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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魏婴视角）

“欠”这个字，其实看起来真的很像两个“人”，而实际上，它所代表的含义也确实是人与人之间的某种纠葛.

那么，该如何判定一个人到底“欠不欠”另一个人的呢？

一直以来也没有所谓的“凭判准则”，所以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一个不成文的道理应该是这样的，到底欠不欠，人多说了算.

比如张三和李四，明明互相亏欠，可是大家只看到李四欠张三的，却没有看到张三欠李四的，于是众口一致的确认后，结果变成了盖棺定论，就是李四欠张三的.

张三是一个不欠人反而被人欠的人.

就和他一样.

李四是一个不被人欠反而欠人的人.

就和江澄一样.

因为他的苦有人知道，所以他是无私的，伟大的，舍己为人的，他是好人，是情深意重.

因为江澄的苦无人知道，所以江澄是自私的，狭隘的，独善其身的，江澄是恶人，是恩将仇报.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那他呢？

在他的心里，究竟“欠不欠”江澄？又被不被江澄“欠”呢？

事实上，他曾经一直以为，他欠江家的，也欠江澄的.

而江家不欠他，江澄更不欠他.

江家将他养育成人，却因为他的原因家破人亡，他欠江家的太多太重，就算曾经死过一次也不可能还清.

而他对江澄的亏欠心理，很复杂.

一方面从情感角度上来说，他害的江澄失去太多的亲人，这是他的原罪.

可他已经用死来偿还.

另一方面他曾经对江澄许下过承诺，要扶持他一辈子.

可是后来他为江澄失去了金丹，再也无力也无法完成这个诺言.

所以他偶尔也会自私的想，单从对江澄的方式上来讲，他其实不算欠江澄的.

更何况，他又那样的爱他.

他爱了江澄一辈子，等了江澄一辈子，盼了江澄一辈子.

都没有换来江澄的一句回应.

他也曾付出一切.

所以，他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怨过江澄的，只是爱的太深，忘记了该怎么去怨.

至于江家和江澄对于他的亏欠？当然不存在！

江家不欠他任何东西.

而江澄，所有他给江澄的东西，都是他心甘情愿的，那就无所谓欠不欠.

所以，凭借着这样的自我催眠，他才会偷偷的认为，他欠江家太多，可是他和江澄之间，并没有永远不能挽回的鸿沟.

他还是有可能回到江澄身边的.

所以，抱着这样可耻的奢望，他才会在重生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远离，又一次又一次的接近.

无非是盼某一日，江澄会与他破镜重圆.

直到那日见到阮娘，更无意中得知了江澄当年失去金丹的真相.

没有人能明白那一刻他心里的感受.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世界是如何在那一刻粉碎.

所有的他以为，再也不能是他以为.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他能给予江澄的牺牲和爱，却原来都只是一场他不自知的归还.

原来，他欠了江澄一条命.

没有任何曲折，也没有任何其他间接因素，就是那样直白的发生过的.

江澄早已曾为他牺牲.

在他为江澄牺牲之前.

江澄为了他去赴那一场必死无疑的火海，也为他失去了重逾性命的金丹.

而他最后所做的，他曾自以为是的付出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还”字.

他曾经以为这世上他是最爱江澄的人，现在却才知原来他竟是这世上害的江澄最苦之人.

他曾经以为他最有资格站在江澄身边，站在却只觉得自己不配.

他欠江澄的，太多，太多，永远也不能还清.

可是世人不知道，所以妄自揣测，所以扭曲事实，所以黑白颠倒.

所以温宁会用金丹的事质问江澄，所以金光瑶会用金丹的事伤害江澄.

所以江澄会伤，会痛，会崩溃.

可是江澄什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怎么那么傻？

也许江澄从来就没有把为他牺牲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所以世人不知，江澄才是最无私的那个人.

更也许江澄也和他一样，怕他会在知道真相后无法承受，怕他也会如此时一样的绝望.

这是江澄对他最深的温柔.

江澄不希望他知道的，他又怎么可以知道？

因为他明白.

如果江澄知道他的知道，那才会令江澄更痛苦.

所以他只能不知道.

他只能和世人一样的知道自己“不欠”江澄，是江澄“欠”自己的.

