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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莫深愁

【valvert】【童话】不存在的侦察员(2)

前文请戳:http://kuaixueshiqing200.lofter.com/post/1f52dcf8_12dace6fd

    有的时候,沙威也会迫切地感到自己需要和人说话。他只有在与他周围的一切建立各种方式的联系的时候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透过切实存在着的躯体,一个人不论是沉默寡言,还是来去无踪,总能够与泥土,石块,清风,与一切无生命的东西区分开来。他不需要特别地去表达什么,他的身体已先于一切而存在,没有任何先决条件地存在着。


    而侦察员沙威则不然,他没有一个实体可以去依附。如果他...

前文请戳:http://kuaixueshiqing200.lofter.com/post/1f52dcf8_12dace6fd

    有的时候,沙威也会迫切地感到自己需要和人说话。他只有在与他周围的一切建立各种方式的联系的时候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透过切实存在着的躯体,一个人不论是沉默寡言,还是来去无踪,总能够与泥土,石块,清风,与一切无生命的东西区分开来。他不需要特别地去表达什么,他的身体已先于一切而存在,没有任何先决条件地存在着。


    而侦察员沙威则不然,他没有一个实体可以去依附。如果他不以行动履行他自其中诞生的那种意志,他就无法维持自己的存在,如果他不以言语与另一些意志,另一些思想(当然,它们都有一个实体的头脑作为依托)偶尔地碰撞,他就无法确证自己的存在。有时他从人群中穿过,心里想着,倘若没有这么一身衣服阻挡着那些人的目光穿过我的身体,我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或者仅仅是把我自己与不存在区分开来呢?


    为此,他不仅会在逮到机会的时候显得突然特别喜欢讲话,有时还会主动介入他们的对话。


    他讲话有时显得心不在焉或咬文嚼字,恐怕也有一点类似的原因。


    沙威从不放过每周的警务例会。在会上他总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下属与同僚在工作上的疏误,不厌其烦地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种种条例,声调毫无波澜——至少在同僚们看来是如此,好像一个自信从不犯错的人,于是不免令人扫兴。


    他甚至会试着说一两句严肃的俏皮话。这通常是例会解散的讯号。每当这个时候,那被申饬了的警官就赶紧一声不吭地立正,行礼,出了一口大气似的退出去。他们可以享受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的幸福,今天晚上他们也许就会坐在酒桌上和周围人抱怨严苛的长官。


    而沙威呢,他站在原地,神形踽踽,仿佛仅仅是出于习惯才跟着人群离开。有时候会听到沙威咕哝一两句好像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话。偶尔他会抬起头望着某一个方向,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有人正在和他说话,随后他又低下头去,加快了步伐,他那挺拔漂亮的背影渐渐把众人都落在后面。


    他曾经试图找出这些独一无二的个体存在的种种缺点,聊以慰藉。他们总是不够尽职,他们做不到公正无倚,他们中有些甚至是卑鄙的——他们总是那么……复杂,远超出了沙威这硁陋的崇尚秩序的理性所能理解的程度。


    他能用什么来反驳呢?他会一板一眼地把每一级警务人员的职责向他们重申?还是待在自己的位置,再度越过人群,好眼不见心不烦?


    平时他喜欢别人大声地和他说话。而在上述的那种时刻,这些干脆利落的声音却让他感到孤立无援。这些闹哄哄的,其实也许本来就彼此隔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轰击着侦察员沙威并不存在的耳膜,这个孤寂的心灵,如同他在土伦苦役监的栅栏后刚刚诞生时那样,再度意识到他的存在也许将永远与人间的土地两相隔离。


    即便如此,他还是严格遵从着警务人员的要求,出席了每一场例会,回应了每一次邀请。他坐在长条桌的一角,不停地记录,让侦察员们互相自吹自擂,要功伐绩,或者争论不休的声音间隙被羽毛笔的沙沙声占满。他不要茶点,但是换茶的时候总是会要一杯咖啡,他喜欢就着这清苦的气味书写,直到它冷透。


    他在这种场合相当慎言,说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又偏偏全是要命的那种,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切中原本被默许掩盖了的一些要点。更要命的是人们对他却无可指摘,他没有犯过错误,深受长官器重,他对所有的案卷了如指掌,根本不消临场翻阅文件进行查对。


    维多克和另一名警员就对污点线人的委任问题争了起来,沙威正襟危坐地旁观着。维多克坚称,他取得情报的方式是完全清白的。


    “维多克探长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您委任的线人勒-卡布克,是个双面人,他是用对公家不利的方式来为公家干活的。”沙威没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


    “又怎么呢?他卖给我们有用的信息而不是白给,这很好嘛,起码这样我可以确定情报是可靠的。”


    “他犯了渎职罪——这已经是很轻的罪名了,我不想当面说叛徒两字,”沙威心平气和地说,“而您显然在纵容或包庇他。”


