾倒在诸葛渊面前。诸葛渊想:是你在骗我吗?随即他又否定——李兄是不会骗人的。
诚然,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可诸葛渊愿意相信他,就如同李火旺讲的那个荒诞的故事里他愿意相信故事里那个可恶的骗子一样。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与人交往,付出真心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这样,即使被欺骗也可以怪其人不坦诚,不用过分承担他人错误,为他人做补。
他想到李火旺对故事里的诸葛渊的维护,觉得心脏被揪过一下。
“我知道,诸葛兄,我知道……”李火旺显得很局促,好像有人在推着他前行,好像前方有什么毁灭一切的灾祸就要降临,后面有洪水猛兽就要跟上,“可是来不及了,就要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来得及,小生明日调休。”诸葛渊有意安抚人焦躁的情绪,他觉得李火旺好像在自焚,急促的话语是从身上掉落下的点点火星,“李兄可以接着讲下去。嗯……不对。李兄是高中生,这个时候还不回家父母该着急了,况且还有好友在等你……李兄也可以明日来找小生。”
“好友……?”李火旺眨了一下眼睛,很迷茫地看着对方和他一道疑惑。突然,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往门口冲去。
杨娜!
已经来不及了。李火旺推开门,门外只有黑暗和他对峙。沉默了许久的白玉京展露出祂的獠牙,来时宽敞、明亮的走廊已经消失了,门外是黑暗一片。
诸葛渊看着李火旺站在门口发抖,迟迟不踏出一步。他悬着一颗心脏,走到他身边——落日的余晖透过博物馆的玻璃打在地板上,给冰冷的大理石也好像镀上一点温度。
“李兄?”诸葛渊不解地看向旁边的人,李火旺的嘴唇都在颤抖,脸色苍白如白宣,仿佛面前不是司空见惯的黄昏,而是张牙舞爪的妖孽。
“你……”李火旺指着门外吞噬一切的黑暗,转头质问那人,“你看不见吗?!你也看不到吗?”
诸葛渊第一次在人的脸上看到那样痛苦扭曲的表情,他想,那可能就是所谓的痛不欲生。
失去同伴的痛苦,不被理解的痛苦,选择错误的痛苦。李火旺抱着头,痛苦地蹲下来。他又错了,又错了……会如此大意和同伴分离?被人小心翼翼用手抚过后背关切,李火旺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暂时没有反抗,在心里想过一千次大雪,雪地上头颅与躯干分离的尸体,然后是那个人睫毛上结的霜。他回忆过一千遍大梁馆壁画的取景地,他在心里想:诸葛渊死了,早死了,你要去救他,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是白玉京的陷阱。
诸葛渊抬手,温柔的陷阱离开李火旺的后背。李火旺没有抬头,但是已经做好了防御,他等待利刃向他而来。
“李兄,外面什么也没有,你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预想中的利刃并没有到来。李火旺睁开眼睛,看见诸葛渊站在门外的黑暗里,站立的那片区域圈出微渺的光圈,解说员浑然不知,茫然地看向四周,平静自洽。
足够了,这点光足够了。可以让李火旺看清来时的路。
“对,我看错了……”李火旺想,他不会放下提防,于是他把手背在背后假装自己虚空握住了一把匕首,如果这个人要伤害他,他就……
“你是担心和你一起的那位女同学吗?她说她在楼下等李兄。”
诸葛渊回忆了一下,那位女同学也很担心李火旺。同事分开他们后,他带着李兄去茶水室休息,单独的空间有助于稳定情绪。而那位女同学没有跟来,说是也受了惊吓,需要一个人冷静,她托诸葛渊告诉自己的同伴:火旺,我在楼下大厅口等你。
“……是。”
李火旺敏锐地捕捉到同伴给他留下的线索。
“跟小生来吧,博物馆太大了,李兄不熟悉,一个人走很容易迷路的。”诸葛渊装作没有看见人因为交感神经过度兴奋而震颤不已的手指。
可能方才李火旺的表情太过骇人,也让他疑神疑鬼,心有余悸——白玉京有那么大吗?宽阔到让人恐惧?诸葛渊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二人的身影,走在其中的他们,就像被白玉京给吞吃了一般。为了抵消这种恐惧,诸葛渊拉住了同伴的手,掌心相贴让两个人都愣怔——是有温度的。
“李兄,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回去的路总比来时的路漫长。诸葛渊带着李火旺拐过曲折的长廊,他们路过了大齐展厅、迷惘展厅,最后是大梁展厅。经过大梁展厅时,李火旺确信自己看到黑暗中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再仔细去看,和壁画中那只巨大的眼眸对上了视线。李火旺的心跳乱了几拍,他想要抽出手做出迎接攻击的准备,可天突然亮了,出口就在眼前了。
于是,刚才紧握他的手也松开了。
“李兄你看,从这里下楼去就到了。”
他们站在自动电梯口。李火旺看着诸葛渊侧头指着楼下的出口,报以他记忆里熟悉的微笑。
“好。”
撕开黑暗的口子就在眼前了,他们踏上电梯,任由机械承担两人的重量,缓缓地托着他们逃出生天。
“诸葛渊——!”平日里温柔的女声被喊得变了调。
听见熟悉的声音,李火旺回过头,而名字的主人也跟着回头。
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
杨娜正急切地跑来,似乎责怪他们丢下了她。怎么回事?娜娜不应该在门口等我们吗?李火旺还未反应过来和同伴所留信息的冲突,脚下的失重感陡然增强,电梯急速向前落去。在李火旺以为会坠落前,他听见了咔嚓一声,类似于树枝被人生生折断的声响。
温热的液体溅了李火旺一身。
不过,这不是他自己的。
猩红的颜料盖住他的眼睑,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李火旺听见液体滴落地面的声响。
诸葛渊的脸上有惊愕、恐惧,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的头颅躺在阶梯上,眼睛睁大和李火旺对视,他的身体还站立在李火旺身边。他的颈动脉破裂,迸射着血花,一直流到电梯停下,一路流到他们到达出口。
骗人的吧?你们在玩我吗?李火旺茫然地和地上的眼睛对视。
“白玉京——白玉京……福生天!你们去死吧——都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毁灭性的打击让他崩溃,李火旺目眦欲裂,视物都带着重影,他像身受重伤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即使这次他的肢体毫发无损。
“杨娜……为什么!为什么!”
同伴的背叛让李火旺痛苦更甚。杨娜总算赶上了这趟电梯,女孩儿的脸上不见丝毫惊乱,她平静地看着他,对刚刚的血腥视而不见,张了张嘴。而他分不出心去辨别,更无理智再支撑思考。
李火旺逼迫自己睁开眼睛,自虐一样记录下这一幕。恍惚里,视野里的主色调从红色变为洁白,李火旺又回到那片雪地中,低头看着怀中的头颅。
空间扭曲、崩塌。作为刑具的电梯,高大诡异的建筑都随之崩裂。李火旺感到他的怀抱逐渐虚空,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们等着……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监天司内库找鬼修的功法!”
太好了……太好了……回来了……
“有鬼也行……有鬼也行!季灾我错怪你了!你没骗我!你没骗我!等着……你们都等着!我会……”
我会救你们的,等着我……我会救你们的!
疯子的五官因为虚无的希望而扭曲,他癫狂地大笑,然后冲出白家大院一路狂奔向村口。白光从他身体里凭空涌出,那一刹那,扭曲的面容变得平静坚定,身体暂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自由回归的这一秒,李火旺往前冲去,直直从悬崖上坠落。
“狗娃!来看啊!快来看啊!师父他成仙了!”
【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快一点!快一点!快点……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李火旺凝神去听声响,什么也没有,这是完全寂寥的大地,除了刚刚脑海里出现的不知道何谓的问句,再找不到其他声音。
快点醒过来!李火旺!快一点!
怦——怦——怦——
血液冲击瓣膜,身体运作所需的发动机在李火旺死寂的胸腔的跃动。
“欢迎大家来到白玉京博物馆的大齐展厅,小生是各位此次的讲解员——诸葛渊。”
一直微笑着的讲解员停顿了几秒,好像电视剧看到一半有人突然按了暂停键。然后,他重新开始呼吸,好像忘记了解说词一般,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他的视线捕捉到一点上,面色苍白如纸。
“我是李火旺。”
没有脸的人群注视着他们。
“诸葛渊,你听我说——”
从看不清面目的人群中抽离,他们又回到刚刚那间熟悉的休息室。
“小生知道,小生相信了……”诸葛渊的面色简直比他身上的衬衫还要惨白,他看着手臂上被自己掐出的一道瘀痕出神。
“……小生刚刚死了?”
话语颤抖,带着迟疑,诸葛渊摸索过自己搏动的动脉,平缓有力,又按过自己的胸口,心脏在其中跃动。可现在他还活着,是鲜活的人类。
“小生又活了……李兄,小生刚刚是死了吗?是死了吗?”
“诸葛兄,你刚刚,死了。”
李火旺看着人迷惘失措的脸。诸葛渊和过去陷入怀疑的自己何其相似?他很少见到诸葛渊这样不体面的时候,从他们认识起,诸葛渊总是游刃有余的,总是在帮助他。等到他再次见证这个人在他面前为他而死,李火旺才明白,原来大家说的是真的——人赤裸而来,赤裸而去,死亡面前万物平等。
“但是没关系……诸葛兄,我可以救回你们,我现在不是要靠你保护的心素了,我也是司命,我是季灾,季灾你记得吗?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诸葛兄……”
李火旺说下去,止不住地说下去,说到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莫大的悲切席卷他。李火旺想:死了吗?诸葛渊死了吗?他不知道。李火旺不知道他要救的人是否活着,不知道在天道重重设计下他们是否存在过,李火旺甚至不知道他自己这样是否活着。不知道这样循环一遍又一遍到底能改变什么。
“小生不记得,小生只记得刚刚……死了。”
诸葛渊看着面前的人喃喃自语,貌若痴狂,简直要怀疑刚刚死去的人其实是他而不是自己。不过,他确实,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在听见名字回头之后,他感到一阵失重,失去意识前,似乎有什么涌进他的身体。可这应该只是错觉,他只是不断在失去,直到失去自己的生命。在意识消失以前,诸葛渊意识到,原来死亡只是一个瞬间。
“现在活着就好!我死过很多次了……但诸葛兄,你看,我现在也还活着……诸葛兄你看——”
李火旺抓住人的手,摁上自己的胸口,礼尚往来一般,他同样急切地按上对方的胸口,感受到一颗心脏在其间跃动。他们刚刚共度灾祸,劫后余生,只有通过这样的举动,才能确信双方的存在。
“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我保证我会救回你们,我死过很多次了,我不怕死……我就算死也会救你们回来!”李火旺看着刚刚死去的人愣怔悲伤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保证着,要对方相信更是要自己相信。
“李兄……小生信的。但请不要诅咒自己。”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次死亡,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许是因为少年口中那腥风血雨的经历,一向推崇百无禁忌的诸葛渊突然对于“生死”这样的字眼很敏感。他觉得刺耳,从少年的口中听到,更是神经都在瑟缩,一声声保证让他不忍心再听下去。
“好好好,你信就好,我真的会……”
李火旺看着那个人悲伤的眼睛,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狂热会吓到对方。他收回自己反复念叨用以自慰的保证。他想,诸葛渊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不该怪罪他,就算他想起来,不相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他该原谅他。
“……诸葛兄,你不要害怕我。我只是……我有点急……”李火旺逼迫自己笑一笑,尽量放松下来去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你还看得见吗?”李火旺走到门边,沉默地推开休息室的门,吞噬一切的黑暗对这世界的一隅虎视眈眈。
“小生,看得见。”
诸葛渊看着门外熟悉的建筑,和方才一样空旷、明亮,然而就是这样熟悉的建筑刚刚吞没了他,夺走了他的生命。他想,在李兄眼里门外是什么样的呢?他这样想,也就凑近了去看,李火旺的瞳孔很黑,吸进明亮的灯光也无所改变,黑色的眼睛里只倒映出他的脸。
“那你带着我们走出去。”李火旺笃定,他们留在白玉京很危险,“我们看到的白玉京是不一样的,这次,谁喊你都不要回头。”
“好。”诸葛渊点头,他很肯定这个人不会伤害他,就像他相信太阳东升西落,“不过李兄,刚才那位同学……不是你的同伴吗?”
“她……”李火旺愣了愣,他是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同伴的,但是杨娜的所作为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并且上一次重启时,杨娜明明站在他身边,这次重启,杨娜却不见了。
“她……不是敌人,”李火旺斟酌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杀害同伴的同伴定为敌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
杨娜,你要做什么?
李火旺头痛起来,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拒绝去回忆会创伤他的记忆,他记得那血腥的一幕。最后,女孩赶上了电梯,她就好像上课老师抽他回答问题时那样,对他做着口型……
什么呢?你要说什么呢?
再细节的地方,李火旺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他感觉到了怪异,也许那就是同伴反常举动的原因所在。李火旺再次闭上眼,企图将刚刚才发生过的画面看得更清晰,好友被横断的头颅,人头滚落在电梯上,那双眼睛看着他……杨娜淡漠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告诉他……
“李兄?”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李火旺回神,白色挡在涌进门内的黑暗面前,总是很扎眼。
“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小生会替你记着的。”
他们在李火旺眼里的黑色森林中穿梭。
诸葛渊看得见,走在他身前,为他引路。和上次一般,带路的人紧扣他的手,好像稍做停留,他们就会在这里失散。
李火旺依旧看不清来路,黑暗让一切恐惧放大。他的心提起来,好应对黑暗里可能会出现的未知危险。四周安静到令人恐惧。李火旺想:白玉京果然有问题,那些没有脸的怪物游客呢?那么多人都凭空消失了吗?是被白玉京给吞吃了吗?
接下来会轮到他们吗?
被剥夺去视野,紧牵住的手是唯一安慰。李火旺突然想,现在他看不见,怎么知道牵着他的是诸葛渊而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呢?
“诸葛兄,”李火旺犹豫了一下,即使是盛夏,白玉京的空调也调得太低了,他还是贪恋着温度没有放开那只手,“……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嗯?”李火旺感到坚定、安稳走在前方的领路人顿了一下,连着牵他的手都紧了紧,“李兄想听什么呢?”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
说出口李火旺才想起来这个世界里他们素不相识,只有他还记得。
“嗯……”
视觉被剥夺,其他四感在黑暗中被明显放大,李火旺清晰地捕捉到好友的笑声:“小生目前在这里工作,是社畜,李兄也看见了……”
“感觉诸葛兄和以前差不多。”李火旺想到那段极具诸葛渊个人风格的解说词,反复地强调大齐是真的,大梁是假的。
“是吗?”
李火旺觉得这人听起来在笑。诸葛渊的语气很放松,这让李火旺觉得熟悉。他想起他们结伴去找坐忘道的那段日子,也是像现在这样,他急得整日里眉头紧锁,诸葛渊却像没那回事一般镇定自若。
明明他刚刚死去——就在自己眼前。诸葛渊不害怕吗?如果自己是骗子呢,这个世界的他们素不相识,诸葛渊不怕自己欺骗他吗?李火旺一边想,一句让他心有余悸的话就在他耳畔了——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想到这里李火旺打了个寒战,他在心底警告自己不要做这些莫须有的假设,被欺骗的明明是他自己。
“那李兄呢?”
“……什么?”
“我说,李兄你啊……”诸葛渊停下来,黑暗里,李火旺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觉得有目光在他身上停驻,在好好地端详这个世界的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这是来反问他了?李火旺想,自己这次还不算毫无长进,这要是放在以前,诸葛渊还没问他,他就已经把自己全盘托出。
“我在附中上学。”李火旺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后知后觉地想起此时自己的生理年龄,“……下学期高三。”
“最辛苦的时候要到了!好珍贵的假期啊,李兄可要好好放松一下。”
李火旺看不见诸葛渊的脸,但他能想象到这个人在微微点头。
“对,是很珍贵的。”李火旺赞同地点头,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段风平浪静的时光,“这是我最后一个暑假。”
“拼搏……嗯……不知道多少天,李兄上大学!”
李火旺听诸葛渊夸张地念出学校誓师大会上的口号,又道:“怎么会呢?李兄上了大学还会有寒暑假的,只是,专业一定要选好啊……”
“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年年假期写作业。”
“那诸葛兄上大学时辛苦吗?”
“呃……”能言善辩的说书人罕见地卡壳,诸葛渊回想起自己期末精神恍惚背题赶论文的时光,斟酌地开口道,“还好吧……毕竟还有更辛苦的,俗话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况且还有法医呢!”
毕竟幸福和痛苦都是对比得来的。
“李兄想学什么呢?”
“我……”李火旺费力去回忆了遥远的过往,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喜欢的,非要说的话……计算机?”