只有这样，江澄才能毫无顾忌的痛快的把这么多年的不甘，委屈，痛苦，悔恨，都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

只有江澄自己挖开这些伤口，以后才会有痊愈的可能.

就让他这个背信弃义的人，成为江澄释然之后的过去式吧.

所以他不说，他只听着江澄说.

“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了好事，还要忍辱负重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感动，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哭着感谢你！”

“舅舅，别说了.”

金凌，不要拦着他，他太累了，太苦了，太需要把那些痛苦说出来了.

“我没有让你感谢我.”

“那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境界高嘛，和我当然不一样，怪不得父亲在世时，常说你才是那个真正懂得江家家训，有江家之风的人！”

“行了.”

江澄，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不要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我能承受所有的讥讽甚至咒骂，却不希望连你自己也牵连在内.

“什么行了！你说行了就行了！你最懂！你什么都强过我！天资修为，灵性心性，你们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么！”

“舅舅，你的伤！”

“江宗主，切勿激动，你再多说，恐怕伤势会更重啊.”

“凭什么？魏无羡，你告诉我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

“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他的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因为你，只剩下个没爹没娘的金凌！”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是罪魁祸首，我该死，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江家.

“魏无羡，究竟先违背誓言，背叛我们江家的人是谁？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就做我的属下，一辈子扶持我，他们姑苏双璧算什么，我们云梦有双杰！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们江家，这话是谁说的？我问你这话是谁说的？都被你吃下去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忘记过！不，不，不，我没有忘记，可是我是违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过你的，我却没有做到.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曾为我牺牲都不放在心上，却对这句誓言抱恨终身.

对不起，我不知道，当年的离开，我只希望你平安宁静，却不知道在你心里，比起那些安宁，会把这句誓言看得更重.

如果，如果，我知道你有这么在乎，我绝不会为了不牵连你就那么冒失的离开你.

“结果呢？你去护着外人，还是温家的人，你是吃了他们多少米！毫不犹豫的说叛逃就叛逃，你把我们家当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说这一切都已经太晚，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好事都被你做尽了，做了坏事，每每总是身不由己，你究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苦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傻瓜一样！”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傻瓜，我的不能言说，只是我自作聪明的隐瞒，希望你不知道那些不好的事情，希望你快乐.

“舅舅！”

“魏无羡，你欠我们江家多少！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

你应该恨我！你当然能恨我！就连我自己都恨透了我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现在我好像还反而对不起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的任何地方！

“凭什么我非要觉得这么多年来，我好像像个丑角一样！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活该被你的光辉灿烂照的睁不开眼睛吗！我不该恨你吗！”

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不要这样的伤害自己，我宁可你再给我一剑，也好过看你这样在我眼前哭泣.

“凭什么？凭什么！魏无羡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是再一次让你哭了，我曾无数次的发誓再也不让你因为我哭，可是，我从来做不到.

“因为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江澄哭了.

所以他也哭了.

就似乎，能凭借着哭泣为彼此减轻一些痛苦似的.

“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就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我们云梦江氏，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他的上辈子，这辈子，都只是希望江澄快乐，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江澄所有痛苦的根源.

他也不曾知道，自己许下而做不到的那句誓言，早已成为江澄一生的梦魇.

他以为他爱他，却只是害了他.

“对不起，我食言了.”

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曾经许给你一个未来，却又亲手埋葬了这个未来.

你的师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曾经对虞夫人发过誓不再爱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死心.

我也曾对自己发过誓要保护好你，却只令你伤痕累累.

这样的我，又怎么有脸再待在你身边.

毕竟，违背的誓言就再也不能追回.

就像我还爱你，却不能再爱你了.

“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哪.”

“对不起.”

当听到江澄口中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的时候，他的泪再也不能控制的流下来.

凭什么要江澄和他说对不起？

凭什么啊！

他就应该抱住江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他就应该抱住江澄说你知道我的金丹给了你可是我也知道你的金丹是为了我才失去的！

他就应该抱住江澄说我没有说到做到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不可以？

可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他和他之间横着太多太多的伤，苦，恨，痛，仇，怨，悔.

什么都已来不及.

他的存在就是灾难，和江澄在一起只会给江澄带来不幸.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场迟来多年的控诉与发泄，最后说出那句“对不起”的江澄，一定是真的准备完完全全的放下了.