    “我们要干这一行,有效总是第一位的,免不了用一些这样的人。”维多克嘟囔着坐下了。


    “我就从来不这样。”沙威用削铅笔的小刀慢慢拨弄着盛在一个小碟子里用来吸墨水的木屑,“我履职的时候只用正大光明的法子。我保证一样有效。”


    “恐怕这话有折扣吧,侦察员沙威先生。”不知是谁在角落里说了一句。


    “您可以去查案卷,先生。”沙威的声音又变得像风中他大衣的下摆一样又冷又硬,像是某种刮擦声。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冲犯。“我的报告全由夏布耶先生亲笔签署认可。”


    “是,没错,只有您能如此。”有人抱怨道,“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总要想尽各种法子来隐藏我们的身份,我们得找个线人充当眼睛的延伸,换一身衣服遮盖警服,涂抹容貌,不得以还得改变声音。除了您,您不用担心这些。反正……您不存在,您是个从上到下装满了法律书本的空架子。”


    沙威蹭得一下猛站起来,几乎带翻了桌上的墨水盏。他在羽毛笔上的墨水洇湿纸上未干的字迹之前把笔捞住,顺手搁在一边。“我不存在,但我干的事情是实实在在的。”


    “那么,您又干了什么好事?您原先是在滨海蒙特勒伊任职,据说是肩负着某个使命来到巴黎的。那使命不会和您一样不存在吧?”


    沙威在众人的笑声中很快恢复了镇静。当他意识到自己正与他人形成某种针锋相对的状态时,他的思维反而会格外清晰。他回答道:


    “我被调来巴黎是由于我在追捕一名叫做冉阿让,狱中编号是二四六零一的旧苦役犯的案子中的贡献。如果这位方才挑衅我的先生执意攻诘,可以自己去翻阅一八二三年左右的档案。我现在仍然在追捕他。”


    “据我所知,冉阿让在官方记录里已经死了。”


    “几年前我还见到冉阿让。”


   “您记错了!我记得这人的名字。他第二次入狱的编号是九四三一……”


    “九四三零,先生。”


    “九四三零。我在报上见过他的讣告。”


    “我见过冉阿让,在巴黎。”沙威用无可辩驳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与其说用目光,不如说是用衬衫硬领的两个尖角环视了在场的人群,补充道:“我不愿同你们中的任何一位争吵。我指出一些工作上的错疏,那只是就事论事,况且且法条如此。至于我,我对自己的要求和对其他人原是一样的。方才那位先生有意对我的履职状况提出质疑,我也必须回应他。”


    一时沉默。过了一会,那位首先发难的警员才接着问道:


    “您逮着他了?”


    “差一点儿。”


    “就是说您没有逮住他,干脆说,您现在也没法证明他就是冉阿让。也许是您看错了,冉阿让早已死了。”


    “证据呢?我之所以能确定我看到的是冉阿让,是由于我事先对他从官方记录中消失之后遗留的零星踪迹做过调查。我于一八二三年二月间在蓬图瓦兹街十四号哨所的时候征调那支巡逻队是在灯光下认清了冉阿让的脸之后,这次失败的行动,我并不避讳这一点,事后是向警署做过详细的报告的。”


    “证据就是他一点儿踪迹都没有留下。”维多克过来给这位不属他直接管辖的下属打了个圆场,“侦察员沙威,这事情,我们认为您说的并无虚假,但是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这几年里凭您这样的侦察员还捕捉不到他的气息,那这一闪而过的奇遇就谈不上可靠。这个冉阿让可能已经死了,可能隐姓埋名,说不定已经成了个安分守己的人,或者成了我们的人。”


    “我不相信一个苦役犯能这样。正如我不相信保安队的伏脱冷。”


    “咳,他值不上让您相信!但是找不到冉阿让,也没什么要紧。”


    “对我来说不然。”沙威从口袋里摸出他的证件,那个小小的圆片背面,吉斯凯先生的签名上面就写着花体的“视察与警惕”字样。行事藏头露尾的密探们也是发过誓的。不过,当其他人学会钻空子之后,侦察员沙威还把这视为准则,乃至一种荣耀。他一生都在这上面下工夫。


    追捕一个于法于理都是危险的罪犯,如果这是无所谓的,那他沙威的存在岂不成了无意义的了?如果只对冉阿让这一个如此,而对其它人则不然,那沙威也完全找不到这样做的依据,唯一的解释是他自作主张,将冉阿让提到了一切法则之上,只要有了这么一个个例,他先前做过的一切就不仅变得虚妄,而且变得可笑了。


    维多克,科朗坦,伏脱冷,他们无一偏离过规则。他们可以靠行动本身不断地填补存在的空白,而沙威必须靠支撑他存在的那股意志来行动。如果他的行动偏离了轨道,他就会笔直地坠落,他能想象出自己失去身形的礼服和手杖委顿于地所发出的轰然声响。


    “这于我相当重要。”沙威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冉阿让。如果他死了,我就找到他的墓碑,如果他活着,像他这种人,我想不会找不到他的错处再逮捕他一次。如果这件事作为一桩公务正式委派到我手里,我不会把它看作比猫老板的案子更令人厌烦的任务来执行。”