据说好找工作。
李火旺想,他是很俗的一个人,胸无大志,从来就没有梦想这一说,他的愿望很简单,只要平静地生活就好。选专业的话,直接本着就业率考虑就好。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上高三,上大学,就进精神病院了。
“我爸妈……他们应该会想让我选择医生、老师之类的职业吧?”李火旺迟疑道。
天下父母都一样,对于子女的职业要求无非是医生、老师、公务员……
“令尊令堂很爱李兄吧?”李火旺听见这个人在笑,“所以想给你他们觉得的最好的东西。”
“是。”李火旺想起他每次睁眼,看到的这边的世界,母亲总是泪眼婆娑。而无论多么艰难,他的家人、朋友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
“你呢?”李火旺看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并不恐惧,他知道前方有个人正拉住他。
“小生?小生不是h市的人。”
声音的主人好像很奇怪他竟然也会反问。李火旺在心里想,他当然要问,从前都是他全盘托出,诸葛渊对他知根知底,而他,却完全不了解诸葛渊。
“小生是为了友人才来这里工作的。小生从前在村子里跟着先生学习,后来,独自一人来到b市的明轮大学求学。小生心中虽万般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明轮大学?诸葛兄你果然是学霸。”
李火旺在心底点点头,这种一流学府,是个人就听说过。这也是杨娜的目标,从小到大,他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过奖过奖……对了李兄,b市的鳞虾饼可是一绝,可惜惊蛰才吃得到。若是李兄你惊蛰有时间去b市游玩,小生请你吃。”
“好啊。”
鳞虾饼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么喜欢吃河鲜吗?李火旺突然记起来,诸葛渊以前住的杏岛那一带也很爱吃河鲜,自己当时尝过生腌,吃起来像果冻,味道鲜美,不知道诸葛渊喜不喜欢。
“先生对小生很好。小生的名字,也是先生取的。”
“……那你先生挺会取名字的,”李火旺在心中默念,诸葛渊、诸葛辰墨,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很好听。”
至少比我的好听多了。
李火旺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又把自己的名字念了一遍。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道:“我的名字是大师取的,据说可以保佑我一生平安,发大财,做大官……不过,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
李火旺说:我的名字是个江湖骗子起的,我爸妈还花了不少钱。骗子骗了我父母,也骗了我,我根本过得不好,很不好……
领路人听到这里又停顿。李火旺知道他回头了,虽然黑暗里他看不清诸葛渊的脸,但那声音比刚刚离得近些,他说:那真是太可恶了,不过请李兄不要发气,那也是令尊令堂的一片心意。
“小生的名字是先生取的。不知道……小生的父母会给小生取什么名字。”
“……诸葛兄的名字,不是父母请先生取的吗?”李火旺很疑惑。
“非要说的话,小生的名字就是父母取的,因为……先生就是小生的父母,小生是被先生捡到的。”
“啊?我……”
猝不及防知道了这样隐秘的往事。李火旺没有反应过来的震惊就显得十分不礼貌,他刚想道歉,看这个人的坦然又疑心道歉是否会更冒犯。他犹豫不定,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真的不了解诸葛渊。
“每个人都有为难之处,或许他们也有不由己吧?”诸葛渊一贯地善解人意,“况且,村民们对小生很好,三太奶一有珍馐自己顾不上吃都会带来给小生吃。”
“你对他们也很好吧?”
诸葛渊就是这样。他善待人们,所以人们也善待他。李火旺不清楚其中是否有什么因果关系,只是他知道,诸葛渊很好,好到能为萍水相逢的人赴死。
“是因为他们善待小生。”诸葛渊补充道。
“同窗里,要数裕华茗柯和小生最要好。”
这听起来像两个人的名字,李火旺想。
“在村子里的生活很平淡,但小生每天做着重复的事情却不觉得枯燥。上学堂、回家、温习功课、做饭……”
“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李火旺想,这样的日子他曾经也过惯了的。他以为那是折磨,上学好累,生活好无聊,但不承想,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不能追回。
“有。”话一出口,诸葛渊长久地沉默,似乎是在回忆,“小生在雨天跟着同窗去钓龙虾时,遇到了外来的友人。”
“遇到”“外来的”“友人”,这样熟悉和陌生的词拼凑为一个句子,显得怪异。
“小生钓龙虾的功夫不比同窗,但小生是不服气的!小生趁大家不注意,就往先生说的,忌讳的那片河边走去。小生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危险,分明很普通,只是龙虾比别处要多些……”
诸葛兄,你也是那种私自下河游泳的熊孩子啊!
“小生收获满满,正想抱着背篓去向同窗炫耀。一看脚下,才发现那处河滩上躺了一个人,满身泥泞。”
“是死人吗?”
那你心还挺大的。李火旺皱着眉,觉得本来悠闲舒适的种田频道突然一拐,变成了惊悚恐怖频道。
“……不是,李兄请别这么说。”
李火旺看不清诸葛渊在黑暗里的表情,但他觉得这会儿这个人在皱眉。
“小生当下就去探他鼻息,还好,还好……”
确实还好,至少是个活的东西。李火旺点点头,想着诸葛渊要是和他同校,学校高低得给他发个见义勇为奖。
“小生想去江畔捧些水来洗清他的脸,就在这时候……”
李火旺听得正专心,感到握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好像上楼梯突然踏空,他条件反射就要去抓回。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小生的手腕!”
李火旺的手腕被突然一握。
“喂!你——”
他听着诸葛渊故意喊着,只觉得更加心惊肉跳。反应过来时,他们的手又重新牵回一起。只是,这个人在笑,笑得还很夸张,李火旺觉得和他相牵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你编故事骗我的?”李火旺声音有点冷,又不可置信——诸葛渊怎么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他们尚未脱险!
“抱歉……小生不是故意吓到李兄的。”
你最好是。
李火旺沉默地盯着半空,他想从黑暗中找到一双眼睛,但他想这眼里恐怕只有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没有所谓的愧疚抱歉。不过,他也不想看诸葛渊的抱歉。于是,李火旺只是补充道:“我没被吓到。”
“是……不过小生没有骗人,是小生被吓到了,”诸葛渊紧了紧身畔的手,“小生当时被吓到了。”
“那个人抓住小生的手,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小生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小生那时不过刚刚束发,面对陌生的成年男子,自然是惧怕的。况且山高路远,村里也鲜少生面孔。”
“但没承想,那个人也被我吓到。他死死地盯着小生,竟然能喊出小生的名字。”
“他问:你是诸葛渊吗?”
可别是人贩子。
李火旺越听下去,眉头就皱得越紧。诸葛渊说的这个人,方方面面都可疑,他真是不知道他怎么能讲得这样平静。
“小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小生的名字。正要反问,那个人又晕了过去。小生赶紧去江边捧水来替他洗清面孔,小生这才发现,自己误判了那人的年龄。”
“他较小生年长,但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老成。”
“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很疲倦。”
“小生想要带他回去,替他整理衣物的时候,发现他浑身都是伤,还在流血。于是,小生明白了为什么此地有那么多龙虾……”
“它们是闻见这个人的血味来的。雨天,又是在河边,土腥味加上虾腥味。所以,小生一时也没有察觉。”
“诸葛兄,你似乎捡了个大麻烦。”
李火旺听着,证实了他心中“熊孩子”的印象。他想,诸葛渊的家长,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恐怕是要气死吧?谁家孩子这么不省心,居然捡了个危险分子回去。
“他不麻烦。”诸葛渊执拗地纠正道。
“小生喊来同窗,用那篓子龙虾承诺,让他们同小生一道把他抬回去。”
你们先生看见你们估计高血压都要犯了。
李火旺默默在心里吐槽,他又听见此人有读心术般:“先生……不太高兴。”
高兴才怪了。
“先生很为难,但还是为那人处理了伤口。那么严重的伤,他却恢复得很快。到晚上,那人就醒了。”
“就好像他并不是晕过去的,而是因为太疲惫而睡了一觉。”
引狼入室。李火旺在心里点评道。
“小生抱着那篓龙虾,问他想不想吃——小生很会做这道菜。先生刚好走进来,瞪小生一眼,然后让小生把这堆死物埋了。”
“小生打开竹盖一看——”
“龙虾一动不动,是死了许久了。奇怪的是,河鲜死后不过半时辰便会腐败发臭。而到这个时候,小生都没嗅到什么异味。”
“先生似乎看出小生所想,评价道:不自量力。”
“小生以为这句话是讽刺小生的,却听师父说的是那标本样栩栩如生的死物——”
“那位的精血也是你这畜生配吃的?”
“后来呢?”
可惜龙虾了。李火旺想,现在是夏天,正好吃蒜蓉小龙虾。
“友人在村里养伤。伤好后,他便要离开。”
“离开前,他和小生约好在外面相见。”
“然后呢?”
“他离开了。”
“啊?”李火旺张了张嘴,感觉这个故事没头没尾的,如果这真的只是故事,那烂尾的作者活该被口诛笔伐。
诸葛渊笑起来,轻声道:“有缘自会相逢。”
李火旺想,这算什么有趣的事!放假的时候救了个杀人犯还是逃犯?这也太可疑了吧!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会气息奄奄又一身伤啊!诸葛渊心也太大了!
“那你们后来相见了吗?”李火旺问。
“……再见了。”诸葛渊说。
“哦,那就好。”李火旺觉得自己担心多余,诸葛渊现在一如既往地健谈,看起来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唯一倒霉的只是又碰到了自己。
“后来,小生也离开了家乡,先生说时候到了,让小生去参加童试。”
童试?诸葛兄你还读的是少年班啊!李火旺瞪大眼睛。
“离开前,先生问小生:君子行走于世该如何?小生知道,他这不是问,是提醒小生:山高水远,此去不知何时归,勿忘加衣,不忘初志。”
“小生说:立德,立志,立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不就是核心价值观吗?
“李兄,你还在听吗?”
李火旺顺着声音抬头,入目还是一片黑暗。他听诸葛渊在黑暗中讲故事,这体验很新奇,他们十指紧紧扣在一起,步履不停。
“在听啊。”
李火旺想这体验新奇又熟悉,从前诸葛渊一路给他讲大齐历史,他一个理科生,听历史当然是昏昏欲睡,但又生怕错过关键信息,强打精神耐心听着,但也不想跟这个过分聒噪的人说话。而诸葛渊讲着讲着,看自己不说话就会问他:李兄,你还在听吗?
在听啊。
“那小生就继续讲下去了?”诸葛渊说,他们在黑暗中一起拐过走廊的转角。
“好。”
李火旺继续听下去。
“小生下船前,老翁替小生惋惜:客官惊蛰来才是最好,可以吃上b城一绝的鳞虾饼。”
都是噱头罢了,现在土特产网店多的是,吃什么没有啊?
“小生说:小生在此求学,待到惊蛰定要尝尝。”
“小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市,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很多只在书本上见闻的事物,小生第一次真真切切,知晓他们的原貌。”
李火旺想,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诸葛渊也有这种时候吗?
“小生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左逛逛,右逛逛,这个想尝一下,那个也想吃一下。只恨不得……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常的。李火旺点点头。他刚上高中也这样,一天之内就把附近小吃摊吃了个遍,把附近有意思的小店逛了个遍。那时候觉得什么都好吃,食堂都有几分滋味。但很快,大概过了一周吧,他就厌弃了那些吃食。
“再回过神,太阳都快下山了。小生这才意识到误了要事,赶紧冲去学校。”
“……你胆子真大啊。”李火旺语塞,反正他是不敢在开学报到第一天就迟到的,而且诸葛渊这个已经不算是迟到了,是人间蒸发。
“……小生其实早就打听到明轮大学在哪了。”诸葛渊轻咳一声,是久违的窘迫,“只是觉得时间还早,不急,玩玩再说……”
“那你受罚了吗?”李火旺有点好奇。
“嗯……护院拦住了小生,不让小生进去。在小生证实身份后,他们才放小生通行。”
保安叔叔不把你提溜去见老师就不错了!
“小生在明轮大学的生活便开始了。每日出时,便有人来叫我们起床。”
大学了还有生活老师啊?李火旺想到他被宿管老师收缴的那一批违禁品:MP3、耳机、漫画书……瞬间抖了一下,对上少年班的诸葛兄更加同情——诸葛兄你都上大学了还有生活老师强制起床啊!
“那段时间,小生的心很乱。”说到此处,诸葛渊几乎是不可闻地微微叹气。
“诸葛兄,刚到新环境都需要适应的。”李火旺安慰道。
“不是因此,”诸葛渊在黑暗里摇摇头,“因为,小生没有书看。”
“老师说,我们这个年纪看多了书,心会乱。但小生不看书,却也心悸。小生奇怪,为什么有些同窗可以坐在学堂里,而小生和其他同窗却要在外面晒书。”
“什么?”李火旺提高了声音,他立刻想到那个词——校园霸凌。
“怎么回事?他们赶你出来吗?凭什么!”李火旺有些急切,他堵住人欲说的话语,比他们的步履,现下危险的环境更加迫切,“你跟老师说啊!”
肯定是因为诸葛渊看起来太好欺负了。李火旺愤愤想道,是不是因为他对谁都好,对谁都好……
“老师……这里的先生也不太愿意小生坐在学堂里。”
连老师都是校园霸凌的帮凶?李火旺更不能理解了。
什么破大学?说好的一流学府,有教无类,结果还是把人分了三六九等!李火旺脑中思索便得出结论——诸葛兄是很优秀的,但刚从那种地方出来,人生地不熟又无依无靠,自然是被欺负的对象。
李火旺想着想着,拳头攥得更紧。他再从愤怒里抽身就是领路人抬手提溜起他们相连的手掌:李兄,放松些,小生又不会跑。
“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小生想起自己刚进校时结识了一位师兄……”话到此处,诸葛渊像是呛了水,低咳几声,声音很含糊,“师兄喜欢看……师兄写得一手好书法。”
“小生想请师兄代小生进去问问老师,都是同窗,为何那些人可以坐进学堂,而小生和其他同窗只能在外面晒书。”
“师兄说,他带小生进去亲自问过师长。”
“小生大喜过望,立刻跑回宿舍问同窗们要不要同小生一起去问?同窗们却说,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群人……”李火旺气得又紧了一下拳,像是某种安抚,牵住他的手也紧了紧,示意他放松。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起来是受害者,实际上也是校园暴力的帮凶啊!
“他们说不用,小生也不方便越俎代庖。于是,小生和师兄约定好一起去——”
“诸葛兄,要是我在的话,我肯定陪你去!”李火旺越听越气,再顾不得听故事,立即打断他,“我肯定去陪你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凭什么?这种情况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你们熟视无睹吗?我肯定会陪着你去,去问个道理出来!李火旺悄悄补充道:如果我考得上明轮大学的话……
黑暗里突然安静了很久,他们停驻在原地,李火旺觉得有人在黑暗里看着他。
“诸葛兄?”
“……没事,”那声音很笃定,一如他当初不在乎退学,冲进学府里去找他们要个公道那样斩钉截铁,“小生知道。”
“如果是李兄的话,也是会这样做。”
光是很锋利的武器,特别是在黑暗中,那更是绝杀,只需要一缕,就能撕破黑暗,戳痛李火旺的眼睛。
“李兄,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
李火旺闭上眼睛,等自己逐渐融入光里。等到他睁眼时,看见诸葛渊偏过头来对他微笑,丝毫找不出对光的畏惧。
他的面前,他们的面前,是一扇敞开的巨大玻璃门,世界在他们眼前一览无余。
“从这里出去……只要从这里出去就……”胜利就在眼前了,李火旺对向他们启开的大门却更加不安——吸取了以前的教训……这次真的太容易,太容易。
“李兄只要从这里出去就可以了。”诸葛渊看着远方,广阔又荒芜的大千世界,吸引着白玉京的囚徒。
“好、好,诸葛兄……你小心一点。”李火旺屏气凝神,好怕那扇无私的门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表露出白玉京的恶意。
“来吧,不用怕。”
诸葛渊继续牵住他,他们一同走出白玉京。
太好了……太好了……李火旺无声地欢呼,他想要嘶吼,却因为太过激烈的情感憋在了胸腔。太多的喜悦挤压着他的喉管,一时间他只是紧紧拉着面前的人看着他表达自己的激动——
太好了!我们逃走了!我可以救你们……救所有人……诸葛兄我可以救你们!
“李兄,接下来你去哪里呢?”诸葛渊只是微笑看着他,任由他拽着自己不知所为。
他们以黑暗做借口牵手,此刻也未曾松开。
“我……我不知道,总之先离开这里!”
李火旺这才找回理智。在光里,他就不需要有人为他引路了,他拉住这个刚刚在暗黑中为他引路的人,向远方跑去,跑向寂静的城市的远方,跑上安静的马路,白玉京被他们丢在身后。
空旷的马路上刮起旋风,无处躲避的人类双手紧牵,李火旺听见了鸣笛,毫无预兆地,车辆对着他们驶来。
不……怎么会……白玉京!他们还没有逃出去!李火旺余光里那幢白色的建筑安然无恙,他知道,它只等待着他们回去。
“诸葛兄!我——”
来不及了。
李火旺想要更快地冲过马路,但他知道躲避的唯一方法是回到那座囹圄。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白玉京不再给他们选择的时间,这是对妄图逃离它的叛徒降下的惩罚,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一切都来不及了。光是最锋利的武器,车灯戳痛李火旺的眼睛,这次他却不敢闭上眼。
你退后!我来就好,我是不会死的,我会复活,我不会死的……
他只想让这个人活下去。
李火旺拽住那个人的手,想要挡在他身前,那是一线生机的机会,即使这生机不是留给他自己的。
他们以黑暗做借口牵手,到天亮时就该松开。
“李兄,想起来了吗?”一如既往地淡然、轻松。
在世界死亡的前一秒,他还在对他微笑。谢幕的时候很慢、很慢,李火旺看着松开手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然后是在电影里听过的车辆的嘶鸣,随后是红色的世界,鲜血如注,零碎的肢体被分抛四散,很远、很远。
李火旺想他如果要拼凑一个完整的诸葛渊,应该要花费好些力气。
诸葛渊说——
“李兄,小生早就死了。”
【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是的。
李火旺想,他害怕失去,只要是人就会害怕失去,真好,这证明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这次他没有回到黑暗里。他就站在马路上,茫然地看自己满手血污,地上放着拼凑的肉块,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自己刚刚做的。
李火旺看着他脚边的那一团模糊的血肉,被碾压得看不出形状,地上掉了一枚胸牌,李火旺蹲下去把它拾起来——
白玉京博物馆讲解员:诸葛渊。
【你想起来了吗?】
——李兄,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李火旺声音不自觉地哽咽、颤抖,不知是在回答他脑海里的声音,还是地上的尸体。
我想起来了。
李火旺再仔细看去——
诸葛渊脖颈处的断裂伤无法与躯体联合,他合上眼睛,表情很安详,好像只是睡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却染满鲜血。
再往远处看,无数的躯体躺在地上,各异的着装,同样的脸庞,没有呼吸,安静得一如沉眠。
最后,李火旺感到脊背一阵刺骨寒意。
雪顺着衣领钻进李火旺脆弱的间隙。他转过身,看见一片洁白的世界。他又回到那片雪地。诸葛渊躺在雪地中央,头颅被人生生扼下,墨色的发披散在雪地里,雪花落在空洞的瞳孔上,就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
他看着无数个世界交叠重合,被遗忘的记忆尽数送回他的脑海。李火旺看向自己的手心,被推开的那瞬间传递的东西,以死亡为代价传递给他的东西。
一次又一次地循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自由的意志,可供选择的死亡,从同伴的手里传递到他的手上。
李火旺站在雪地的正中央,被数以万计的诸葛渊的尸体包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际有惊雷在酝酿。李火旺能感受到未知的力量向他而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风吹得庞大坚毅的白玉京都模糊形状,天空那边的一点荫翳越来越近,庞大的身躯让人怀疑能吞吃下他们的世界。
来不及了……
李火旺死死盯住地面一隅,余光只是扫到天空里的那片荫翳,涉及的污染就已经让他目眦欲裂。
人类最古老的感情是恐惧,最古老的恐惧是未知。
黑云压城城欲摧。天似乎都要不堪承受,就要塌陷,天空崩塌倾泻下的洪水滔天,就要没顶。
来不及了……是福生天。只是想到这个词就让李火旺口吐鲜血,污染愈来愈严重,已经开始渗透他本身。
精神恍惚时,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换、交叠。他撑着身体跪坐在成千上万的诸葛渊的尸体旁,看着另一个空间的自己。
“哈哈哈哈!有鬼……有鬼啊!”迷惘司命仰头大笑,他张手往四周摸去,似乎在拥抱最亲近的人,他朝着虚空,朝着这一地死法各异的尸体喊道,“有鬼啊——!”
