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枫华】雪染红枫
★因为貌似原设定万叶是神里的表哥来着,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是依旧觉得他也是一位少爷出生(我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啊我不清楚别骂我)
★CP枫华,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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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朋友,恋人未满,不想结束,却没开始。
“你说稻妻神里家的大小姐?很完美的一个人……不,我并未和她有过交集。”赞美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但浪人武士并未表现出其他任何不妥。
“枫原……是没听过的姓氏呢。”神里家的大小姐浅笑,再自然不过。
派蒙和旅行者跑到神里那里汇报反抗军的情况,还嘿嘿笑着:“绫华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提过的,叫枫原万叶的浪人武士吗……万叶回稻妻了呢,虽然是以雇佣兵的身份。”...
★因为貌似原设定万叶是神里的表哥来着,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是依旧觉得他也是一位少爷出生(我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啊我不清楚别骂我)
★CP枫华,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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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朋友,恋人未满,不想结束,却没开始。
“你说稻妻神里家的大小姐?很完美的一个人……不,我并未和她有过交集。”赞美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但浪人武士并未表现出其他任何不妥。
“枫原……是没听过的姓氏呢。”神里家的大小姐浅笑,再自然不过。
派蒙和旅行者跑到神里那里汇报反抗军的情况,还嘿嘿笑着:“绫华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提过的,叫枫原万叶的浪人武士吗……万叶回稻妻了呢,虽然是以雇佣兵的身份。”
神里家的大小姐听闻微微一怔,却又立刻带上笑容:“希望他的运气不会很差。”
所以……会来吗?
其实不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反抗军有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且他们……以什么身份相见?
社奉行的大小姐与稻妻的通缉犯?
虽然是如此想着,却还是端坐在室外的榻榻米上,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他们……应该算朋友,但或许,又不完全是朋友。
枫原家与神里家交情不浅,以武士世家著称的枫原家一直负责祭典的安保,便也如此认识了。
庭院中的樱花洋洋洒洒铺了一地,白发的少年踩着一地碎花,伸手握住一片还在飘落的花瓣,抬眸便与神里家的大小姐来了个四目相对。
“神里小姐,贵安。”
大小姐似乎有些慌乱,把面前的茶水倒掉,急忙起身,支吾了一会:“绫华失礼了,枫原先生,贵安。”
对着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毛孩子称呼先生难免有些滑稽,再加上刚才茶艺失败被人看到的窘迫,神里家的小姐只能低着头无地自容。
“枫原少爷,我们家小姐还有一些事情,非常抱歉……”
听到托马的声音,神里的目光一沉,打断了他的道歉:“不必,托马,既是神里家的贵客,便由我来招待。”
望着神里急忙让托马离去的样子,万叶拿起神里为他泡制的茶,沉吟片刻:
“我不会为难他,神里小姐也不必如此拘束……枫原家是神里家最忠诚的家臣。”
“……”神里正想说些什么把万叶这样的想法打消,却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万叶,你大可不必如此想,神里家与枫原家从来没有王与臣之间的关联,与神里家一样,枫原家也是稻妻世家之一。”
远处的集市喧闹,美得不可方物的妇人望着浅笑:“若是无事,可否陪着绫华去去祭典上看看?”
虽然是这样说。
望着不敢进入集市的大小姐,万叶微微叹了口气,将狐狸面具递给她:“带着面具便不怕被认出来了吧。”
神里的目光感激:“谢谢。”
苹果糖,蒲扇,金鱼……
还有烟花。
看出了大家小姐的窘迫,万叶借助风元素里跳到屋顶上之后将神里拉了上来。
虽然离的很远,但是看得清楚,便也够了。
之后的故事,大多在神里家的庭院,或者说祭典上的暗号……还有一个只是随口提及的婚约,不过当场便因为两人满脸的无措而废黜了。
他看过自己最窘迫的时刻,她也曾经拥有他难得的温柔。
但是后来枫原家落败,他为了友人,被雷电将军通缉,离开了稻妻。
“神里小姐这般时刻为何不回房。”
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神里抬眸——白发的少年坐在屋檐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枫原……”神里想要开口,但似乎怎样都不妥,只是挤出了两个字。拉住他伸出的手爬到屋檐上坐在他身侧,终于想到了措辞:
“离开稻妻后,你去了哪里?”
“流浪了一段时间,然后被南十字船队的大姐头收留,”少年并未看她,“这些时日更加谨慎些,若是反抗军牵连了神里家,那便是舍大保小了。”
“嗯。”
话还没说几句,身旁的人便起了身,神里的脸色沉了沉,似乎有些失落:“这便要走了吗。”
“你舍不得?”少年的面容忽然在眼前放大,激的神里一颤。
怎么回答?
咬了咬唇整理了思绪,大小姐往前凑了几分:“我就是舍不得了又如何?”
少年被神里的回击整得失了方寸,却也只是将她送回庭院,然后离去。
对,他们谁都舍不得。
有些事情,彼此心里都明白,可惜无论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纸。从身份,到处境,这一切都是不应该的。
他本不该认识她。
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见她……
她也不该喜欢他……
“小姐,你怎么了吗?”托马的声音将神里的思绪拉回现实,大小姐浅然一笑:“没什么,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先歇息了。”
别想这些东西了。
稻妻民众的未来,比她这些不该有的心思重要的多。
《诱耳》/绫神
·神里绫人x八重神子
·直觉告诉我这篇文可能不会那么受欢迎。需要先阅读绫人的传说任务。
※禁Ky二传二改。
——————————
她醒来时是独自一人。
灯熄着,门紧闭,被褥暖和。她懒懒地坐了一会儿才拉开门,让外室的光线和窗外的团雀鸣啼透进里间,不愿点灯,只是就着光打了清水洗漱,换好宫司的衣服,从案几上拿起摆好的耳坠戴上。还只是清晨。
他昨晚不...............
·神里绫人x八重神子
·直觉告诉我这篇文可能不会那么受欢迎。需要先阅读绫人的传说任务。
※禁Ky二传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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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时是独自一人。
灯熄着,门紧闭,被褥暖和。她懒懒地坐了一会儿才拉开门,让外室的光线和窗外的团雀鸣啼透进里间,不愿点灯,只是就着光打了清水洗漱,换好宫司的衣服,从案几上拿起摆好的耳坠戴上。还只是清晨。
他昨晚不知几时走的。
兽便是这样,满足过后难免会困倦。狐狸本就不比人类善于寻欢作乐,世间生灵与人类相比,大多都能算得上清心寡欲。他们碰面的次数不算频繁,但多在晚上。虽然天狐并没有如人类般规整的睡眠需求,与他作伴后她却常顺势就睡过去。几回下来她甚至不会刻意赶他,温存过后只留他自己穿衣离去,偶尔连入睡前的细节都记不清晰。
有次他为此嘲她,对眼睛已经闭上的她轻声耳语:直接睡不舒服,要不我替宫司大人洗个澡吧。她睡意直接去了一半,差点一脚把他蹬出外室,结果就听他背身去穿衣服笑得又低又轻快,不知藏了多久才透露出的一点儿得寸进尺的坏心眼。神里家上任家主和家主夫人皆是正派直率、心思纯正之人,怎的到他身上就变了味。
不过,神里绫人是聪明人。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好处。不用她耗费心思,他自己便知道离去的路。
天亮总是一瞬间的事。屋里好似被点亮般亮堂起来,晨曦染上了浅金色,不那么冷冰冰了,隐约可以听见今日早班的巫女洒水扫落英的声音。
下回定要问问他是怎的掩人耳目地离开。她并不在乎他的麻烦便利,可一想到那小子也许是翻窗跑路,就不禁觉得有趣。
耳朵突然感到一阵阻碍,她放下勾起的嘴角。耳坠太重了,早上刚戴上时总会有些不习惯。
狐狸情绪的变化也是会体现在耳上的,虽然作为修炼百年的天狐她已远远比年轻的小狐狸要更善于掩饰这类本能的反应,算得上是不动声色。不过这种刻意的注意多少会有纰漏,此时沉重的耳坠便成了辅助的工具。
刚才只不过有了找乐子的兴致,她便不禁动了耳朵,果然刚睡醒太容易疏忽大意。
可即使有些不便,八重神子也不愿将狐耳收起。自然是有“要彰显自己作为神明眷属的身份”这类无可辩驳的理由,但同样也因为人耳太过无趣了呀。既不能动,也没有毛绒绒的触感,外形上也无聊至极;能多一个让人艳羡的东西,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耳坠这样小小的牺牲是绝对值得的。
更何况,没了漂亮皮毛的保护,人不能控制双耳的坦率。
人因此变得更为脆弱。
天狐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鸟鸣,巫女正在摇铃做今日的祈福。
好久没见到神里家的小姑娘了。今日公事做完,去找她吃点心吧。
比起进厨房会引得社奉行上下心颤颤的某人,绫华的手艺很得她心。这次她做了些比团子还软糯的牛奶制品,似乎是从璃月传过来的食谱,放在糖水里,入口温润。应她的鼓励,年轻的女孩总愿意和她聊些琐碎的趣事见闻,偶尔也会与她相谈祭祀典礼或是稻妻民生,只可惜因为八重堂掌管者的身份,绫华对和她谈论自己所看的小说感到羞赧,逗一逗就会不小心从脸一直到耳尖都染上红晕。
看她又取了一个碗,盛了甜品,便随口问问。
“兄长最近一直很忙,连着几天关在屋里半日。今天已经在书房呆了一下午了,我想着等会儿给他送去。”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这是做妹妹的在责备本宫让他加班了?有如此可爱贴心的妹妹,那小子真是好福气。”
“不,不是的!”小姑娘腾不出手来用扇子遮面,脸蛋儿红红,“我知道祭典过后兄长主要是在处理公文,并不是在责备八重大人。”
“说笑呢。”她眼睛弯弯,“哎呀,不过说他有福气的那句话可是真心的哦。”
不再继续调笑,神子舀了一勺糖水送进嘴里,看神里绫华又盛了一碗放在一旁,定是留给那个窘迫时舌头捋不直的可爱家政官。她哥哥就不会这样,耳廓变成粉色,彰显无遗,令人怜爱。他平日里能把那碍眼的微笑从嘴角卸掉、轻皱下眉头都算是情绪波动,该不会是谎报了身世,其实是璃月什么玉石成精,化成了人形但肤若凝脂,毫无血色,与甘雨姐姐的冰花一个色泽——然而神里绫人没有这样讨喜有趣的背景,不过是个不动声色到耳朵上的血管都不会出卖自己的家伙。或者说,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就是这等家伙,情动时耳尖竟会泛红。
她又动动勺子含入一口鲜奶甜品。
“兄长他一工作起来就专心致志、记不得时辰,不去定时叨念一下他可能会变成石像吧。之前旅行者来拜访,说要和兄长聊两句就去找他,他还以为是托马喊他休息,头也不抬就让旅行者把茶放下。”绫华掩嘴笑,口吻无奈。
“哦?”
有趣。
天狐的耳坠似是随着她调整坐姿而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笑得眯起眼睛,温和地说:
“那不如等会儿我替他拿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进屋前她特地把左脚上的脚链给摘了。
从门口到书桌的路还是挺长的,她放小放稳自己的步子,稍稍学了下个子矮她不少的绫华。她不怎来这个房间与社奉行碰面,要是他半当中便抬头可就太扫兴了。幸运的是如他妹妹所言,神里绫人正沉浸于他手头的公文,神情严肃——姑且也能算是卸掉了碍眼的笑意。一旁的茶已经凉了,倒是茶釜还冒着氤氲水汽。
他好像不怎么在意来客,直到她穿过屏风几步才说:
“去告诉绫华,到晚饭时我自会休息一会儿的,不用担心了。”
啧。
把她当成了哪个家仆。
不输不赢,不上不下。他总能精准地让她不痛快。
她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跨过成堆的公文书本走到了他的右侧,将甜品放在他的手边,趁他抬头的空档抽出他面前的纸张,把他的视线从自己脸上牵引开,更便于她欣赏对方下意识的表情。
“就算在自己家里,也太没有戒备之心了,社奉行。”
略显勾人的睫毛便在她眼前,连带他细软的刘海和浅色的瞳仁,五官因为吃惊而稍稍舒展开。他们偶尔有机会能靠得这般近,却是源于完全不同的目的。
这点诧异还不够她当饭后甜点呢。
“宫司大人怎么来了?”一点波纹散去得如此之快,水面已然恢复了平静。
“这神里屋敷里还有社奉行不知道的事吗?”她扫了眼公文,兴致寥寥地丢回他杂乱的书桌上。这么无趣的东西,也亏他看得下去。
“宫司大人会在我办公时走进屋内,还给我送上一碗甜汤,确实是我所无法预料的。”他一边应付她,一边搁下手中的毛笔,把被丢下的公文摆正,又将甜品端到茶釜那一侧摆好,“所以,屈尊陋室,宫司大人有什么吩咐?”
“柊千里……她拿定主意了吗?”
这回的诧异之情不就可口多了吗。
自己的发言达到了预料中的效果,这让天狐万分愉悦。对神里绫人停下的身形感到满意,她扯了垫子,换了更舒服的坐姿。真是不错的光景。
“这稻妻还有宫司大人不知道的事吗?”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紧张,脸上却重新戴上了浅浅的微笑。
“社奉行昨日去了离岛并且见了柊千里这事,猜起来确实有些难度。”她拾起他的笔,在他批改的公文上随意画上一片枫叶,他倒也不拦她,“但知道这个以后就顺利多了。比如,做哥哥的居然会为了让妹妹不至于惹上不干不净的糟心事,而假装自己一直在屋内批改公文,促使妹妹留在家中,确实是本宫无法预料的。”
昨日他衣裳里落下红枫,从何而来本还没有定数,直到绫华不经意地透露了他们的行踪。要特地给妹妹布局的、长枫树的去处,答案自然也只有一个。
“您既然已经全都知晓了,又何必来问我呢?”理所当然地收获了她要将笔头点在他脸上画个圈儿的杀人般的眼神,“把笔放下吧,宫司大人,墨汁甩在您的衣服上可就不好了。”他搭上笔,但没有用劲。
“是谁?”她眯起眼睛。
“松浦。”
“怎么想到要出手?”
“您是知道我的,我从不插手其他奉行的家事。盗用自家小姐的名号寄信,这等罪人自然是要让柊小姐自行发落。”
他平静地说。
柊千里必须也将会对自己的婚姻做出决定,但居然有人想靠这件事让神里家的白鹭公主蹚浑水。神里绫华的身影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出现在这场联姻里都只是额外的麻烦。绫华都无需多言,甚至可能无需见到柊千里,只要她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有心之人便可轻易收网。这胆子也是够大的,还以为那个老家伙意识到柊千里对勘定奉行的重要性后会收敛一点儿呢,小瞧他了。天狐的眼眸亮起来。
还真是……愚不可及。
“他寄了什么?”
“邀绫华相谈的信笺罢了。”
如她所料。
她松开了毛笔。神里绫人收回手,提笔把那份被画了枫叶的公文批改完,眉目间还透着一些冷冽之色。动了社奉行最珍视的宝物,要想全身而退就成了一种奢望。原来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并非人尽皆知。
狗急跳墙?
“困兽之斗……或者纯属愚蠢。”
她不喜欢和他想到一块去,可这种不顺心太过孩子气了。
“看来上次社奉行的手段没能把长舌头的鸟给吓退啊。”
他专注于手上的文书,侧脸的线条漂亮冷漠。“对有些人来说畏惧能起到一定约束作用,他们会学会循规蹈矩、端正言行,但畏惧也一样可以促使怨恨滋生。”
她注视着他。
他头发散在脖颈里,却无遮无挡,完整地露出了右耳和侧颜。所有被衣物掩盖住的地方都可以留下印记,反之则是约定俗成的禁令。这怎能叫默契呢?不过是利己主义罢了。天狐笑说。此时这耳干净白皙,没沾染上任何颜色——不属于任何人的屈尊纡贵,不属于天狐的引诱。在如此脆弱的地方咬下去会留下齿痕,这是不被允许的。想要拥有和想要毁灭也许本就可以是一回事——这是否能称之为食欲?