    “我可以为替您在夏布耶先生那里要求这项委托,侦察员沙威。”维多克说。


    “我的荣幸。”沙威向维多克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开了。


    “他今天好像格外激动。”沙威走远后,忽然有个小警员说了那么一句。


    “他到底想证明什么呢?”另一个人问道。


    “他想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


    外面下起了雨。沙威一头走着,手杖就在地上拖出一条条细细的水渍,笔直。


    他心事重重地沿着固定的路径在街道上巡逻,平时是把两臂交叉在胸前,此刻却一只手握着手杖,一只手背在身后。沙威想,他大概直到拿到维多克带来的委任为止,都难以完全恢复平静了。


    这个裹在大礼服下面的虚无的形体,永远怀着对存在的焦虑,而且尤其想证明他的存在绝不会倚仗他“不存在”的本质。


    否则他也不会是警署里行事最为一板一眼,衣着最为整洁的一个了。




TBC

花鸟莫深愁

【valvert】【童话】不存在的侦察员(1)

不存在的骑士Xover。这个脑洞开了大半年,终于补完了……

大概是四更完结,第一章阿让还没有出场,占tag致歉。


他用直线式的眼光去理解人世间最曲折的事物。

=============================

    知道吗,先生们,你们的要求的确有点让人为难。要尽可能多地拿我曾经熟识的几个人名编个故事,其实是相当不容易的。我会尽力而为。


    不过有一件事得事先说明:故事里的主人公们和他们姓名原主的经历没有什么关系,尽管后者几乎都有着不输于前者的传奇——真的,至多不过是有一点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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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存在的骑士Xover。这个脑洞开了大半年,终于补完了……

大概是四更完结,第一章阿让还没有出场,占tag致歉。


他用直线式的眼光去理解人世间最曲折的事物。

=============================

    知道吗,先生们,你们的要求的确有点让人为难。要尽可能多地拿我曾经熟识的几个人名编个故事,其实是相当不容易的。我会尽力而为。


    不过有一件事得事先说明:故事里的主人公们和他们姓名原主的经历没有什么关系,尽管后者几乎都有着不输于前者的传奇——真的,至多不过是有一点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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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滨海蒙特勒伊的警员雅克中士,在我尚且和你们一样,头发金黄,颊须旺盛的时候,巴黎的夏布耶先生手下还是颇有些能人的。比如那位默默无闻,又有权有势的科朗坦,那位差不多是个恶棍,也差不多是个天才的维多克,又如一辈子都在不断地改换着身份的伏脱冷。


    密探们能够轻意地改变自己的装扮,涂饰自己的容貌,甚至模仿好几种不同的口音。科朗坦快七十岁的时候还能把他的一个手下扮成地道的英国人,试图找出伏脱冷的破绽。他们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随时扮演另一个角色,而绝不会去考虑自我存在消散的风险。当然,伏脱冷在终于失去了他的吕西安,他的野心在世上的另一种具现的时候,一度几乎崩溃。但是谁又会有这样的忧虑,当他们某一天从睡梦中醒来,不能再以同一个灵魂,从昨天承袭而来的存在,回到自己的身体呢?无论如何,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独一无二的。况且,精神容易紧张,意志时常脆弱的人,也不大会来干侦察员这个行当。


    由于被委派的侦察工作的特殊性,以及这些人各自的古怪谨慎的脾气,夏布耶先生从不在某个固定的时间召见他们。侦察员们来去匆匆,夏布耶有时就在一条走道的拐角处,通往秘密出口的露台叫住他们,和他们说一会话。衣着随意,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入人群,用衰弱但稳定的声音在夏布耶叫住他之前就行礼的是科朗坦。把帽檐压得很低,两只手以习惯的警戒姿态背在身后的是维多克。谈话时一只眼睛总是用余光遍扫周围的是伏脱冷。渐渐地,他已不再把他自己叫住匆忙离去的人后对方摘下礼帽露出面孔的一刻视作惊喜了。


    某一天,夏布耶偶然迟到了一会。在穿过等在他办公室门前,手持案卷的执达吏们时,他注意到离人群稍远的地方有个戴圆顶礼帽的高大身影,穿件铁灰色的礼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皱褶。帽檐压低,领子竖起,纽扣一直扣到下颌,把脸从侧边遮去了大半,在模糊的一瞥中甚至没法捕捉到密探常有的那种鹫鸟般的炯目。他以军人的姿势站得笔直,双臂交叉在胸前,手套与袖口内的暗搭扣得严丝合缝,右手紧握着一支铅头手杖,低着头似乎在假寐,那整肃到与周遭几乎格格不入的外表又令人疑心他只是在沉思。


    夏布耶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又望见这人,他正慢慢地穿过一条走廊,步伐沉稳,坚定,每一步都踏在一条看不见的直线上。奇怪的是,脚步声又格外地轻——与其说是出于密探特有的那种轻柔,更像幽灵踏着靴子的那种空洞的回响。


    夏布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这才发现这人的手杖已经悄无声息地抄在手里,右腿微微后撤,作出了防御的姿态。于是夏布耶开了口:“侦察员,我是警署署长夏布耶。”


    侦察员转过身来,恭敬而庄重地行了一个礼。他的动作流畅而规距,但隐隐令人觉得奇异,好像他的手臂,双腿和腰身是被一股看不见的线牵引,一环扣一环,如同甲片或木椽的结合那样弯曲与伸展的。“请原谅,”他低着头,因而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他吐字清晰,但闻之遥远的嗓音,“起先我不知道是署长先生。”


   “我好像没怎么见过您,侦察员。您是谁?”


