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P][思蝎思][哈德]信(10/完)
70.
暑假最后一天。
手持冰镇过后的易拉罐,一边拉开,一边咯吱咯吱走上了楼梯,喝着饮料路过某扇门前,莉莉·韦斯莱欢快的脚步停止了一下。
站住,她退了几步,然后,转头。
敞开的木质木板后,探出了一颗红映映的脑袋。
房间里,整个世界好像都发生了变化,原本勉强各归各处堆积如山的书籍,纸张,漫天飞舞,就连火红色的被子和枕头都飘在天空中与吊灯并肩,穿梭在其中的黑发少年,正将摆好的几本书本扎上绑带,打好蝴蝶结,然后,企图将它们塞进脚下完全饱和的,小小的行李箱里。
看着他可能将继续下去直到将这间房间里所有可以称之为‘书’的存在全部装进去,打包起来,带去学校...
70.
暑假最后一天。
手持冰镇过后的易拉罐,一边拉开,一边咯吱咯吱走上了楼梯,喝着饮料路过某扇门前,莉莉·韦斯莱欢快的脚步停止了一下。
站住,她退了几步,然后,转头。
敞开的木质木板后,探出了一颗红映映的脑袋。
房间里,整个世界好像都发生了变化,原本勉强各归各处堆积如山的书籍,纸张,漫天飞舞,就连火红色的被子和枕头都飘在天空中与吊灯并肩,穿梭在其中的黑发少年,正将摆好的几本书本扎上绑带,打好蝴蝶结,然后,企图将它们塞进脚下完全饱和的,小小的行李箱里。
看着他可能将继续下去直到将这间房间里所有可以称之为‘书’的存在全部装进去,打包起来,带去学校,少女眨了眨她天蓝色的眼睛。
“我可以进去吗?”她问。
少年闻声回首。
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妹妹,他就接着收拾东西了。
“随你。”他说。
于是红发少女抬腿,迈过了洗干净后熨平然后飘舞的银绿相间的领带,一步一个障碍,磕磕绊绊跨进了房间,走到了床边。
在端着不健康的麻瓜碳酸饮料坐在床沿时,她的视线也从周围一一扫过。
这里不止存在着数不清的书,还多了很多很多的信。经过一个暑假的经营,少年的麻瓜猫草生意获得了肉眼可见的显著的成效,虽然巫师界的麻瓜热潮,没有十几年前那么可怕了,假如这个生意放在十几年前,他现在一定富得流油了,但是遗憾的是那时他还还没有出生,不过没关系,猫永远会吐毛,人永远会养猫,所以他至少赚到了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他用人生中挖到的第一桶金,请好友,父母,兄妹,吃了蛋糕,母亲非常感动,兄妹受宠若惊,好友表示草莓慕斯蛋糕,不要草莓不要慕斯不要蛋糕,至于按照格里莫广场12号这个地址寄去的蛋糕,收到了这样的回信。
信中首先问候了他的身体健康,然后问候了他的兄妹的身体健康,然后表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他的父亲的来信礼仪有多无懈可击这个他已经充分的见识过了,总之,在信的最后,他问。
「……听詹姆斯说,你的暑假过的十分充实,收获颇多,爸爸很欣慰,只是,我有些不懂,你随信寄给我的这是什么?某种麻瓜生化武器吗?闻起来好像是甜的,呃,你暑假在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吗?这合法吗?」
随信附上麻瓜拍得立照片一张:遍布整个盒子支离破碎遍地都是完全看不出来生前是个小蛋糕的……蛋糕的尸体。
阿不思:“……”
他拿着这张惨不忍睹的照片去找帮他送信的他哥哥的猫头鹰,是一只白为主,黑为铺,胸脯是灰色的雪鸮猫头鹰,小名,狗剩,大名,狗剩·波特。
“你这是送信途中带着我的蛋糕去坐了趟云霄飞车吗?”