贪图遵从本心的满足感即生出了名为冲动的东西。
他别到耳后的一缕碎发无征兆地落下。
似拨弦。
八重神子攀上他的护肩甲,亲吻了他的右耳。
——即使她尝试过不要这么做。
屋内非常安静,能听见水汽溶解,茶触杯壁,椿花平稳地盛开。她的振袖落在了他裸露的手腕上。她还可以听见他停止了呼吸。
“你这是……在描述谁的事情?”她对他耳语道。
“自然是……嗯。”
青年双唇紧闭,喉结轻滚,像咽下一口清茶一样吞下并不恰当的声响,不知是不是痛的。她咬了他,又舔舐着不再色如白玉的某处,描过它的轮廓和柔软。空闲的手攀上毛笔的顶端,顺着笔杆滑到他的手套上,没给他放下笔的机会。墨洇了一点在落笔处,万份扎眼。
她稳当地半跪着,并没有依靠他一动不动的身子借力。
他肩甲上的装饰动一下便可扎到她。
神里绫人身上近来有类似柑橘的味道。他沐浴用皂大多留香不显著。虽说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这种事情上却照常不比他妹妹讲究,可能家中仆人准备什么就会用什么,所以并不总是一个香型。鸣神大社的花香极淡,在黑暗中他的味道就尤其明显。她一边将缠绵的、细腻的呼吸与声响送入他耳中,一边将那缕头发别到他的耳后,指尖一顺而下,捋过发丝和后颈。她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还有下一步,再下一步。接着她终于听见他说:
“宫司大人。”
声音很轻很轻。不带有分毫愤怒、哄骗、讨饶的意味。
无论在什么时候,神里绫人绝不会忤逆她;但他也绝不会向她求饶。他在制止她,希望她停下来,却不会收回自己的手或是躲开她的亲吻——即使整个神里家上下就在门的另一侧。愈是这样,愈让人想要试探他容忍的边界,把他游刃有余地握在手心里的现状撕个粉碎,像时节已至,花瓣凋零,一地狼藉。
并无丝毫亲昵。
她咬住眼前的耳垂,确保它的主人能感受到尖锐的疼痛。可这回他却一声不吭。那印子又红又深刻后,她才松了口,从他身上抽离,站起身。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就算是如此可爱的妹妹,也不要保护过头才好哦。”
他抬头看向她,凝视着她半笑不笑的神情。连坦诚相见时都没见过他如此认真的目光。这一次的停顿似乎有些长了。
“这算是神明眷属的忠告吗?”
她轻笑,越过满地的公文堆成的堡垒,向外走去。“别忘了吃绫华做的甜点,小姑娘可是很担心你呢。”
他错过了告别的合适时机,又或是本就不打算送别。隔着屏风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视线,直到走出主宅的大门。
今晚的晚饭,就吃暖胃的乌冬面吧。毕竟……
神里家年轻的家主大人,凉得和他的茶一样呀。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
樱色的人儿半枕在青年的怀里。
她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将他留在她的卧房里,毫无顾虑地任他来去,好像平日里把他当成榻榻米下硌人的豌豆、千百年间碍眼的后生的是另一只狐仙大人。虽然此处也并无什么秘密,若是有的话,他一开始就不会被允许进入。
也许狡猾的狐狸神明自有一套圈地画线的标准,不遵循世间凡人对繁琐关系的定义。就算沉重如耳坠,戴到夜晚时也不免会被习惯、被遗忘。生灵最终都是惰于习以为常,将其短暂地误会成信任或是亲近。
被她咬肿的右耳几天才消下去,今日又被她故意使坏地啃,不用劲又想他吃痛,他只得夺她的唇,扼杀她违背规则的念头。
行最亲密之事,算不上最疏远之人。
一些简单的信任默契之举,就不要为其赋予意义了吧。
他让她偎在身上,腾出手取下她耳上的坠子,轻柔得不至于扰她吵她。耳坠搁置在案几上,又将她半抱起放进被褥中。若是不知他的身份,定会以为他常做这等照应人的事。把衣服整理整齐后,他吹灯离开。
影向山与它的天狐一起沉睡,唯有萤火围绕于归去之人。
今晚的月色很美。
Fin.
——————————
※注意,以下有非常长的碎碎念,不想看的话放心跳过※
※绫人在这里用的肥皂大概主调是佛手柑,并不是因为这非常适合他,单纯就是给他啥就会用啥,果香型木香型也都会用,只要不是什么很显著的味道他一般就无所谓。
留香都不明显,不贴上去闻不出来(嗯)。
※绫人本来想解释自己在这件事里对妹妹的保护不是想让她避开权谋手段的肮脏,但最后没说,因为他认为对八重来说不重要。
※狐狸平时不会贴贴绫人,不如说恰好相反,所以社奉行其实被宫司大人吓了一大跳,但是他表面上很稳。
写点我心目中两只狐狸的日常(除了做了py)
只能暗戳戳磕糖的文?
不受欢迎就不受欢迎吧(
别问这俩人为什么可以做PY,我也不知道(摆烂
写完这篇要开始肝活动稿了(也许)
其实之前被屏的《口欲》,这篇《诱耳》和一篇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继续写的文是差不多时期有的灵感。本该是什么《强行让两人滚sheet》三部曲的。现在口谷欠被按死了以后……诱耳的走向就不那么瑟瑟了。
我也没办法,我觉得我写得东西都相当含蓄了,是发给我Lsp朋友看会被说“这不是啥都没有吗”的程度。
也可能是朋友太lsp了
现在我明白了,《色水》是标杆(?)。我可以写他们喝水(bushi)。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虽然文被pb了,但是大家的支持我都保留着,谢谢你们。
我也很想念口欲里狐狸扒家主衣服。
【浮灰】回流
【序】2019年12月24日
正在进行第一次生命侦测……
生命活动迹象:无
源石技艺迹象:无
源石能量密度:0
第一次生命检测结果:无
正在进行第二次生命检测……
第二次生命检测结束……
第三次生命检测结束……
什么都不剩了。
攻坚小队猛烈的火力让敌方弩手部队盘踞的危楼在顷刻间化作了残垣断壁,空气中飞扬的尘土之间夹杂着比血腥味更刺鼻的生物组织的气味,已经焦黑的瓦砾之间,偶尔能见到几条挣扎着不愿湮灭的,属于宿主们的断肢,从被割断——或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关节中分泌出的灰白色的组织液的气味令人作呕。
整栋大楼像是被横向截断了一般,裸露的红砖上还残留着被灼烧的痕迹。攻坚小组的突击手...
【序】2019年12月24日
正在进行第一次生命侦测……
生命活动迹象:无
源石技艺迹象:无
源石能量密度:0
第一次生命检测结果:无
正在进行第二次生命检测……
第二次生命检测结束……
第三次生命检测结束……
什么都不剩了。
攻坚小队猛烈的火力让敌方弩手部队盘踞的危楼在顷刻间化作了残垣断壁,空气中飞扬的尘土之间夹杂着比血腥味更刺鼻的生物组织的气味,已经焦黑的瓦砾之间,偶尔能见到几条挣扎着不愿湮灭的,属于宿主们的断肢,从被割断——或是被硬生生扯断的关节中分泌出的灰白色的组织液的气味令人作呕。
整栋大楼像是被横向截断了一般,裸露的红砖上还残留着被灼烧的痕迹。攻坚小组的突击手已经进入了废墟,收集可用的资源。其他人在临时阵地恢复体力。
灰喉抱着自己的弩枪,独自站在自己的掩体上,呆滞的看着远处天空中还未来得及散尽的硝烟。煌耷拉着耳朵站在一旁,将自己的电锯插入脚下的土地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名为“浮士德”的少年死了。
他和他的部队被她杀死了。
这并不是灰喉一个人的“战果”,但此时,似乎有一些特别沉重的东西死死的压在自己的心脏上,强烈的自责和悔恨还是不依不饶的撕咬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如白蚁一般挥之不去。
“灰喉,灰喉?小燕子?”
身后的煌试探性的推了推正在发呆的灰喉。
“啊…啊,我在,怎么了。”
“你没事吧…”
“我……”
“……”
“……”
“我去回收他的弩。”
【权限记录】机密等级5
在干员“灰喉”的强烈要求下,那把弩枪由工程部进行复制留档后,作为装饰品挂在灰喉的宿舍内。
【权限记录】机密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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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020年1月13日
“这边需要登记一下您的个人信息,请问您的代号是?”
“灰喉。”
“身份和ID是?”
“战术攻坚小队E4,狙击小组狙击手,DE4-AX012”
“感谢配合。”莱娜放下手里的电子平板,轻轻拍了拍灰喉紧紧并拢在一起的双腿,“灰喉小姐,这里是心理咨询室,你可以放松一些。”
灰喉的脸色有些惨白,看得出来因为某些事,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非常差。
莱娜伸手帮灰喉整理了一下挡住了半张脸的刘海,趁机将几滴提炼出来的香水抹在了她的头发上。
“那么,现在说说你的状况吧。”
“嗯…我……”灰喉的眼睑微微垂了下去,用刘海遮住了那双疲惫的眼神,“我所在的攻坚小队…嗯…在龙门的任务中,击杀了一名感…不…敌方领袖。”
说到“浮士德”的时候,灰喉的情绪出现了极大的波动,尽管本人在十分尽力的克制,但不知不觉就已经在膝盖上攥成拳头的双手被莱娜真切的看在了眼里。
“所以,那位整合运动的领袖…”莱娜皱了皱眉,把还未说出口的半句话咽回了嘴里,她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把“他是你的朋友吗”这句话体面的问出口。
“嗯…那位名叫‘浮士德’的领袖,是对我很…很重要的人。”灰喉的声音细的和蚊子一样,不知是出于立场不同的主动回避还是因为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她似乎非常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
“所以,浮士德使用的武器,现在正挂在你的房间里,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权限了解来这里咨询的每一个干员的资料,不过仅限权限5级以下。”
“啊…这样啊…”
“嗯哼,”莱娜伸手拿过搁在一旁的平板,单手操作着,在一个新的文档中输入了一些信息,“所以,那把弩经常让你想起过世的挚友,从而感到有些抑郁吗?”
“对…但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指?”
灰喉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微抽动了几下,随即凑到了莱娜的耳边:
“这个…不太方便让别人知道…”
“啊啊…这个我们理解。”
看起来最近提炼的宁神香水还是很有效的…
莱娜心里这么想着,按下了座椅扶手上的遥控器。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机关运转的声音,房间的窗帘缓缓地合了起来,几个正在运转的监控摄像头和录音设备也停止了运作。
眼前的沃尔珀轻轻地扶着灰喉的肩膀,低声说着:“没有人会听见的,你可以把心里的事,告诉我。”
“我…”灰喉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了……”灰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不像是得知故人还活着时应当表现出的惊喜。
在平板上滑动的电子笔顿了一下。显然这个“病人”口中说出的话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和疑虑。
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火力下活下来。
三万两千发蚀刻弹药,三十五枚装载着源石炸药的爆破弹——这种能把梅菲斯特的宿主部队都炸成灰烬的攻坚火力,绝对是一个“医生”无法想象的恐怖。
但是莱娜不相信灰喉会说谎。
“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所说的‘本来以为’…”
“嗯……”
“我看见他了……”
【二】2020年1月12日
罗德岛在龙门的战后清理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在罗德岛停靠在龙门的最后几天,各小队不约而同的派出了人手去城内采购物资。
虽然这种跑腿的事交给可露希尔负责的采购部就可以了,但干员们毕竟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在博士和几支行动小队的强烈坚持下,罗德岛管理层最终选择了妥协,特批了半天的活动时间放大家出去“接地气”。
午间的龙门是一座富有生活气息的城邦,虽然战火在街道上留下的污秽还没有完全愈合,道路两旁却也有了叫卖的小贩和零星的几家已经恢复营业的商铺。
灰喉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购物袋,和其他几个行动小组的成员在这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上不紧不慢的转悠着,一边享受着战火之间难得的几分清闲,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心不在焉的寻觅着队员们需要的物资。
很久没有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和姐妹们出来逛街了…
虽然出来买的也不是什么鞋子和包包。
午后的阳光让灰喉感觉有些闷热,顶着手里的白纸反射出来的刺眼光线,灰喉眯着眼睛,费力的确认着清单上书写着的内容。
煌的合金锯刃、机油、狙击小组的0.8型备用弓弦、爆破手的耐热防护服…
有那么几秒,灰喉竟觉得自己和那些被家里人打发出来跑腿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们也确实算是自己的家人。
将一个包装的很精致的小瓶子丢进快被装满的袋子里,灰喉娴熟的用指甲从纸上划去“冻伤膏”这一栏。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一轮红日周围竟已经出现了几缕淡淡的红霞。
已经快到傍晚了吗……
意识到自己浪费了不少时间的灰喉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攻坚小组因为长期执行近身作战,装备的耐久也比一般的作战小队消耗的快很多,不过,在灰喉极高的行动效率的弥补下,那张长的有点吓人的清单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行。
是自己使用的SP-003型号连发弩的瞄准镜配件。
那个配件的话……还是去自己最常去的那一家吧…
灰喉一边在脑内回忆着龙门商业街地图,一边向着那家私人军火商店走去。
【三】2020年1月13日
“可是,就当我向着那家商店的大门走去的时候…”灰喉低着头,似乎在考虑如何将自己遭遇的那些离奇的事情用准确的语言表述出来。“我突然就,被一股奇怪的…嗯…大概是排斥力,狠狠地推开了。”
灰喉说着,解开身上的衣服,露出后背上由于撞击地面留下的一块淤青以向莱娜证明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被推开了……?”莱娜温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迷惑。
“是,我本来以为自己受到敌方术师袭击了,可是这个监测装置却没有检测到任何源石技艺的活动……”灰喉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神情显得有些痛苦。
“然后……我向着那家店的大门内看去。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那个整合运动的领袖,是吗?”
灰喉剧烈的情绪波动不知何时超出了仪器的负荷,耳麦里微弱的蜂鸣器报警声吓得莱娜急忙从她口中接过话茬,同时将自己的源石技艺悄悄地释放了出来,尽力稳定下灰喉的情绪。
“是…我看到了本来已经阵亡的浮士德,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上印着残缺的整合运动的标志……”灰喉费力地回忆着当天的场景,将每一个小细节都描述的尽量清晰。
“所以,那个叫浮士德的孩子,被整合运动的人救下来了?”
“嗯。”灰喉点头,“而且大概率是他的幻影弩手,他的武器是自己组装的,用不上那些在市面上流通的配件。”
“但是…但是这至少说明他还活着啊,这不是好事吗?”
“对啊…他还活着…但这才是最过分的啊!”
灰喉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灰喉突然的爆发吓得莱娜身体一颤,同时不自觉地加大了源石技艺的强度。
“我想上去和他打个招呼,他回头看见我的时候,他居然…他居然拉着那个幻影弩手跑了,我想去追他,但是刚迈出一步,那股诡异的力量又把我推了出去。”
“那个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意!”
“他…他居然在笑!”
“他知道这些日子我过的有多煎熬吗!”
“我拼了命的去找他,他居然……”
灰喉沙哑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她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臂中,那些挣扎着想要从她嘴里跑出来的倾诉欲,被紧紧地封在了她的身体里,化作了几声痛苦的呜咽,消散在寂静的房间内。
“愿意说出来就是好的…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莱娜像哄一个孩子般抚摸着灰喉的脑袋,轻声安慰着。
莱娜心里比谁都明白,这起关于“浮士德”的事件并没有那么好处理。
能让一向很坚强的灰喉崩溃成这样的的事,别说是她,可能任何人都不曾见过。
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看着浮士德的弩枪独自度过那么漫长的一个夜晚的。
“那…这样吧。”半晌,莱娜阴沉着脸,扶着座椅的扶手站起身来,“我去找博士要一下那天的作战记录,我们亲自看看那天发生了什么吧……”
【四】2020年1月13日
心理咨询室离博士的办公室并不远,莱娜简要说明来意后,博士就抱着一大箱五颜六色的作战记录,步履匆匆的跟着莱娜回到了咨询室。
经过几分钟的独处之后,灰喉的情绪已经明显稳定了下来,现在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感叹灰喉强大的心理素质的同时,莱娜也半跪在地上,帮博士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卡带里寻找着那一天的作战记录。
“12月24日,攻坚小组正面战场,对敌弩手部队作战记录……是吗”手忙脚乱的倒腾了半天的博士从地上捡起一卷金色封面的作战记录。
“是…应该是在第17分钟左右…”灰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用一种听起来很虚弱的声音回答道。
录像带被插入放映机中,一束强光从投影仪中射出,打在了淡绿色的墙面上。灰喉同时也睁大了眼睛,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动态视力捕捉着录像中的细节。
摄像机摆放的角度比较偏僻,录像中没有记录我方攻坚小队的情况,能看见的只有一支支黑色的弩箭接连不断的飞向废墟里若隐若现的弩手领袖。
他射击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迟钝,高清摄像头中捕捉到的红色眼眸早已失去神采,他有一步没一步的前进着,一步步暴露在我方攻坚小队的视野下。
录像播放到第二十分钟,敌方整个弩手部队的位置已经被锁定,攻坚小队的爆破手果断的激活了源石技艺,幻影弩手盘踞着的废墟在一瞬间被炸成了一片废墟。源石炸药引爆的浓烟和烈火瞬间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在灰喉的瞳孔中反射出了一道腥红的色彩。
黑烟散尽后,包括浮士德在内的一整支弩手部队,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视野里。
“……”
“放完了。”
“……”
“你还好吗…灰喉…灰喉?”