“……你给我闭嘴!”李火旺紧闭着眼睛,他觉得自己头痛得快要物理上那样炸开了,刚刚只是看了一眼那团无名的东西就被污染,即使只是想到它的名字就会被攻击,倘若让它真的来了,那又该是怎样的处境?
“哈哈哈哈哈哈!有鬼啊——!”
李火旺去看牛心村里那个自己,那个得到结局的可怜虫,神色癫狂,手指向虚空的四周颤巍巍摸索去。
“有鬼……有鬼也行啊!哈哈哈哈!有鬼也行……”
“你闭嘴吧!他们都死了!死光了!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没有救回他们!”李火旺比起恐惧,更听不得“鬼”这个字,他目眦欲裂,福生天的污染加上对自己的失望涌出,“季灾你这个废物!”
“你睁眼看看!他们都死了!白灵淼、李岁、诸葛渊……他们死了!全部都死了!你这样的未来到底有什么用?!”
“你怎么可能会是我?!”
你怎么可能会是我……
“我应该害怕,但是你不应该,你不应该……你是司命……”福生天的压迫越来越重,李火旺不得已蜷伏在地上瑟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因为无助恐惧往四处乱抓的疯子,那个人穿着血色的道袍,有着和自己一般的面孔。
李火旺看着对面的他,瑟缩着发抖,眼睛放空看着四周。疯子又在大笑——
“鬼啊……有鬼也行……也行……”
“我不承认这个结局!”
在下一波情绪压迫到极点以前,李火旺毫不犹豫地上前,死死扼住了对方的脖颈。
李火旺坚决不承认这个像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是自己,但此刻容不得他不相信,因为,在他扼住这人脖颈时,他自己也濒临窒息,仿佛虚空里有人用长绫勒住他的脖颈。
“滚……去死吧……去死……”
沉浸在美梦中的人没有余力去反抗他,被人扼制呼吸,他也只是睁着眼睛看向四周,只愿好梦不醒。
去死吧,被写好的未来……未来的我,求求你为了我,去死吧。
你是我?你凭什么是我?!
血液供给不上头颅,瓣膜开合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李火旺的眼前一片漆黑,可他依旧没有松开手,他选择用这样原始的方式去谋杀来自未来的神明。
李火旺想,他害怕失去,是个人都害怕失去,真好,这证明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李火旺……去死吧……我求你去死吧……”手里握住同伴靠死亡传递来的自由,他们都被禁锢于囹圄,就算死亡都要互帮互助,没有个人意志。
“去死吧……去死吧……季灾!”
李火旺掐住未来的脖颈,他感到呼吸不畅,眼冒金星。无数的场景,他记得的,不记得的记忆一一浮现,也许这就是走马灯。
他看见诸葛渊倒下后,他也随着崩溃。而很快,等到他忘却这个世界以后,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就不会要他从头再来一遍,因为有人替他记得,所以剧情从此处衔接。他看见一个刚刚从死亡中回过神来,就要不知疲倦开始奔波的诸葛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李火旺想起刚刚黑暗里他对他说:没关系,小生会替你记得。
你替我记得……你替我记得……原来你早就——
在马路上,在电梯口,在展馆中……李火旺看着自己扳下自己的头颅,头滚落地面,鲜血如注,死状就和他在电梯上看见的脖颈断裂的诸葛渊无差。李火旺看着自己冲出村口,毫不犹豫坠下悬崖,摔成肉泥。死状就和被车辆碾压过的诸葛渊无差。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数不清的诸葛渊的死亡,数以万计的诸葛渊的尸体包围了你。你看到最后,是记忆里那片白茫茫的世界,是掩盖一切的大雪。
你自由选择的每一种死亡都应对了他的结局。
到底是为什么?真的是我害了你吗?李火旺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息,胸腔里储存的最后一丝氧气也要消耗殆尽。李火旺知道,他快死了。其实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愿意承认他扼杀的这个人是自己,是未来的自己。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扭曲的规则,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会懦弱到接受,不去反抗。
季灾死了。
手中的脖颈软绵绵的,颈动脉失去了抵抗,埋没在僵硬的肌肤之下。
李火旺的世界也黑暗了一秒。
他想,他还是失败了吗?他的未来就决定了他的现在和过去?天生只能被捆绑在一起?
李火旺早就知道了,光是很锐利的武器,而安静的属于死者的世界不该存在这样凌厉漂亮的东西。他几乎是欣喜地任由光戳破他的眼睛,穿透他的身体。
杀死未来之后,他身不由己坠入时间的河流。李火旺碎成了无数片,却不觉得疼痛,虽然他一向对苦难不甚敏感,可这绝对不是疼痛。温暖、舒适,这样温柔的体验足够刻骨铭心。分解、溯洄,李火旺意识浮沉,又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他好像变成无数枚碎片,无数枚碎片却在一同思考,他好像站在无数镜子面前,看着数个自己相同的倒影。他被整个浸在温柔的水里,满地的尸骨也逐渐分散,一粒一粒闪烁如星辰的沙粒向他涌来。
他们会回到故事尚未开始的时候。
回归的旅途有两人做伴,他们糅合在一起,不分你我,此刻共享彼此的记忆。
诸葛渊穿着一身工作装,嘴里叼着只包子,三下五下嚼完咽进肚子里,又见缝插针挤进七点半的地铁。是一副常见的上班族的模样。
李火旺想,这是他,但也不是他。
沙粒好像听懂他所想,变魔术一般又重新组合。
诸葛渊穿着一身z国常见的运动校服,袖口有签字笔画过的痕迹,双手正托着一大沓比他还高的练习册往办公室外走。李火旺看见那熟悉的封面,想那书果然是各地高中老师的最爱。
这是诸葛渊,也不是诸葛渊。
闪烁的沙粒又四散开,它们重新排列。
李火旺看着一名妇人,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妇人面容白皙秀丽,却满脸愁云。李火旺很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位妇人,看那眉眼却觉得似曾相识。妇人抱着孩子,从一处小屋路过又折返,她低头看着孩子沉睡的脸,好像这就是最后一眼,她看了许久。最后,她将孩子放在了屋外,只身一人往前跑去,像怕身后的洪水猛兽会追上她,再没回过头。
面容诡异的老翁推开门扉。他望了一眼妇人消失的方向,一只大手抓起襁褓,邪祟凝望着幼小的人类的脸,李火旺看着他的獠牙,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张口连着襁褓一口吞下这孩子。可那大手只是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珠。
李火旺想,妇人走得那样急,原来是不忍心。
“你就叫诸葛渊吧。”
画面随着记忆中的话语又崩塌为沙粒。
对他呵护备至的潮水退去,李火旺跟着时光降落,这次,他终于感到自己真切地踏在地面上。
知了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鸣叫,入目是一片青翠的竹。
然后……
然后,李火旺想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他最熟悉的面孔。
这似乎这也在那个人的预料之中。诸葛渊看着他,弯眸笑了笑,一展折扇,天生我才四个字在他手中跃动。李火旺想,这是夏天,很热、很热,诸葛渊只有在这时候扇风才不会被人说是酸秀才。
“李兄,好久不见。”
“李兄,你还没走呀?”四郎瞪大眼睛,看着晨时和自己道别的友人。
“……我迷路了。”怎么?你很想我走?李火旺在吐槽道。他早就出去晃悠一转了,这里是大齐,压根儿没人听说过大梁,他是被时间困在此处,走出了空间也走不出时间。
“夫子画了那么多张地图,我都背下来了,李兄怎么还会迷路啊?”
“我记性不太好。”李火旺看着少年一脸骄傲就觉得牙疼——诸葛渊说自己学富五车的时候都比现在要谦虚得多!
“那要不……”诸葛渊压低声音,虽然他知道夫子现在不在,根本听不到他们说悄悄话,可他还是心虚地凑到人耳边,“李兄带小生出去好不好?小生会帮你记着的……”
“……不好。”
你就是想出去玩吧。
李火旺的耳朵被温热的气体一烫,他赶紧往旁边仰去,捂着耳朵瞪了一眼满肚子主意的好友。他完全想不到未来可靠的诸葛兄小时候竟是这个样子,完全是个熊孩子。
“不好就不好!小生这可是好心!这山上豺狼虎豹的,小心李兄迷路给老虎吃掉……”诸葛渊有点生气,但见自己的计策暴露,只是越说越心虚,再没有底气再看着这个人。
“你就是想出去玩罢了。”李火旺毫不留情戳破对方的谎言,看着少年说话间一鼓一鼓的腮帮,忍不住伸手掐了掐,手感果然很好,像在摸某种小动物,他忍不住调侃道,“你这个样子那些野兽最喜欢。遇到了野兽我就把你丢出去让它们吃,我借机逃走。”
“李兄怎么这样啊!”四郎捂过腮帮,面颊上还有几个红色的指印。他气郁——自己好歹也算他的救命恩人!早知道……早知道就把他丢在河岸边让龙虾吃掉算了……算了……早知道他就不教李兄钓龙虾了!
“我迟早会找到办法离开的……”
李火旺有些恍惚。他想到醒来后,夫子避开他的学生,向他一拜——
司命阁下。四郎尚年幼,他自小被父母遗弃,是个可怜的孩子,请您不要为难他……
我不会害他。李火旺肯定道,他忆起那个人的结局,那片白茫茫的雪地……
我和他,以后……会遇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夫子沉默半晌,起身看向迷惘司命,又看向庭院里边熬药边在逗蜻蜓的少年,他叹息道:这是你们二人的因果,老夫看不清啊!
李火旺不敢妄图改变过去,因为是这过去的一切才组成了未来,他想到那片雪地,眼眸一暗,也不知道现在和未来比,哪个更糟糕。
“好啊,那等我出去以后要怎么找李兄呢?”四郎追问道。
……你想找我吗?
“……不用找,”李火旺愣了愣,故作高深莫测道,“有缘自会相见。”
李火旺想到那悲伤的未来——结局真的不可以被改写吗?未来真的不可以改变吗?那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是天道送给他的机会吗?
过去的一切才能决定未来……过去才能决定未来……
“李兄怎么知道?李兄都没告诉我去哪里找你?”四郎有些委屈——他明明救了李兄,这个人却连住址都不愿意告诉他!
“……你想找到我吗?”李火旺长吐出一口气,“我是个很危险的人——你看我这身上一身的伤,你和我一起会很危险。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和我再见吗?”
“小生愿意。”四郎认真地点点头。人之相知,贵相知心。知己难寻。只是,四郎看着这个人悲伤的眼睛,心里莫名觉得难过。
“好。”李火旺几乎把自己变成了雕像,他沉默了很久,时间给他勇气,让他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我记性不好,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你愿意帮我记得吗?等我们再相遇时……”
——你叫耳玖是吗?
“你就把这一切告诉我好吗?”
“一言为定!”
【all叶】结缘记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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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三赛季开始荣耀联盟就将每年的第一个周末定为全明星周末,举行为期三天的粉丝嘉年华。作为粉丝,最期待的当然是第三天的全明星对抗赛,看这些平时不在一个队的大神们能打出什么梦幻组合是最大的噱头。
万众期待之下,对战的分组名单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分组尽可能照顾了平衡和噱头。不过团队赛的名单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A组:叶秋、苏沐橙、王杰希、方士谦、杨聪、楚云秀。
B组:韩文清、张新杰、张佳乐、赵杨、黄少天、喻文州。
“繁花血景”竟然被拆了!?孙哲平只在个人赛上场?!搞什么呢?观众席上纷纷骚动起来。看来传闻是真的,孙哲平这个赛季突然伤病,状态越来越难以保持,恐怕有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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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三赛季开始荣耀联盟就将每年的第一个周末定为全明星周末,举行为期三天的粉丝嘉年华。作为粉丝,最期待的当然是第三天的全明星对抗赛,看这些平时不在一个队的大神们能打出什么梦幻组合是最大的噱头。
万众期待之下,对战的分组名单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分组尽可能照顾了平衡和噱头。不过团队赛的名单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A组:叶秋、苏沐橙、王杰希、方士谦、杨聪、楚云秀。
B组:韩文清、张新杰、张佳乐、赵杨、黄少天、喻文州。
“繁花血景”竟然被拆了!?孙哲平只在个人赛上场?!搞什么呢?观众席上纷纷骚动起来。看来传闻是真的,孙哲平这个赛季突然伤病,状态越来越难以保持,恐怕有退役的危险。
就算不是他的粉丝,也为这个可能性感到难过。他才21岁啊,大好前程就要被伤病断送,同是电竞选手的粉丝,都有些兔死狐悲的唏嘘与同情。
不久,团队赛开始了。有黄少天的比赛,注定不会安静。“老叶老叶老叶!快快出来和我单挑!”黄少天的兴奋声音在整个会场回荡,音响里立刻传来不知道几个人的叹息声,观众席满场爆笑。看来就算职业选手也很无奈这位的作风。
“文州,你快管管。这可是团队赛,有人这么无组织无纪律可不行啊。”叶秋的声音懒洋洋的,他倒是好像不受影响。传说联盟内部曾经对黄少天的垃圾话进行过一次匿名投票,仅有一人表示不介意。大家纷纷猜测这个人可能就是叶秋。
“叶队长不如先来管管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索克萨尔已经对一叶之秋发动了偷袭。叶修微微一笑,敢和战斗法师单对单的术士要么是傻,要么有阴谋。他故意从掩体走出来,有什么诡计就亮出来吧。
一道冰冷的剑光从另一个方向袭来,叶修连续两个变向,把术士和剑客的两个技能悉数躲过。“哎呀哎呀哎呀,这都没打中你!老叶你太狡猾了!”黄少天果然又嚷嚷了起来。
“聒噪。”一个有些冷的声音在此时插了进来,王不留行不知道何时已经飞到。一叶之秋突然大幅度向右位移,绕去攻击侧翼。王杰希在屏幕前一愣,随即勾起嘴角,鼠标一甩,飞行轨迹顿时飘忽起来。
“是魔术师!”
“快看!魔术师解封了!”
“天哪!太神了!”
观众席立刻炸锅,同时炸锅的还有黄少天的垃圾话:“喂喂喂!王杰希你怎么又用这个了!眼睛好花!不对不对不对!老叶你怎么和他配合那么好,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怎么不知道!要输了有木有!”
黄少天一语成谶,最终团队赛以A组胜利告终。憋了一整场的记者们纷纷如脱缰野马一般冲入后场,逮着选手们就赶紧随访几句。尤其是今天再次拿出魔术师的王杰希,记者纷纷打听他是不是又要重拾这个打法了。
王杰希的目光穿过人群,他知道叶秋不会在这里,只是望向休息室的方向:“不会。与团队脱节的打法,再神也没有意义。我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能配合我打这么一次,就够了。”
作为天山长大的狐狸,叶修其实并不怕冷。但是苏沐橙给他买了很多珊瑚绒、法兰绒的毯子,那软乎乎的触感太舒服,他最喜欢团在里面了。毯子加上尾巴,即使不怕冷,叶修也想学棕熊冬眠了。
这天他团着睡得正香,「咚咚,咚咚」识海中清晰的声音把他惊醒,叶修惊讶地坐起身,怎么可能在清晨7点独处的房间里出现有缘人呢?叶修裹着毯子挪到窗边,天色蒙蒙亮,借着还没熄灭的路灯,叶修看清了俱乐部楼下站着的人——孙哲平。
掀被下床,叶修跑得飞快,他隐隐觉得出了什么事。孙哲平冻得鼻子发红,整个人都在抖,叶修阻住了他的话头,把人拉回了温暖的房间。绒毯还热乎着,叶修一股脑给孙哲平裹上:“你抽什么风?冻病了怎么办?”