    “一级侦察员沙威。数日前自滨海蒙特勒伊调至此处。”他的声音听起来生涩,有点过于严肃,然而怀有下级士官对上司的那种难以形容的,带点傲慢的恭顺。


    “侦察员沙威,您为什么不摘下帽子,让我能够记住您的面孔?”不愿意不加伪装地抛头露面的人夏布耶并没有少见,一名叫做勒-卡布克的线人就喜欢脸上戴个面具,用腹语和人交流。


    “因为我不存在,署长先生。”一直把面孔藏在衣领下边的侦察员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他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把短杖夹在一只胳膊底下,把衣领翻下来。


    铁灰色的礼服里空无一物。正当夏布耶一时愕然,还没想好怎样接下这个,这具,这…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组合并驱使站在自己面前的衣服的话头,侦察员沙威已经迅速地戴好帽子,整好衣襟,把衣领翻起来,两侧压在帽檐之下,面前也只留出像中世纪铁盔窥孔那样窄的一段空间。


    “当真什么都没有!”夏布耶不由得感到惊奇,“那您是如何履行职责的呢,沙威先生?”


    沙威,如同一霎而过的光亮中唯一落下的一道黑影,窘迫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又立刻把脚后跟碰到一起。


    “凭借意志的力量,”回答倒是干脆利落,“以及对秩序和法律的崇敬。”


    “啊,对,对,您说得好啊。的确应该这样履行职责,您做得对。”夏布耶向沙威伸出手去。如果不是这个有趣的并不存在的侦察员而是别的什么人对夏布耶这样说,也许会令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本以为会触碰到一只无比轻盈,空空荡荡的手套。夏布耶的确能察觉出沙威的手套里不存在一只有血有肉的活人的手,然而他感受到手套上传来一股坚决有力的劲儿。于是他下意识地抬头想与沙威目光相对,视线却最终停在了侦察员的礼帽下边那细细一线的虚空。



    曾经供职于滨海蒙特勒伊的侦察员沙威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却恰恰又是整个蒙特勒伊警署都公认的模范警务人员,也就是说,他在履职方面无可指摘,但并不太讨人喜欢。


    没有人怀疑过他不存在。人们提到沙威,会说“那家伙”,那个游民阶层的阎王。似乎沙威本身已经差不多成了某种令人悚然的正直的代名词与执行者。


    至于他礼帽下面的形象,像沙威这样的一种下层警官,人们是不常去关注他的脸的。被称为游民的阶层光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心中战战,不敢仰视,而在长官的面前沙威则惯于作士兵式的俯首。人们对于他,往往是闻声先于见面的,先听到那吓人的铅头手杖敲击地的声音,然后是那平正庄重的脚步,深色的礼帽和礼服也随之从阴影中浮现。至于那缩在袖口里的戴了手套的手,两角压在帽檐下边的竖起来的领子,并不常引人注目。这个人的气质是那样先于他而来到人的身边,以至于关于侦察员沙威的形象的想象,已经是不必要的事情了。


    他不循私到近乎无情,不通融到近乎苛刻。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侦察员沙威是诞生在监狱的栅栏里边,诞生于一股纯粹的意志,诞生于对秩序的敬仰与对权威的服从。在这道隔绝了那些不幸者与社会边界的栅栏后,那昏蒙的阴影中,暴戾在狱吏的铁棍跟前低了头,仅仅体现为粗野,粗野又被这一身铁灰的礼服熨得服贴了,于是显现出一种粗糙的正直,一种推不倒的是非观,一种未加雕饰的正义。


    他也许是在离开监狱后漫游的时间里找到了这套礼服并占据了它,后来因为某种机缘,加入了警务人员的行列。


    不是任何一个人钻进这一套制服就能成为这样的,有很大一部分人,把这一身装饰披在身上,立刻便变了一种卑劣或圆滑的神情。


    而侦察员沙威不同,他缺少一个实在的身体,因而这一身衣物本身对他并没有怎样的意义。这衣物仅仅驯顺了他,满足了他的“存在”应当有的一个形象,又与他之所以存在的那种意志两相契合。这种意志便是:敬重秩序,仇视反叛。他是这种意志的化身,是它在人间坚定不移的执行者。除此之外,他不曾,也不能信仰别的东西。