“我好像…看到了……”
“什么?”
“倒回爆炸发生前,逐帧播放。”
黄面里的场景开始回退,最终准确的停在了那颗源石炸药刚出现在屏幕中的时刻。随即,被放慢了12倍的影像如PPT一般一张一张从屏幕上闪过。
“停。”
影像定格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刻,灰喉站起身,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指着画面的一个角落说:“就是这里。”
画面里,源石炸药引爆的白烟和强光模糊了大半个屏幕,画面的左上角,身体被烟幕遮挡住一半的浮士德双眼紧闭,整个身体像是被炸飞了一般,向后仰着,悬在半空中。
“这个姿势……太奇怪了……”莱娜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轻声嘀咕着。
“你们的源石炸药…应该不会把人炸飞吧……”博士用手肘撞了撞灰喉。
“如果浮士德是个用炽合金铸成的铁人的话,确实可以。”灰喉盯着画面上的浮士德沉思了几秒,“你们不觉得,这个姿势更像是突然被人扑倒的样子吗?”
灰喉将画面放大,指着浮士德外套上的一个向内陷的褶皱:“这应该是他的幻影弩手为了保护领袖,直接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这几支飞来的弩箭,同时把他推出了爆炸范围。”
“这太不可思议了…”博士靠着墙壁,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画面,“灰喉,你是攻坚小组的人,你应该清楚,攻坚小组配备的源石炸药的引爆速度有多快。从发现炸药到保护浮士德,这个人的集中力和反应速度也太可怕了……”
“但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看着灰喉认真的有些可怕的眼神,莱娜和博士自觉地闭上了嘴。
“我最好…亲自去见一见那位幻影弩手。”
【五】2020年1月14日
“源石流四维通道……?我们莱茵生命确实有这种技术,不过你是从哪知道的?”塞雷娅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看着这个毫无预兆的找上门来的黎博利少女。
“博士告诉我的。”为了表示尊重,灰喉仰起脑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而且他还告诉我,你们正在对外招募志愿者参与实验。”
“源石流四维通道的技术尚不成熟,我们也不知道使用这个通道会有什么副作用,你是罗德岛的精锐,如果出了状况……”
“我愿意签署一切免责协议。”灰喉的语气十分坚定,“无论我承受什么样的后果,都与莱茵生命无关,我只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你…”塞雷娅看着灰喉眸子里反射出的光,踌躇半晌,最终叹了口气:
“跟我来吧。”
“源石流四维通道是个很复杂的装置,你应该是第一个参与活体实验的人。”白面鸮双手在键盘上敲击着,调试着整整40多页的复杂参数。
塞雷娅从莱茵生命的储藏室推门出来,讲一件透明的外套披在灰喉身上。
“这是涂了源石镀层的保护服,这件衣服可以让那个时空的任何人都无法监测到你。”
塞雷娅突然换了一个严肃的有些吓人的表情,盯着灰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最重要的一点,由于时空悖论和蝴蝶效应的存在,你绝不可以触碰那个时空的任何人,也绝不要试图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这个仪器的实验数据空洞很大,我们不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后果,明白了吗?”
灰喉点了点头。
“梅尔,可以激活了。”
“收到!”
坐在工作台上的机械师娴熟的拨弄着面前的一大排控制杆,身后的合金框架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在意识完全被抽离身体之前,灰喉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祝你好运,燕子。”
【六】2019年12月24日
再次醒来时,灰喉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片废墟上。身下是破碎的瓦砾。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炮火声。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敌营”内——几十名披着迷彩的幻影弩手抱着弩枪,行色匆匆的从她身边跑过,远处的楼房上,灰喉看见另一个“自己”正端着弩枪,将一支支黑色的弩箭射向那名若隐若现的敌方领袖。
战场上的浮士德显得格外的沉着,他一步步缓慢地向前走着,明明肢体上没有躲避的动作,那些飞向他的弩箭却像是被凭空扭转了弹道一般,从服饰的身边掠过。他不紧不慢的将弩箭搭在弦上,瞄准,发射,换弹,再瞄准,再发射…动作平稳而果断,伴随着不时从弦上飞出的白色或紫色的光芒,宛如一支不断走向谢幕的舞蹈。
从未近距离欣赏过浮士德作战的灰喉被这华丽的作战风格足足吸引了半分钟目光。
直到在空中轰然炸开的侦查弹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那一枚弹药的引爆,意味着整支弩手部队都已经被暴露。
离爆炸只剩下没多少时间了。
灰喉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那个,救下了浮士德的幻影弩手。
灰喉在一座瓦砾堆成的小丘上站定,在如蚁群般混乱的弩手部队里,迫切的寻找着那个背上印着整合运动标志的人。
不是他…不是他…也不是这个……
可恶,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就在灰喉彷徨的时候,浮士德向周围挥了挥手,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幻影弩手们突然向四周一哄而散。
糟了!他想暴露自己,保护他的部队撤离!
可是…可是…那天看到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个来救他的幻影弩手呢!为什么会这样!
不…难道……难道是因为…
我?
蝴蝶效应…时空悖论…后果……
难道是因为我来到了这个时空,所以事实被改变了吗…那浮士德……
腕表的表盘发出一道刺眼的闪光,强烈的震动感提醒着灰喉:
那颗源石炸药已经发射了。
浮士德的身边,并没有人。
灰喉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会发生的事:源石炸药爆炸,“浮士德”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像她一开始认为的那样……
“由于时空悖论和蝴蝶效应的存在,你绝不可以触碰那个时空的任何人,也绝不要试图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
莱茵生命主任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
……
……
时空悖论又怎样……
蝴蝶效应又怎样……
无论承受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不想看到他死在我面前。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扑向了浮士德。
身体接触到浮士德冰凉的皮肤的一瞬间,身上的特殊防护服突然迸出了一道火星,紧接着,斗篷上的源石镀层开始一片接着一片的剥落。
触电一般的疼痛感从背上传开,剧痛逼迫着她紧紧地抱住了少年骨感的身体,顷刻,她感受到了,自己正上方,感应到了目标的源石炸药,释放出了一道热浪。
这就是结局了,吗…
……
身体,好疼……
啊啊…最后一刻能抱着他离去,也不赖……
……
【七】2019年12月24日
恍惚间,灰喉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
一股莫名的排斥力击打在她的后背上,将她和浮士德狠狠地推了出去,直挺挺的撞上了身后废墟的断墙。
两人原本的位置上,插着一支黑色的弩箭。
【八】2019年12月24日
“燕子,燕子?”
身体被人轻轻地摇晃着,勉强恢复了意识的灰喉扶着脑袋,费力的抬起身体,逆着天空中还未散尽的闪光,她看见了那个少年疲惫的脸。
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
“……”
“燕子…燕子?燕子你怎么了?你……你别哭啊。喂!”
“……”
纠缠在一起的四条手臂,环地更紧了。
“笨蛋…笨蛋!”
压抑了几个月的感情如洪水般爆发。
这个时空的浮士德其实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很配合的,抚摸着女孩的后脑,让自己的源石技艺,逐渐包裹在两人的身上。
焦土之上的残垣断壁,摇曳着火焰的墙根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阴影中,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人,此时终于相拥。
【九】2019年12月24日
“哭够了吗?”
浮士德抚摸着怀里燕子的背部。
“嗯…抱歉,失态了。”
“所以,你是来自一个月之后的燕子?”浮士德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是。”灰喉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我现在估计已经回不去了。”灰喉玩笑性质的白了浮士德一眼,“为了救你。”
“啊……是吗……那真是抱歉。”
“还有,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背着我和别的弩手逛街……”
“???”
浮士德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也是啊…这个时空的浮士德…根本不会记得他做过了什么啊…
灰喉叹了口气,索性搂着浮士德的肩,靠着墙坐了下来。
“喂,那堵墙!”
“!”后背才刚刚贴上坚硬的石壁,灰喉立马被浮士德的一句话吓得弹了起来。
灰喉突然的神经过敏整的浮士德有点不知所措,在大脑中组织了几次语言后,浮士德决定用最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
“那堵墙…油漆还没干…”
“一点油漆而已,别吓我嘛……”灰喉舒了口气,“应该只是沾到了这件斗篷上而已……”
等等…斗篷…
不会吧……
灰喉急忙把那件已经报废的斗篷从身上扯下来,拉到面前展开。
那件斗篷的后背位置,被还没干透的油漆,清清楚楚的印上了一个标记。
而那个标记,竟然是如此的眼熟……
“喂,燕子,你又咋了?”
“没事……”
(事情大了。)
“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啊,”
“真没事……”
(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一直在吃自己的醋一定会被笑话一辈子的……)
“还有,你刚刚说的,跟我一起逛街的那个弩手,是怎么回事?”
“当我没说……”
(完了啊黑历史抹不掉了啊啊啊啊啊啊!)
“……嘛,总之,我们活下来了……”
“那未来一个月……”
“先回去处理伤口吧,回去慢慢跟你说……”
灰喉挽起浮士德的一条手臂,搀着他向“自己”踩过点的藏身处走去。
刚走出两步,灰喉回过头,看了看还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浮士德残破的弩枪。
再过几分钟,就会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前来回收它的吧……
【十】2020年1月14日
“祝你好运,燕子。”
灰喉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的那一刻,实验室的大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莱茵生命全组诧异的目光下,倚靠在萨弗拉少年身边的女孩,久违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实验记录】时间悖论会竭力阻止来自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彼此见面,其表现形式为在两人之间形成一股巨大的排斥力(类似于磁铁)。经调查发现,即使已经远离本体,穿越者的所有物也会在另一个对象身上引发时空悖论(例如发射出去的弩箭)
实验开始时,组内提出的“蝴蝶效应”貌似并没有生效,其真实存在性尚待考究。
【权限记录/实验员笔记】或许,从一开始,整个时间就是一个闭合的轮回,我们在这个轮回里奔跑着,挣扎着,然后微笑着,把未来交给命运。
一切终将回流。
Fin.
【苏苏洛/赫拉格】无法见面的重逢(上)
*战友向,分上中下篇
*大量使用苏苏洛官设:父母在公职机构、两个哥哥在公司、幺妹还很小
*这是上篇,主要讲两人吃饭,字数1w2
*后续慢慢放,写两人吃完饭去救人www
-
一张拍立得照片,被小心地用一枚淡紫色回形针别在日记本的某一页。
照片上是一个沃尔珀族少女,拥有一对又大又厚,看上去十分温暖的耳朵。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她的身形,很小的一只,让人禁不住想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照片上的少女眉头微蹙,像在攒着什么劲,不过她的嘴角却向上弯着,她在笑,虽然看上去有些拘谨。
少女一手扶着法杖,一手高举向上。一枚向后抛出的银币闪闪发亮,定格在她的头顶。
她的背后是一个喷泉,泉水和她的双眼一...
*战友向,分上中下篇
*大量使用苏苏洛官设:父母在公职机构、两个哥哥在公司、幺妹还很小
*这是上篇,主要讲两人吃饭,字数1w2
*后续慢慢放,写两人吃完饭去救人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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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拍立得照片,被小心地用一枚淡紫色回形针别在日记本的某一页。
照片上是一个沃尔珀族少女,拥有一对又大又厚,看上去十分温暖的耳朵。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她的身形,很小的一只,让人禁不住想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照片上的少女眉头微蹙,像在攒着什么劲,不过她的嘴角却向上弯着,她在笑,虽然看上去有些拘谨。
少女一手扶着法杖,一手高举向上。一枚向后抛出的银币闪闪发亮,定格在她的头顶。
她的背后是一个喷泉,泉水和她的双眼一样是美丽的翡翠色。池子很大,三面环绕着几尊大理石雕像,有威严的海神,柔美的鱼女和奔腾的战马,相较之下,独自立于池边的她更是小小的一只。
“路过的人都让我许愿,而且要许三个,我就许了,但奇怪的是,没有听见银币入水的声音。它应该落入池中了吧?”
银色的笔尖划过日记本柔和的纸张,苏苏洛认真地写下内心小小的疑问。她的日记本也是小小的,不过手边的资料文件却垒了足有三十公分高。
这些是她两周以来的成果,通过对各大医院和重点社区马不停蹄的寻访,叙拉古三个大城市——帕勒莫、若玛、热那亚矿石病的最新分布、传播和控制情况已尽在掌握。回到罗德岛后,它们会被转换成基础数据入库联网,作为干员们往后在叙拉古地区执行任务的重要参考资料。
“现在,我又回到了托里诺,我的家。现在是一月二十一日中午十一点五十分,与罗德岛接驳的邮轮,是晚上八点起锚。”
银色笔尖写到这里停住了,在柔和的纸面洇开小小的一点墨迹。苏苏洛托着腮,思考以什么字句作为日记的结尾。
一阵海风吹来,带着托里诺海岸特有的葡萄园和酿酒场混合的香气。海风吹动了餐桌旁盛放的九重葛,层层叠叠的深绿叶片和红红火火的锦簇花团一起在风中欢快地摇曳。
风的流动持续了好一会儿,不止她这桌的位置,爬满餐吧露台白陶栏杆的所有九重葛都一起被吹动了,发出了阵阵沙沙的声响。
苏苏洛深吸一口气,惬意地抖抖耳朵,一时沉浸在大自然迷人的熏香和白噪音中。
这个地点是很好的,从这一点看,爸爸的眼光其实很不错,可是……她陷入了思考,没注意到一根缀着花朵的枝条已经勾住了自己的毛衣。
等到风停她才回过神来,枝条上短短的毛刺已经把一条毛线勾松了。苏苏洛轻叹一口气,回头得找勾针才能恢复原样了。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把枝条和毛衣分离开来,由于勾住的位置在她的右边锁骨,所以在分离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频繁碰到衣料下的那块源石结晶。
痛和痒的感觉不断地提醒她,自己是个矿石病人的事实。
如果是从前,恐惧和绝望会像疯长的蔓藤一样瞬间侵占她的内心,刺得她流下泪来。现在她不会了,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焦虑,但这种焦虑已经成了她咬牙前行、不断精进医术的动力。
“直面死亡,思考生命。有生之年,要救治更多的伤员和病人。”
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可以看到自己写下的这句话。那是在她登上罗德岛的第七天,将过往的迷茫统统抛入大海后,她换了这本崭新的日记本,距今已有一年。
风还会再来,苏苏洛挪了挪位置,好离那丛对毛衣一点儿也不友好的九重葛远一些。连同那一大摞调查资料,还有自己的法杖,背包,水杯,日记本,准备带回罗德岛的一本杂志和一份报纸,以及今早路过小店买下的一个可爱的陶瓷沙狐摆件。
不知不觉,自己的东西又铺了满满一桌,如果这时对面再坐一个差不多样子的女孩,人们一定会以为她们是放学后相约来餐吧小憩顺带写作业的学生。
不过,苏苏洛今天确实不是孤身前来,她在等候即将落座对面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有事在身,她可能还会叫上一瓶托里诺本地产的优质葡萄酒,即便要花上不少时间向侍应生解释自己已经大学毕业,是一家知名制药公司的医疗干员。
桌面整理得差不多了,水杯擦干、日记本锁住、陶瓷摆件用纸包好装进盒子,资料文件用软绳捆好,全部妥帖地放回背包。比较麻烦的是法杖,背包很多空间已被资料占走,要挤一挤勉强插进去,再用双头拉链勉强固定住。
至于杂志和报纸,她想了想,还是暂时留在桌面。上面有叙拉古的风物介绍和最新的时事报道,如果上菜太慢又不巧冷场,可以翻一翻消磨时间。
那个人,应该会喜欢阅读这类内容吧?