“我退役了。”孙哲平的声音干哑,如泣如诉。叶修的手顿住了,元神之眼看去,孙哲平的右手小臂正是魂星最聚集之处,它们不断撞着叶修元神形成的屏障。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上去,略略施法,魂星才暂时平息了下去。
手腕被狠狠握住了,孙哲平的眼神如同鬼火焚焚:“你做了什么?你和我有关系对不对?叶秋,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是你对不对?你告诉我!算我求你。”
叶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伤病被迫退役你肯定很难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见叶秋果然不答,孙哲平的脸色暗淡下去:“先去国外找医生看看,也许还有办法。我不甘心,只要能治好,我一定会回来的!”
叶修心下无奈,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孙哲平的命靠自己的元神护持,这手痛是完全是续命的副作用,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治好。想到这儿,叶修忽然有些起疑,它修炼上千年,除了天道能够给它回应,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真仙。是他们飞升之后就不再过问俗世,还是根本就没有飞升成功的先例?
这边叶修想得入神,孙哲平忽然把他抱住了:“叶秋,有些话我知道说了可能朋友都做不成,但是……总之,我爱你,只要一想到你,我就觉得再大的困难我也能克服。”
叶修的嘴唇颤抖起来,就算孙哲平已经忘了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他还是会爱自己。明明是分别的时刻,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高兴?此刻他心中涌动的情感,就是孙哲平问他要的爱吗?
“啊!”孙哲平突然倒了下去,疼痛剧烈得仿佛有人在千刀万剐他的身体。叶修慌乱地想要镇压暴动起来的魂星,却发现这次它们在孙哲平全身乱窜。天道的意志再一次残酷地露出真面目。
叶修无奈了。他将手按在孙哲平眉心,口谵忘情决,亲手抹掉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孙哲平顿时昏死在了地上,叶修干脆把他送回了家。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你不能爱我,爱我就会送命的。
五赛季的最终以微草战队夺得冠军画上了句点。夏休期刚刚开始的第一天,叶修施施然出楼买烟,却在门外碰到了王杰希,背着一个大包,好像个驴友。
“来旅游啊?”叶修随意地打了个招呼,“西湖这个时候风景不错,灵隐山也很清凉。玩得开心啊。”说着就要错身过去,又被王杰希拉住了:“我来你这儿旅游,你不尽点儿地主之谊吗?”
叶修捂住钱包:“我的钱只够买烟,再说你先天辟谷,要什么地主之谊?”王杰希两只眼睛瞪得一般大:“这么绝情吗?我不过想求个栖身之所,同为修道中人,不能同舟共济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叶修站住了上下打量他:“想借宿?”见王杰希坦然点头,叶修也不客气了:“借宿可以,住多少天,就多少个野图BOSS。先说好,床是我要睡的,你只能打地铺。”
叶修本来也是随口说着玩的,没想到王杰希竟然满口答应下来,这反而让叶修有点不踏实了。转身把人带回房间,叶修现了狐形,严肃地审问起来:“说,有什么阴谋?”
王杰希也严肃了起来:“是。我喜欢你,想追你。”他没有想到的是,狐狸听到这话的反应竟然是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抬头望天,又紧张地盯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王杰希有些忐忑起来,他设想过一万种对方可能的回应,唯独没有这个。叶修也疑惑了,王杰希怎么没事?孙哲平爱他,就痛得快要死掉,这位难道是在说笑?
等了好一会儿,王杰希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叶修谨慎地后退一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看来是不信了,王杰希反而放下心来,这个反应他有准备。
他坦然地一摊手:“之前我只知道自己非人。如果咱俩是人与非人,始终会走上殊途,所以我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既然你我都不是人,那岂不是天作之合?给我个机会,好吗?”
TBC
【渊旺30h|随机掉落】天元易变
-原作:道诡异仙
-角色:诸葛渊/李火旺
-字数:一万五千
-大纲:应龙池
-细纲:奶虾煲
-作者: @奶虾煲 & 应龙池
简介:
天元易变,四方皆惊!诸葛渊应邀独赴鸿门之宴,甘入莫测之局,然而,有李火旺这局外人擅自闯入,此番棋局又将变化为何种模样?猜不到剧情就被创飞大脑吧!奶虾煲老师与丈育阿龙联合创作的离奇剧情,堂堂来袭!(???)
《天元易变》
香炉飘出渺渺白烟,绕过繁重的锦帘,云雾般飘向大殿深处。
大殿中央放置了一方小小的矮桌,桌上摆着一张墨色...
-原作:道诡异仙
-角色:诸葛渊/李火旺
-字数:一万五千
-大纲:应龙池
-细纲:奶虾煲
-作者: @奶虾煲 & 应龙池
简介:
天元易变,四方皆惊!诸葛渊应邀独赴鸿门之宴,甘入莫测之局,然而,有李火旺这局外人擅自闯入,此番棋局又将变化为何种模样?猜不到剧情就被创飞大脑吧!奶虾煲老师与丈育阿龙联合创作的离奇剧情,堂堂来袭!(???)
《天元易变》
香炉飘出渺渺白烟,绕过繁重的锦帘,云雾般飘向大殿深处。
大殿中央放置了一方小小的矮桌,桌上摆着一张墨色的棋盘,两边各摆了一只木盒。棋盘的材质颇为奇妙,非金非玉,盘面漆黑,唯有正中泛出血丝一般的色泽。
那两只盒子也非同一般,小小两块暗红色的木头被雕出镂空的云纹,形质古朴,初看时像是两团红色的脏器,细看才知,那云纹之下刻的其实是虬结的树根。在朝向来客的一方,盒中盛着一粒一粒白玉般的棋子。
一路走来,熏香的味道已经浓重得令人难以呼吸。诸葛渊随侍者行至殿中,便知此处是该停步的地方了。
侍者悄然退去,诸葛渊极为守礼地停在矮桌前,正了正衣冠,拱手俯身向那殿内最深处行了一礼。
“小生诸葛辰墨,拜见元大人。”
一个洪钟般沉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震得盒中的棋子微微颤抖。
“你就是诸葛渊?”
“正是。”
殿内之人似在打量他,过了许久,才慢吞吞道:“坐。”
诸葛渊神色泰然,又向殿内施了一礼,安然跪坐在了棋盘前的软垫上。
殿宇高而空旷,一层一层华贵的珠帘瀑布般自穹顶垂落,将殿内外分隔开,游龙般蟠结的浮雕堆积在墙面上,金石珠宝点缀的饰物攀附其上,无一不显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诸葛渊安静地坐在矮桌前,一袭白衣在穷奢极华的大殿中格格不入,却唯独不显得渺小。他垂眸看向手边的白子,如同仙宫前悠游的白鹤,垂首望向云下的尘世。
珠帘瀑布掀起小小一角,涟漪只荡出丁点动静,就自行平息下去。
太监模样的侍者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那人恭敬地走到小桌前,头几乎要低到胸口,也不知如何看得清脚下的路。侍者跪坐在小桌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的正中心。
放完黑子,侍者照着来时的路线,分毫不差地退了回去。
诸葛渊望着那枚黑子,微讶道:“第一手天元,大人的棋路……好生特别。”
殿内之人并不接话,反道:“听闻诸葛先生精通棋术,让本王先行,总没有异议吧?”
“自然没有。”诸葛渊应道,“只是四方未定,大人便想一子定乾坤,当真有如此把握?”
殿内传出一声冷笑,“四方有何要紧?只要本王在这里,这棋盘上下,方圆千里,何处不是本王的。诸葛先生,莫不是现在就怕了?”
诸葛渊微微一笑,左手持一只折扇,轻轻拢住右手的大袖,用两指拾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右侧的星位上。白玉棋子划过他的食指指甲,轻轻落在纵横交错的刻线上,发出一声悦耳的轻响。
“大人说笑了,渊虽不才,却也知晓几分仁义道理。”诸葛渊慢悠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当今天下只一个大齐,大齐只一个皇帝,大人既非皇帝,莫说方圆千里,就是这棋盘上的一隅,只怕也谈不上是大人的吧。”
珠帘一振,从中又走出一个太监模样的侍从。此人比方才那人高大些,动作却颇为小心畏缩,深弯着腰,将脊背拱成了一架摇摇欲坠的桥梁。
侍从行至棋盘前,照旧跪坐下去,捡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再原路退回。那枚黑子被放在左上角的星位上,与诸葛渊的白子遥相对应。
殿内半晌未语,周遭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起来,诸葛渊面不改色,又拾一枚白子,落在左侧星位之下。
一阵压抑的嗡鸣从珠帘另一头传来,诸葛渊顿了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元大人的笑声。
元大人那钟鸣般的声音阴恻恻道:“你又怎知,我一定成不了皇帝?”
随着那声音落下,诸葛渊等来了下一个替元大人落子的太监。这人身材矮小,弓腰驼背,从珠帘里窜出来时,简直像是一只需用四肢爬行的猿猴。
太监将黑子落在右上星位上一路,再次与诸葛渊的白子相对。落子时,那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诸葛渊因此多看了他一眼,那人也同时隐蔽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绝望到极致的面孔。
诸葛渊一怔,还未出声相询,那人眼中已露出一丝死意,惶恐地垂下头,逃也似地退走了。
隔着一层珠帘,殿内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又究竟为何恐惧至此,诸葛渊屏息倾听时,仍旧听不见丝毫动静,仿佛从始至终,殿内就只有他一个人。
“……小生的确不懂。”诸葛渊手执白子,拇指轻轻摩挲了片刻,将它落在左上的黑子之下,回道,“大人可愿为小生解惑?”
眼见新的太监从殿内钻出来,在棋盘相对位置落下黑子,诸葛渊终于确定,难怪这元大人要将第一着落在天元,他果真是在下模仿棋。
若元大人一直仿下去,只要不在天元附近缠杀,那么白子做活,黑子也能做活,白子吃子,黑子也能吃子,以中间那枚占据天元的黑子为分界线,两方可平分半壁江山。
但这自然不是诸葛渊所求。即使元大人并不打算仿到最后,又或是元大人当真仿到了最后,让白子借贴目获胜,诸葛渊也断不会为此有丝毫动摇。
他当即便紧贴天元,落下一子,以示缠杀之意。
元大人再次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大笑:“好嘛,好嘛,诸葛先生这么客气,本王就跟你讲一讲,又有何妨?”
这一次,从殿内钻出来的太监甚至不再是走着出来的。那可怜人从珠帘下爬了出来,面上涕泗横流,却不敢发出丝毫泣声,脸都涨成了紫红色,仍强忍着惧意,将一枚黑子落在了对称的位置上,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诸葛渊已经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味道竟然浓郁至此,连大殿内正悠悠燃起的熏香都无法掩盖。
殿内究竟正在发生什么?
“你这说书人神神叨叨,总要睁眼说瞎话,把这好端端的大梁叫作大齐。”殿内之人阴笑道,“本王才懒得去管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有毛病,光说你这个人嘛,本王还是很满意的。”
面对如此无礼的话,诸葛渊仍旧神色如常,只有拢在袖中的左手微微动了动,虚划了几个繁琐的符号。
下一刻,殿内所有织物卷幅被一股沁幽的微风拂起,那来路不明的幽风如丝如绒,温和地沐过万物,直至触碰到珠帘之时,凝为一把锐利的风刃,把那重重屏障猛烈切割开。
琉璃珠子银瀑般倾泻而下,哗啦啦撒了一地,失去了珠帘的遮挡,诸葛渊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殿内被隐藏的真相——以棋盘为中心,大殿的四个角落,各自铺着一摊淋漓的血肉,像是被人用重锤击打数十次,直至化为肉泥,情状异常惨烈。
看那血肉之上漂浮的幞头袍衫,这便是方才那四个小太监了。
而诸葛渊正对着的方向,元大人摊在雕龙梨花木椅上,占据着此阵的正北角,脸上洋溢着怪异的兴奋,像是已然面南背北,登基坐殿了似的。他的皮肉同样化为了血泥,骨架散落一地,全身上下,只剩一颗硕大的心脏和头颅相连,依旧不死心地跳动着。
“原来是移天易日术。你根本不是元大人,只不过是借这禁术换得了元大人肉身的歪门邪道罢了。如今还妄图用这招数换到小生我的身上,再借我的手段接近皇帝……”诸葛渊冷然一笑,起身道,“可大人若想移天易日,也该好好想想,自己配不配做那太阳!”
“朕不配,难道你配?!”元大人勃然大怒,那颗心脏也骤然膨大了好几倍,涨成了青紫色,“我呸!朕不过缺具好用的肉身,好言哄你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待朕得了你的肉身,天下何处去不得,天下何物取不得?朕才是天命所归!”
不等诸葛渊作答,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大殿顶上竟刹那间炸出一个大洞。
溅射的金石碎片与弥漫的尘埃之中,一个戴着铜钱面具的红衣道人恶鬼般现出身形,烈日灼灼,罡风烈烈,他缺斤少两的眼皮剧烈地抽搐了下,随即如陨石天降一般冲向了“元大人”。
“放什么狗屁!”李火旺的愤怒比元大人更甚,“凭你也想当诸葛渊?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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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火旺压根不知道诸葛渊是来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元大人是什么人。
两天前,他们一路同行到大梁南边的小国,刚刚入城,诸葛渊就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那鸽子李火旺见过几次,从前见它,总是一副膘肥体壮的圆润模样,飞到诸葛渊身边,就只知道呆愣愣地等着。
李火旺对这鸟起过疑心,趁着诸葛渊读信,试探过好几次。可从前把剑放到它脖子上,它都没什么反应,这次见却凄惨许多,不仅毛色灰扑扑的,尾羽也缺了几根,稍微一靠近,它就扑棱着翅膀,躲到诸葛渊手臂上去了。
诸葛渊读完信,难得地露出几分忧虑神色,摸了摸那只紧张的鸽子,将它安抚下来,为难地对李火旺道:“李兄,小生只怕暂时走不了了,听说那异姓王元居鸿近期异动不少,怕是生了反心……”
“没事,诸葛兄,你不用跟我说那些。”李火旺一听诸葛渊讲大齐的事就头疼,“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要去杀了他?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说不定还能简单些!”
“小生正要说到呢,”诸葛渊无奈一笑,“也罢也罢。元居鸿此人一向贪图享乐,虽为满脑肥肠的朝廷蛀虫,可毕竟是老皇帝亲封的亲王,杀了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若他当真于大局无害,倒也不一定真要杀了他。”
“这么麻烦,那怎么才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反心?”李火旺皱眉思索起来,“要不我去把他捉来逼问一番?”
“李兄无需忧心。”诸葛渊连忙劝道,“小生的好友们早在运作此事,如今那元居鸿已托人带了话,说要约小生对弈,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与他会上一会。你若无事要紧,不如陪小生走上一遭,等真正碰上了面,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思。”
听了这话,李火旺不仅没法做到“无需忧心”,反而忍不住担心更多,就怕那所谓的对弈邀约是一场鸿门宴。
诸葛渊本就是个心大的,尝出了蒙汗药还能安心吃饭,要不是李火旺尝出了人肉,他说不定真能慢悠悠吃完再解。恐怕这次也一样,就算明知有危险,他也会若无其事地受邀前去。
跟诸葛渊在一起待了许久,李火旺自认已经对他有几分了解,知道这人看上去好说话,其实十分固执。劝他别去肯定是没用的,倒不如跟他一起去,到时候自己潜在暗处,也好杀那元什么东西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李火旺当即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去,诸葛兄你放心就是!”
第二天,两人就到了王府附近。
远远见到一群仆从模样的人,似是来迎接诸葛渊的,李火旺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当机立断地凑到诸葛渊耳边,语速极快地小声道:“诸葛兄,你自己进去一定要万事小心!我先潜进去看看情况,你要是发觉不对,马上叫我!”
“嗯?李兄莫急……”诸葛渊本还在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望着来人,听到他的话怔了一怔,刚要拉住他,就见他的虚影已落入地下,实体也飞快地跑了老远。
诸葛渊眨了眨眼,只好由他去了。
李火旺躲在一根梁柱底下,等到确认那些人对诸葛渊没有敌意,诸葛渊又遥遥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示意诸事无碍,他才略松了口气,暗中潜入了王府之内。
这王府大得很,李火旺只管照着最大的房子找,绕来绕去,绕了半天才终于找准方向。
他躲在暗处,果然看着那群人将诸葛渊引来,进了那大房子里,于是甩出李岁,三下两下爬到了屋顶,揭下一片屋瓦,将李岁的眼睛探了进去。
随后,他便借李岁的眼睛,和他自己那远超常人的听力,旁观了诸葛渊跟一个不人不鬼的怪东西在屋里下棋的全程。
诸葛渊和那怪东西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每个字分开来他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直至“得了你的肉身”这句一出,李火旺才终于有些摸清了状况。
这老怪物想要诸葛渊的身体!
“放什么狗屁!”李火旺怒不可遏地跳了下去,“凭你也想当诸葛渊?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狰狞的黑色触手在空中飞舞,李火旺手持一柄紫穗剑,狠狠劈向了那颗肥大的心脏。
心脏和头颅同时仓惶扭动起来,这一剑,只划伤了两者相连的经脉,元大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有侍女从摆放着脏器的木椅下钻出,两手分别托起元大人的心和头,飞速向后逃去。
“哪里跑!”
李火旺正要追击,只听一道奇怪的撕裂声响起,以棋盘为中心的五个等距点位,分别爆起了一团血雾,元大人的心脏,和四个太监各自的肝、脾、肾、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同时吸收了——霎时间,血雾弥散,所有血肉百川归海般涌向了棋盘的方位。
“不好,李兄,是移天易日术要生效了,快离开棋盘四周!”