放下曾经的仇恨.

放下曾经的执念.

放下曾经的誓言和曾经的他.

去开始新的生活.

江澄的释然，是他用千金，用全力，甚至用命都换不来的.

他怎么能再不珍惜？

能够放过自己，放下恩怨，重新开始的江澄是多么的好啊.

再也不应该需要自己这颗绊脚石了吧？

所以不论他有多想拥抱紧入骨髓的力气，都只能化为拍拍江澄的肩后为他轻轻擦拭泪水的轻柔.

应该是此生最后一次这样亲近了吧？

所以他的动作那样缓慢，那样珍惜，那样缱绻与不舍，却不得不舍.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就当是我还给江家的，这件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了，忘了吧.”

“虽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一直记着的，不过怎么说呢，我现在真的觉得都过去了，那些事情好像都是前世的事了，都放下吧，不要再纠结了.”

江澄，江澄，就这样放下吧.

放下这苦痛的过往，也放下这不堪的我.

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只愿你快乐.

作者有话说：

观音庙使我入的羡澄的坑，所以并不觉得太虐.

反而我觉得，舅舅这一生背负的太多太多，是真的很需要一个这样发泄的机会的.

而在彻底爆发后最后以一句“对不起”结尾的舅舅，我相信他是学着释然了.

没有什么比“释然”更好的结果了.

知道换丹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他知道了他的师兄同样的可以为他牺牲.

他的意难平才会渐渐的平了，才会说出那句“对不起”.

至于魏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做到就是没做到，他不说“对不起，我食言了”还能说什么？说“我没有错”吗？还是说“我不是故意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了，不说“放下吧”还能是“记着”吗？

不管结果怎样，付出的真心始终是真心.

以上仅是个人观点，不认同也请温柔轻拍哦.   😂😂😂

   

    霍不疑打着伞和少商走在街上，少商说道：“我们昨日去看皇后娘娘，娘娘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霍不疑也是满脸忧愁，少商说道：“如此在长秋宫中熬着囚禁着自身也不是事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娘娘并不愿意！”霍不疑昨日和皇后交谈了许久，他是皇后养大的，如今皇后这般他十分愧疚。

   少商看着那伞边缘的雨水，“听风八千里，才知人间事。这世间真真许多不如意之事，不如意之人。想来我也是十分幸运之人，遇见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又恰巧喜欢自己。”

   霍不疑一笑说道：“我也是十分幸运之人。”

   少商指着前面的蜜饯铺说道：“我想吃那个了，我许久未吃过你家蜜饯了。”

   霍不疑看了一眼，那里全是排队的人，少商有点傻眼。然后黑甲卫便站在了街的两边开路，少商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这。。我们不在西北了，我有些害怕。”

   然后霍不疑带着少商就去买蜜饯了，霍不疑说道：“给我新妇两包蜜饯！”然后放下银两，摊主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场景了哆哆嗦嗦地说道：“霍侯爷，好久不见！这不用那么多的！”

   霍不疑笑道：“在场所有人的帐我一并结了。”

   少商低下头尬笑挠着脸说道：“好久不见，老板，下次我不带他出来吓你啊！”

   摊主说道：“平阳公主，你常来啊！你尝尝！只有新品。”

   文帝盼这天已经盼了许多年，眼瞧着过一个月就大婚了，这大孙子也在不远的将来给自己招手了。这些天是四处琢磨些那男女嬉戏图给他们小两口送去，文帝先是把宫里的收拾了出来，又抄了五皇子收藏的精品，还有数位大臣的传家宝。

   “岑安知，你说他们也是签了婚书的人，怎么在西北这么忍得住？这不该啊！干柴烈火！”文帝皱眉道：“难道子晟征战太久，伤身？”文帝不敢想象，自己的大孙要没了的事实。

   越后说道：“你不要那么龌龊，他们都是守礼的好孩子，还有，阿狰之前不娶嫋嫋不就是因为要风光将其迎入霍家吗？”

   “也对也对！但是朕觉得还有一点，子晟身边没有阿母教导，如何得知这些东西？唉！是朕疏忽大意了。”

  “他身边没阿父阿母，但是少商身边有啊！”