苏苏洛不太擅长聊天,据她了解,那个人也一样。
时针指向十二点整,苏苏洛望向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准时拖着行李箱大踏步走了进来。
虽然托里诺紧挨海岸线,但地中海的冬季寒流也不可小觑。来者是黎博利,他显然熟悉此地气候,穿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又在脖子上围一条棕色羊毛围巾。这身装束很是妥帖,也衬得他披肩的银白头发和挺拔的鹅黄耳翅都暖意十足。
两周未见,他气色明显又好了一些。不过,还是抵消不了脸上仍未完全褪去的憔悴。
“赫拉格将军!”苏苏洛朝他挥手,“这里!”
视线接触的瞬间,黎博利男人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
“苏苏洛,你好,”他走了过来,“你选了这么好的地方。”
黎博利男人将行李箱推到墙边,然后在苏苏洛对面落座。
“将军一切都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作为医疗干员,面对病人的苏苏洛总会认真地问出这句话。
“一切都好,谢谢你。”他微笑着回答。
五个月前,名为赫拉格的黎博利男人在乌萨斯边境一次极度危险的任务中力挽狂澜,差一点就付出生命的代价。虽然没有参与到对他的主力救治中,但苏苏洛知道,他是凭着顽强的求生意志,与罗德岛整个医疗部一起克服了许多个九死一生的难关,才终于回到大家中间的。
赫拉格脱下风衣,苏苏洛注意到他不甚灵活的整条左臂。这也是拜上次任务所赐,听医疗部的前辈们说,他的左臂伤势复杂,所以恢复得很慢,不过等到来年开春,就又能挥动“降斩”与大家并肩作战了。
这一次,苏苏洛与他在叙拉古的不同地区执行任务:苏苏洛调查三个城市的矿石病疫情,赫拉格则是与一支和乌萨斯颇有渊源的雇佣军接触,以获取黑蛇势力往地中海地区转移的情报。
一开始,博士以需要继续养伤为由坚决不同意赫拉格出动,还差点哭了鼻子。在赫拉格再三保证与雇佣军交流情报不会导致任何战斗后,才勉强答应下来,并明确表示这是最后一次相信他。
赫拉格没有食言,这下博士可以放心了。苏苏洛作为医生,看到赫拉格的状态后也松了一口气。
在之前简短的通讯中,苏苏洛得知赫拉格此行相当顺利,获取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今晚,他们殊途同归地准备在托里诺搭乘同一趟中转邮轮返回罗德岛。
于是,这顿看似临时起意的午餐,也就水到渠成地定下来了。
苏苏洛给赫拉格添了一杯香草红茶,又递过餐单。
“谢谢,”黎博利男人接过餐单,从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有什么好推荐吗?——对了,出发前你给我配的眼镜很好,是叫……多焦镜片对吗?”
“嗯,是的,多焦镜片。”
“现在看远看近几乎可以无缝切换了,真好,谢谢你,苏苏洛。”
“能帮上您的忙就好。”苏苏洛简直太开心了,自己的治疗技艺不能帮上他的忙,但在配眼镜这样的小事上可以,真是太好了。
“嗯,”赫拉格翻动餐单,“你觉得哪个菜好吃?”
“我推荐西红柿海鲜贝壳面,比较适合您,味道和营养都好,也容易消化。”
“好,我就点这个,苏苏洛呢?”
苏苏洛不敢告诉赫拉格,自己之前已经先叫了一份试吃,确定味道超赞才敢推荐给他,否则她就会选择附近另一家餐厅了。好在,她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食量,所以她面不改色地让赫拉格又点了一份西红柿海鲜贝壳面。
“甜点要吗?”赫拉格问。
“好、好啊。”
太好了,苏苏洛想,将军饭后还想吃甜点,这说明将军的胃口恢复了,胃口恢复了,说明身体痊愈得很好。
在征求苏苏洛的意见后,赫拉格点了两份干酪蛋糕作为饭后甜品。
“将军,”苏苏洛坐直身体,做出非常严肃的表情,“说好这顿我请,所以请您,请您……”
苏苏洛说不下去了,她不小心把自己绕进去了。她的本意是希望赫拉格多点些爱吃的,同时又想表达自己作为托里诺本地人,想尽下地主之谊的意思,结果却发现怎么表达都会出问题。
“那么,下回我请,”黎博利男人接过苏苏洛的话头,“这次我们先点这些,不够再加,可以吗?”
“好……”
苏苏洛松了口气,赫拉格的回答,把她从一团乱麻的社交辞令逻辑里拯救了出来。
因为从小照顾幺妹,苏苏洛照顾孩子是一把好手,因为在大学常与同窗和学姐一起出入实验室和参加社团,苏苏洛也能迅速与同龄人打成一片。但是,苏苏洛缺乏应对长者的经验,虽然她的导师对她评价很高,虽然她也治疗、随访过不少年长的病人,但这些经历并没有转化为可以随时供她调用的经验。
不能这么怯生生的,因为等一下还有更复杂的问题想请教他啊。苏苏洛暗暗给自己打气,向将军请教问题,这难道会难过毕业论文的开题答辩吗?
于是苏苏洛鼓起勇气寻找话题,与赫拉格聊起了任务中的见闻,当苏苏洛分享到访问病患的一些细节时,赫拉格也开始聊起阿撒兹勒的一些日常,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西红柿海鲜贝壳面的制作需时较长,愉快的聊天间隙,赫拉格果然随手翻看起桌上的杂志和报纸。
他先翻开了那本杂志,目光很快被扉页的广告吸引,在那一页停留了不少时间。然后他迅速翻完了剩下的页面,又回到扉页。
矿石病人关注的内容果然都差不多呢,苏苏洛想,自己当时也是一下就被扉页的广告吸引。
不过,苏苏洛买下杂志却不单因为这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扉页这则广告的产品,生产商正是大哥所供职的食品公司。苏苏洛的大哥皮亚,是一名产品经理。
“能够改善矿石病导致的食欲不振的糖果,能够缓解矿石病引起的焦虑抑郁的饼干,能够减轻矿石病带来的精神萎靡的茶饮,”黎博利男人说,“有意思。”
“其实,都是安慰剂,”苏苏洛解释道,“抓住了矿石病人群的心理。”
“无害且价格合理的安慰剂是必须的。无论如何,把矿石病人当人看,不忌讳相关的字眼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很难得,”赫拉格笑道,“矿石病食品广告能安排在杂志扉页的位置,这在乌萨斯是不可想象的。”
赫拉格的反应既在苏苏洛的意料之外,也在苏苏洛所理解的情理之中。
苏苏洛没想到,将军会对这小小的一页广告如此感慨。苏苏洛也再清楚不过,虽然同样歧视矿石病人,但叙拉古在制度、文化和经济等方面与乌萨斯有着大大小小的差别,这些差别集中映射到对待矿石病人的态度上,就显现出了人间与地狱的迥异。
对矿石病人来说,虽然歧视无处不在,但叙拉古尚属人间,而且是一处拥有美丽风光的人间。至少在帕勒莫,在若玛,在她的故乡托里诺。这些地方每年都迎来送往大量游客,其中就不乏矿石病人。
赫拉格又拿起报纸,是当天的叙拉古时报,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一则新闻上,这同样是苏苏洛最关注的一则。
这则新闻讲的是,随着泰拉矿石病疫情日趋严峻,以及本地政府相关政策的收紧和转向,叙拉古旅游业遭到了双重打击,原本可在泰拉排名前三的叙拉古矿石病疗养-观光产业链,近年渐显凋敝之势。
报道采访了几位从业者,其中就有苏苏洛的二哥丹特。他说,过去一年,其所在的旅游公司业务量下降了三成,其中约有八成是矿石病人疗养团。身为旅游经纪人的丹特表示,他们没有取消矿石病人接待业务的打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并非它尚存营利空间,而是“矿石病人也有欣赏美景的权利”。
报道将二哥这句话单独拎出来做了一个小标题。
“矿石病人也有欣赏美景的权利。”二哥说这句话时用的是叙拉古语,报纸责编可能觉得有个性,未将其转为泰拉通用语就直接采用了。
因为足迹几乎遍布泰拉的作战经历,赫拉格也懂一些叙拉古语,也许是同样觉得这句话有意思,赫拉格轻声将它念了出来。
通过赫拉格的表情,苏苏洛看不出他对这句话抱持什么态度。在外人看来,二哥的说法显得过于理想化乃至虚伪。只有苏苏洛知道,二哥丹特,还有大哥皮亚,他们都不是空谈什么理想、主义之人,他们甚至可能都没思考过这些问题。苏苏洛不敢说他们对矿石病人完全没有歧视,但至少,他们工作所创造的价值,并没有将病人们排除在外,这已经很可贵了。
染上矿石病前的苏苏洛也和哥哥们一样,萌发更远大的理想,是在染病之后的事。
来到罗德岛后,苏苏洛与家人一直保持联系,甚至比在大学时更为频繁。苏苏洛医生和病人的双重身份,帮助家人更好地规避了感染的风险,也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他们对矿石病人群的排斥。
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通过孩子了解到更多关于矿石病的知识,因为了解了更多的知识,所以就不那么害怕,因为没那么害怕了,所以对病人也就有了更多的同理心。
但是,并非这样就皆大欢喜了,现实往往复杂得多,一个家庭的烦恼,通常不止一处,它们大大小小,遍布生老病死,柴米油盐。苏苏洛发现,与家人分隔两地,再频繁的联系也是经过精心剪辑的,难免滤过一些信息。
那些此前被滤过的信息,正是她此次最大的烦恼所在,也是她迫切希望从赫拉格这里寻求帮助的问题所在。
菜上来了,两份热气腾腾的西红柿海鲜贝壳面摆到苏苏洛和赫拉格面前。
蛤蜊用酒炒出汤汁,加上片成片的新鲜鳕鱼,以及小心剥去虾壳、抽掉污浊虾线的鲜虾。切丁的西红柿煮得软烂绵稠,红灿灿的汤汁与爽口弹牙的谷物面条彼此交融。简简单单几样食材因机缘巧合相遇一处,就爆发出无可匹敌的鲜味。
鲜虾煮熟后剥好壳才上桌,是苏苏洛事先特地交代厨房的,因为她不确定赫拉格受伤的一臂会否影响他手剥虾壳。
这是苏苏洛今日午餐的第二份西红柿海鲜贝壳面了,不过,对饭量不小的她来说仍是乐事一桩。
赫拉格看起来也是食指大动的样子。苏苏洛听其他干员说,将军虽然自称一介武夫,但无论下厨还是品鉴都有过人之处,就连古米也向他讨教过一些秘方。
赫拉格与苏苏洛的进食风格有些相似,也许是军人和医生的职业素养使然,既有条不紊,又效率极高。
据苏苏洛观察,赫拉格应该很喜欢这道出品。早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继而面露惊喜之色。这让苏苏洛很高兴,虽然下厨的并不是她。
很快的,两人的西红柿海鲜贝壳面都差不多见底了。
是时候抛出自己的问题了,苏苏洛想。
“将军,”苏苏洛正襟危坐,“您觉得,这道西红柿海鲜贝壳面好在哪里?”
“嗯?嗯……”
这个问题显得过分严肃正经,黎博利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咽下最后一口汤汁。
将军会不会觉得她在采访他?像在担任一档美食评比节目的评委?苏苏洛手心微汗。
赫拉格略作思考,回答道:“这道菜很好,食材新鲜,风味俱佳,看起来平平无奇,吃起来却很亲切,就像家人做出来的一样——唔,虽然我不曾拥有过传统意义上的家庭,请别介意,我只是打个比方。”
将军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商业”,这不能怪他,谁让苏苏洛的问题听起来就像记者采访呢?将军语气里的诚恳是不容置疑的,而且,苏苏洛觉得他说得很对,“就像家人做出来的一样”。
“谢谢将军,那您觉得这间餐吧……怎么样?”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尚且可以解释为因表达失误而导致的过于严肃,那么这个问题就很难摆脱掉刻意为之的嫌疑了。年长的黎博利砂金色的眼里,开始有了探寻的意味。不过,他还是继续认真地作出回应:
“这里看得见海,花也开得正好,还有海风带来葡萄和酿酒厂的香气,是个很好的地方。这也是我刚踏进这里的感受。”
直觉告诉苏苏洛,将军接下来要说一些不足之处了,这是她最想听到的。但是,赫拉格在这里停住了,他看着苏苏洛,似乎等待她的回应。
“没事的,将军,您的意见很重要。”
“嗯,虽然有绝佳的地段,出色的菜品,但看上去,它的经营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难。”
这也是对的,但苏苏洛只注意到低于平均水平的人流,却无暇关注隐藏其中的细节。
“比如?”
赫拉格指向紧挨桌子的窗台,苏苏洛看到九重葛的花荫下放着一个白色的烟碟,里面有一小束熏黑的植物。
“比如,用于驱蚊的艾草烧了一半,”他说,“夏天过去了很久,却还没撤走。”
苏苏洛点了点头。这么一想确实是的,在夏天,托里诺人最喜欢用燃烧艾草的方法驱赶蚊子,不过,在入秋的第一丝萧索来到时,就一定会收起来。
黎博利男人说完,又看着苏苏洛,想从中得到结束话题或者继续下去的信号。
苏苏洛给出的信号是后者,她泉水般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于是赫拉格又指着右手边一面贴满了照片的墙:“你注意过这些食客的照片吗?”
苏苏洛摇摇头。
“都是拍立得,每一张都有手写的日期,我粗略过了一下,近两年来每个月份都有两张以上,直到今年六月,六月开始,就一张也没有了。我想,会不会是六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听过一些关于赫拉格将军洞察力惊人的传闻,但亲眼目睹还是给了苏苏洛不小的震撼。将军的推测没错,据苏苏洛了解,六月这里发生过一场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斗殴,还有帮派关系卷入其中。餐吧收到了叙拉古当局的警告函,停业了一段时间,导致元气大伤,至今恢复不过来。
“怎么了苏苏洛?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间餐吧?”黎博利男人问,“这间餐吧,是不是和家里有什么关系?”
苏苏洛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介意和我说说吗?”
“这道西红柿海鲜贝壳面……是我妈妈的拿手好菜。”
“啊,你是说,”黎博利男人面露惊讶之色,随即下意识薅了薅耳翅,又理了理衣领,“你妈妈在这里?”
“不,没有,她没在这里,”苏苏洛涨红了脸,“只是最近帮餐吧更新了菜单。”
“原来如此,那是爸爸在经营?”
“他……我爸爸他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不是幺妹在一个月前和她通话时说漏嘴,苏苏洛还蒙在鼓里。幺妹阿丽亚告诉苏苏洛,爸爸正洽谈接手一个“情况有点复杂”的餐吧,并决定辞去公职,全力投入餐吧的经营。
阿丽亚刚上小学,只觉得这事新鲜,好玩,对阿丽亚来说,这意味着时不时就有机会跟着大人出入热闹的海滨商区玩耍。
但在苏苏洛看来,爸爸的决定是匪夷所思的。苏苏洛从哥哥们那里,也得到了相同的反馈,他们也不明白爸爸年近花甲,为何突然有了新的人生规划。
对孩子们的疑问,爸爸不愿深谈,只用“想做点不一样的”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搪塞过去。
苏苏洛从没听爸爸提起过有关开餐吧的梦想。一直以来,爸爸都认为公务员是最好的工作,认为孩子们都应该努力考取公职机构的职位。四五年前,苏苏洛的大哥和二哥大学毕业,任性的他们分别选择进入快消品行业和旅游行业,爸爸因此气得够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苏苏洛身上。
苏苏洛最终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医院不属于公职机构序列,但在叙拉古,医生这个职业体面又有前途,不比公职机构差多少。苏苏洛的选择,让爸爸从失落中稍稍走了出来。
而同为公职人员的妈妈,则比爸爸要宽容得多,她支持每个孩子对未来的选择,认为人首先要喜欢自己的工作,最最起码不排斥,然后再谈其他。
妈妈对爸爸的决定也是同样态度,甚至在一番思虑之后,决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伸出援手。
西红柿海鲜贝壳汤,就是妈妈贡献出的独家菜式之一。妈妈的菜单让餐吧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得以维持经营,既试探了市场,也多少抵消了后续很可能加到爸爸身上的一部分高昂的铺租。
苏苏洛将这些情况告诉了赫拉格。
“不理解爸爸的想法?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赫拉格问。
“嗯。”
“觉得我和你爸爸年纪差不多,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启发?”
“嗯。”
“苏苏洛,”赫拉格笑了,“谢谢你的信任,不过,仅仅因为年纪相仿,是不足以进行换位思考的,我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将军请问。”
“如果爸爸从公职机构辞职并接下这个餐吧,你觉得最受影响的人是谁?是你,妈妈,两个哥哥,还是小妹?”