闻言,李火旺下意识后仰,但已然来不及了,棋盘被汹涌而来的血肉重重打翻,棋子飞溅,又像是有生命了一般,黑子扑向诸葛渊,白子扑向元大人——可那老怪物早已躲在一旁,此时留于原地的,唯有目瞪口呆的李火旺。
铺天盖地的白子像是一块倒塌的天幕,狠狠砸向了李火旺的意识,他只觉眼前一黑,又一亮,再睁眼时,自己仍然立于熟悉的殿中,有些东西却似乎不一样了。
李火旺看着自己那双完好的手,顿时愣住了。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每一根指甲都完整无缺,边缘处甚至被修剪得十分圆润。
没有伤疤也没有残缺,哪里都好,看起来甚至有点眼熟,可唯一的问题是,它们不对啊!
李火旺呆愣了片刻,愕然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一身白衣飘飘,他身上穿的,竟然是诸葛渊的衣服!
“怎么回事……”李火旺摸了摸自己的脸,呆滞了两秒钟,终于反应过来,“我变成诸葛渊了!那……那诸葛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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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渊甫一清醒过来,还未睁眼,顿时察觉到了异样。
他浑身上下酸痛无力不说,身体手足都有束缚之感,似乎是平躺于床榻之上,有束带将他绑住了。
强忍着酸胀把眼皮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短发的男人。这男人大概三四十来岁,不仅衣着怪异,脸上还戴着一个透明的器物,用金属丝一头架在耳间,一头搁在鼻梁上。在他手里,端着一盘模样颇为奇异的物事。
在大齐,唯有受了髡刑的罪人,或是刚还俗的和尚会留有短发,这人怎么看也不像和尚,莫非是从牢狱中跑出来的大奸大恶之徒?
两人的四周摆满了古怪的法器,皆是诸葛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无论哪件都叫不出名来。
面对这全然陌生的景象,诸葛渊一时惊疑不定,只好沉默不语。
易东来见他醒转,大声庆贺道:“李火旺,你醒了,好久不见啊!”
“……”
“来,不着急,先吃块蛋糕吧。”
说着,他从蛋糕上挖下一块用白巧克力雕成的骷髅头的部分,递到了诸葛渊嘴边,等着那人张口。
对方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张开了嘴,含进了那块奶油蛋糕。每一口都嚼得很慢,嚼着嚼着,脸上甚至浮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神色。
易东来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诸葛渊见到这怪异物事上刻着白骨图样,已然心生疑窦,隐隐有个猜想,这怕不是什么巫蛊之术的蛊种,而对方下一刻的行动却更加惊人——他要自己把这东西吃进去。
可此时的诸葛渊,就连动弹一根手指都费劲,这般受制于人,根本无从反抗,只能顺从对方的所有安排。
直到把这整个东西都吞进腹中,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腹痛,只尝到了平生未曾受过之香甜滋味,诸葛渊略有些困惑地松了口气,心中思虑皆得推倒重来,不禁越发凝重地忐忑起来。
上一刻,自己明明还在那元王府里,怎么下一刻,却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要说那移天换日术,只会让入阵之人交换肉身,怎么也不可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变动来啊。
易东来见他吃完节日蛋糕,笑着说:“先不说治疗的事,好久没回来了,你也放松下好了——万圣节快乐!”
万圣节?这是什么节日?
诸葛渊获得了一种新奇的困窘体验,对方怪异的衣着和言语,远远超出他认知,就仿佛某个远离中原大地的古怪教派的信徒。而且自己也不知是中了何种神妙的幻术,就这样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绑了过来。
此人实力怕是远在他之上。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这人好像把自己误认成了李火旺,但他并不欲辩解,反而觉得这样也好。毕竟这般神通,李兄可应付不了。
最终,诸葛渊沉吟着开口了:“我与阁下素昧平生,更不曾得罪一二,阁下究竟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说到第二个字的时候,诸葛渊已然醒悟过来,这是李兄的声音,他正在李火旺的身体内,难怪他们会认错!
闻言,易东来也愣了下:“你不是李火旺?”
诸葛渊顿时悚然,这件事他也是才明白过来的,可眼下,他确实正在李火旺的身体里,什么都不曾透露,对方却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并不是李火旺的!
但既已被识破,便只能故作镇定,缓缓道:“小生诸葛渊,别号说书人。”
后面那句是他故意加上的——毕竟,无论是大齐还是大梁,知道诸葛渊的人或许很少,可不知道「说书人」的却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然而,诸葛渊亦是没想到,就连他这个名号也有吃不开的一天,在他自报了家门之后,易东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头对一个偃甲般的小玩意说,这段录像麻烦拷贝。然后坐直身体,把那个画满了骷髅和幽魂的蛊种放在一旁,颇为兴奋地上下打量着他。
诸葛渊平静地回视着他。
“多重人格,你应该听说过吧?这个病的学名叫分离性身份障碍。”易东来说:“李火旺,你的情况变得更复杂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重人格?请恕小生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这般疾病。”
想起李火旺在元王府如今的境况,诸葛渊亦是心急如焚,但他越是慌乱,面上就表现得越是镇定,只悠悠道:“李兄那边一切都好,就不劳阁下费心了,阁下倘若想要用我挟持李兄,此事怕是不会那么顺利,纵然舍弃自身性命,小生亦会护得李兄周全。
“哎,别这么大敌意嘛,我知道你是李火旺的朋友,可我也是李火旺的朋友啊,我一直在试图帮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个战线的吧!”
单说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个示好的意思,但若是一边捆着李火旺一边说出来,那就不是示好,而是示威了。故而诸葛渊眨眨眼,微笑着回道:“小生却是未曾听李兄提过有您这般好友……阁下是否有些自作多情。”
他半分不遮掩自己话中的敌意,好似就盼着激怒对方,以此破局。可易东来毫不介意,反而暧昧一笑,说:“看来他李火旺虽然把你诸葛渊当最好的兄弟,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你的!既然他没有给你提过现实世界的事,那我作为他的主治……呃,作为他的朋友,也不便透露太多了!”
“现实世界?”诸葛渊微微皱眉。
“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李火旺也不例外,我劝你啊,还是别瞎问了。”
“……”
诸葛渊面露不屑之色,直言道:“阁下此言,意在离间我和李兄,小生焉能不知?可若是李兄秘密,小生的确无意探听,这是礼节,亦是信任,阁下就不必费这个心了。”
两人这样针锋相对了几个来回,虽说是言辞激烈,可诸葛渊的心里却是安定不少。这人并未怀有杀心,只是费心挑拨离间,要么就是对自己另有所图,要么就是还准备再放他和李火旺相见,届时他只要抓住机会,定能和李兄逃脱生天。
想到此处,诸葛渊突然缓和语气,柔声试探道:“阁下若是李兄好友,此事想必是误会一场,为何不解开束缚,还小生自由之身?”
“我倒也想啊,可你现在是在李火旺的身体里,医院的规定就是这样,没办法,只能辛苦你再被多捆一会。”易东来也懒得再和这突然蹦出来的人格演戏了,一边做起记录,一边安抚道,“稍安勿躁吧,顶多不到半小时,你就能回到那个世界了。”
“……”
虽然对方又开始讲些他听不懂的话来,但诸葛渊好歹听懂了一件事,对方并没有任何要放开他的打算。他在这里被捆着,倒是没有性命之虞,可李兄那边和元居鸿对峙,危机四伏,叫他如何不忧心。
就在此时,易东来做着笔记,突然又开口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李火旺他现在遇到了什么事?”
“阁下同李兄非亲非故,请恕小生无可奉告。”
“哎,你最近是和他一直呆在一起的吗?我看他最近心情不错的样子,说话也温和了不少,是因为你一直在吗?”
“……阁下若真是李兄好友,大可亲自去问他。”
“我就算问他,他也不会照实说的,一言不合还要摔东西咬人。李火旺这人你又不是不熟,难相处得很。”
“李兄向来性情平和,倘若和阁下相处不愉,阁下不如反省自己。”
“……行吧,你倒是能忍。”易东来有些无奈地捏了下眉心,收敛了套话的意图,“不过实话实说,如果跟你在一起心情太愉快,导致他太过适应那个世界的话,是不利于病情康复的。”
“李兄一直都活得很辛苦,谈不上愉快二字。”诸葛渊平静地回视他,“倘若阁下真是李兄的朋友,小生只希望你不要给他增添多余的烦恼。”
易东来同样心平气和:“以我的角度来看,你们这些人才是烦恼的根源——我只能说,我也在以我的方式帮他。”
诸葛渊没有再讲话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哦?看来你要回去了。”易东来掰了掰他的眼皮,“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诸葛渊,等你再见到李火旺的时候,麻烦帮我带句话,就说万圣节快乐,有空的话来这边吃块蛋糕,我特意外卖的万圣节蛋糕,二百多一个呢,别浪费了。”
这是诸葛渊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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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火旺背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身体,一手扯着上吊绳一样被他挂在房梁上的软剑,一手从衣袖中扯出画卷,随意拨弄了两下,毫无反应,试图凝聚意念操控,还是毫无反应。
“诸葛兄!你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用啊!”他焦躁地大喊,可被他呼唤的人此刻正毫无意识地趴在自己背上,自然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就在李火旺准备就此放弃,另寻他法的时候,手中突然传来一股拉力,画卷像是终于听懂了他的诉求,有些无奈地从他手里蹦出,然后哗啦一声自己把自己展开,施施然悬浮在面前的半空中。
“……”
不愧是诸葛兄的法器,果然非常通情达理!
李火旺一跃而上,艰难地把控住画卷的边沿,在正殿的上空中晃晃悠悠地摇摆着。
他套着诸葛渊的皮囊,用着诸葛渊的法器,悬在半空中,可谓是一片岁月静好。可在他身下,随着元大人的那一声惨叫,几十个护卫已经训练有素地冲了进来,显然是在外备战已久——可下一刻,他们就被那满屋跳个不停的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卷入了移天换日术的阵法当中。
只要是同时碰到两色棋子的人,就会在一瞬间彼此交换身体,在阵法的作用之下,场面一度相当混乱,肉泥飞溅,连元大人的头颅和心脏都被踩得稀烂。但很快,就有不少人适应了这种局面,得心应手地用着别人的身体和武器,向飘在半空的李火旺大声叫骂着。
李火旺拧身躲过几支射来的火箭,还没松上一口气,又倏然听到了一声古怪的吼叫,那声音凄厉惨绝,全然不似人类喉管所能发出的音色。抬头一看,只见头顶的横梁之上,赫然正趴着一只骇人的怪物。
这东西隐约能看出是个人的形状,只是通体鲜红黏腻,像是被人活生生剥了皮,又糊上了一层猪皮胶——所以才能靠着这股强大的黏性,把身体固定在房梁之上。
而此刻,他被李火旺所惊动,终于苏醒过来,正艰难地将黏在一起的肉身和梁柱撕扯开,因为疼痛而持续惨叫着,鲜血如红色的暴雨般倾盆而下。
这元王爷,竟然在自己府中豢养了这种离谱的鬼东西!
下一刻,这没皮怪突然一跃而下,重重地摔打在李火旺面前,然后冲着他的面颊径直扑来。
来不及从自己的身体上拔剑,衣袖里的判官笔已经自然而然地滑入手中,李火旺向上高举,再向下猛刺,判官笔就如同穿肉的烧烤签一样狠狠扎进了对方的左眼之中。
可这怪物愣了一下,竟未发出半声哀嚎,似乎这痛苦相较于方才撕扯皮肉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李火旺猛然抽出判官笔,看那原本洁净的笔杆之上正穿着一颗眼珠和无数碎肉,连忙嫌弃地甩了甩,又趁那怪物还未反应过来,将笔再次插进了他的右眼中。
这次他用劲更大,一直插到笔头自怪物的后脑穿出,黄色的脑浆自漏口汩汩渗出。
怪物哀鸣一声,嗫嚅了几个古怪的音节,似要吐出人言,可最终还是垂下头颅,痛苦地死去了。
李火旺低头一看,原本雪白的衣衫已经被溅得花红柳绿,完全看不出本色来,而那根判官笔则毫毛翻卷,绽成一把呲毛刷子,挂满粘稠的红黄体液。
他顿时心烦意乱起来,面色阴沉地拎过了自己的原装身体,一手捞过道袍的袖子当作擦布,细细擦拭着那判官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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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渊一睁眼,就正对上自己沾满鲜血的面庞,见他醒来,那位套皮诸葛渊倏然瞪大双眼,大松口气道:“诸葛兄,你终于回来了!”
“李兄……”诸葛渊低低应道。
指尖是被刀尖凿开般的刺痛,胸腔内是被巨石滚压般的钝痛,关节处是灌进铅水般的胀痛,诸葛渊从未有过如此苦闷的体验,仿佛自己突然被扔进了地府受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被各式各样的疼痛包裹着。
他静静体会这痛苦,既像是忍受不了,又像是被其所触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竟溢出一滴泪来。
“……诸葛兄,你怎么哭了?!”李火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对方,抬起手想做些什么,可袖口沾满秽物,十分不便,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好在诸葛渊一向不会令自己失态太过,他只是轻轻摇头,再抬脸时,那滴泪早已无影无踪,神色亦是恢复如常。
“没想到李兄每日每夜都在承受着这般痛苦,方才小生初次身受,还不太适应……让李兄见笑了……”
言毕,他无视李火旺依然有话要讲的神色,当即移开目光,望着画卷下的人头攒动,平静道:“李兄,我刚才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见到了……”
“啊!诸葛兄你不用说,我明白的!你是不是见到易东来了?”李火旺顿时紧张起来,“那人是……是我的幻觉,你别管他的胡说八道,就当遇到江湖骗子了!”
闻言,诸葛渊轻笑出声,原本凝滞的神色也好转了些,他道:“的确是他,小生原以为李兄和那位兄台关系颇为亲近,冒犯李兄友人,心存不安……若是李兄和他实则并无关系,如此甚好。”
“冒犯?是不是他先招惹你了?”李火旺焦虑地看向他。
诸葛渊只是笑着摇摇头:“无妨。”
虽然两人正浮在空中,身下皆是些侍从家丁之类的无名小卒,只需格挡些飞箭类的小玩意,便可安全无虞,可屋外杀声阵阵,脚步促急,指不定会有难缠的援军到来——若是不能尽快破开这移天换日术,长久在这里耗着,终究不是良策。
李火旺用紫穗剑挡在诸葛渊面前,弹飞了一根短箭,道: “我刚才吊在房梁上观察,不只是咱们两人,凡是碰到那黑白棋子的人——”
“都会彼此互换身体。”诸葛渊续道,他拿起判官笔在画卷和两人身上的秽物上一点,那令人反胃的血肉气味骤然消散殆尽。
“对!可那棋子就像弹球一样到处乱蹦,一碰上就会被换走,烦得要命,再加上那时诸葛兄你还昏着,没办法自保。我只能暂且先飘在这半空中,也不敢贸然下地去。”
“难为李兄了。”诸葛渊对他安抚一笑,这笑容掩映在李火旺那铺满血污的残破面容下,虽是往日里一贯的温和味道,却莫名多了几分邪异之气。
下一刻,诸葛渊突然抽出铜钱剑,两指在绳结上轻轻一搓,红绳骤然散开,那铜钱就如同被捏过的蒲草一般,随着他挥舞的动作向四方飞散而去,点点金黄如坠落的繁星,在空中一闪而过,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
铜钱砸到地上,再高高弹起,直升到离地三丈高的地方,铺成了一片澄黄色的阶梯。
伴随着这清脆的碰撞声,诸葛渊自画卷上一跃而下,红袍迎风而展,如一片炽烈的火云般坠向地面,李火旺只看到一片光影掠过,数十枚铜钱便自那抹红色间散出,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尖叫声、哀嚎声、肉体坠地的噗通声。
那些人在倒下后仍能发出中气十足的惨叫,看上去并无性命之虞,应是被刻意避开了致命部位。
每次当诸葛渊落得太低,快要碰到那些弹跳的棋子之时,他就会用脚尖在自地面弹起的铜钱之上轻轻一点,如一团轻盈的红雾,再次飘然而起。
诸葛渊所经之处,压根没人能站着不动,就连掉头就跑的逃兵,也几乎全在转身的下一刻倒了下去。
清理掉这些杂兵实在没什么用处。诸葛渊闭目凝神,想要用往常的法子将那元大人找出来,竟然一无所获,他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当下他用的是李火旺的身体,可他连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都不知晓,又该如何去算天时地利?
“诸葛兄!我来助你!”
只听一声高喝,诸葛渊回头望去,只见他自己的身体操控着画卷,抱着一张琴,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
在李火旺的驱使之下,诸葛渊身体上裹着的白衣就像是被扔进了染料缸里,里里外外都浸满了红,好在衣服看上去倒是完好,那些血大约都是别人的。
若在此时问李兄生辰八字,定然不妥,夺了元大人肉身的那东西极擅邪术,要是被它听了去,麻烦就大了。
诸葛渊只好放弃了这法子,可眼见着李火旺抱着他的琴,一副战意昂然的模样,又不禁诧异道:“这是……小生的空谷余音琴?”
“对,是你的琴!我借来用了用!”
“李兄好眼力啊,此琴音韵沈厚清越,亦有中正平和之意,对付这等邪术或有奇效。只是我还不知……李兄你竟然会弹琴?”
“啊?我……”李火旺举起那张两臂长的七弦琴,哐啷一声将一人砸飞出去,应声道,“我不会弹琴啊,不过确实挺好用的!”
“这……”诸葛渊眨眨眼,“这用法……倒也不错,七弦琴需用古寺的梁木制作才是上佳,空谷余音琴用的那根老梁木熏过百年香火,坚固异常,用来击打重物,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难怪每次一砸脑子里就有好多和尚念经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幻觉,原来如此啊!”