    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说:他的父亲是循吏式的刻板,他的母亲是神甫式的虔诚。


    大多数时候,侦察员沙威都在伏案工作。虚空的形体不需要睡眠,因此,他的办公室里的那盏灯是往往要点到深夜的。在最容易陷入漫无目的遐思,从而对这虚幻的存在造成致命威胁的夜晚,哨所门房的最后一丝烛光都熄灭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偶尔会代替时而打瞌睡的巡逻士兵出现在大街上。


    沙威必须每分每秒保持清醒。如果那支撑着他一切行动的意志混入了懈怠的念头,他就会感到心烦意乱,甚至觉得疲倦,这时他得花点时间进行一些思维活动,比如推演手头几宗案卷的记述,或者背诵法律条文,否则他便会消散。


    他粗通文墨,但是不常阅读。他对书籍谈不上什么恶感,说到底,阅读可以保证他精神的活跃。但是阅读和思考对于一个不存在的人来说是一件导致困惑的事情。过度的沉思引起思绪的繁乱,引起怀疑和自诘。这不仅为他所信仰的秩序所不允许,对他自己也极其危险:等到他也开始怀疑他所信奉之物的存在时,他就真的不存在了。


    因此,仅仅在公务不那么繁忙的时候,他会坐下来煮一壶苦咖啡,读几本不相干的书或翻阅当天的报纸。沙威有一个锡制鼻烟壶,他无聊的时候会用木尺沾着它在公文纸上划出一道道笔直的印记,下次书写的时候,他那方正扁平的笔迹会分毫不差地贴着他划出的线条,直到铺满纸面。偶尔,他会用一块干面包浸在咖啡里,用小餐刀把泡软的面包切成小块,让咖啡的气味传遍整间屋子。沙威没有一个可以装下食物的胃袋,他只是喜欢咖啡清苦的香味罢了。这是他仅有的爱好。


  冬天的时候他的办公室里也生火。生火可以保持他的办公桌的干燥和整洁,架子上的案卷也不至于在寒冷潮湿的天气里粘连和长霉。他本人无所谓火的有无,火也就只是恰好能使屋子感受到生了火的那么一点儿。


    曾经逮捕过一个偷窃的妇人,穿件脏污的线衫,赤着双足。她被押走的时候忽然从挟着她手臂的卫兵臂弯里脱出身来,朝着沙威大声嚷道:“我的好警长先生,您难道不知道光着脚踩上石板地上的滋味——”


    沙威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让中士重新钳制住这个女子。然后他站起来,帽檐压得极低。


    “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刻后说道,把笔停下了好几秒,然后才签上了字。


TBC


花鸟莫深愁

【valvert】【童话】胡桃夹子

乖乖坐下来,给我讲个故事。我要听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经够多的了。”

============================

献给珂赛特——


    房间里比往常格外暖和些,沙威把火生得挺旺。他的靴子后跟已经差不多烘干了。珂赛特怀里被放了满把的糖果,果仁和姜汁饼干,睁大了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只有在这时候才看得出这孤雏十个月前的一点影子。


    这幼兽一般的,糅合了依赖与恐惧的眼睛让沙威想起到蒙费郿接她的历史。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有些紧张,远甚于他斗胆冒昧唐突,与马德兰先生争辩的时候。仿佛他不慎踏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领域...

乖乖坐下来,给我讲个故事。我要听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经够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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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珂赛特——


    房间里比往常格外暖和些,沙威把火生得挺旺。他的靴子后跟已经差不多烘干了。珂赛特怀里被放了满把的糖果,果仁和姜汁饼干,睁大了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只有在这时候才看得出这孤雏十个月前的一点影子。


    这幼兽一般的,糅合了依赖与恐惧的眼睛让沙威想起到蒙费郿接她的历史。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有些紧张,远甚于他斗胆冒昧唐突,与马德兰先生争辩的时候。仿佛他不慎踏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领域。


    那时候,他把珂赛特抱在他的对面,把大衣往她身上一裹,就自顾自打盹去了。而现在不行——马德兰先生要到阿拉斯办一件要紧的事,所以至少是今天晚上,给珂赛特讲故事的任务,就好像其它出于市长先生的好心而额外列出的事务一样,委派到了侦察员沙威的头上。


    沙威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想对珂赛特笑一笑,但是绷紧惯了的嘴角不是那么容易舒展,正如一向蹙紧的眉头总是多少显出阴沉。他的手掌心已沁出一层汗。他注意到珂赛特怀里的胡核仁,又思忖了片刻,终于把故事磨磨蹭蹭地开了头:


———————————————————


    胡桃夹子沙威从背面看很像一个锡兵。他身披一件和洋娃娃衣装同样尺寸的披风,腰悬一根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佩剑。这披风和佩剑可不是摆设。


    只消一拉动他的披风下摆,就会牵动连接着胡桃夹子下颌的机簧,把他嘴里的核桃外壳压碎。至于他的佩剑,当有一段时间不需要使用胡桃夹子的时候,可以用这佩剑把他下巴上的一个机簧拨下,剑柄是螺旋型的,刚好可以把机簧卡在上面,以免这种找起来很麻烦的细巧部件在保存的时候丢失。这时候他的嘴就能自由地闭上了。沙威把这称之为休假。