“是妈妈。”苏苏洛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
其实,苏苏洛只是凭着直觉回答赫拉格的问题,所以她心中并没有现成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妈妈一直和爸爸在一起,所以我想,爸爸的变动,首先会影响妈妈。”
“那么,对妈妈的影响,你觉得具体会是哪些呢?”
“这……”
苏苏洛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会是工作上的影响吗?爸爸的决定会颠覆多年以来一以贯之的生活规律,肯定会让妈妈分心。但以苏苏洛对妈妈的了解,小小的分心,并不足以影响妈妈,她仍会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公职人员,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而同样的,以苏苏洛对爸爸的了解,他也绝不是那种会要求别人为自己理想付出牺牲的家伙。
那么,会是生活上的影响吗?三年前妈妈动过一次手术,摘除了一颗良性肿瘤,出院后恢复得很好,至今身体再没出过问题。妈妈还是一名运动爱好者,若论身体素质,妈妈恐怕要比爸爸好得多。除了阿丽亚,妈妈的三个孩子,皮亚,丹特和苏苏洛都已成年,各自有了稳定的工作。除了阿丽亚的学习,妈妈确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操心的了。
那么,会是经济上的影响吗?苏苏洛也觉得不会,妈妈的职务级别比爸爸还要高,有一份体面和稳定的收入,加上家里多年以来的积蓄,虽然幺妹还未成年,但应付各种开支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更何况有两位哥哥和苏苏洛时不时的锦上添花。而且万一,爸爸把餐吧经营得很好呢?
如果以上都不是,那就只剩下情感、心态方面的问题。更不可能了,俗话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虽然刚踏出校门不久,但苏苏洛也懂得这个道理。
那么,自己在担心什么呢?
苏苏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担心的,可能不是妈妈,而是建立在父母关系基础上的,关于“家”的某种本能的想像。她发现,自己对父母其实谈不上真正的了解,无论是对爸爸还是妈妈,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作为家里第三个孩子的苏苏洛,与父母的生命轨迹,只重叠了小小的一段。
在孩子们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爸爸妈妈是怎样的呢?完成了在孩子面前必须完成的“父母”功课后的爸爸妈妈,他们仍会是恋人吗?还是很好的朋友?会不会更偏向同事?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蜕变成了存在多重利益关系的合作伙伴?总不会是暗中较劲的对手吧?
或者,以上兼而有之呢?爸爸的这个重大决定,会影响和妈妈的关系吗?如果爸爸把事情搞砸了,会给家人造成难以预料的困扰吗?
比起生离死别,这样的烦恼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在罗德岛的感染者干员中,苏苏洛是少数几个仍拥有完整的家庭、尚被亲人们爱着的女孩,她是幸运的。就连这小小的烦恼,也弥漫着令人嫉妒的甜甜香气。
但是,每个人都有为自己小小烦恼寻求开导的权利,不是吗?
在罗德岛,苏苏洛从不敢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幸福以及幸运。只有回到了故乡托里诺,又难得面对和爸爸年纪相仿的赫拉格,苏苏洛才允许自己任性这么一回。
苏苏洛注意到,赫拉格先前微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明明自己磕磕巴巴只回答了一点,他却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理解了她的烦恼,甚至把握住了其中的核心关窍。
苏苏洛愈发好奇,正要把话题继续下去,甜点就上来了。
两份干酪蛋糕,分别盛在两个镶蓝边的小碟里。金灿灿的蛋糕由焦黄派皮托底 ,扇形的面层细腻平整,散发奶油与芝士交融的香气。其上点缀着半个草莓、几颗蓝莓和一片薄荷叶,紫红的莓汁沿着蛋糕侧面流下,又因其浓稠而止于半路,在末端结出了饱满鲜艳的液滴。
“苏苏洛,”赫拉格给苏苏洛添满了香草红茶,“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
黎博利男人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看见沃尔珀族少女脸上极度惊慌的神色,以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脑袋连同耳朵一起藏到菜牌后面的动作。就连尾巴也下意识紧紧贴到了靠角落的墙面上。
苏苏洛紧张得手脚冰凉,剧烈跳动的心几乎要撞破胸膛,她毫无办法,将脑袋和耳朵在菜牌后面埋得更深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刚才,餐吧又进来了三名顾客——爸爸,妈妈和幺妹!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爸爸妈妈怎么有空来这里?还带着幺妹,幺妹不用上学吗?怎么办,怎么办?苏苏洛感到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
这时,她感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像是在安慰她不要惊慌。紧接着,刚才慌忙竖起的菜牌也被慢慢地从手里抽走。
“苏苏洛,别担心,”她听到赫拉格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们看不到你,我挡着呢。”
苏苏洛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赫拉格示意她往他身后看,苏苏洛慢慢坐直身体,让目光谨慎地越过他宽阔的肩膀,落到远处隔了两张餐台的位置上。
她看到了妈妈的背影,还有爸爸圆圆的半个脑袋,幺妹则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应该是坐在爸爸那侧,因为太矮,被赫拉格一并挡住了。
苏苏洛看到妈妈换了发型,剪了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清爽短发。一阵海风吹来,吹动了妈妈柔软细碎的头发。妈妈头顶有一根呆毛,苏苏洛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妈妈那根呆毛被风压了下去,风一停又马上倔强地竖起来。
爸爸倒是没多大变化,除了胖一些,头顶的毛发少了一些。
餐吧里人不多,所以比较安静,除了时不时吹来的灌满耳朵的海风。
苏苏洛竖起耳朵听。
幺妹阿丽亚在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班级的种种见闻,爸爸给她叫了一大杯果汁才安静下来。其实,比起香草红茶,苏苏洛也是更喜欢果汁的,不过苏苏洛认为自己必须成熟一些,所以要少喝果汁。
爸爸又叫了两份西红柿海鲜贝壳面,一份萨拉米香肠,一份干酪蛋糕,一份提拉米苏,一份烤苹果派,以及一份利梭多米饭。
妈妈不太赞成爸爸点除了西红柿海鲜贝壳面和干酪蛋糕之外的东西,因为那些并不在她的临时菜单上,所以不能保证美味。
于是爸爸把利梭多米饭换成了第三份西红柿海鲜贝壳面。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想吃萨拉米,每天都要吃,所以保住了萨拉米,又以甜品不能单调的理由,保住了提拉米苏和烤苹果派。
点完菜后,爸爸妈妈开始讨论餐吧的事。原来,他们今天是来请厨师试菜的。厨师拥有叙拉古厨师协会银牌认证,所以很有些架子,为配合他的时间表,爸爸妈妈便请了年假过来。刚好阿丽亚的学校为筹备冬季校运会停课一天,也跟着一起过来玩耍。
三份西红柿海鲜贝壳面很快上来,三人开动了。苏苏洛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爸爸又大口大口吸溜面条了,苏苏洛甚至能够想像出,爸爸额头因面条的热气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在时不时的吸溜声中,爸爸和妈妈又开始讨论试菜的事。妈妈今天带来进一步更新的菜单,但食材和时间都比较有限,两人合计了一下,只能让厨师试四个菜。其中三个菜两人很快统一了意见,但在第四个菜到底要选最家常的菠菜鱿鱼还是偏复杂的白葡萄酒烹小牛肉薄片这个问题上,两人陷入了各执己见的境地,都认为自己支持的菜式最考验厨师的水平技巧。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香肠和甜点上来了。苏苏洛听到妈妈有些不满,说甜点应该最后才上,但侍应生似乎无动于衷,爸爸也说算了算了。
一份萨拉米,一份干酪蛋糕,一份提拉米苏,一份烤苹果派,加上三个装西红柿海鲜贝壳面的盘子,苏苏洛想,餐桌应该快放不下了吧。
爸爸妈妈暂时停止了讨论,转而盯着阿丽亚的进食。甜点诱惑当头,阿丽亚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不肯好好吃主食,爸爸妈妈颇费了一番唇舌,但她显然并不领情。
苏苏洛觉得,他们教育幺妹的方式远没有自己高明。苏苏洛是个认真、细腻,懂得时时自省的女孩。在照顾陪伴幺妹的数年里,她思考过很多,童年的回忆,自身的经历,看过的书,走过的路……不一而足,然后修修补补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
只是,在她成为感染者的那一刻,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阿丽亚被说得烦了,苏苏洛听到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她小心地调整视线,发现阿丽亚已经离开了座位。小姑娘走到收银台台旁的杂志架前叉腰站着,那里除了杂志还有漫画。
“哎哎,”爸爸搁下叉子长叹一声,“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刚才就该把甜品撤下去,一会儿再上。”妈妈说。
“苏苏洛在的时候她不这样啊。”
“你也知道是苏苏洛在的时候,”妈妈顿了一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哀伤,“我们都没她会,作为父母,是不是该反省?”
“这么说来,我们……没委屈她吧?”
“你说哪方面?”
“就是……在照顾小妹这件事上。”
“我以为你要说她去罗德岛这件事。”
“也算吧,唉,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
“就是,”爸爸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椅子弄得咔咔响,“当时我们如果再努力一点,她可能就不走了,不用去那个来历不明的制药公司……那丫头从小敏感,就是看出我们——至少是我——有一丝犹豫了,才下决心离开的,在那地方每次视频连线她都说自己很好,不就是怕我们担心?可是谁知道呢,谁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呢?”
“是啊,谁知道呢,苏苏洛她……”
一阵海风吹来,爸爸妈妈的声音消失了,不知是被风声湮没,还是一起陷入了沉默。
断断续续地听着听着,苏苏洛的鼻子有点发酸。不是因为真觉得自己受到过什么委屈,而是因为第一次近在咫尺地听到爸爸妈妈谈起自己,谈起对于自己的一些担忧。这些谈话本该存在于她无从知晓的时空里,谁能想到,她自己反倒成了见证者呢?
爸爸妈妈,我在罗德岛很好,真的,所以请不用担心我!
苏苏洛很想现在就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们,然后大声地说出这句话,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强弩之末的冲动只够她将手伸向桌上的餐巾盒,偷偷地抽一张出来,然后偷偷地擦掉眼角的眼泪。
这下怎么也逃不过赫拉格的眼睛了,只见他拿起点菜用的那一小截铅笔,在点餐纸上写下几个字后递了过来。
上面写着:“见面?离开?”
苏苏洛毫不犹豫地指向后者,赫拉格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要在不引起爸爸妈妈和妹妹注意的前提下离开餐吧,可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幺妹现在不在座位上。
“喂,阿丽亚,”爸爸转头对着杂志架的方向说道,嗓门有些大,“你要是把面吃完,就能再点一杯果汁。”
苏苏洛听到妈妈发出不满的一声嘟囔,但妈妈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苏苏洛知道妈妈欲言又止的原因,所有当着孩子面的管教,大人最好不要有意见分歧。
“你要是乖乖把面吃完,今晚还可以和姐姐视频连线。”
“真的吗?”
“那当然了,再给你看看罗德岛的大船。”
阿丽亚显然被爸爸开出的条件打动,她拿起一本漫画书,踢踢踏踏地朝座位走回去。
赫拉格朝苏苏洛使了使眼色,苏苏洛会意,马上轻手轻脚收拾好背包背上。
赫拉格站起来,顺手拉过墙角的行李箱。他让苏苏洛走在远离父母妹妹一侧的位置,用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矮小的身躯。
两人快步走到收银台。
“结账。”赫拉格递过点餐单说。
苏苏洛不敢出声。
说好的她请,却因为家人的插曲而变卦,虽说离开餐吧就可以把钱还给将军了,但苏苏洛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紧接着还有“嗷”的一声喊。
是爸爸的声音!
苏苏洛忍不住回头,看到爸爸跳到了离桌足有一米远的地方。装面条的盘子摔在地上碎了,水杯也碰翻了,红灿灿的汤汁和着柠檬水在爸爸身前沥了一地。
苏苏洛反而松一口气,那些东西都不烫的,面条汤汁早就凉了,柠檬水也是常温。要是这顿饭发生在炎国火锅店,爸爸就需要烫伤膏了。
侍应生走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害!怎么搞的今天!”爸爸在生气,微胖的身体微微颤抖,“我还特地穿了好的,等下怎么见大厨?”
“没那么严重,”妈妈把整个餐巾盒递给爸爸,又对侍应生说,“麻烦拿一碟盐过来。”
侍应生正在收拾地上碎片脱不开身,他叫了一个名字,正为赫拉格结账的那名姑娘马上应了一声,然后就走开去拿盐了。
这个状况让苏苏洛和赫拉格进退两难。叙拉古盛行电子支付,两人身上都没带多少现金,否则往柜台一放就可以走人了。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等。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苏洛听到妈妈对阿丽亚说:
“别把鞋子踩脏,找个地方坐着,这边打扫好了再过来。”
既不用吃主食,又可以自由活动,对阿丽亚来说何乐不为?于是小姑娘捧了果汁拿了漫画,脚步轻快地又朝收银台旁的杂志架走来。
赫拉格如果挡住阿丽亚的视线,苏苏洛就会被正在给爸爸处理衬衫的妈妈看到。反之,如果不让妈妈看到,苏苏洛马上就会成为幺妹的巨大惊喜。
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苏苏洛可以跑出餐吧躲避,留赫拉格在收银台前等结账。
然而,谁能想到,刚才晴空万里的托里诺海滨地带,突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呢?
咬了咬牙,苏苏洛还是一脚踏出餐吧大门,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雨中,完全没来得及从背包里取出她的雨伞。
她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她与她的家人见面。
不过,她决定与这股力量抗衡。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没做好准备。
(未完待续)
【苏苏洛/赫拉格】无法见面的重逢(尾声)
这是最后一部分。尾声 · 前路
字数约5k,完结撒花!感谢大家!
来看看碳酸贝老师给咱画的绝美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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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夜幕低垂,天空万里无云。
托里诺码头,汽笛在海风中汩汩低鸣。
开始登船了,长长的银色舷梯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舷梯上方的尽头,是一艘灯火通明的钢铁巨物。
此时正是新闻播报的晚高峰,舷梯上的旅客人手一个通讯器,声与光汇...
这是最后一部分。尾声 · 前路
字数约5k,完结撒花!感谢大家!