闻言,诸葛渊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却有铜钱弹出,正打在那欲要从后背偷袭李火旺之人的左腕之上,对方哀嚎一声,捂着手后退两步,又被李火旺用古琴拍断双腿,彻底瘫倒在地。
至此,除他两人之外,殿内所有活物都被打得丧失了直立能力,各有各的四仰八叉,在地上哀哀蠕动着。他们瘫软的躯体之间,那些黑白棋子却依旧飞速地弹动,像一片不停变幻着形态的荆棘丛,不知疲倦地释放着古怪的术力。
移天换日阵依旧没有被破开。
诸葛渊左脚在梁柱上轻轻一蹬,随即飞回了画卷之上,一掀袍脚,和李火旺并排坐着,他环顾四周,突然正色道:“李兄,当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此离去,今后我回监天司复命,你去和太后周旋,要是想要跟小生那些好友们联络,用这画卷里的信鸽就好。等诸事皆了,尘埃落定,我们于杏岛相见,再细想该如何破开这术法,如何?”
李火旺一怔,垂头思索片刻,越想越是头痛,犹豫了半天,还是纠结道:“可是诸葛兄,别的都好说,主要是我不会用你的武器啊!而且我……我总不能用你的身体施展袄景教的手段……”
“李兄,我在说笑。”
“啊?”李火旺登时呆住了,“原来你在说笑……”
“对。”诸葛渊面色不变,继续一本正经道,“照常理来讲,破阵需先破阵眼,以棋局为阵的移天易日阵,更该如此才对。”
“啊?啊……”
这次好像不再是玩笑了,李火旺连忙逼迫自己从方才的愣怔中回神,大声应和道:“对!”
“所以……”一枚铜钱被诸葛渊捏在指尖不停把玩,“棋以气为先,小生原以为破了这些小杂兵聚的气便可解开此局……可如此看来……应是想错了阵眼。”
“阵眼?”李火旺皱眉,他一思考就忍不住咬指甲,咬了一口才意识到这是诸葛渊的手,赶紧把手收了回去,“那这法阵的阵眼会是什么?”
诸葛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那枚铜钱被他捏在手中,倒像是捏了一枚棋子:“小生也不敢确定,不过心为九窍之治,元居鸿既敢徒留个心脏,又执意先行抢占天元,小生猜想,他极有可能是将他自己做成了阵眼。”
李火旺一惊:“可是我刚看到他的头和心已经被踩烂了啊?!等等……我明白了!被踩烂之前,他已经换到下面某个人的身体当中了!”
恰在此时,远处又传来人声阵阵,隐隐有杀气翻滚凝聚。或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府中其他人,正有援兵大刀阔斧地向大殿这方逼来。
“没完没了的,这么找肯定找不到哪个才是元居鸿,得全杀掉才行!”李火旺杀心已起,将那张琴往画卷里一塞,对诸葛渊道,“诸葛兄,你把你背上的紫穗剑给我,我去杀光他们!”
闻言,诸葛渊像是这才想起来背上还有一把剑似的,恍然抬手,拔剑出鞘,顺手耍了个剑花。
然而下一刻,他却并未将紫穗剑交给李火旺,而是顺势举剑,用剑尖对着对方,肃然道:“我今日才知,李兄竟是如此残忍嗜杀之徒!这般狠毒心肠,是小生瞎眼错看了人……既然如此,只能先一步将你这妖道格杀!抱歉了,李兄!”
“啊……?”
李火旺整个呆住,可不等他反应过来,诸葛渊的那一剑已经刺了过来!
诸葛渊本就擅长用剑,即使惯常用的是软剑,用起紫穗剑来,也毫无滞涩之感。那一剑来得极快,转瞬间已经刺破李火旺的喉咙,血液霎时喷溅出来,泼洒在诸葛渊当下那身红色道袍之上,红上再添新红。
几点血腥染上了他那原本素白的脸颊,平添了几分凶煞之意。
李火旺呆滞地捂着破损的喉咙,踉跄后退,他的眼中只剩下对方脸上冷肃的杀意,一时不知该惧还是该悲,只觉太阳穴胀得生疼,数不清的念头自空茫的脑子里闪过去——诸葛渊怎么会想要杀他?难道在他身体里的人根本不是诸葛渊?那诸葛兄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又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一股劲风袭来,诸葛渊已经头也不回地甩出手中那枚铜钱。钱面反射阳光,一闪即逝,与一枚棋子擦肩而过,射向截然相反的方向,瞬息间穿透两三人合围粗细的廊柱,精准地穿过一个侍女的喉咙,带着一丝血迹,斜斜插入石砖里。
那枚黑色的棋子则没有这般好运,从那侍女手中飞出之后,被铜钱轻轻一擦,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准头。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当它飞到李火旺身边时,只堪堪蹭到他的白色长袖,就化作了一缕飞烟。
直到此时,那侍女的头颅才缓缓落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李火旺只觉眼前一花,忽然感受到了遍布全身的熟悉痛感,而脖子上的痛觉却已消失无踪。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上自己完好无损的脖颈。而那些在地面上始终翻腾不止的棋子,也突然没了生气,一枚一枚安静坠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移天换日阵已破——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李火旺猛然抬头,看向诸葛渊,顿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诸葛渊一手捂住自己的脖颈,鲜血自指缝不停喷涌而出。他那一身白衣已然不翼而飞,如今身上所穿的,赫然是那侍女的鹅黄碎花裙袄!
“诸葛兄我……你……呃……怎么回事?”李火旺有些戒备地后退了两步,一手紧握紫穗剑,剑尖依旧斜指向面前的女装诸葛渊,一时间是收也不是,刺也不是。狐疑之余,只感觉大脑一阵发懵,什么也想不清楚,忍不住用拳头砸了两下自己的头,恍惚道,“我是不是该醒了……”
诸葛渊从袖口拈出一条黛色的绢花手帕,围在脖颈之上,捆住那刚被自己划出的伤口。因为喉咙受伤,他的嗓音略显嘶哑:“李兄莫慌,那冒充元大人的东西刚才就藏在那侍女的体内,当下已经死了。”
“……”李火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什么了啊?”
“移天换日阵已破,我们自然是换回来了。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竟将小生的长袍同那侍女的衣裙也给换了。”诸葛渊理了理身上的侍女长裙,把凌乱的裙摆抻直,虽然镇定依旧,到底是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尴尬神情,又飞快收敛回去,“无妨无妨,只是小事罢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啊!”李火旺还是很茫然,缺了半截指头的手在半空中无措地比划了两下,“我是想问刚才你为什么突然……我还以为……唉,算了不管了!诸葛兄你的脖子没事吧?!”
“小生无恙,不必担心。”诸葛渊左右望了一眼,见无人在旁,稍显放心地轻咳一声,捋了捋被李火旺弄散的发丝,折扇一展,挡了下半张脸,轻声道,“小生自有分寸,这伤口看着可怖,其实刺得不深,一点皮肉之苦,也算是为着刚才的冒犯,给李兄赔礼道歉了。”
虽然还是什么也不明白,但李火旺听了这几句,便已然全然放下戒心,啪得一声把紫穗剑归剑入鞘,习惯性地应道: “噢……没关系的!诸葛兄你没事就好!”
见状,诸葛渊亦是露出了清浅的笑容,随后话锋一转,道:“只是李兄,小生这般穿着,终究不妥,我们不如边走边说?”
李火旺理解地点了点头,跟着诸葛渊上了他的画卷,安慰道:“没事的诸葛兄,你散着头发挺像姑娘的,就算有熟人,也肯定认不出来。”
诸葛渊挡着脸,无奈地睇他一眼,向着侍女尸身所在的地方抬起手来,一些零碎的物件便从那侍女穿着的白袍里飞出,在半空中逐渐变小,直至最终流萤般钻进了他的袖口,那鹅黄的窄袖用料颇为轻薄,但将画卷法器装进去之后,竟然丝毫没有显出半点异样。
收完东西,诸葛渊又是抬手并指一划,散落在四面八方的铜钱顿时翻滚起来,污秽自行脱落,只剩下已经翻新过的小铜片骨碌碌地飞过来。一根红绳顺着他手指划过的轨迹浮在半空,将铜钱一枚一枚串了起来,转眼便重新串成了一柄剑的模样。
李火旺接过自己的铜钱剑,颇有些不好意思,诸葛渊还他的铜钱剑这么干净,可他还给诸葛渊的琴和判官笔,都还沾着脏东西呢。不仅是武器变得不雅,端看诸葛渊当下这头发披散,长裙曳地的模样,更是狼狈。
可他愧疚之余,也有点缺德地想笑,最终还是强忍下来,目光避开了诸葛渊的头部以下,正经问道:“诸葛兄,你怎么知道是那侍女被换了魂的?”
诸葛渊眨了眨眼,答道:“自然是因为他想要我这肉身啊——那时我突然提剑刺你,他见我对我这肉身出手,自然按捺不住,想要抢先一步换下身体逃走,他一出手,暴露了自己所在,小生便能轻易将其击杀。”
“原来是这样啊!”李火旺终于露出了大彻大悟的神情,“原来刚才那个是你……钓鱼执法。”
“何为钓鱼执法?”诸葛渊好奇看过来,李火旺连忙变换话题,又道,“那诸葛兄又是怎么确定他当时一定是藏在这殿内?”
“李兄,你也听见对弈时他说的话了,此人心比天高,不达目的,想必不会甘愿离去。
李火旺回忆了一下元大人说过的话,可除了最后那两句说要诸葛渊肉身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小生那时猜测,他正躲在一边,想要等到李兄你放松警惕之时,再与你换掉身体。”诸葛渊隔着那方包扎好的巾帕,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叹道,“若是让他得偿所愿,小生就只能杀了我这具肉身,才能让李兄回到自己的身体了——故而出此下策,实在对你不住。”
闻言,李火旺悚然一惊:“对啊,要是他真换到你的身体里了,就算咱们杀了他破阵,你也活不了了啊!还好诸葛兄你反应快……”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是元大人真得到了诸葛渊的肉身,那他李火旺就会被换到侍女的身体里去——要是变成这样,诸葛渊肯定会靠毁了他自己的肉身来破阵!
而等到阵破那时,万物归位,李火旺虽能回到原本的肉身里去,可诸葛渊,亦会回到他那具已经死亡的尸身当中。
方才那一瞬间,竟然凶险至此!
李火旺一阵后怕,只觉冷汗打湿了后背。诸葛渊看出他的紧张,安抚地一笑:“李兄不必如此,小生自然也是有所把握,才会这么做的。”
画卷之下,红墙金殿倒退而去,天穹苍狗漫漫而来,天地之间,顿时辽阔得好似无边无际。
高空的风吹走了鼻间缭绕的血腥气,那些浓郁的铁锈味与熏香混在一起,更是让人反胃,李火旺被清爽的冷风一吹,总算心下稍定,不用再忍受自己那过于敏锐的嗅觉,可以放心地深呼吸了。
诸葛渊立于画卷之上,鹅黄色的长裙在风中飘荡不止,他仍用折扇挡着脸,好像这样便能让人认不出他似的。此时见李火旺放松下来,也不禁起了玩心,回忆着在李火旺幻觉中的所见所闻,笑道:“李兄,万圣节快乐。”
李火旺吓得差点从画卷上掉下去,他愕然地望着诸葛渊,与这人好奇的眼神呆呆对望了半晌,才想起来对方已经见过易东来了。
即使如此,收到诸葛渊的节日祝福这种事,怎么都未免太过离奇了些。李火旺卡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谢,谢谢……诸葛兄,你也快乐……”
[完]
阿龙的后记
天元开局出自唐太宗天元一子定乾坤的围棋典故,模仿棋则出自昭和棋圣吴清源与围棋大豪木谷实的对局,都是很有趣的事件,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搜关键词看看。
渊旺互换武器是游羊老师想看的梗,女装渊子是白前老师想看的梗,渊子跟人下棋和渊旺互换身体是我想看的梗,诸葛渊与易东来对话是群里口嗨过的梗,正好一锅煮了,哈哈,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另外,因为大纲拉得太长太琐碎,再加上前几天我遇到了一些需要在三次奔波无法再兼顾二次的事情,实在无力继续写下去,本来都已经绝望地在想该怎么写欠条了,奶虾煲老师向我伸出了援手,阿龙感激涕零……本文有大半都是奶老师帮我完成的,实在太幸福,太感激了……
奶老师的后记
拉大胯了,私密马赛TT但和应老师合写好幸福,好开心,感觉自己全程在天上飞……!
另:又为了塑造我推把相方写成弱智了,私密马赛,虽然感觉自己已经是惯犯了(。)感觉很对不起李火旺先生,给他磕个头,下辈子一定不这样了……
大家万圣节快乐!
所以,被师弟包养了……?(5)
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
_
我就问你一句话,哲华。
鑫仔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哲华看着他,沉默良久,最后也还是叹口气道:是。
那一刻鑫仔居然不觉得感到意外。
张哲华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温柔得几乎不动声色,把所有的体贴藏进细枝末节里。有时候又张口就是石破天惊,只知道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却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捧得动、拿得住。这个不是谁塑造出来的,活生生的人,复杂得几乎像自相矛盾。
唯独有一点在张哲华身上是不会变化的——他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既不心虚,也不回避。
他坦坦荡荡,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正视自己的心,仿佛永远也体会不到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他自己就是......
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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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问你一句话,哲华。
鑫仔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哲华看着他,沉默良久,最后也还是叹口气道:是。
那一刻鑫仔居然不觉得感到意外。
张哲华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温柔得几乎不动声色,把所有的体贴藏进细枝末节里。有时候又张口就是石破天惊,只知道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却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捧得动、拿得住。这个不是谁塑造出来的,活生生的人,复杂得几乎像自相矛盾。
唯独有一点在张哲华身上是不会变化的——他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既不心虚,也不回避。
他坦坦荡荡,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正视自己的心,仿佛永远也体会不到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他自己就是那个两难。
……对不起。鑫仔说。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张哲华说。
我租这间工作室不是为了讨好你。借你钱也不是看你可怜,拿仨瓜俩枣施舍你。我喜欢你是真的。欣赏你,拿你当师兄,当朋友,也是真的。
张哲华的长睫毛在晨光里浸得金黄柔软,叫他无端地联想起某种漂亮飞蛾的翅膀。
你非得问我为什么做这些,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也没想过。
张哲华说,只有一件事我能确定。不管我做了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再到以后,我从来不后悔,因为你值得。
鑫仔的嘴唇动了动。
拿着吧。
张哲华把那枚崭新的钥匙放进他手心里。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喜欢,不来住就行,让它空着吧。反正不管你来不来,这间房子我不会退掉,也不会租给别人。我说了它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_
鑫仔还挺怀念从前和张哲华在剧组的那段日子的。
也不知道张哲华对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质的。但最起码那时候,他俩还是更接近你懂我,我也欣赏你的知音情。没戏的时候一人一个小马扎坐一起,好几个钟头不说话也不觉得不舒服,有时候聊起他俩那八字没一撇的剧本又根本停不下来。
他俩都爱看无间道,所以从一开始就定下来要一个卧底和黑白两道的故事。张哲华说主角不主角无所谓,想演反派,就是反派啊,纯坏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到最后也没洗白那种。
鑫仔说其实你这外形条件还是适合好人,青年才俊一身正气的那种。
张哲华看他。
鑫仔:……那就都演呗,都演。你一人分饰两角,狠狠挑战一下子。
鑫仔窝在转椅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半成品剧本。
开头这部分是他和张哲华还在剧组的时候就你一言我一句折腾出来的,稍微整理整理就成了剧本,几乎没费什么劲。
新任话事人远赴泰国谈一桩生意,不想棋差一着,遭人暗算,险些葬身在这个随处可见蕉丛椰影的热带国度。
谁知千钧一发之际,竟是他手下一个废物一样不起眼的人救了他。那人平时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像谁都可以像狗一样驱使,随便吓一吓就跪地求饶,慌不择路,十足软脚虾一只,这时候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的冷静而果决。
两个人随即踏上逃亡路,已然瘸了一条腿的话事人除了信任他没有别的办法。话事人曾经风头无两,此刻却别无所依——没有枪,没有保护他的打手,甚至没有一具健康完整的躯体。话事人不得不相信他,依赖他,像落水的人紧攀住最后一块浮木。离开他,就只有死这一条路。
话事人对他的情感,也慢慢从怀疑转化为深信不疑,把他看作过命的交情。
他们畅想怎么构建一条能感受到热带夜风的逃亡路,要有随处可见的鲜艳花朵,棕榈叶。逃亡时临时歇脚的铁皮屋,摩托车和漫长的海岸公路。结束时也要在码头,话事人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套上麻布制的头套,在自己曾经的交易对象命令下灌水泥,沉海。
海湾泛起永不停歇的白浪。
故事是出来了,设定却还没完善。鑫仔做编剧,习惯先有人物再有情节。这个本子是他和张哲华激情讨论的产物,于是反变作先有情节再有人物。话事人身边的卧底大概是这样一个角色,平时要够平庸、够软弱、够不起眼,这样才和逃亡路上的冷静果决有反差。
不过他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被安插在话事人身边的呢?有一定地位的小头目,和平庸软弱对不上号。普通小弟对倒是对得上号了,话事人又是以什么理由,才在去异国的时候也要把一个小弟带在身边?总不能是情人吧。咱这又不是春光乍泄。
为啥不行。张哲华说,你homophobia?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那时鑫仔听了大笑:那就情人,可以可以。咱无间道和春光乍泄大乱炖,反正咋写都不犯法。
现在回头再想想,或许张哲华那时就在用这句话试探他,只是自己那时对张哲华旁的一点想法没有,神经粗得一点没反应过来。
鑫仔叹口气,捏捏鼻梁,端起电脑边上提神吊命的咖啡喝了一口。
话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坏得够纯粹,够心狠。就像张哲华说的那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就是到故事最后也洗不白。
不仅狠,而且要比旁人都更残忍,否则也做不到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话事人养情人更像是养一条喜欢的狗,还新鲜的时候怎么宠都可以,什么好的东西都可以给,反正那些东西对他也不过是玩具。腻歪了就扔掉,没有半点旧情。玩具嘛,扔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并没有任何值得珍惜的理由。
他坐惯了高位,做惯了役使他人的那一个,等到他哪一天虎落平阳,不得不做起依赖他人的那一个,会怎么样?那人对他极尽奚落之能事,等风头过去以后,话事人又要怎么报复他?