    我们得承认他长得不好看。他的眉眼还算神气,不过是相当粗犷的那种,飞扬的线条具有一种攻击性的夸张风格,毕竟算上这身衣服他也只值一个金埃居。黑玻璃做的眼晴闪闪发光,甚至看上去有几分英武。可惜一切都被那宽宽的方下巴给毁了:上下对齐,颇有些滑稽的两排牙齿安在这么一个下巴上,显出一幅凶相。


    沙威自己倒是毫不介意,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的下巴有用,他用它来咬碎胡桃的外壳,每次一枚,不多不少正好能咬成四片。对于造成了他现有功能的一切设计他都欣然接受。


    “它不好看,但是它有用。”


    就好像他的披风,他的佩剑,乃至他自己有用一样。对于他的功用他一向是引以为豪的。


    除此之外,胡桃夹子人偶身材笔挺,线条漂亮,木头做的四肢关节使他不仅灵活,而且轻便。他甚至可以用他的佩剑耍一手相当漂亮的花剑。用沙威自己的话说,这正好可以吓唬吓唬夜里四处乱窜的老鼠和偷糖吃的佣人。


    他从背面看实在很像一个锡兵,但是他永远也没有机会进入放在小主人卧室的那个富丽堂皇的玩具箱,沙威自己也从来没有往那里想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其实是用木头做的,只有佩剑,牙齿和连接上下颌与披风,使他能够毫不费力地夹碎胡桃的机簧是金属的,而是因为,他仅仅只是个胡桃夹子罢了。


    白天,胡桃夹子被放在客厅使用,晚上则被收到厨房,放在一个临窗的架子上。每晚只是居高临下地检阅水池子里的锅碗瓢盆未免有点无趣,夜间又往往是许多带有破坏性的群居小动物成群结队地出动的时候,于是渐渐地沙威把在夜间留意整个厨房的安全看成了自己的事。


    他那两个黑玻璃眼珠纵然不能让他眼观六路,嵌在他木头耳朵里的金属机簧也已让他的听觉足够敏锐。他曾独自一个击退了三只对他发起突袭的老鼠,可惜佩剑划在老鼠的肚皮上只是不痛不痒。


    “一把没开刃的玩具!”其中一只绰号“铁牙”的老鼠大笑了一声,忽然凶狠地向他扑了过来。他的利牙可以把这个傲慢的小东西咬成一堆木屑。


    沙威把剑收回身侧,仿佛没把它放在眼里。他略略一侧身子,铁牙一头栽进了洗碗池,痛得大叫了一声——沙威趁老鼠从头顶掠过的时候扯掉了他尾巴上一撮毛。第二天清晨,女仆看见胡桃夹子的衣服上沾着脏兮兮的毛絮,便知道是来了老鼠了。于是厨房角落里安放了鼠板。沙威看到他的小小计策产生的效果,感到满意又快活。


    在那些尽善尽美——也就是说,熄灯准时,没有老鼠,一切都按部就班,各司其位的夜里,万籁俱寂,沙威喜欢一个人看看星空。白天他都待在客厅里,他也就懒得去想外面的景象。何况,他对夜晚的静谧已经完全习惯了。当他的挺拔漂亮的木头身躯和三重披肩的长披风在月光柔和的照射下发着淡淡的银光,投下一片阴影在对面的墙上,和这厨房里其它大大小小的物件交相映照,如同一群雕像剪影的时候,他便感到冷静与安心。


    星星和月亮遮蔽了不需要去注意,或者他无暇顾及的存在。事物的轮廊被简化为光与影,动与静,正好宜于被他那双黑玻璃眼睛捕捉。老鼠的动作正是在无情的星空之下暴露无疑的。


    因此,尽管夜里常常只有老鼠窜来窜去的声音为伴,沙威并不觉得孤单。也许我原本就注定在这里看一辈子星星。然后等有一天我的机簧锈了,关节腐朽了,就被安安静静地放在柜子里发霉。这也算寿终正寝,他想。




    有一天晚上,沙威正屏息凝神地追踪一只叫德纳第的老鼠王。他的位置已让他占了上风——月光从他背后的窗户照进来,沙威可以完全潜藏在阴影里,但老鼠哪怕只发出一丁点儿响动,他在高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黑玻璃眼睛里映着满天星斗,比霞帔加身更让他觉得胜券在握。眼看鼠王德纳第就要落在他的掌心——


    正在这时一片阴影落在他身前的地上,德纳第的影子看不见了。


    这种不凑巧的事也是有的,一片乌云就足以让他功亏一箦。沙威带着愠色转过身去,却发现挡住了月光的不是乌云,而是窗外一个个头不少的玩意儿。于是愠色变成了警戒。那东西投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大,说明它正在朝这里靠近。他担心是野猫或者狐狸——凭他自己也许应付不来这么大的动物。他已把手按在佩剑上,这时他看清了这东西的样貌,方才松了口气:只是一个玩具熊。