   “少商更是个傻子！她当初子晟求亲的时候，朕亲耳听的，子晟连蒙带骗哄的。岑安知啊！记得要全，要多，要仔细，子晟那性子绝对是没看过的，得好好学习。顺带把那些补品一并带去霍府啊！”文帝又对越后说：“万家那里，就麻烦你找人送过去了。”

   少商和霍不疑在霍宅种着花，万府的下人就跑来说：“女公子，女公子，三公主来找你了！说一定要回府一趟！”

   “那三蹦子找我干什么？”少商将花铲丢了下来，扬了霍不疑一脸的灰尘，霍不疑脸色微变，但是少商忙着去找三公主所以没顾及某人的感受，那尘土还是霍不疑自己收拾的。

   少商回到府里，就看见三公主在自己院子里喝着自己的极品茶叶。三公主说道：“我也没什么事，就会是我母后叫我来给你送的东西。你务必在这几天认真学习，过些天要考教！”

   少商张大嘴巴，看着那一箱箱的书。“这么多，这是干啥呢？你家家规啊？我不看啊！我死都不看！”

   三公主仰着下巴说道：“皇后娘娘口谕，若平阳公主没看完这些书，就不许去找霍侯。”

   少商呆滞，“我这两年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呢！你不能这样对我！”三公主偷笑道：“母命不可违！老板我也是被逼的！”

   然后三公主顺走那罐茶叶就走了，少商叫人将那些书搬了进来。随手打开一册，“天呐！这是在干什么？”

   然后将书放在远处的书案上，侧着身子偷瞄，外面万萋萋的儿子和女儿说道：“姨母的脖子是扭到了吗？怎么这样看书？”

   “我觉得姨母的眼睛似乎也变大了！那书里有什么啊？”

   少商看完一箱之后，觉得眼睛瞎了一半，而且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晚上看万萋萋和万颂的眼神都变了。

   霍不疑的房里是比少商那里多一倍的嬉戏图。   

    

新帝登基，北齐使团来贺，圣女亲自带队而来，负责接待的正是小范大人。 

“听说了吗？范大人最近和北齐的圣女，天天在一起，写诗唱曲，还去划船呢。”小厮甲说道。 

“那言公子怎么办。”小厮乙说。 

小厮丙说：“小言公子多好的人啊，小范大人怎么能被北齐圣女迷了眼睛。” 

先前因为小范大人不喜被人伺候，府里并没有几个下人，但是小范大人和小言公子成婚后，范老大人和言老大人说什么也要塞进来不少人，但是小范大人凡事喜欢亲力亲为，就连小言公子的也一并包揽，所以下人都比较散漫，又加上小言公子对下人极好，从来没有苛责过，所以小厮都比较信服小言公子。 

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安静的听完小厮的谈话。 

忙了一天的小范大人终于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想了想马上要回家抱到的娇妻，便觉得神清气爽，走路也是带风的。 

“ 听说范大人近来陪着北齐圣女谈古论今，填词作诗，泛舟品箫，花前月下，如胶似漆，比翼双飞 …… 桩桩件件，羡煞旁人啊！” 

“ 小言，我与那海棠不是你想的那样 …… ”小范大人的手有些局促的搓着。 

“哦，海棠？叫的可是很亲切” 

“不！.......我没有” 

“ 我并没有不同意啊，若是范大人是被男人抢去了，我倒是不知道情何以堪，现在既然是女子也就罢了。 ” 

“ 小言莫要多心！我只是把海棠姑娘当做交了心的朋友！” 

“ 你们竟相爱至此，连心都交了？！” 

“ …… 我没有”小范大人强势的将小言公子搂进了怀里。“你听见我的心跳声了吗？”小言公子听着小范大人强有力的心跳声“我的心，只交给了你，我的心也只为你跳，小言，你可是听见了？” 

“游湖呢？” 

“哪有什么游湖啊，是皇帝让我带着圣女逛逛，一大群人跟着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心里只有你，再也没有别人”。小范大人还在说着，小言公子的耳朵却以悄悄红了。

在弄堂口告别钱时英，亲眼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白蕴秋才打把黑色的伞往里面走。

现在无论是另一条线出现的问题还是陈深的猜忌，焦灼感始终围绕在白蕴秋身边，她现在急需冷静一下。

密码本和归零计划宛如两座大山压在她的肩上，白蕴秋不知道该怎么在影佐的眼皮底下偷取情报，她甚至连梅机关的大门都无法得进，上海的雨夜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泡一壶热茶驱走心底的寒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白蕴秋关门的动作，那只手顺着门缝伸进来，随后推开门板，露出了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又万分熟悉的脸。