来看看碳酸贝老师给咱画的绝美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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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夜幕低垂,天空万里无云。
托里诺码头,汽笛在海风中汩汩低鸣。
开始登船了,长长的银色舷梯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舷梯上方的尽头,是一艘灯火通明的钢铁巨物。
此时正是新闻播报的晚高峰,舷梯上的旅客人手一个通讯器,声与光汇成了资讯的溪流:
“托里诺电台晚间头条。今天下午二时许,一伙武装分子突然闯入托里诺罗卡购物中心,向人群开枪并投掷手榴弹。随后,武装分子与闻讯赶来的托里诺军警交火并对峙。下午四时三十分时许,武装分子被全部镇压。事件仅造成三十人受伤,零人死亡。如此骄人成绩在泰拉恐袭反制历史上尚属首次。反恐专家认为,这与托里诺本地军警反应快速、预案充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托里诺电台晚间新闻,一则来自托里诺中心警局的最新通讯。中心警局称,为此次军警部队快速进入创造关键条件的,是该局一名女性文官。事发时她正好在罗卡购物中心,据她回忆,武装分子使用的源石技艺损坏了商场出入口闸门的电机。在破拆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她尝试将其中一台电机修复并重启成功,而后引导狙击手进入合适位置,为营救行动赢得了良好开局。”
“袭击发生前,我刚好带女儿去上洗手间,幸运地没有成为人质。”
是一名女性自信而悦耳的声音。
“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在这里我要特别提一句我的女儿。修复电机并没有那么复杂,这次电机损坏只是因为其中一枚铜片的错位,当时她就踩在我的肩膀上,在我的指导下,成功将那枚铜片进行了复位。”
然后这名女性笑道:
“我女儿今年六岁,刚上小学,已经比我勇敢得多。”
“叙拉古广播电台独家报道,记者刚刚从托里诺中心医院发回消息,受伤的六名武装分子已完成取弹手术。技术分析显示,其中有四颗并非叙拉古军警制式。该院一位不愿具名的医生对记者称,那四个弹头看上去‘极其适配拉特兰人的顶尖铳械’。”
“叙拉古商业电台消息。此次恐怖袭击事件中的‘拆弹英雄’有两位,他们是一对沃尔珀族的亲兄弟,这对兄弟拯救了罗卡购物中心东北方向的一整个街区。据了解,兄弟俩一位供职于本市快消食品公司,一位供职于本市旅游经纪公司。托里诺文化部门表示已在考虑授予他们‘十佳市民勋章’,而商贸和旅游部门则决定对他们所供职的公司进行经济和政策上的奖励。”
“托里诺都市频道独家消息。我们接到一名鲁珀族女士的寻人启事,这名女士说,她是这场恐怖袭击事件的人质之一,怀有将近八个月的身孕。她说,今天下午,有一名沃尔珀族男士在她的至暗时刻,以自身的安全为代价向她伸出了援手。她希望能够联系上这名男士,希望他一切安好,届时她将携先生和三个孩子一起登门道谢。”
“托里诺生活频道独家消息。此次恐怖袭击事件的伤者当中,包括叙拉古‘日落’餐厅创办者、米芝莲三星主厨朗·贝里尼先生。记者从贝里尼先生的女儿处获悉,贝里尼先生伤到了右手肌腱,目前伤势平稳,相信会很快康复。贝里尼先生委托我们发出寻人启事。他表示,事件发生时他跟随人流躲进商场一个仓库里,当时如果不是有一位沃尔珀族女医生为他的伤口紧急做了处理,他以后恐怕都用不了任何厨刀了。”
“叙拉古经济频道独家消息。泰拉最顶级的风险投资公司——哥伦比亚‘涓滴’CEO阿莫尔·卡夏先生委托本台寻找一位沃尔珀族女医生,他称那名医生是他的‘救命恩人’。综合此前媒体报道,年逾七十的阿莫尔·卡夏是本次事件中伤势最重的受害者。不过,由于得到了及时的救治,目前情况良好。一小时前,在私人医疗团队的保护下,他已登上返回哥伦比亚的专机,相信在团队悉心的照顾下将很快恢复健康。卡夏先生对记者说,在最痛苦难熬的时刻,他的意识曾有短暂的清醒,他注意到那名沃尔珀医生是矿石病患者,为了确保他获得完整的治疗,一直强忍着自身不适坚持施放源石技艺,直至精疲力竭倒下,这令他‘很受触动,也极度愧疚’。‘矿石病药物研发一直被医药产业视为最大雷区,我想这个令人遗憾的现状,也到了应该做出改变的时候了’,卡夏先生说。”
“叙拉古广播电台独家消息。罗卡购物中心东北方向的核心街区,帕列塔区,也即本次事件中差点受到源石炸弹污染的区域,其实长期笼罩在整体收购和覆写式改建的阴影之下。记者查阅资料发现,十年来,在涉及帕列塔区的一系列事务磋商中,背后一直有泰拉知名房地产商‘黑森’旗下诸多子公司的活跃身影。十分钟前,超过二十名居住在帕列塔区的市民联名向本台反映,恐怖袭击发生前一周,他们曾收到神秘威胁,那些信息有的写成纸条半夜塞进门缝,有的则以难以溯源的虚拟号码发送到通讯器,内容都是‘想变感染者?那就坚守此处吧’。”
“叙拉古广播电台独家消息新增一则,有神秘军方人士向本台发来一段录音。录音内容为一名男子的简短谈话,谈话对象不明。录音中的男子说:‘特利博迪需要更坏的死法,地狱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由于声纹对比需邀请专业团队进行,故录音中男子的身份目前尚未可知,不过,该男子的非常手段已昭然若揭。‘如果不信,请去阅读维多利亚爵士福赛斯先生的短篇作品《老兵》,这个经典套路一百五十年前就被写进小说里了,只不过被人遗忘了太久。’提供录音的神秘人士最后表示。”
“嗳,恩珀,那篇《老兵》讲的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在个人主页强推过这个作家,不过当时没人理你。”
“嗯,讲的是一个老兵被一群混混残忍地杀害,但法庭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将那些混混判处死刑,只能关他们个几年。这时出现了一个金牌律师,他免费地为那些混混辩护,以高超的技巧为他们洗白了罪行,法官们又惊又恼,但法律如此,只得骂骂咧咧放走了那些混混。”
“啊?那名律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其实那位律师是老兵昔日最好的战友,不仅头脑聪明,还武艺高强,被释放的混混失去了法庭和警卫的保护,几天之内,他们就被律师逐一杀掉了,律师就这样为他的好友报了仇。”
“那和这则新闻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还想不明白啊?录音里的那个人也想对特利博迪动用私刑嘛,只不过,他自己不是金牌律师,也找不到金牌律师,他能动用的只有手下的士兵。”
“叙拉古广播电台最新独家,就在刚刚,六名武装分子在托里诺中心医院死亡,初步判断死因为急性心衰。”
“叙拉古广播电台即时报道更新,第七名武装分子,也即此次事件的匪首亦确认在转运途中死亡,死因暂未明。”
……
……
这条舷梯真长啊……苏苏洛抬头看去,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艘明亮的庞然大物。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可这才走到中段呢。
十个小时后,这艘巨大的邮轮将停靠在龙门所在水域,一部分乘客会在那里下船,空出舱位给新上的客人。龙门是个好地方,那有咸水歌、麻将馆、艇仔粥、杨枝甘露和咖喱鱼蛋。除此之外,接舷区还停留着另一艘庞然大物——
罗德岛母舰。那是她在泰拉世界第二个温暖的家,也是她决意为之奋斗终生的地方。
苏苏洛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果汁,低下头继续阅读一条文字留言:
“苏苏洛,我趁着混乱先溜了,否则条子会来找我麻烦,都来不及和你、和大爷告别,抱歉啦。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精彩的一天,真的非常开心,超级过瘾!你说我有源石技艺天赋,还提到那个什么罗德岛,那里既能治疗矿石病,出任务又有钱赚,我也很想去那里。不过,我在托里诺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办,等我办完就写简历,我语文很差,到时麻烦你帮我改一改噢?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连苏苏洛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扬。这不仅是因为自己多了一个朋友,接收到天赋不错、可塑性很强的新干员,杜宾教官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
人群又动起来了,开始继续慢慢地向上走着。
“苏苏洛,”赫拉格将行李箱提上又一个台阶,“还是决定不和家人见面吗?”
“是的。”苏苏洛笑着说。
“不会觉得遗憾吗?下一次来托里诺,可能要半年之后了。”
“不遗憾的将军,”苏苏洛摇头,“我再也不会不敢见他们了,只是如果错过今晚这趟船,我就会赶不上后天的先锋干员作战会议呢。”
“先锋干员作战会议?”
“嗯,博士说,我的治疗技艺与先锋部队的相性很高,所以让我以后都列席她们的会议。”
“很好,在队伍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定位,这很重要。”
“半年后,我会变成更好的自己,到时再给爸妈、幺妹、哥哥一个惊喜。”
“好,”赫拉格笑道,“我也期待那一天。”
“啊!抱、抱歉!打扰一下……!”这时,有人从背后轻拍了一下苏苏洛。
苏苏洛回头看,赫拉格也跟着回头看,发现是个陌生的女孩。
“啊、啊!”女孩目光撞上赫拉格,脸突然红了,“您……您就是……就是电视上那个,下午直播里那个……!”
赫拉格微笑着点头。
“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人群拥挤,女孩只能对着赫拉格浅鞠一躬。
“是这样的!我妈妈下午就被困在那间商场,而我是一名感染者,下午的事,我们都非常非常感谢您……各种意义上的……各种……”
女孩说不下去了,她卡壳了。
赫拉格也有点不知所措。
“抱歉!抱歉!”她急得要哭,“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虽然没有一家媒体报道您,但我们会永远记住您今天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周围正在登船的乘客也听到了女孩的话,纷纷朝赫拉格投去惊奇的目光。
长长的银色舷梯上,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感叹有之,赞赏有之,质疑有之。各种声音缓缓地融入了轻柔的海风之中。
托里诺傍晚的海风除了轻柔,亦微凉,苦涩。
苏苏洛看到赫拉格十分淡然,除了对女孩的感谢表现出了一丝惶恐。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女孩拍拍胸口,宁定了一下心神,然后转而看向苏苏洛。
“请问您是叫苏苏洛吗?”
“是的。”
“是从舷梯下面传上来的话哦,一个一个人这样传上来的,”女孩笑着说,“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妹妹,都在舷梯下面哦,好像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你快回应一下他们啦!”
苏苏洛大吃一惊!她立即踮起脚尖,想要将视线投往舷梯的下方。
可是,她是那么的矮小,即使站在低一两个台阶处的人,也足以将她的视线全部阻挡。
这时,一只有力的臂膀将苏苏洛托了起来,赫拉格让苏苏洛坐上了他的肩膀。
“谢谢您!将军!”
“时间无多,快和他们打招呼!”
一坐上赫拉格的肩膀,苏苏洛的视线立刻就像小鸟一样飞得高高的,然后轻盈欢快地往舷梯下方俯冲而去。
真的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爸爸妈妈,大哥二哥,还有幺妹阿丽亚!他们都在朝她拼命地挥手。
阿丽亚简直激动得快疯了,嘴里喊着“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不停地跳起来落下,跳起来再落下。
爸爸的头发有些凌乱,可能是因为跑着过来的,他手里攥着一条手帕,在挥手的间隙,偷偷地给自己擦一下汗。
妈妈原先两只手都在挥动,挥着挥着,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好像要哭。这是苏苏洛第一次看到妈妈这样。
大哥二哥的手也没闲着,不过他们不是挥手,而是高高举起了双手,给了苏苏洛四个大拇指。他们是知道了她的小秘密吗?
不过,没关系啦,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
苏苏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将托里诺码头微凉苦涩的空气吸进自己的肺里,将小小的胸腔吸得满满的。满满,满满的全是故乡的味道。
然后,朝着家人所在的方向,她开始放声大喊:
“爸爸——!妈妈——!”
“大哥——!二哥——!小妹——!”
“我好想你们——!”
“等我好些了——!”
“就回去看你们——!”
“我爱你们——!”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也——一定会——好好的——!”
“请——不用——担心——!!”
苏苏洛感到自己的整个胸腔、甚至整个头颅里面都在震动。
二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放声大喊。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酣畅淋漓。
站在高高的舷梯上,不仅能将视线化作小鸟,心声同样也能化作小鸟。小鸟无拘无束,小鸟自由飞翔,代替她飞向自己最关心、最爱的人。
当然,眼前不可避免地又冒起了金星,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
她看到舷梯下方,就在与她隔着大约六七个台阶的地方,有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子。
起先,他也和好奇的众人一样回头望着苏苏洛的家人。当苏苏洛喊完她的心愿时,他又把头转回来,微笑地看着苏苏洛。
然后,她看到灰衣男子头上的光环亮了起来。
是萨科塔。
灰衣萨科塔头上的光环非常非常的亮,亮到了有些灼目的程度。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反应,连赫拉格也是。
苏苏洛不敢移开视线,她勇敢地看着他。
萨科塔笑着朝她点点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闪亮的银币。
轻轻一抛,银币被他抛入了海里。
人声喧嚣,本不可能听到银币落水的声音。
但是,苏苏洛却清楚地听见了。
苏苏洛觉得他非常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Fin.
【怪医组】生锈的森林 1.1w+
*对不起我咕了!是迟到的生贺!!!阿宝贝生日快乐!❤️泰拉大陆值得拥有你!💖
*重度ooc警告!
*he!he!he!阿宝贝过生日再发刀我简直都不是人了😂
*现代AU,丧甜口。二十四岁大学刚毕业的阿x酒吧三十岁老板娘华法琳,看起来是阿单箭头华法琳,实际上是双向暗恋٩(^㉨^*)و
*配合BGM《Out Like A Light》食用更有感觉!答应我,边听边看好嘛(๑•㉨•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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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复制链接了,各位点我合集“(方舟同人)人间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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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博尔赫斯《你不是别人》
阿隔着酒吧的玻璃窗,看见华法琳纤细的身影隐没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灯光里。
华法琳很少回头望他,尽管阿几乎天天都来。年轻美貌的酒吧单身老板娘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宿醉的男人,阿看着她熟练地摇动着调酒杯,那些满面潮红的事业男士扯着领带趴在吧台上,或者翘着腿和华法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华法琳的笑滴了利口酒,荡漾着微醺的甜;洁白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蜿蜒着明明灭灭的曲线;她的银发流泄在腰际,艳红的眼睛里有大马士革玫瑰在抽枝发芽;她随着爵士乐长长短短的鼓点甩动调酒杯,或是用指尖轻轻敲打着吧台,或是点燃一支烟含于唇齿之间,碾碎一缕灰色的尘埃;她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轻叩酒杯,和那些男士进行点到为止地试探,说不清,道不净,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酒吧里的灯光很昏暗,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灯,薄薄地附在玻璃窗上,华法琳勾起的嘴角在酒气与潮湿的空气中浮动,摇曳不定;爵士乐的音调很修长,像是蓬勃烟火燃烧过后的余烬,末尾的架子鼓带着微微的沙哑,酒吧的气氛说不出的暧昧不清;阿刻意忽略了酒吧里的客人,看着那抹红唇在烟尘中飘摇,看着她摇曳的月光般的银发。
阿想象着他抱着华法琳跳探戈,华法琳的笑容染上了他的颜色;裙角与鞋尖不经意的摩擦带来微小的火花,你来我往,纷纷扰扰的步伐令人沉醉。
他或许应该走进酒吧,向在他心里酿酒的华法琳要一杯酒,什么都可以,反正他总会在华法琳含笑的目光中醉到不省人事;但环绕在华法琳身边的人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次次挡住了阿的步伐。
华法琳的身边从不缺少热闹。她和孤身一人的阿一点也不一样。
肚子里在冒酸水,让人恶心。阿咬了咬嘴唇,离开了酒吧。
现在是初秋,保留着夏的遗迹,却冷了些。
刚刚大学毕业的阿来到了这座灰色的城市。
二十四岁,正是最热血澎湃,却一无所有的年纪。
阿身上没有什么积蓄,只够买一间小小的单身公寓,挤在重重叠叠的小格子里,孤独而陌生。房屋的布置很呆板,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把椅子,除此之外,都被阿的行李和书籍占据,臃肿地堆积着。阿想了想,给自己买了盆深绿色的芦荟。它歪歪扭扭地匍匐在窗前,歪歪扭扭地吸吮着糜烂的阳光,歪歪扭扭地在雾蓝色的窗帘上投下灰绿色的影子,像是一片打湿的鸭的翎羽。
阿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接纳他恶劣而又狂妄的态度。后工业化时代的青年人,很少有像阿一样还会捧着医学专业的书和诗集钻研的;况且,在指甲上抹黑色指甲油的男生似乎生来就不受人待见。越来越快的步伐像一股洪流,趋势着你不得不跟随大众的步伐向前走;阿执着地抵抗着阻力,最终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成了一枚漂流的种子,一边寻找归根,一边悄悄地发酵着寂寞的灵魂。
阿已经不记得自己的面试被拒了多少次。那些看起来笑眯眯的面试官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像是龇牙咧嘴的怪兽;阿总是在那种虚伪的目光下恐惧起来,口不择言地回答完问题,然后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阿总是在傍晚从公寓灰蒙蒙的玻璃窗向外望去,脚下的建筑和人群也是灰调的。街灯和车流点亮黄昏,灯牌、街灯和斜角处遗漏的橘黄色夕阳影影绰绰,点点阑珊灯影串成纤长的灯影,宛若一条交错的梦影,在城市的裂缝中蔓延。
城市的建筑是钢铁铸成的参天巨树,这是一片金属色的森林,在单薄的日光下生锈,连藏在枕头下的美梦也发霉了。
阿讨厌坐地铁,但也不得不坐地铁回家。一节节的铁皮罐头里封印了一群有思想的沙丁鱼,颓废的,充满希望的,无所谓的,各式各样的人挤在一起,汗味,红尘味,烟酒味,脂粉味,交织在每个人的鼻腔;多少普通人的尊严,人格和梦想被人潮踩在脚底碾碎,堆积在积灰的角落,最终消逝在碌碌无为的人生中。阿太瘦了,总被挤在角落,胸口像塞了一团枕头。他总是在这时想到父亲小时候交他的医术,虽然他再也不可能实现当初学医的梦想,这个梦想太昂贵了;他还会想到北岛的诗,那些过往烟云,破碎的爱情和人生,无疾而终的梦。
似乎在努力,又似乎只是虚度光阴,这就是阿的大好青春。阿不愿细想,因为细想就会迷茫。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转变呢?