为什么要报复。张哲华说,应该会更爱他吧。
鑫仔说:为啥,话事人犯贱啊?人家越奚落他越兴奋。
张哲华说那当然了。人类的本性就是犯贱,越没见过的越稀罕。人人贴着他,捧着他,理所应当。可是现在真来了个看不上他的。当然了。只是嘴上看不上。其实还不是拼死也要带着他逃。他又在逃亡路上不得不去依赖、服从……那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好吧。
鑫仔说那就是一些潜藏的本性被开发出来了。
张哲华说从属强者是本能嘛,只要那个强者是真的足够让人为他心折,从属于他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没什么不行的。
鑫仔咂舌:你这,哲华啊,你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癖好啊。
张哲华说你别瞎说啊,讨论剧本呢这会儿,咋的揣摩杀人犯心理揣摩得到位就得杀过人啊。
鑫仔听了乐半天。彻查张哲华昂,他说,我看这人儿不像演的。
张哲华说警官您查,您查。遵纪守法好公民,绝无犯罪记录!
时针已经快要转到凌晨一点,詹鑫的眼皮子开始发沉。他抱着笔电坐到书房的懒人沙发边上,慢慢陷进去。
师哥?
在片场的张哲华问他,是不是困了。
有点儿。鑫仔说,昨晚上没咋睡。
那你睡一会儿吧,我给你定个闹钟。张哲华说,还没到我俩的戏呢,你睡个半小时也行。
鑫仔说没事,我再和你讨论会儿。刚说哪了?
张哲华说,刚说到卧底没真死,其实是假死脱身,等话事人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阿sir了。
他同僚也能放心啊,鑫仔说,让一刚卧底回来的进警局。
可以安排一个足够了解信任他的角色当同僚嘛,比信自己还信他的那种。张哲华说。
鑫仔说:兄弟?父子?
张哲华摇头:不能有血缘关系,要不然比起信任更像徇私。就要没血缘关系,但就是信的那种。
鑫仔说:那朋友?同学?
张哲华说就师兄弟吧,不是像咱俩这种差好多届见都没见过的那种啊,就是亲师兄弟,一起在警校读书训练过来的。师弟相信他,甚至有可能崇拜他,所以一旦有了让师哥重回警局的机会,他排除万难也要接他回来。
鑫仔说你这听上去都不止是相信崇拜了,你这听着有点像暗恋。
张哲华沉默了一会儿。
女主角李逗逗这时候抱着保温杯过来了:我去,今天什么日子啊,鑫仔居然不睡觉?
我俩讨论本子呢。鑫仔说。
李逗逗说啥本子,咱这小破网剧还能有第二季?
鑫仔说:就是我俩有个脑洞,聊着聊着还挺有意思的,我打算写成个本子,到时候送给哲华,我是一作他是二作那种。
李逗逗说啥好故事啊,来来,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就是一个卧底和黑白两道的故事。鑫仔说,现在这有两个人物啊,逗逗你先听听,看喜欢哪一个。
稍等,李逗逗说,哪个比较帅?
鑫仔:……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李逗逗:听没听过什么叫细节决定成败啊,这对我非常重要好吧。
鑫仔:那就一样帅。
李逗逗:有多帅?
鑫仔:哲华这么帅行不,都是他这么帅。
啊,李逗逗说,那是挺难以抉择的。
鑫仔竖起左手食指:这个是黑方的话事人。不择手段,满手血腥,但就是痴心一片,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和月那种。
他又竖起右手食指:这个是白方的同僚。一身正气那种。又温柔又有耐心,为了能等到卧底回来他甚至等了十年。
鑫仔摇摇两根手指:现在是你,你选哪一个。
李逗逗在他的两根食指面前犹豫半天,一会想选左手,一会又想选右手。最后她想半天,在鑫仔眼前比了个耶。
鑫仔:啥意思。
小孩子才做选择,李逗逗说,我都要。
鑫仔说你是都要了,你让人家卧底怎办。
李逗逗又多竖起一根拇指。
鑫仔:你这又是啥意思,工本费三十啊?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李逗逗说,我意思是说就不能让他们三个在一起吗?
鑫仔说:你这放到全球影坛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李逗逗说那哲华呢,哲华你选哪一个。
我?
张哲华思考了一会,说我哪一个都不选。
李逗逗说那咋行呢,没说让弃权啊。
不是弃权。
张哲华说,答案在主角心里,他早就有答案了,不需要我替他做出选择。我就……尊重他吧。
鑫仔蜷着在书房的懒人沙发里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张哲华在他边上蹲着,看了他一会儿,替他按了保存,拿过边上的毛毯给他盖上。
忘了把备用钥匙也给你。
张哲华明知睡着了的人听不见,但还是低声道:我就给你放这儿,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也可能会再来吧,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睡着的人浸在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里。他正做一个有着椰风蕉影的梦,好像电影似的那么光怪陆离。
梦里他驾驶摩托车疾驶在海岸公路上,发动机轰鸣,有人在摩托车后座紧搂住他的腰。
等我们回去了,那个人说,我们就在一起。
他在头盔里沉默良久。
……神经病。他说。
我说真的。那个人说。
你说出这些话以前,有没有想过后果啊?他说,要是你不说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现在你这些话说出来,如果我不接受,咱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不在乎。那个人说,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爱你。
哪有这么容易。他说,人是会变的。等你这阵热乎劲儿过了,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傻了。
那个人摇头:不会的。
我的犹豫不比你少,我也苦恼过,害怕过……不过,都想明白了。
那个人说:
爱就是爱,永远都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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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各位拜年啦!
“过年好!”(发出村长的声音)
【华枝招詹】《破茧》7(非典型末世)
关键词:年下/OOC/HE
又名《搭档穿进我俩的同人文之我酸我自己》
9k(爆字数了啊啊)
七.【我好像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张哲华到詹鑫小区门口的时候是夜里一点四十。
他下了车绊了两步,一低头才发现两只鞋穿反了。
詹鑫提到过他家住二楼,张哲华没去过他家,所以就站在上次目送詹鑫进去的单元门楼下,傻乎乎的,敲了敲。
我真魔怔了,敲什么单元门!
他怕自己一进去就刹不住脚,直直的冲上二楼敲开鑫仔的门,也怕自己敲错门吵到邻居。
所以他在单元门口徘徊。
一定是走动的声音可能是太大了,不然本应该沉睡的鑫仔为什么会突然打开灯,站到窗口,拉开窗帘,和...
关键词:年下/OOC/HE
又名《搭档穿进我俩的同人文之我酸我自己》
9k(爆字数了啊啊)
七.【我好像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张哲华到詹鑫小区门口的时候是夜里一点四十。
他下了车绊了两步,一低头才发现两只鞋穿反了。
詹鑫提到过他家住二楼,张哲华没去过他家,所以就站在上次目送詹鑫进去的单元门楼下,傻乎乎的,敲了敲。
我真魔怔了,敲什么单元门!
他怕自己一进去就刹不住脚,直直的冲上二楼敲开鑫仔的门,也怕自己敲错门吵到邻居。
所以他在单元门口徘徊。
一定是走动的声音可能是太大了,不然本应该沉睡的鑫仔为什么会突然打开灯,站到窗口,拉开窗帘,和他四目相对。
完了。张哲华想。
看见他,詹鑫脸上迷茫的睡意一扫而空,先揉了揉脸,然后夸张地瞪着眼睛,回了两下头。他消失在窗口像是要下楼接人。
“唉!不用…我这就上来!”外头多冷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卡着詹鑫开门的瞬间刹在门口。
“啊你上来啦。”詹鑫有点惊讶,两个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多天后 ,张哲华都非常感谢这个晚上站在鑫仔门口时坚持没有后退一步的自己。
他很少在鑫仔面前出现很强势的姿态。鑫仔看起来凶但内心通常很平缓,他的节奏像心电图,时不时激起短暂的浪漫的脉冲,其他更多时候都是柔软的。
他不会拒绝请我进去坐一坐的。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鑫仔,请我进去坐坐吧,我都在你门口面对面坚持三十秒了,再过一会儿我就不敢呆下去了。
“华子哥你棉服呢,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啊…在车上。”
被子是刚掀开的,头发是乱翘的,詹鑫脸上还有趴着睡留下的红印子。张哲华抽回想给人顺毛的手。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啊没有,我睡了一会儿,做梦了,醒了。”
他梦见了?
张哲华绷紧呼吸,努力分辨鑫仔的状态是平稳还是强撑。他接过递来的温水,边喝边偷瞄詹鑫。
他的肩膀缩着,眉毛也打结,目光下移。这都是詹鑫紧张时的经典肢体语言。他在紧张。
他肯定梦到了。
张哲华凑过去把他半揽着,俩人凑得很近,“鑫仔,没事儿,有我在。”
“你是不是做噩梦啦?”他努力把声音放的很轻,他知道自己安抚性的声线鑫仔很受用。詹鑫揉揉眼睛,思考了一下,说,“我又梦见丧尸世界了,但,也不算噩梦吧,毕竟有你在,我们没出事儿。华子哥你在梦里非常勇猛,我很佩服。”鑫仔笑嘻嘻的拍他。
[我一带二逃亡,可不勇猛咋的。]张哲华歪着头听他说,心里这么想。
“你把电扇电路扯下来了,我们和一个学物理的哥们儿在屋里,等第二天救援。”
[嗯,之后就出事了。]
“我看那小说没有更新,但我梦到了。估计文章第二天就能发出来了。啊,这梦可太真实了,我感觉我们真的一起经历了一样。”
“然后呢?你怕吗?”
[你抓着我的手,说让我坚持住。]
“我不怕啊。华子你怎么了?这回没有什么特恐怖的情节,就梦到我们等救援,就没了。”“没了?”张哲华立马打开手机,去翻那篇小说,发现新一章更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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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一点半,我刚发完另一篇文《双雄》 的更新,切页面去看《茧》的评论点击量。
wuuuu…刚发上去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屏蔽了。
“握草老福特你恶事做尽没有品位!如果我有一天退圈,始作俑者就是你!”
我忍住摔散热器的冲动。
你!触碰到了我的逆鳞!竟敢让平常评论屏蔽!
我认命的通读一遍,发现确实有些暴力元素过于露骨,我忍痛割爱的同时/.齐上阵(指用/和.分割敏感词),又忙活了半个小时,等待通过。
临睡前我给朋友发更新章节的截图。朋友的作息比我颠倒,昨天夜里三点还给我发了个比基尼线稿说“下辈子不想干这行了”,这会儿必定没睡。
她看完后回:我在你的文里和他俩认识有交集,但你的文里没有你自己,我终成最大赢家。
我回:害行,这文就是我写的,为爱发电创作的满足感,你不懂。
她又发了张我cp的怪图 ,说,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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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玩儿啊,你流畅的动作认真的吗!华子哥你潜伏在lofter多久了!”
“大数据推给我的,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华子咱没觉着别扭啊?”
“最羞耻的阶段已经过了,没有什么比这个…”他转身向詹鑫比了一个“嘘”同时深情闭眼,表情拿捏的极度到位,詹鑫爆出一阵足以隔着门吵亮声控灯音量的笑声。这是《少爷和小姐》展演时他三次笑场的桥段,情景使然,无法不笑场。
“所以华子哥你大晚上来是因为,嗯,因为你是,怕黑傲天?”
“本来是想用这个借口的,竟被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你不许嘲笑我。”
“不嘲笑你,华子哥您接着讲。”
张哲华点开自己的浏览记录,用手挡着詹鑫不能看的那堆,露出最近看过的但被屏蔽的一页。
“我提前看到这一章节了,但文没有了,估计是屏蔽了。”
“哦!所以我刚梦了一半就出戏了。”
出戏。张哲华顿了顿,点头,说,“这一章写的比较,恐怖,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你醒来之后入戏太深。”
我怕你吓着。
他没好意思说,这话怎么说合适啊,不想让鑫仔误会我觉得他胆子小或者容易情绪不稳定。
爱你在心口难开。他无厘头的想到。
他的前言不搭后语,说话前的反复斟酌反复打磨,一个念头就趁夜色驱车二十公里赶到詹鑫家。
张哲华,你陷入爱情了,你已经被詹鑫包围了。
包围他的人穿着毫无攻击性的深蓝oversize睡衣,没戴眼镜,眨着眼问他,华子哥给我剧透一下呗。
“剧透的话我…怕你睡不着,长痛不如短痛,你睡你的,你就记着,咱都没事儿,我也没事儿,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能搁着呆着吗?”
“那那你睡哪啊?我床…我床也不是,不行。”
詹鑫有点犹豫,他是纯紧张,但不想让张哲华解读出类似“我有洁癖不习惯别人和我一块睡”的意思,他没有洁癖,他是纯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白天睡多了我睡不着,我在沙发上靠会儿就行,你睡去吧。”
詹鑫还是觉得不妥,他翻箱倒柜拽出一套干净的睡衣给张哲华,说,一块躺会儿吧。
张哲华从善如流的穿上然后躺在外侧,詹鑫找了个抱枕给他枕上。抱枕是詹鑫经常搂在怀里的菜狗,张哲华枕在上面,被熟悉的味道包裹。
你已经被詹鑫包围了。他在心里双手抱头,束手就擒。
詹鑫看起来很坦荡的样子,被子分他一半,很快呼吸变得平稳。
张哲华用那点支撑他在门口停留的勇气的残余,用手的外边缘,触到了詹鑫的手。
如果他半夜惊醒,我就能直接抓紧他的手,然后趁机抱一下他。
但詹鑫没给他实现这些小心思的机会。
因为他很快就在睡梦中抱了上来。张哲华也“顺势”回抱上去。
鑫仔,别怕,有我在。
-
他们在半夜被楼道内接连不断的枪声吵醒。
在被简易方舱医院和医疗帐篷军用帐篷堆满的校园里,这栋十二层的教学楼被夜色衬托成一座黝黑的监狱。
阿坤惊醒后直接滚下了床,手忙脚乱的找眼镜。张哲华没有贸然开灯,他打着手电让詹鑫把撕下来的树叶塞进衣服和袖管,全副武.装后几个人都壮了一圈。
群里的消息已经刷到了999+,高楼层丧尸聚集,人在里面挡不住了,武.装提前进入救援。
我们要不然走窗户跳下去,阿坤问,他往楼下看去,五六米,用窗帘缓冲应该能行。
三人合力把窗帘扯下来,做成两个四五米长的布绳。
顺窗而下的计划在楼下最近的医用帐篷被撞塌时彻底胎死腹中。
外面没有路灯,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帐篷里钻出一个白大褂,他在跑,帐篷被掀开,警.察冲过来压着白大褂,白大褂反身撕咬上去。医生也出现了感染。
“哲华,要不还是先算了,外面不一定比这安全。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我们出去只能住帐篷或者别的楼,别的楼也保不齐会再变成这样。”詹鑫拍拍他的肩膀问他的意见。
“先静观其变吧。”张哲华放下布绳。屋里有十个人的随身物品,其中七个人不知所踪,关键时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张哲华说了声抱歉,就开始翻他们的随身包裹。
崔太和她姥姥的东西不多,都是些食物,还有素描本、pad、电脑和画本。张哲华收拾东西的时侯碰翻了速写本,看到一张没画完的速写,是他和詹鑫各听一只耳机在说笑,背景没画,只有上半身。他把速写撕下折好来揣进内衣口袋。詹鑫把崔太的电脑和pad放在多媒体讲台里,他本能地觉得他们马上会离开这里,而这些东西也会在混乱中毁个一干二净,多媒体讲台应该能守护那些贵重物品一段时间。
他们从那对夫妻中的女士包里掏出一支警.用电棍和防爆喷雾,还有一副手铐。张哲华从男人的包里翻出两个护目镜,和一些简单的急救药品,他留下一些,剩下的和大家瓜分。他把其中一个护目镜递给阿坤,剩下一个带到自己脸上。他把自己原来戴的护目镜给了詹鑫。自己带出来的,更保险一点。
那剩余三个大学生的包里有烟酒打火机还有,不少安.全.套。
统统带上。他没心思解释为什么要把那一把东西也带上,问就是求生必备,能当止血带和防水罩。
门外的枪声愈发激烈,阿坤紧紧揪着身后的包裹,不住的抖腿。手里的警棍也跟着抖动。詹鑫则是拿着张哲华给他的防爆喷雾,身上也塞了一把菜刀。
他们把屋里扫把的手柄拆下,把窗帘棍也剁成两段,三人各持一把“长武器”。他们又.做.了点其他准备,吃了一些东西。
戴上手套。张哲华提醒詹鑫。詹鑫带着棉帽和三层口罩以及护目镜,看不清脸,点了点头。
阿坤坐过来,靠着詹鑫没出声,詹鑫拍拍他的肩膀,说,会没事儿的。会有人…
“轰!!!”