    毛绒绒,脏兮兮,破破烂烂的玩具熊,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像是被人丢弃的那种。不过,老天,对于一只玩具熊而言块头真是太大了。


    紧张感已经消了一半,愠怒就卷土重来。胡桃夹子几乎是傲慢地上下打量着玩具熊,直到后者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安,首先开了腔:


    “对不起,我是不是挡了你的光?”难以想象这么大一只玩具熊能发出这样温和的声音。“我只是偶然路过,远远看见……我以为难得有人会这样喜欢星星。”


    “我是胡桃夹子,不是人。”沙威生硬地回答。“夜晚有什么不好?而且我白天从不到屋外来。”


   毛绒熊惊奇地看着他,但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也只是一个毛绒熊。但是这不妨碍我同时欣赏白天和夜晚的景象。”他发现沙威并不是用冰,用硝石,或者其它什么不能忍受高温的东西做的,就笑了,“你偶尔可以白天出来看看嘛。”


    “我有我的职责。我是这家人的胡桃夹子。”


    “那看来我比你幸运。我可以随心所欲——我已经自由了十九个月。”


    沙威瞪大了那两个玻璃眼睛。


    “我们是被造出来的,我们没有心。”


    话虽这么说,他突然真的有点想看看白天的风景。他的木头胸膛里好像多了一条小爬虫似的痒痒。他当初就不该和马德兰——他很快知道了这个玩具熊的名字——搭上话的。


    毛绒熊并不是一直在流浪。后来马德兰又来了几次,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沙威得知马德兰现在也有个家,就在这座宅第的另一头,老花匠割风居住的小屋。割风有一个小孙女。


    沙威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个要命的问题:“白天的园子里是什么样的?”


    马德兰熊叹一口气,隔着玻璃窗对他说:“你真的应该溜出来一趟的。L夫人养的那些花儿都快长到围墙外头去了。”


    “那不成。”胡桃夹子摇摇头。尽管在夜里他的确听到过几回那些花儿的低语和歌唱。那时他没把这些天真的小子们放在眼里,L夫人的花就该安安心心地爬满篱栅,就像胡桃夹子总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位置上。


    沙威开始用一些念头来劝说自己,而先前这些在他是眼中本是天经地义,用不着经常提醒自己的。


    月光毕竟是他熟悉的东西。而太阳的光辉会暴露很多他看不惯的,丑恶的东西,也会让一些被月光掩盖在阴影之中的东西恢复他们的本来面目。


    比如夜里闪着银光,水声淙淙的那条小河,其实也许也是藏污纳垢之所。


    比如花园里的花儿会被一只无情的手采摘,会枯萎,会凋谢,只剩一个花梗立在那里,鲜红的花瓣化作了泥土。


    比如大熊马德兰,只是一堆破破烂烂,是被L夫人家里的佣人们抛出了卧室的流浪者。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损坏的,无用的,或者是有害的东西才会被清出屋外。比如胡桃壳和死老鼠。


    然而夜晚他一如既往地在架子上站得笔直,虽然有时会莫名感到一些落寞。




    耗子们也看得出他们的对头近来心绪不佳。老鼠王德纳第,胡桃夹子遇上马德兰熊的那个夜晚的唯一见证,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一天晚上,沙威正望着星空出神的时候,鼠王忽然从沙威对面的柜子里探出头来。


    “喂,小木偶,你是不是很想从溜到屋外去?”


    沙威一下子转过身来。他的敏锐身手并没有退步。


    “我告诉你,壁炉里有条路可以直通花园——”


    沙威用能咬碎胡桃的下颔发出“咔”的一声响。胡桃夹子用这种声音夹表示轻蔑,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像在冷笑。


    “你不信?你只消跟着我进去,不一会就能一起在屋外吹着凉风看日出了。”


    沙威一下从架子上跳到了柜顶,唬得德纳第往后退了三四步。他眼睛往四处一溜,发现自己已退到柜子边缘,底下就是壁炉。沙威剑已出鞘。


    德纳第把两只前爪举起来了。沙威做了个“请君入瓮”的动作。


    德纳第仿佛紧紧盯着壁炉里的火焰,迟疑了一会,一下子窜了下去。沙威从柜顶向下看去,鼠王果真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了踪影。


    沙威有自己的打算。不管能否能出得了这屋子,毫无疑问壁炉底下的确有德纳第的藏身之所,难怪他每次都能从最狡猾的老猫手里脱身。这一回他说什么也要把这对头逮住。他纵身跳了下去,不过为以防万一,他把佩剑拿在手里。