狗剩为自己狡辩:猫头鹰本来就是送信的,只送信好吗,送东西还是建议你选择快递,易碎物品,记得保价,还有,我才没有坐过云霄飞车呢,云霄飞车是什么,有我这种猛禽飞的快吗。
“可是你知道马尔福家的猫头鹰,不止蛋糕,连金加隆,魔杖,书,都能平安送达吗,完好无缺的,还是很多书,很重的,能不能学学人家。”
狗剩:嘤。
悲伤欲绝的哭完后狗剩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凶我?
“……没有啊,你听错了。”
“咕咕咕!”
……于是后来他基本如非必要,不借用别人的猫头鹰了,主要是他哥哥的猫头鹰也拒绝再帮他送信了,实在必要时,选择的也是他妹妹的猫头鹰。他妹妹的猫头鹰呢,是一只深灰色的雕鸮,是他家长得最大的一只猫头鹰,作为体型最大,战斗力却最弱的存在,一直处在他家猫头鹰食物链的最底端,仙度瑞拉在时,是,仙度瑞拉不在时,也是。
这只猫头鹰,小名,狗蛋,大名,狗蛋·波特。
和年长的哥哥一样不知道是怎么想起来给一只威风凛凛的猫头鹰取了这么个名字的红发少女,她坐在她年幼的哥哥的床上环视一周,最后落在了身边的书桌上。
零零总总飘了一天花板的书信中,深褐色的册子被随手放在桌面,压在墨水瓶上,有几点生锈的金色,在坚硬的外壳上,描绘成了精致的花纹。
相册吗。
在放下可乐伸手碰到它之前,她首先看向了收拾行李的少年。
“可以看看吗?”
“随你。”
少年瞥了眼她手里的相册,一边说一边回头继续打包。
啊,那个也要记得放回去呢。
后来他没费什么功夫就在不知为何,少了不少的储藏箱,却也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些新的储藏箱的地下室里,找到的署名鲁伯·海格赠予哈利·詹姆斯·波特的相册,由红发少女白嫩的指尖翻开。
硬壳下,第一页,是年轻的夫妻捧起他们的孩子露出的幸福的笑颜,看着丈夫鼻梁上十分熟悉的圆框眼镜,和妻子温柔弯起的绿眼睛,她眨眨眼,翻过。
第二页上,是十一岁的孩子们,她辨认了一下,认出左右两侧的褐发少女和红发少年,是舅舅和舅妈,那会儿的舅舅没有胡子,天真无邪,那会儿的舅妈也不像现在这样,外热内冷,发自内心的,笑得很灿烂呢,她回头看看身后坐在地上叠衣服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的黑发少年,又看看手里相册上,他们中间同样开怀大笑的,照片里的黑发少年,点头。
确实很像。
只限长相。
人,也是完全不同的人。
然后,她翻开第三页。
第三页,纸板中间,挖空了一块,留下了大小合适的空位,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放。
空着呢。她想。
立起硬纸板,抖抖,除了沉淀多年的灰尘,什么都没有,后面,也没有第四页了,少女最后看了一眼扉页上留下的名字,合上了相册。
他的一生,好像也就这样,被合起在这本薄薄的相册里了。
阿不思·波特在对着少了不少箱子又多了很多箱子的地下室,才意识到,那可能并非是遗忘在不为人知的地下室里尘封多年,许久不碰的,记载着关于过去的记忆的信件,是他,准备带走的,陪伴他一起离开这里的东西。
珍视而珍贵的东西。
所以他会带着一起走。
也将在他所在的地方继续尘封下去。
可能,是永远吧。
还好他敢在对方搬走箱子之前把信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位。
重施保护魔咒,铺好樟脑丸,还借了好友家常用的薰衣草香,熏了熏,以免跟着自己奔波了这么久,味道会淡。
备注:在都看完并且做好了万字笔记之后。
所以,相册,也得赶紧……
“哥。”
打断了少年的思忖的,是少女的呼唤声。
他卷领带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黑发少年从行李箱后抬头。
他看到坐在他床沿的红发少女膝盖上落着坚硬的相册,扶着身下柔软的床垫,弯起了那双澄澈的,天蓝色的眼眸。
“你……永远,是我的哥哥吗。”
她说。
“无论身在何处。”
“心在哪里。”
“将来,会走上怎样的路。”
将银绿条纹相间交错的领带见缝插针塞进了行李箱里,少年起身,跨过了一室书本,他坐到了少女旁边。
“是的。”
他说。
“我,詹姆斯,我们永远是你的哥哥。”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颔首时,认真的侧影,踌躇不决的少女,终于叹了口气,露出了勉强算是发自内心的,有些难过的笑容。
“太好了。”
少年点头。
然后,默默竖起智慧的食指。
“所以,将来有了男朋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有了男朋友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看着他充满警告意味的指尖,莉莉第一时间皱起了眉。
“……”
"……”
“呃……这个……你看,今天的天气真——”
“外面在下雨!不要转移话题!”