阿记得那是一个浓稠的黑夜,阿又一次被面试官委婉地拒绝。他被人群裹挟着脚步,在便利店买了一罐冰啤酒一饮而尽,又被推攘进地铁,还沾了一身酒气。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喝酒,尽管啤酒度数很低,他被冰凉液体冲刷过后的脑袋还是昏沉起来。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他不胜酒力,也许是夜色太黑了,阿睡着了。等到他在颠簸中猛然惊醒,整辆列车中只剩下他和回荡的提示音。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没有听清这到底是第几站。阿头疼得厉害,身边的站牌也是格外陌生。他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这里离自己市中心的公寓好远好远。
整个地铁站只有检票机的红光和检票口幽幽的淡绿色灯光,沉默地闪烁着。这是今晚最后一辆地铁,阿今天是回不去了。
阿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酒店和旅馆的价格实在是太贵,而其他地方本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游荡在街头,踏着街灯锈黄的光,缓缓挪动着影子,看着它在自己的脚下拉长,缩短,缩成一团亦或是张牙舞爪,甚至分裂出几个淡淡的灰色轮廓。
阿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凉凉的夜风亲吻他的眉眼。城市沉睡了,森林闭上了眼,腐蚀着钢铁树木的腐烂的梦飘出窗口,变成一缕缕思想家。城市在夜色中生锈,也闪着黯淡。
阿看见了那座小小的酒吧,孤零零地立在街角。极轻的爵士乐跳着芭蕾,踮着脚轻轻旋上了阿的耳畔,闷闷的鼓点像是一句句缓慢的情诗;酒吧里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油画中巴黎街头的女郎眼中流转的光影。
他突然就想进去看看,没有什么理由。
推开玻璃门,爵士乐悠长的调子灌入耳中,带来迷幻的宿醉感;旋转的灯球止住了舞步,绚丽的灯光熄灭了,只有吧台那儿还点着一盏暗黄的灯,打磨着各色酒瓶和高脚杯。
吧台空无一人,第一次来酒吧的阿故作老成地坐在吧台的一角,用食指和中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敲。
黑暗中,逐渐显露出一抹曼妙的身影,浮光掠影般划过阿的眼底,轻巧地旋了出来。那是一位银发的女子,有着洁白如月光的皮肤和亮红色的眼睛,弯唇一笑,便生出百态千姿;衬衫的领口皱着细碎的光斑,黑裙的一角荡漾着无言夜色。
“想要喝什么,小朋友?”她笑着开口,发出的声音像是浸泡着干梅子的酒。
她靠了过来,几乎要碰到阿的手臂。阿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试图赶走脸上的潮红。菜单上的酒让人眼花缭乱,阿随意扫了几眼,报出了他唯一知道的酒名:“就……就来一杯玛格丽特吧!”
“小朋友,半夜偷偷出来喝酒不太好吧?赶紧回家吧,已经很晚了。”女人笑了笑,抽走了他手中的菜单。
“什么小朋友!我已经24了!很快就要工作了!”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反驳着:“我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法定年龄了!”
女人仰头大笑了起来,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伸手摸了摸阿蓬松的毛发。“24?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年轻啊。我是华法琳,比你大6岁的姐姐。”华法琳晃了晃盛满了灯光的红酒杯,莞尔一笑:“行吧,要喝酒也不是不行。但是,大人的酒,小孩只允许喝一小杯。”
阿还想要反驳,却在华法琳含笑的目光中失了声,只剩下一脸通红和满脑袋醉醺醺的棉花团。华法琳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玻璃杯,把调酒杯中
淡蓝色的酒液倾倒出来,还细心地抹上一圈淡白的盐霜,卡上一小片剔透的柠檬。阿接过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滑过华法琳修长的手指,微凉如夜色,却带着细小的火花。
阿小口地抿着,脸颊随着酒下降的高度开始逐级变红,周围轻扬的乐声隐没在一片乱七八糟的投影中。他不禁趴在吧台上,头很昏沉,也在发烫。
“一杯都没有喝完就醉了吗?小朋友?”华法琳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从阿的头顶悠悠飘来。
“我不叫小朋友,我叫,阿——”他拖长了调子,糅合着年少特有的青涩感,“太棒了,我又一次找工作失败了。”阿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借酒消愁?阿小先生?”华法琳笑着低下头,和他明黄色的眼睛对视,“别气馁啊,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与其在这里喝酒,不如赶紧为了未来努力。”
“华小姐,如果你在这个城市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你还能鼓起勇气吗?”阿的眼睛带着醉后的潮湿,蒸腾着薄薄的云雾。
醉后失言,一点也没错。阿只觉得数月来积攒的满腹委屈都被倾倒出来,一股脑向华法琳砸去,没头没脑,纯粹是一种发泄;阿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人他根本不熟悉,但是没让他注视着她艳红的眼睛,一种奇异的温度就在心底萌发。
“我感到惶恐,华小姐。”
华法琳得体的微笑难得顿了一下,随即她坐在阿对面,一言不发地听他说着那些或大或小的失败与不堪。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劝说,只是平静地微笑着,听着眼前的男孩滔滔不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吧台一旁的钟敲响了钟声,震荡着夜色中浅薄的空气,阿终于闭上了嘴,把头埋在臂弯里。
“累了吗?”
“嗯。”
“累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吧。睡一觉,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
华法琳摸了摸睡着的阿毛绒绒的脑袋,给他披上了黑色的围巾。她看着熟睡的男孩,叹了口气,又弯下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要一夜好梦哦。祝你好运,阿。”
阿从混沌中醒来,近乎仓皇地逃出了酒吧。
蠢货!阿坐在地铁上咒骂自己,脸烧得滚烫。
他继续往三家公司投了简历,然后跑回了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跑得那样快,像是在极力躲避什么,逃离什么。
阿脱力地倒在柔软的床垫上,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
窗帘紧拉着,乱糟糟的被褥衣服堆成软软的一团,温存着有些腐烂的阳光;放在书桌上的水蜜桃早已腐败,露出白白的霉点,糜烂的甜凝固了空气。
他被包裹在一片柔软的被褥里,如羽毛般蓬松的心事里,和棉絮一般淡淡的甜味里。阿在黑暗中睁开眼,惶恐又欣喜地发现自己眼前全都是那位风姿绰约的华小姐,那副比夜色更动人的眉眼如月光淌水,光洁的皮肤上反射的亮斑刺痛了阿的瞳眸,却又让他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阿绻缩在粘腻的柔软中,感觉自己的心像植物一般开始生长,试图顶破脆弱的躯壳,然后蔓延到屋顶,蜷曲着细小的触须。
阿在模糊的梦境中度过了一整个下午。他或许做了个梦,梦里有卷土重来的落日与潮汐,有山光中叠迭的水色,还有一抹挥不去的倩影。
他可能一直在做梦,直到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坐上地铁,来到了酒吧面前,他才猛然醒来。
华法琳宝石般扑闪的眼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随即,笑容绽开在她勾起的嘴角。
阿不能拒绝,更无法拒绝。
“阿小先生,你又来啦!欢迎光临!”她随意地绾了绾披散的银发,露出细长如天鹅颈般深白的脖颈。
“额,我是说,嗯那个……”阿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透了,眼睛不自然地往下撇,“昨天真是麻烦你了,华小姐。”
“不麻烦不麻烦,不就是睡一觉吗?况且听你说你最近过得挺糟糕的,也一直很孤单,我挺同情你的。”华法琳眨眨眼,“还有,别叫我华小姐了,多生疏呀。不如叫我'姐姐'吧,显年轻!”华法琳的笑意更深了。
“这……这多不好意思华小姐!”阿连连摆手,仿佛回到了和女孩子说句话都会脸红害羞的十七岁。
华法琳的笑中多了一些玩味。
吧台旁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客人,有男有女,每个人看起来都兴高采烈,自觉地用奇怪的眼光在阿身上游来游去,似乎想把他看光,然后又自动把阿排除在外。华法琳拍了拍阿的肩膀,起身给客人调酒,熟练地开着一些成年人才懂的世俗玩笑,引起一阵零碎的嬉笑,亲热中带着一些看不透的生疏。
华法琳老练地接过客人的烟,摸出打火机点亮一簇小火苗,引燃烟头。她用食指和中指缓缓夹起细长的烟,红眸微闭,眼睫毛在扯得婉转的青烟中撒下鳞粉般轻盈的光屑;她用红唇轻碾缕缕烟雾,舒缓地吐着烟圈,不自觉地穿过细软的长发。
阿觉得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都需要小心翼翼。她是多么纤细,苍白而美丽,宛若无人区硝烟中孑孓独立的玫瑰,魅到了骨子里,又浑身散发着冷气和甜香。阿想象着华法琳接过他给的烟,在他的注视下将烟雾吐在他的胸间,浓烈而炽热。
阿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脸红得不能再红。他拼命遏制了自己想要夺门而出的想法。
喧嚣的客人终于走了。华法琳碾碎了烟头,目光重新落到阿身上。
“华小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应该永远也不会孤独吧,每天都有那么多客人来。”阿挠了挠耳朵,紧张地攥住了蓬松的尾巴。
“按照你的观念,我确实一点也不孤独。”
“……什么意思?”
“等你在长大一点应该就懂了。这就是独属于成年人的'热闹'。”华法琳的笑隐入阴影中。阿看不清。
“你应当走了,早点回家。”华法琳指了指窗外,阿这才发现太阳早已落山,徒留人间一地霓虹街灯;五彩斑斓的光点在马路上飞跃,连接成一条条断断续续的光痕。
阿回头看了华法琳一眼,她指着玻璃窗外的万千灯火,连眼眸都染上了淋漓的光;不知为何,阿却觉得她眼底藏着一抹悲凉的暗色。
他起身,向华法琳微微欠了欠身,推开大门,撞入月亮与人造太阳的怀抱。他年轻的心脏搏动起来,随着夜风飞跑起来;一位名叫华法琳的女人闯入他幽密的心房,随着血液的进进出出而奔腾。
阿忍不住笑,偷偷地笑,脸红地笑。他坐上地铁,回到公寓,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狗窝一般乱而小的房间也这么亲切可爱。
阿打开多年未动的笔记本,在月光下颤抖地写下人生中第一篇日记:
“x年x月x日 周五 晴☀️
世界第八大医学奇迹:
病状:一只可爱的名叫华法琳的月亮,掉进了阿的年轻的船舱,引起高频率心跳。
药方:华法琳”
阿的生活,除了无事可做,投简历,面试,再被拒绝,终于有了别的盼头。
说真的,坐两小时地铁只为了和酒吧老板娘说说话,真的蠢极了,但阿毫无怨言。阿确幸,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比他大6岁的姐姐。他热切地盼望着当夕阳西下,他踏着黄昏走向华美的她,看着她红色的眼睛绚丽地绽放。
阿终究是个少年,而少年总是孤独又热烈,一腔热血藏在冰冷的皮肤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唤醒沉睡许久的梦与爱。
每当阿满怀羞涩与不可言说的甜蜜坐在地铁上,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默默生锈的钢铁森林,恍惚间,他似乎真的在赴华法琳的约。
于是那腐锈的森林突然开出了金属色的花,卷曲着铁皮花瓣,俯望着脚下灯光和人群的河流。
但那是别人的热闹,阿不想关心。在这些循环的日日夜夜里,阿只想着深居城市一隅的华小姐。
阿想起年少的自己,轻狂,恶劣,不喜喧闹,总是会开一些很不合适的玩笑,并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到后来,他孤身一人打拼,年少的锐气似乎被磨平了一些棱角,或者说被他无痕地埋进肉体深处,却让无处安放的孤独无限扩散。
他迫切地想要归宿。而华法琳的出现,给了他久违的归宿感,尽管只是他一厢情愿。
他重新拾起了那些被丢弃很久的诗集,上网搜索那些他本不屑一顾的谈天技巧,读着那些酸酸的情诗埋在被窝里,暗自欢喜。他每天都去酒吧,尽量找些话题和华法琳聊,尽管有时候会因为害羞与不善社交而支支吾吾,华法琳总是轻笑着给他递台阶,一来二去,像是在跳探戈,娴熟而恰到好处。
阿似乎和华法琳熟了起来,又似乎一直很疏远。华法琳总是挂着那一副不咸不淡的笑容,过于熟练地搭着阿的话,像是春风,温热的皮层下是寒凉,亲和又平淡;面对有些暧昧的问题,她也只是含糊地话说半句,点到为止,然后一笑而过。阿有时简直觉得自己要发疯,他搞不懂他和华法琳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华法琳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特殊的情感。她好像生来就是那样,和所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那条晦暗不明的界限游刃有余,很亲热,却又是泛滥成灾的温柔,似乎她没有真心,只贩卖这些廉价的柔情。
华法琳的眼睛总是在灰色的睫毛阴影之上闪闪发亮,含着浸水的日光,目光滚烫地在暗色中滚动。阿生来不喜欢过于光亮的东西,比如焰火,比如太阳。华法琳的眼睛红得太亮了,他看不透。
他只能喋喋不休地和她倾诉,小心地收起自己扎人的棱角,做一只乖顺的黑猫,祈求华法琳的抚摸,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回眸。
阿要到了华法琳的微信,理由是“以后有什么酒打折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们的通讯记录一直是空白,无数次深夜,阿打了一大段话想要发出去,却又全部删除。他告诉自己,这是怕打扰到她;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刺痛着他的神经。
阿何尝不明白,那道由孤独和怯弱构成的沟壑,一直阻拦着他向前一步。
阿渐渐发现,华法琳身边的客人越来越多,特别是一些看起来就像是“成功人士”的男人。他们看阿的眼光戏谑而奇怪,让阿无处可逃;他们自觉地坐在华法琳对面,面带笑容和她客套,似乎认识了很久。
阿总是忍不住嫉妒,想要张开一身尖刺让那帮人滚蛋,又有些害怕地想到,他对于华法琳来说,可能连朋友也不算,只是一个来得频繁的啰嗦的客人。
是啊,她从不缺乏热闹,她是焦点,我是什么?是一个一事无成,孤独,却又骄傲的人。
于是在那个夜晚,阿落荒而逃。
秋意变浓了,风便更为锋利而冰凉,化为一缕缕刀的碎片。阿用尽最大的力气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跑,试图甩掉挂在心脏隔膜上的眼泪。
今晚来了很多客人,风风火火地聚在一起举杯痛饮。华法琳打开了落灰的彩色灯球,一直在和客人们说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绚丽的灯光撒了一地,像是一场易碎的梦。阿大口呼吸着满是啤酒味的空气,坐在最阴暗的角落,看着潋滟灯光下华法琳彩色的影子,虚幻飘渺。
华法琳大笑着陪客人喝酒,看起来高兴极了,一点也不孤单。阿终于明白,华法琳最不缺热闹,她从不寂寞;她能和所有人都能谈得很好,而自己的奢求可笑到极点。
“小子,一起吗?”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朝他举起酒杯,华法琳没有回过头看他。
“呵,谢谢,不用了。我才不会和一个喝几瓶啤酒就脸红的老男人喝酒。”阿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冲出大门,头也不回地冲进风中。
这是他仅存的骄傲而年少轻狂,被他永远扔进了那个酒吧,他只把苦涩的眼泪留给自己。
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
阿的傲气终于解体,躲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海水漫过眼眶,阿终于明白,那叫自卑,是清晨面对亮得发白的太阳的自卑,是看见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白月光的自卑,是面对心上人的自卑。
阿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世界并不因为一个普通人内心痛苦的波涛汹涌而停下脚步,它依旧光芒四射,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它在光耀中发锈,连锈迹也闪着光。
阿强忍住去酒吧的渴望,一直蒙在家里,靠方便面度日。
他终究还是有傲气。他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他决定下最后一个赌,期限是一个月;他在赌华法琳会不会挽留他,证明他的存在。
阿度日如年,每天都要翻看微信记录,虽然一个红点也没有出现。他在梦中一遍遍描绘华法琳的模样,一遍遍回忆酒吧旁的街市,意外地发现比起自己的住所,他竟然更熟悉那里。
华法琳的形象逐渐模糊起来。她开始变成一株玫瑰,绽放在阿心中的荒土上;她变成城市上空一阵凌乱的风,环绕着阿的指尖;她变成红色的月光汇聚的河流,流淌在阿干涩的嘴唇上,留下清澈的吻痕;她变成了一粒粘腻的莓果,堵在阿的气管中,让那甜腻的味道顺着血管流进胃液,带来窒息的甜蜜。
阿还是熬不过如潮水般汹涌的思念。过了二十天,阿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在那个深夜,阿洗了个凉水澡,喝了一瓶冰啤酒,套上衣服,坐了平时根本舍不得坐的的士,去见他的华法琳。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华法琳的酒馆就要打烊了。华法琳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惊喜,阿只看见了她眼中微微泛起的波痕,但是转瞬即逝,快得让阿都怀疑。
“好久不见,阿小先生。”华法琳波澜不惊地笑着。
“我要点一杯威士忌。”
“……阿小先生,你不要忘了自己的酒量。”
“我要点一杯威士忌。”
华法琳叹了口气,转身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阿毫不犹豫地抢过杯子,一饮而尽。刺激性极强的酒液灌满了喉咙,苦涩又冰冷的辛辣味刺激得阿红了眼角。
“是又被面试辞退了吗?”