白蕴秋压低声音喊道，她就说这个肖正国是个哈搓搓，也不怕让人看见，“你疯了，大摇大摆的进来。”

“那你就别堵在门口”肖正国看她一眼，抬起胳膊用手肘推着白蕴秋的肩膀，把她推进屋内，又探出头看看弄堂里有没有人，才缩回脑袋迅速关上大门。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肖正国刚注意到被他推进屋的白蕴秋站在那儿一脸的不高兴，他也不在乎，绕过她往屋内走。

把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肖正国坐到沙发上等着白蕴秋进来，还顺势打量下屋内，很好，没有监听设备，这个白术还算称职。

“你倒好，一点儿都不见外，跟进自己家似的。”白蕴秋瞧着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在戴老板那里他俩就不对付，现在还把这个人派来监视她。

天知道白蕴秋第一次看见唐山海的时候差点没绷住，要是真让她掩护肖正国，她怕自己管不住手一枪崩了他。

实在是肖正国这个人总能一本正经的用话噎她，每次白蕴秋都得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他太太和他朝夕相处比自己更惨。

肖正国坐得笔直，双手放置在膝盖上，标准的军人坐姿，“如果被看见，我可以伪装成唐山海。”

“唐山海可没你这么惹人厌”白蕴秋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人呆板惯了，也不知道他太太看上他什么了。

肖正国听到惹人厌那三个字，情绪低落了下，嘴里面喃喃自语，“我真这么讨厌吗”

“什么？”白蕴秋走了神没听清肖正国说的是什么，狐疑的看着他，又想到这人向来正派，应该不会偷偷骂她。

摸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肖正国迅速进入状态，他要早点完成任务回家见小晚，“没什么，戴老板此次派我来，一是协助你顺利和熟地黄接头，二是刺杀特高课的南田樱子。”

“南田樱子先不能动，她和梅机关不对付，我们获取归零计划还需要她来吸引影佐的目光。”

“不能耽搁太久”不能耽搁太久，他还赶着回家见小晚呢，也不知道自己结婚第二天连告别都没有就上了战场，会不会惹得小晚生气。

白蕴秋听着屋内落地钟的滴答声，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

今日是上巳节，江大宗主却因为沐浴祓禊之事跟蓝大宗主起了争执，竟负气连夜御剑飞回了莲花坞，留下“孤儿寡夫”两人在云深不知处。

追溯争执的源头，都怪魏无羡用天子笑悄悄代替药茶的“曲水流觞”。总之就是蓝大宗主因为醉酒强要了江大宗主，江大宗主表示很不爽，所以一气之下甩了蓝大宗主两个大巴掌，一拂衣袖，回莲花坞去了。可怜的蓝大宗主还来不及反应，一转身，自家道侣就连人影都没有了。

最后，“罪魁祸首”魏无羡给出了一个“极不靠谱”的建议：江澄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到莲花坞，到他面前“买买惨”就是了。对了，别忘了把阿行一起带去，这样胜算更大一些。

于是，堂堂姑苏蓝氏的蓝大宗主便带着自家儿子在莲花坞门前摆起了小吃摊。对于这件事情，莲花坞的人众说纷纭。

侠士甲：对了，你去没去过莲花坞门前新开的那家小吃摊？听说是云深不知处的蓝大宗主开的。

侠士乙：你可劲吹，泽芜君是什么人，会开小吃摊？而且还开在江宗主的门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侠士甲：怎么就不可能呢？江宗主都嫁给蓝宗主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侠士乙：你这么一说，好像有些道理。要不，我们去看看？

侠士甲：行，说不定还能跟泽芜君套套关系。

到了小吃摊，江行正在卖力吆喝：“卖莲藕排骨汤了，新鲜出炉的莲藕排骨汤，十文钱一碗，不好喝不要钱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蓝曦臣听了，便皱了皱眉，道：“阿行，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江行便道：“是大师伯教的，他说这样才卖得出东西。”