71.
暑假最后一天。
詹姆斯·波特揉着肚子走下楼梯。
在一个月又二十三天之后,一家之主,他们的母亲,终于发现了自家长子和闺女背着自己在联合起来剥削次子的蛋糕享用权的事情,她大发雷霆,克扣了两位犯罪者的口粮权,自此开始除了不计前嫌的善良的弟弟请的蛋糕就再也没吃到过一口零食于是一直非常饿的红发少年路过玄关门口已经整齐堆好的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时,停下,从左数到右,从右数到左,满意的点头。
嗯,就剩我的了。
想想自己房间里一点没收拾的行李,他同样一点不慌的脚下一拐,吃饭去了。
落座之后,他看看身边的母亲,又看看桌子对面的妹妹,少年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等下,我愚蠢……哦不是。”
悬崖勒马勒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心声,拍着活蹦乱跳的心脏,他改口道。
“我善良,懂事,乖巧,听话的,可爱的弟弟呢。”
。
毫无动摇的主位上的红发女性手中的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她另一边,红发少女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他说有点事,出门了。”
他的母亲说。
“不回来吃饭了,和我们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见。”
他的妹妹说。
哇哦。
了不得。
猛蛇出洞。
斯莱特林第一宅男竟然出门了。
有这种好事竟然不叫上我。
算了吧,他会叫上我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会儿让他帮我买点蛋糕吃,嘿嘿。
种种心声在瞬间闪过了少年的脑海。
然后,他就对着双手施了个清洁小魔咒,享用他美味的三明治了。
在今天之后开始的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张桌子上将会只有他们三个人。
“对了。”早饭进行当中,金妮·韦斯莱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动过玄关的钟表吗?”
“没有。”
“我也没有。”
两个孩子奇怪的对视一眼,闺女柔声问。
“怎么啦。”
“没事。”
红发红眼的女子摇摇头,又捧起了牛奶杯。
“好像坏了,我早上起来时,它慢了一个小时,阿不思帮我调回来了。”
“哦……”
“不过……”
话至此处,她意有所指的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他出门时,我和他说谢谢,谢谢他帮我调了表,他也很奇怪呢。”抬起一根扣着杯子的指尖指了下两个奇怪的孩子,金妮弯起了眼角,笑盈盈道,“他说,调表?什么?他……没有碰过钟表啊。”
“……”
“……”
“不打自招。”红发少年举着叉子说,“就是他调慢的表吧。为啥? 想让我们今天迟到?赶不上去霍格沃茨的火车?”