    在空中他的披风被衔住了。鼠王从壁炉侧壁的一个洞里探出头来:“再会了,胡桃夹子!说到底你也是和我们一样啃坚果为生的。现在你就骑着大红马上屋外去吧!”他松了口。


    沙威在空中翻滚了一圈,眼明手快,一剑插在砖缝里。他的脚离火苗的顶端不过三寸。披风就没那么幸运,一粒火星迸上来把披风燎着了一个角。


    一想到自己这样冲动,轻信,自作主张,沙威不由得感到羞愧和愤怒,好像被一个他看不起的小毛贼给暗算了似的。


    他忍气吞声地在那里挂着,等待着一个女仆在清晨发现他,把他解救下来。偏偏没等到。因为他忽然感到一只湿漉漉,毛绒绒的手托住了他,他一松开手,就掉在马德兰熊的肚皮上。


    斗篷上的火已经熄灭,损伤也不太严重。佩剑倒是完好无损。


    水淋淋的玩具熊解释道,他远远瞧见沙威呆在柜子顶上而不是原来的地方,原本打算悄悄地进来找他说话的。


    “您真是太不小心了。”马德兰没问沙威是怎么掉进壁炉里的。不过沙威还是迅速避开了他的目光。




    马德兰熊告诉他,的确有一条路可以到外面去。“不过路有点难走。”玩具熊瞅了瞅自己湿漉漉的身上,“今天,厨房恰好没有关门,我才好进来。……那边的墙上有个小气窗,你找个什么东西把它卡住,从缝隙里跳下去,顺着水流可以到达花园里的河道。”


    沙威不说话了。他已经猜到马德兰熊是怎样“重获自由”的:也许不知哪个顽童被这大而厚实的玩具磕着闷着,或者损坏了玩腻了,就把它丢进了下水道。尽管如此,它仍然足够巨大,足够温暖,可以被一个穷花匠的小孩视为唯一的珍宝。


    沙威突然觉得这屋子也没有那么非待不可了。


   “你如果想去外面看看白天,就不能履行职责。”


    “你从小气窗出去之后,万一有人把窗和门都关上,也许你就再也回不到厨房里来了。”


    沙威的木头胸膛里仿佛有颗心在呯呯直跳。马德兰熊踮着脚尖把他放回原来的架子上,“如果你想要到花园里看看,我在那儿等您。”




    胡桃夹子是在夜间溜走的。


    他把披风解下来,在上面给主人留了封信。他不愿意动用厨房里其它的东西来卡住气窗,也不愿意轻意放弃那把救了他的命,多少次在星空中闪着光芒的佩剑。沙威思虑再三,用佩剑把下颔上那个机簧取了下来。反正以后他也许不会再夹胡桃了,不妨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把那个小巧的部件卡在掀开的气窗上。之后他就他顺着水流安安静静地等待天亮。


    看来是等不到了。


    原来他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结实。这也不难理解,曾经他还坚信过自己会在厨房待一辈子的呢。


    他心心念念的佩剑首先离开了他的腰带,沉下水底,然后是他失去了机簧的下颌的机关。他再也不能夹核桃了。


    不过这是他自找的,况且他总算离开了一回屋子。七零八落的胡桃夹子等待着他的末日。


    谁也不知道沙威后来到底是怎么样了,究竟是被马德兰熊救了起来呢,还是随波而去。因为河水有一点凉,他渐渐地已感受不到自己了。


    但有一点无可置疑:后来他的确看到了日出。


    于是胡桃夹子沙威睁着黑玻璃眼珠喃喃自语:“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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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桃夹子沙威的披风有多长呢?”珂赛特托着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


    侦察员沙威显然没料到这一着。他站起来比划着:“大概和我的大衣一样长。”


    他发现了故事的漏洞:和大衣一样长的披风怎么会比胡桃夹子的木头腿更先着火呢?


   “可能更长一些……”更长一些,就不像是能让人行动轻捷的了,“咳,你觉得它是多长就多长吧。”


    小小的珂赛特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答案。她吐了吐舌头,好像计谋得逞了似的,赶快跑过来在沙威的大衣下摆使劲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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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术题时间:饭桶的月工资可以买多少个胡桃夹子鲨?


Lokitten是一只猫

我永远喜欢《鹰巡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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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声

看到Sir Humphrey开始施法长难句,带了一长串各种政治组织的缩写词,结果Hacker只听懂了自己的HMG(Her Majesty's Government),真的笑死(等等你真的是伦敦政经毕业的吗╮( •́ω•̀ )╭)

  以及好奇去查了一下这些缩写的意思,我:Huh?(逐渐Hacker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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脳漿炸裂ガール🍓

是因为反应真的超级可爱吗?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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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宥Kyung-il

  哥们带着cos L的新照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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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格莎
感觉alsp只有我一个活人,你...

感觉alsp只有我一个活人,你们都不做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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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_subjonctif_imparfait
“头等密探,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

“头等密探,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还在观察一切,听着一切,听到了一切并收集了一切。在垂死之前还在侦察,靠在坟墓的第一级石阶上,他还在记录。”

私心valv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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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想起年初摸的现在还没发,遂发。一些(也许不太常规的)Post-Seine。

后续倒没有画的打算!几个月里各种地方的认知都有些许改变,毕竟。不过还是以此梗写了点东西。往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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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鸾-一浮灯心珑
这活太缺德了(听完三版对比小星...

这活太缺德了(听完三版对比小星星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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