蓝曦臣：等等，阿行，我们不是来卖东西的，我们是来“卖惨”的！

路人甲：你快看，你快看，那个卖莲藕排骨汤的公子长得好帅啊！

路人乙：来，我看看，我看看。哇，真的好帅啊！我们也去买碗汤吧！

路人甲：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再不走，汤该卖完了。

于是乎，蓝大宗主的莲藕排骨汤卖得很好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江大宗主的耳朵里。江澄当场便捏碎了一个茶杯，冷冷地道：“哼，蓝大宗主招蜂引蝶倒是很厉害吗？传我的命令，谁去蓝大宗主的小吃摊买莲藕排骨汤，我就打断谁的腿！”

门生：是，宗主。

于是乎，第二日，蓝大宗主的小吃摊前门可罗雀。可怜的蓝大宗主没带钱出门，跟自家儿子在小吃摊上睡了一夜。

于是乎，江家的门生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家的江大宗主，江澄又捏碎一个茶杯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乔装成百姓到蓝宗主的小吃摊去买东西，切记，不要暴露了身份。”

门生：是，宗主。

于是乎，蓝大宗主的小吃摊前又变得车水马龙了。

这一日正要收摊，江行却被几个邻摊的小女孩缠着玩游戏，小团子本就长得风度翩翩，待人又温和有礼，比当年的魏无羡还要讨女孩子的欢心。一直玩到天黑，蓝曦臣才将他叫了回来，给他做了碗莲藕排骨面，小团子便坐在了长凳上，一边晃荡着双脚，一边四处张望着吃着面。

蓝曦臣见他这副样子，跟少年时的江澄一模一样，也顾不上什么蓝家的家规了，烧了水，准备给小团子洗脚洗脸。正要去提水，一抬头，江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抱着手，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他。

江行先他一步，喊了声“阿爹”，放了碗筷，扑到了江澄的大腿上。江澄也不抱他，只看了他一眼，便冷冷地道：“蓝大宗主离了江某，竟落魄到了如此地步吗？”

蓝曦臣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便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江澄便冷哼了一声，道：“听说蓝大宗主的莲藕排骨汤卖得很好，江某正巧饿了，也给我来一碗吧！”

蓝曦臣喜得直说好，江行眼疾手快，已经将碗筷都放好了。正要去锅里盛汤，江澄怕他烫着了，便伸手将他给捞了过来，小团子便耍了赖，像只八爪鱼一样盘在了江澄的身上。

江澄：……

蓝曦臣便盛了汤放到了他面前，舀了一勺，一边吹，一边道：“阿行这几日帮了我很多忙，他可比我厉害多了。”

江澄便又冷哼了一声，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蓝曦臣便低头笑了笑，又道：“汤不烫了，晚吟可是现在就要喝？”

江澄便低头看了一眼盘在自己身上的小团子，无奈地点了点头。喝完一勺莲藕排骨汤，蓝曦臣便道：“晚吟，你觉得味道如何？”

江澄便道：“尚可。”

蓝曦臣便道：“晚吟，你何时回来云深不知处?我跟阿行都好想你。”看了小团子一眼，小团子便捣蒜似地点了点头。

江澄知他父子俩的心思，便道：“哼，等你们什么时候挣到了一万两，我就回去。”

蓝曦臣：什么？？？一万两？？？

江行：爹爹，我们还是再去买几口大锅吧！

于是乎，第三日，蓝大宗主把十文钱一碗的莲藕排骨汤愣是提高到了十两银子一碗。

侠士和路人：卧槽，这谁买得起啊！

于是乎，江大宗主亲自给自家门生发钱去买自家道侣的莲藕排骨汤。

门生：宗主，您没吃厌莲藕排骨汤，我们都吃厌了。

江澄：闭嘴，我拿去喂涣涣，你们有意见吗？

门生：不敢有，不敢有，不敢有！

于是乎，江大宗主的口头禅从“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变成了“我问你，蓝涣还差多少银子才到一万两”。

门生：……

不知道第几日的时候，蓝曦臣正要给儿子洗脚，江家的门生便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主母”，说要接他跟小团子回莲花坞去住，激动得蓝曦臣差点把自家儿子的小脚给烫成了猪脚。

江行：……

嗯，这大概就是江宗主花了一万两银子解气的小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