“那倒不至于。”红发少女皱眉说,“可能只是想晚上能晚点回家吧。”
鉴于曾经有过稍微晚了一点回家,就被认为是离家出走未遂的出色的经历。
她反驳了哥哥,又朝向了母亲。
“是今天早上才变慢的吗?钟表。”
“不一定,我是今天早上注意到的。”
“是吧。”
“这就是恋爱中的少年人吗,成天想着夜不归宿,夜不归宿,以及,夜不归宿……”
“可能,这就是恋爱中的少年人吧。”
今天的紫阳花路423号,三个单身的格兰芬多之间,也充满了迫害唯一的脱团的斯莱特林的欢声笑语呢。
72.
暑假最后一天。
就像每一个拖到假期最后一天才动手收拾行李的住宿生一样,斯科皮·马尔福正在为今日的返校做准备。
充满诅咒的怀表,带上。死了很多人的麻瓜漫画,带上。光轮3001,带上。《那段光明和黑暗共存的岁月——记第二次巫师大战背后的故事》,才翻了一页,真的看不下去……但还是,带上。通往对角巷的门钥匙,啊,这个可以不用带。
于是他行李箱铺开在自家大厅里,开心的跳上楼,跳回房间,戴好手套拿上怀表下来放进最底层,然后原路返回,抱着漫画书下来一本一本放进箱子里,没忍住看了一小会儿,这时想起来看了两眼就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里的不是很正经的历史小说,又开始找,找的过程中路过三次光轮3001,被光轮3001绊倒三次,都想不起来顺手拿上,直到找到书,踏踏实实放好了,才在第四次被光轮3001绊倒时把飞天扫帚拿了起来捅进了行李箱。
德拉科·马尔福:“……”
看着少年从即将塞进箱子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了胸针,蹦蹦跳跳的第N次跑上楼,结束了又一次缜密的炼金术研究的马尔福家当代家主终于意识到了自家孩子可能有点傻这个问题。
斯科皮并没有同样敏锐的意识到他努力维护许久的人设已经岌岌可危面临崩塌,他在距离一楼还有两节楼梯时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还没有跑过长廊,就被叫住了。
“斯科皮。”
坐在贵妃榻上的金发男人挥挥手杖。
“过来一下。”
“父亲。”
有着和他一样一头浅淡金发不过比他的要短太多刚过脖颈头顶的还有点翘的少年扶着门迈进了厅里。
作为有礼貌的贵族,这个时候要说的话是。
“早上好。”
可是快十点了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等等。
对着脚边一地行李苦恼的眨眼的金发少年,突然一个回头惊愕的看向了身后。
“咦?!”
沙发上,他的父亲向他投以欲言又止的微笑。
“父亲!你怎么在这里?炼金术研究又结束了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又要说又呢!
他一边想一边迅速丢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用最快移动速度挪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临听教诲。
“嗯,我对于你的。”德拉科短暂的斟酌了一下,勉强选择了比较温和的用词,“生活习惯,没有要求。”
那就是很有要求的意思。
斯科皮低头看看满地乱窜的校袍,眨眼。
这有什么问题吗?
“叫你是有别的事情。”
转着手杖,等候多时的巫师轻描淡写的敲敲他昂贵的茶几,然后问。
“你最近,有进过我的房间吗?”
那一刻。
斯科皮的心跳瞬间狂飙到每分钟三百迈,心情是被游走球追着殴打的刺激飞一样的嗨。
但是他是那么容易露陷的人吗?
他不是。
这个时候乱了那可不就不打自招了吗!不能乱!稳住!沉着冷静不要慌!
于是他胸腔里藏着一颗快炸了的心脏十分冷静的摇头。
“没有啊。”
然而在来自父亲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是这样的。”
在少年忍不住泪流满面之前,他的好父亲善良的移开了视线。
在他松开手杖时,旁边的家养小精灵夹缝插针恰到好处的给他递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在我房间的炼金术工作室。”
端起了热气腾腾的茶杯,他莞尔道。
“第十三个魔法阵里,有一些……”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下,牵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的私人物品。”
不打自招的福尔摩蝎:“什什什什什什么私人物品?丢丢丢丢丢丢了吗?”
不应该啊。
我早就放回去了啊!