“不。 ”
“……阿小先生不会是失恋了吧?”
“……换成还没开始可能就要结束更合适。”
华法琳眨眨眼,坐在阿对面,闪光的眼珠像是被打磨过的红玻璃。
“勇敢一点,年轻人。听你聊天,你还是很有文化水平的,总是跟我聊一些诗歌和医学,想必不会是一个无趣的人,更不是一个庸俗的人。不如冒险一次,年轻就别给自己留遗憾。”
阿怔了一下,抬头对上华法琳湿漉漉的红眼睛。他开始醉了,竟然看见华法琳浅红的笑意下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冰冷的酒精撞击着空空如也的胃袋,带来空旷的疼痛和遍及全身的猛烈的刺激。多巴胺疯狂分泌燃烧,几乎要涨破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脏。
阿向华法琳靠去,直视着她的眼睛。
“华法琳,我喜欢你。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了,姐姐。”他故意咬重了“姐姐”二字,眼前华法琳白皙而美丽的脸庞在重重醉意下崩盘瓦解,她的脸颊飞旋着,留下破碎的红眼睛,像是扎进血肉的宝石碎片,一边疼痛,一边沉沦。
他终于看见华法琳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出现了慌乱,红色的波涛翻涌起来,不知所措地拍向阿的眼睛。她立刻挪开眼神,声音略显冷硬:“你醉得不轻。”
“你知道的姐姐,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就算我醉了,这也是真心的。”
阿的确醉得不轻,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空虚感刺痛着神经,胃部翻江倒海。
华法琳咳嗽了几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她颤抖着开口:“阿,你还年轻,你要想清楚。首先,我比你大六岁,很不合适,而且不可避免有隔阂;其次,你有认真想过这是真的感情吗?还是喝醉后的幻想?最后,你有想过你和我在一起该如何生活?你能负起责任吗?你能抗住外界的压力吗?你……”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出自海子的诗《日记》)
阿一把牵住华法琳的手,细腻的触感侵蚀着他的理智。他的手沿着华法琳纤细的臂弯一路向上,头靠过去,几乎要吻上华法琳明丽的唇。
嘴唇是人身体上唯一的春天,只有它能品尝爱人的柔软与温热。
阿感到华法琳也在向自己靠近,她眼中的光颤动起来,像是彗星坠落;一切都刚刚好,窗外逐渐明亮的天光笼罩着铁锈的城市森林,37.2℃的气息缠绕着他们的发丝,蒸腾起暧昧的温度。
然而,华法琳在即将唇齿依偎的那一刻,强硬地转过头。
“你还是趁早放弃。阿,我……不喜欢你。”
华法琳飞快地拍掉阿握着她手腕的手,一把背起背包冲出店门,似乎是落荒而逃。
阿落在原地,愣怔地望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你要放手?
阿想要追出去,没想到眼泪却先一步夺眶而出。他张着嘴无声地呐喊,任由眼泪肆意横流。
多可笑啊,我这可悲可怜可叹的喜欢,我这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我这一地鸡毛般的孤独人生。
也许,就是这样吧,全世界都喜欢热热闹闹,这个城市本就容不下我这样百无聊赖的人。(改编自华晨宇的《烟火里的尘埃》)也许每个人都喜欢门当户对烟尘味的人生,像他这样放在哪儿都格格不入一事无成的棋子,本就应该孤独一生。
阿连眼泪也握不住。
睡意汹涌而来,阿趴在吧台上,伴着眼泪睡着了。入梦前,他没来由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而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出自曹禺的《日出》)
这座钢铁铸成的森林被眼泪淹没,灯河干涸了,所有的枝条都裹满了铁锈,支离破碎地招摇。
阿再也没有去过酒吧。
他终于学会了那些漂亮的客套话,学会了那些花俏的社交礼仪,找到了一份工资稳定的工作,一个人生活在公寓里,每天吃饭、工作、看电视,偶尔出去玩玩,生活似乎步入正轨。
他年少的锐气在岁月的打磨下逐渐变钝,默默收起了锋芒;诗集、医学书、日记又被重新抛下,被回收垃圾的老人一包捡走;他刻意不去想华法琳,时间一长,似乎也平淡了不少。
后来的两年里,阿只在地铁上见过华法琳一次。华法琳背对着他,他们隔着人海摇摇晃晃,人群自动柔化,成了白花花的幕布。华法琳的头发依旧长而闪光,破开人群,飞扬着散开,如同掉在车厢里的一片白昼和月光。
但阿再也不可能伸手握住她了。
阿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下车,再一次没入人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不会再追上去了。
两年过后,阿决定离开这座城市。这是一个很突然的决定,同事们都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这是阿的回答。但他明白,他是想与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毕竟他曾经那么用力,看着这座生锈的城市,那些零碎的记忆总是会涌上脑海。阿想,是时候拥有一个全新的日子了。
阿反反复复想了好长时间,还是决定和华法琳告个别,算是和两年前的自己告个别。这毕竟是他的初恋,也曾在不经意间无数次隐隐刺痛他的心脏,但是时间,它终归还是冲淡了很多东西。
华法琳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漂亮。她看见阿出现在她面前,并没有太大的情感起伏,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和他聊天,像和所有客人一样。
“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可没有那么成熟。”华法琳笑着打趣他。
“可不是嘛。”阿哈哈一笑。
阿告诉华法琳,自己要走了。华法琳的笑容有一秒小小的停滞,随即平静下来。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我为你念首诗吧,就当为你送行。”华法琳微笑着说。
“好。”
华法琳垂下眼眸,轻轻地开口:
“你怯懦地祈助的
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
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
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
耶稣或者苏格拉底
所经历的磨难救不了你
就连日暮时分在花园里圆寂的
佛法无边的悉达多也于你无益
你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
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阿再怎么去忘掉华法琳,这一刻,那些被浅浅埋葬的记忆还是破土重生。阿想起那个夜晚,他给华法琳念了博尔赫斯的这首《你不是别人》。“我很喜欢最后两句。”阿兴致勃勃地告诉华法琳,张扬着笑意。
“为什么?”华法琳的笑被夜模糊得很温柔。
“因为它很美啊。似乎我们的身体都是流动的河流,孤独,却也生生不息。”
阿不敢看华法琳的眼睛,低下头,说:“你这是在嘲笑我吗?嘲笑我一无所有,一文不值,无法逃出自己所筑的囚牢。”
“我只是觉得最后两句很美,很像你。你就是流动的河流,孤独,傲气,生生不息。”
“阿,我从来没有忘记。”
那些被努力褪去的记忆如逆反的潮汐般向他涌来,无情地淹没了阿沉寂了两年的心脏;他的心在这一刻重新跳动起来,挣脱了厚厚的铁锈,摩擦出了血,却也生得自由。
阿的眼泪涌了出来,越流越多。
他从来没有忘记,她也是。
“阿,其实当你找着法子和我聊天,我就被你吸引了。你身上如植物般蓬勃的少年气息,和那些一身烟酒味的成年男人一点也不一样。可是我是成年人,是比你大六岁的女人,我不可能只因为心动而和你谈恋爱,这对你,对我,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你是少年,而我,早就不是少女了。
成年人总是喜欢隐瞒和演戏,确实不错。我也努力告诉自己我不喜欢你,可直到两年后我都没有忘记你,我才发现,这不仅仅只是一场心动那么简单。
阿,和你聊天,我仿佛是在触碰你我的灵魂。
我一直都是孤独的,阿,一直都是。那些看似热闹的客人,都只是一张彩色的纸,没有灵魂的交流,就不会有真正的热闹。每个人都有各式各样的孤独,只有遇见你,我才有了那种久违的感觉,我每天都在期待你的到来。
也许你会说你已经变了,不是原来的阿了。可是我知道,你就是少年,就算被世俗的洪流淹没,打磨,撞击,被尘世的土石磨砺得遍体凌伤,你依旧是少年,你思想的锋芒一直在闪耀。
因为你不是别人,你不是尘埃,你是烟火,你是阿,独一无二的阿。”
阿低着头,华法琳看不见他的神情。
终于,阿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泪流满面的笑容。他看见华法琳也流泪了,水光淋漓的眼睛倒映着红月亮。
“我还是要离开,华法琳。”
华法琳愣住了,眼泪无声地滑落。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我们就一起走。”
华法琳再次愣住了,然后,她大笑起来。
“好!”
阿抱住了华法琳,紧紧抱住;两株独特而美丽的花朵终于缠绕在一起,从此再也不分开。
每个人都是河流,岁月作石,记忆作河,经年不止,千回百转;无数孤独的瞬息组成了我们身体的粒子,然而生命却在无数温和或热烈的良夜中生生不息地绽放;总有一天,你会在崎岖的旅途中找到它,那藏在另一具肉体里的,你的灵魂;再大的风也吹不散,因为你们生来交融,生来孤独,生来坚韧,也生来灿烂。
金属森林在不停发锈,整个世界都在生锈,但这并不妨碍花开和星落。
所幸在这个世界里,我遇见了你,从此,所有寂寞的岁月都成为了滚烫的吻痕,烙印在我们至死方休的心脏上。
我爱这长流不息的人生。
end.
(真的,挺ooc的,但是也希望你们看完能收获一些力量吧!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你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再会-第六章
-本篇属于回忆向抒情向
“唔…”赫特潘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有点破旧的房子里,毯子因屋顶漏雨而变得又湿又冷,明明右手已经被肉泥修复了,但依旧疼得在悸动。
天色阴暗昏沉,刺骨的寒风一阵一阵的,四处都是灰蒙蒙的感觉。赫特独自一人待在这间小屋,迪亚哥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个被雨水冲刷得几近消失的鞋印,看样子估计已经离开这间房子小半天了…
赫特回想起自己昏倒前迪亚哥崩溃又虚弱的呐喊,他的样子就像未曾痊愈的伤口被完完全全揭开,暴露在烟尘弥漫的空气下…“他该不会生我气了吧...
-本篇属于回忆向抒情向
“唔…”赫特潘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有点破旧的房子里,毯子因屋顶漏雨而变得又湿又冷,明明右手已经被肉泥修复了,但依旧疼得在悸动。
天色阴暗昏沉,刺骨的寒风一阵一阵的,四处都是灰蒙蒙的感觉。赫特独自一人待在这间小屋,迪亚哥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个被雨水冲刷得几近消失的鞋印,看样子估计已经离开这间房子小半天了…
赫特回想起自己昏倒前迪亚哥崩溃又虚弱的呐喊,他的样子就像未曾痊愈的伤口被完完全全揭开,暴露在烟尘弥漫的空气下…“他该不会生我气了吧…”赫特嘀咕着,她很担心这件事情会伤害到这个男孩…
她忆起sbr大赛那会,他们合作的那段时间里,有几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他哆哆嗦嗦地梦呓着妈妈,那时她简直不能再惊讶了,一直以来傲视群雄,仿佛屹立在高山之巅的赛马王者,那个孤寂潇洒的Dio竟然也会有如此一面…
那晚,赫特自己也出奇地走过去,将迪亚哥抱在怀里像以前哄弟弟睡觉一样轻拍着他的背,悠悠地哼着安魂曲,抚摸着他黏腻着细汗的碎发,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肌肉的发抖也逐渐缓和下来,像一个迎接暖阳的孩子那样依偎着她,幸福的笑容也绽放在她的脸庞,那个从来都不爱笑的赫特潘兹也会有笑出小酒窝的一刻…
次日早晨,黎明破晓之时,即便是已经醒来,不再是方才梦境中的一顿顿热滚滚的汤饭以及和母亲享受春风和煦的午后,但男孩心底的柔软依旧,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真诚与温柔是多么炽热多么珍贵,紧紧是一个怀抱就已经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然不是那个游走在冰川荒野中的孤子,他贪恋着这个温柔的怀抱,贪恋着蜷缩在她怀里倾听她心脏跳动的每一秒…
就算是功成名就之后一顿又一顿高级的饭宴,那些赛坛上各种大人物为他点能挤出鲜嫩肥美的肉汁的西冷牛排、外脆内软的炸虾、能腾出精美气雾的香颂玫瑰露,他都没办法吃出当年妈妈手里捧着的汤的那种能永远停留在舌尖的美味,他的味蕾仿佛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认同其他昂贵却千奇百怪的美食…
但他却会很怀念赫特那些牛肉三明治的味道,尽管那只是很粗糙的小麦面包夹着味道一般的酱料牛肉,牛肉也是全熟的,吃急了会塞牙缝;但就是那几块对味蕾没什么冲击的简单朴实的三明治,让他头一次感觉或许柴米油盐的普通生活也可以这么美好,他明白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在食物经常短缺的sbr大赛中依旧愿意和他分享牛肉三明治的女孩…
仅仅是一点食物,一次相拥,一次激吻,却已经是他漆黑生活里少有的光亮…那天早上,赫特本想和他道歉,她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很冒犯他;的确,一般人的话迪亚哥一定会十分介意,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开并且绝情地断掉和这个人的所有关系,唯独赫特潘兹,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孩,她没钱没权没势的,这样的条件本该是妥妥的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过眼云烟,但正如他的味蕾承认了那几块牛肉三明治那样,他打心里爱上了这个表面冷酷内心却永远释放着温暖的女孩;即使那天他们启程之前并没有那么多的对话,他也没有回应赫特的道歉,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这些都化为了无言的默契,即使是共赴黄泉了来世依旧能重逢…
此时门把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赫特的思维也从回忆中抽了回来,她勉强地起身,问了一句“Dio,你去哪里了?”
迪亚哥随意地答了一句“找点吃的。”只见他丢了一袋子牛肉和面包到桌子上,牛肉外面的布袋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水,里面的牛肉看起来已经是隔夜的熟肉了,色泽也没有那么好看…
此时雨已经停了,赫特揉了揉迪亚哥湿漉漉的头发,一小撮一小撮地给他拧干,又用手指给叉顺了,生怕他因此而着凉;她真是体贴啊…
即便是阴冷的天,她玫粉色的眼眸中那坚定温柔依旧可以让他觉得十分温暖舒适,堪比在阳光下沐浴的幸福…
“赫特…我们来一起做牛肉三明治吧…总得填填肚子不是…”说着,他撕开了包装纸,沾着水的包装纸被他弄得糊在了手背上,赫特用指尖轻轻拨开了他手背上的废纸,她的动作总是可以那么轻如鸿毛却撩拨人心弦于无形之中…
她托起一块软塌塌的面包,手指撩起一些牛肉像给新生儿盖被子那般铺平在面包上,自从被乔斯达家雇佣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下厨,他只好跟着赫特的动作重复一遍,或许是太湿的原因,那面包到他手里却自动自觉掉了一半,出师未捷包先死…
“你还真是笨手笨脚啊Dio”
“切”迪亚哥小声哼哼了一句,想要用点力把断开的两块面包粘回一起,结果只是火上浇油的举动,面包被他不小心掐成了三份,而且还不匀称…
赫特偷偷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战场上赌命厮杀的男孩这么笨蛋的模样…她又拿起一片面包盖好,趁迪亚哥不注意塞到了迪亚哥的嘴边,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迪亚哥猝不及防咬了三明治一大口,赫特又将另一个三明治塞到了他手上
“你吃吧…我…不饿”
她笑着看向迪亚哥,脸上的雨水映出夕阳的模样,透过她澄澈的眼眸仍能看见金黄色的余晖….
迪亚哥见她没反应过来,又咬了一大口的三明治,随后一把吻住了赫特的唇瓣,舌头将三明治往赫特的嘴里推移…原本没有任何酱料和味道的三明治却在此刻有了少女嘴里甘露的清甜…
如果说他上一世吃三明治时感受到的是温暖,那么这一次便是清爽与苦涩生活中难得的甘甜,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赫特…等一切结束,和我结婚…好吗?”他的五指扣上了赫特的五指,像无形的同心锁…
“好”她点了点头,一头靠在迪亚哥的肩膀上,看着落日一点一点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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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写那么抒情的东西呢,写的不是太好还是谢谢每一个看完文章的你啦
Dhp赛高!!!
以及下一章可能要开始有点虐咯(搓手)
总之还是感谢你们的支持,我会努力写好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