他们的前门被炸出一个角落,哀叫和光亮像找到泄洪口的海水般倒灌进来。门口倒着.残.肢.断.臂,不远处持枪的.特.警.过来喊他们迅速撤离。他们被四个警.察不断转动着包围,一边有节奏的向楼梯方向移动,张哲华第一次听见95式突击步.枪.在耳边打响的声音,他看见詹鑫被震得缩脖的模样仿佛在照镜子。
他头回看见丧尸的脑袋像被刺穿的熟西瓜一样往外喷红白之物,墙面变成街头涂鸦,刮蹭的,滴溅的,碰撞的,各式各样图案,应有尽有。
詹鑫努力总结丧尸的习惯性动作和攻击特征。张哲华脑子里演练着各种突发情况,瞪着眼睛观察学习着步.枪.的开枪和换弹动作,观察特警的一身装备,手枪,警.用制式刀具,防割手套,强光手电…
如果武.装人员救不了他们,他们必须有应对措施。
张哲华打心底祈祷,昨天学习的应急知识不要用到。詹鑫心里念叨,希望喜剧之神降临,让一切都变成笑话和梦醒过来。
但祈祷没用,喜剧之神也没有降临。
二楼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活人死人一起涌出来,枪口迟疑,7人小队被迅速打散。
反抗的男人,变异的女人,染血的孩子,不敢轻易开枪遂近身肉搏的警.察,被咬中脖颈跌撞着倒下说不出话就咽气的人,混成一团。
张哲华拉着詹鑫往防火逃生楼梯间跑到一楼却发现窄门紧锁,透过毛玻璃能看见极亮的探照灯,两位武.装人员闻声过来,隔着门说抱歉,无法确认你们身体状况情况,这个门是用来防止感染者泄出的。
“我们没被咬!!放我们出去”阿坤用力砸门。
“阿坤!警棍给我。”张哲华作势要用警棍碎开玻璃,两柄枪口指向他。“先生,我没有权力确认您的感染状况,非常抱歉,我们在执行命令。”
手后的楼梯间涌进来两个分别挂了彩的人,他们期期艾艾的看着张哲华。张哲华双手握上电棍,武.装人员拉开枪栓,命令他停下动作。
“走。”张哲华拉着詹鑫,从那两人的身间穿行,阿坤紧紧的跟着,接过张哲华递回来的警棍。电梯间的混战结束了,他们摸索着下楼和警.察会和,却发现一楼游荡着不少丧尸,有的已经往上缓步慢行了,刚才的三个警.察有一个已经死了,躺在一层向上延伸的楼梯中间小平台附近,手里攥着枪,剩下两个不知所踪。张哲华看向楼上,“他们可能是上去了,詹鑫你,你去找点东西靠我近点,”张哲华靠在楼梯扶手那里,计算让詹鑫扔东西引开丧尸的同时自己拆下警.察身上的枪,击退头两个丧尸的时间。
不能冒险,不能带着詹鑫冒险。
“詹鑫,我们需要武器。”“我引开他们。”“那我呢,哥?”
“你…你”张哲华还没想好怎么办,身后传来一阵嚎叫,那两个跟着他们进防火通道的男人已经变异,扭曲着身子扑向詹鑫的后背。
“!”张哲华的话都没来得及脱口,揪住人胸口往回拉,一脚蹬开丧尸,丧尸是个瘦弱但敏捷的小个男人,摔在同伴身上宰了个踉跄后转头扑向阿坤,阿坤吱哇乱叫的按开警棍,击退第一个,第二个又扑上来,他只能被迫冲上情况未知的三楼。
詹鑫想跟上去帮忙,张哲华拉住他,但只是拉了一下,留下一句注意安全,转头赶在一楼的几个丧尸爬上来前,把楼拐角的灭火器拎起来,往下走了几步用力往一楼楼梯外面扔。巨响吸引走了那几个丧尸。时间紧迫,他轻手轻脚的下楼抱起那支步.枪.小心的背在身上。警.察.胸口已经失去了起伏,死不瞑目,张哲华拿枪的时侯,还费了力气去掰开他的手。
他抽走他的手枪,作战背心和防割手套,以及所有能用上的东西。他把警.察.搬上了二楼,把人拖到一间空屋里,靠墙摆好,鞠了躬,在丧尸冲过来前大步跑向三楼。
他给詹鑫打电话,没人接。
三楼没什么人,他不知道他们遇见了什么情况,只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厕所冲出来两个丧尸,他躲闪着向前跑,子弹如积蓄,而且他也没做好亲手杀人的准备。那都是他的同胞,曾经也是在大街上走着的,有工作的,有家人的,人类。
他把一个引进一间屋,从另一端锁上门,又把另一个引进防火通道里,自己屏着呼吸躲在门后,等人进来迅速锁上门。他鼓着胆子听了一会儿,了解到目前丧尸没有开门把手的能力。
四楼,还是没有詹鑫的影子。他没多留,直奔五楼。紧张后的疲惫往心里钻,他身上汗毛耸立。
他小心翼翼的避着脚边的尸体,生怕某一个突然醒来。中途路过有个紧锁的绒布大门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没多留。
丧尸的视力很差,也不是红外热感的蛇眼,不知道嗅觉怎样。有个丧尸被他用枪指着头,路过他,摇摇晃晃的发出“啊—啊——”声。
他在暂时安全的电梯间坐下,发现电梯停在一楼,但有向上的箭头在滚动。电梯在三楼停下,他隐约听见一阵迅速而整齐的脚步声,估计是警.察的新力量已经突围一楼。楼上的丧尸数量有限,他安静的等待就好。
电梯上行到四层。枪声越来越清晰,但电梯迟迟没有上到五层。
是一次只救两层楼吗?
张哲华靠着电梯门口坐下,从包里翻出巧克力和一小瓶水补充体力。
詹鑫的电话没打通,阿坤的也是。
他接着打电话,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他听见身后的电梯包厢里传出手机铃声。电梯停在四层。
他挂掉,声音消失。他重播,声音响起。
他迅速起身按下电梯上行按钮,端枪。模糊电梯金属外壳映出脸色不详的他,窗外是浓黑的夜色,白噪音从四面八方传进耳朵。
电梯门开了,没人,但有一具被爆头的丧尸尸体瘫在地上。詹鑫的手机躺在角落,刚刚熄灭。
他进到电梯里,收起詹鑫的收起,在四面沾血的寂静空间里按开自己的手机。
[阿坤:别来9楼!!!!!!!!!!!!!!]
他打过去,打不通。第二遍直接被挂断了。
群里禁言了,停留在“9楼需要食物,这里有丧尸,救救我们。”
他按下数字9。电梯合上,上行。
[6↑]
阿坤为什么挂我电话。詹鑫上了三楼之后直接进了电梯吗,还是说他在别的楼层进了电梯,手机因为什么原因掉下了。六楼没有杂音。
[7↑]
警.察为什么还没从四楼上来。七层有混乱的吵叫。
[8↑]
詹鑫,詹鑫,你不要出事。八层吵叫声更甚。
[9]
吵叫声消失。起码电梯前是安静的。张哲华端起枪,不太熟练的拉开枪栓。95式突击步.枪.将近七斤重,他第一次准备开枪,手在抖。
詹鑫会在9楼吗。
门打开,门外只有黑压压的丧尸,没有詹鑫。
丧尸太多了,放眼望去大概有五六十只。他虚起眼睛看楼道,好像看到学生们下课后出来透风的情景。两步就能碰到一个丧尸。丧尸听力好也不是顺风耳,起码电梯的打开没引来注意。
他感觉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短信。
[阿坤:哥 别打电话 我们在九楼]
电梯又关上了,他停在九楼,不上不下。
[:你们?]
[阿坤:鑫哥没和我在一起 我们走散了 我逃上去之后遇到了小股丧尸潮 和别人一起乱打乱跑 大家都往楼上跑 我被人挤着往上走 我们躲在9楼走廊靠北的演播厅里 大家都没说话 屋里也有丧尸 但不多 这里很大 不出声就没事 大家都没出声 ]
[:你们在哪分开的?]
[阿坤:我不知道 可能是五楼或者六楼 ]
[阿坤:我看见鑫哥被咬了。]
张哲华气血上涌,一颗心绞痛起来,电梯间灯光突然忽闪起来,他趁电梯熄灭的最后一刻,按开了门,门卡在一半。他挪出来。
他其实可以躲在电梯里的。刚才的情况多半是电路故障,电梯不会摔下去,这个空间比任一个屋子都安全。
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詹鑫。如果晚一步,詹鑫被,扑杀,怎么办。
他起码值得一个体面的告别。他抹掉眼泪,手不抖了。
詹鑫,等我。
他从走廊的一端,一步,一步,一步,踩着离丧尸一定距离的空间,紧闭着嘴,每一脚踩得很实。他扫描那些失去正常神态和肤色的面孔,不是,都不是,那个身高不是,那个,不是。
等等,那个?
那个,穿了和詹鑫同款的外套,贴着墙站的人。
张哲华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人,他靠在一扇有黑色绒布面的大门旁边的墙上。
他努力张大眼睛,希望詹鑫能听见他的眨眼声,和心里的呐喊。
[詹鑫,我在这里。]
然后詹鑫,把身体撑起来,很慢很慢的,往张哲华的方向走。他低着头,很谨慎,缓步躲着丧尸。
他的伤口被屋里众人看见,尽管他没变异,还是被演播厅里的人赶出去了。站的离门口近的众人很默契的噤声,像看献祭品一样,把门打开一条小缝,仿佛他就能从那缝里钻出去一样。
他跑上三楼帮阿坤时,被另外三只丧尸扑倒,咬到手腕,绊倒腿,摔伤腰部,摔到膝盖。他挣扎着跑,用防爆喷雾放倒想抢他物资的人,用菜刀挥向丧尸的肩膀,结果刀刃被骨头缝卡住了拔不出来。他手脚并用的跑,一层层往上,然后停在九楼。九楼的演播厅里躲了不少人。
人们发现他身上在滴血,他们眼中意味明显的暗示让他的伤口愈加疼痛。彼时他真的很想念张哲华。
他有口难言,他说不出自私话,他也不可能赖着不走。但出去就是个死,让他硬着头皮去死…生命无价,他决不轻易妥协。
他狠下心为自己争取,开出远离人群的条件,甚至说,如果我变异,你们可以合力杀了我。
闻声赶来的崔太扒拉开带头赶他走的男人,说,能不能把他绑了塞角落里,等变异了再说?外头全是咬人玩意儿,他出去就是死。
另一个女人过来狠推了一把崔太,说,你要管他你也跟着滚。
崔太反手给她一巴掌,怒骂,你们他妈真孙子,你们就是杀人。
腰伤和手腕的咬伤疼的他眼花,他怕崔太被针对,连忙过去说,小崔,我走,你别和他们吵,你的电脑和pad,我放在咱屋的多媒体里面了,你记得拿。
崔太狠狠攥了一把他的衣摆,蠕动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留下一句:
“我姓李。詹鑫,我姓李。”然后抹了把眼泪,转身走了,把刚才被她抽巴掌的女人撞个趔趄,走的很快。
詹鑫自己开门出去,索性没丧尸进来。他在这没站多久,五分多钟,眼前的丧尸一个接一个的路过他,摇晃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唔欸欸的响。他恍然分辨不出,门外和门内,到底是哪处令他遍体生寒。
他看见了张哲华,小屁孩假模假样端着枪的盯着他。他点点头,两个人对着走,像在长舞台上演慢动作戏剧般,躲避着缓慢的[人群]。他挪动到了水房附近,水房半开着铁门,他小心移步到里面,闪到门后。张哲华很快也进来了,铁门关上的声音足以引起丧尸的注意,但他还是坚定的锁上门锁。铁门下端有通气口,走廊光透进来,两人在昏暗的几平米内相顾无言。
张哲华狠狠扑过去抱住他,把他压在墙壁上护着脑袋,心脏后知后觉的活起来报复他,在他胸口跳的震天响。詹鑫身上混着鲜血的味道,可他觉得那好闻极了。他连枪也没来得及放下,把人死死扣在怀里。
其实刚才他是想吻他的。
詹鑫被勒的直抽气,但忍住了没发出声音。他真的很怀念这个拥抱。他不想让张哲华松开。
“唔…”“…对,你伤哪了,给我看看。”张哲华摸索着开灯,灯管爆了一节,但足够他看清詹鑫的伤口。手腕骨关节有咬痕,手腕子内侧也破了,红艳艳的肉外翻,他甚至能看见露出来的筋,他慌张的掏出警.用急救包,哆嗦着手拉不开拉链,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他死咬自己的指关节一口,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冷静,捡起碘酒赶紧给人消毒。警.用的绷带上有止血药,他给他小心的缠好,詹鑫疼的嘴唇都在抖。
他被詹鑫抱住了,这一次他嫌那把枪硌人,他没法贴着詹鑫的身体,有点遗憾。
“还,还伤哪了”詹鑫放开他,张哲华说话都不利索了,揉了把脸。他觉得脸一定红了,抬眼,果不其然从詹鑫的眼里看到笑意,他顾不上恼羞成怒,又问了一遍,你伤哪了。
詹鑫没回答,反而拉低他的领子,结结实实的吻住他。
张哲华觉得这个吻来的莫名其妙,就像他和詹鑫的相遇一样。
詹鑫觉得这个吻水到渠成,就像他喜欢上张哲华一样。
剩下的话,以后慢慢讲。他一定要活下去,他要和张哲华一起活下去。
他放开张哲华,比他小七岁的男孩比他还气喘吁吁,红着脸一眨不眨的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你,詹鑫,你亲,我。
“对。我亲你。”
“张哲华,我不是因为我可能很快变异要失去意识才亲你的。”
铁门外的划门声沙沙作响。詹鑫的动作很粗鲁,把张哲华又拉过来,距离很近,近到张哲华需要把手撑在墙上,才能对焦看清詹鑫的眼睛。
“是因为,我早就准备好这么一天了。亲你然后和你表白,问你”
“我愿意,我可以。”张哲华接着抢话,“我都可以。我答应了,你接着说。”
“你知不知道破人包袱很没有职业道德。”
“我现在知道了!以后我去当你同行吧?我也去说单口我也讲开放麦,第一场就讲,我男朋友怎么和我告白的。”
“第二场呢?”詹鑫笑着把手搭在他手臂上。
“把第一场再讲一遍。”张哲华捧着他的脸,重重的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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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鑫确实是惊醒的,只不过不是因为张哲华说的“惊吓”惊醒的。
…也算是惊吓吧。他摸着嘴唇,回忆陌生的触感。
然后张哲华在他身边弹起来,把他狠狠的搂住。
詹鑫大脑空白了两秒。
华子哥,我很感谢您能来陪我,但你越这样我越觉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心想。
“没事儿嗷,你没事儿嗷我也没事儿,是梦是梦。”张哲华摩挲他的后背,顺着一下一下的抚他,偷偷在人耳朵边蹭了两下
“华子哥,我,我没事儿,我没梦见特离谱的事儿,昨天那篇文后半段写的啥呀?”
张哲华依依不舍的放开他,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更新了。
屏蔽后重发的新一更,开头作者说了一点半夜被迫删改的碎碎念,祝大家食用愉快。
【詹鑫在演播厅里被围殴,自己冲上去帮忙,被人从后面打到了头】改成了【崔太上来阻拦,詹鑫自己离开】
我记得这一更就写到他俩对着穿过丧尸群,躲进了水房,就结束了啊,后头这…
【拥抱,帮詹鑫疗伤,他们亲吻,詹鑫告白,他们搂着彼此,聊以后的故事】
啊,啊原来,原来,啊这样啊。被屏蔽之后气得不轻,又多写了点,是吧。
他偷偷给文章点了个赞。
他后知后觉的看向詹鑫,发现詹鑫垂着脑袋,耳尖飘红,不太敢看他。
“我,我看的时候,有个情节是你被打得挺惨的,我也挺惨的,算是流血事件吧,我觉得你醒过来心里一定不好受,我就,就过来瞅你一眼。内什么没事儿就好,我,我走了。”
张哲华的勇气在昨天已经耗光了,他现在要迅速逃离了。他站起来换衣服,詹鑫揉揉脸说服自己别再想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现实梦境要分清,今天又是普通的一天,我还是来自东北的阳光大男孩。
然后他没过脑子就问了一句,华子哥一块儿吃早饭吗。
他估计张哲华也没过脑子,他说行啊,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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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挺开心的,有个经常留言的读者小窗问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章灏井]:如果前两天抄袭你的那个[毒蛇吐信子]真的穿越到了你的同人文里,他经历的是怎么样的一段人生呢,是断断续续的吗?因为太太写的文章收放自如,有些东西一笔带过。这些一笔带过的东西,他会经历吗?
[我]:会吧。
[我]:就比如从我理解的角度,在文中一笔带过的东西绝对不是空白。比如,举个例子。开篇第一句“这是他们相爱的第三年”(我没这么写过我只是举个例子嗷),再接着一句“尽管经历了很多矛盾,但爱意被时间沉淀打磨的更加温润,在平淡的日子里仍熠熠生辉”。前两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没写,但他们一定存在相识相知相认相爱这些过程。他们是两个人物,我要做的是把人物立住,这样读者就能很容易的脑补出,他们的前两年是怎样的,能脑补出,我的“一笔带过”是怎样的。如果主人公一个温和一个撒娇,这少不了任性撒娇的把温和的搞烦搞出矛盾,但结局又是“恩爱如初”,那少不了爱撒娇和温和的道歉,或者温和的很包容压根不生气。对吧,合理吧。
[章灏井]:所以如果有人真的穿越进了同人文里,他的经历应该是连贯而完整的对吧。
[我]:我觉得是。而且ta看到的一定比我写的更精彩。比如我写:一个人在开着灯的学校走廊里往前走。穿越者一定能看到这条走廊地砖的颜色,灯管的形状,墙壁上有没有铅笔印子之类。而这些我都没写,但我觉得ta一定能感受到的。
张哲华关掉私信页面。又看了一眼最新一更。
[詹鑫没回答,反而拉低他的领子,结结实实的吻住他。]
[张哲华捧着他的脸,重重的吻过去。]
那张嘴里的温度和味道,詹鑫的告白,詹鑫搭着他的手臂笑,那些是什么样的。
啊,好嫉妒那个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