一个月前就放回去了啊!
当时看完了就放回去了啊!
当然,是在一觉睡醒之后和好友发表了一些诸如‘这就结束了吗’、‘然后呢’、‘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言论之后。
“是信。”
金发男人轻飘飘的说道。
“丢,倒是没有。”
在他意外坦荡而坦然的态度下,目光缺逐渐放空了的少年身边,他抿了一口香浓的红茶,等到完完全全品味完了,才继续开口。
“但是,我这次研究中查看它们时,发现,它们的拜放位置比我上次放下时,向魔法阵的阵眼偏差了0.6厘米。”
“……”
那一刻。
非洲大草原上滚滚奔腾的羊驼似乎跑进了斯科皮的心中。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吐槽起。
6毫米?6毫米?6毫米?
你听听,你听听,你听听。
这是巫师说的话吗?
所以你果然会看吧!!!!!时不时的翻出来看一下什么的!!有空就翻出来看一下什么的!回味一下逝去的青春(?)!!!
我哭了,你呢!
金发少年默默捂住眼,他在屈打成招和不打自招之间犹豫了一瞬间,就果断选择了后者。
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成功逃生,那当然是,首先,占得主动权。
“爸!”
德拉科手一抖。
在伴随着一声字正腔圆感情深厚的惊叹一个扑地跪滑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的少年的手里,他差点把滚烫的茶劈头盖脸泼他一头。
“对不起!!!”
“你做什么?”德拉科稳稳的端高了茶杯用一种‘跪着吧,跪着挺好的’的口吻惊讶的说,“快起来。”
斯科皮摇头,在没有人家养小精灵也看不到的地方他隐蔽的一掐膝盖上的肉,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我不是故意的!”
企图抽腿,未果,于是本家家主默默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哭诉。
“我那天,成功熬制出了生死水!就是照着你写给我的注意事项做出来的!想拿去给你看,结果你不在!”
“我,我,我就以为你可能在你的工作室里,就进去了……对不起!”
“里面好多魔法阵好多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那是我唯一一个能进去的魔法阵,我一时间,鬼迷心窍……”
“就拿起来看了吗。”德拉科淡定的问,用的陈述句。
“就看了两行字发现不是什么玄妙的魔法资料是无聊的信我就放下了!”
“真的吗。”还是陈述句。
“千真万确!”
拉起他爹身后垂下的袍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斯科皮一手抱大腿,一手抱沙发腿,哽咽道。
“我我我我我我错了!是是是是是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也不是。”
他优雅高贵的父亲,高贵优雅的颔首。
“就像你说的。”
银白色的权杖,在银白色的茶几上一横而过,落地窗外时近正午的阳光,穿透玻璃,洒落在上,熠熠生辉。
之后。
金色长发的男人拎起茶杯,似笑非笑的说。
“不过是,很无聊的信。”
斯莱特林讲的话,要反着理解。
斯科皮扭头。
啊。
果然。
天大的秘密。
我的出生真的是个错误吧。
指尖在骨瓷杯沿上云淡风轻,一抚而过,他将喝完的红茶杯,放在家养小精灵已经高高端起的托盘山,风轻云淡的叹了口气。
“看了就看了吧。”
然后他拍拍抱着自己大腿不放手的少年头顶的呆毛,笑抚蛇头。
“去吧。”
“……”
“再不收拾,就赶不上火车了。”
在世界观崩塌重组又崩塌的少年带着脱离身体的灵魂几乎是用飘的一步三晃飞出了大厅,他转头,拿起香气满溢的茶杯时,随口问向家养小精灵。
“他这个假期,有熬过魔药吗。”
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可可,在主人和小主人之间,短暂的纠结了一下, 就毫不留情的放弃了小的。
“没有呢。”
她对主人忠心耿耿的摇头,摇完了想了想,卖队友所幸干脆利落的卖个彻底,又补了一刀。
“一次都没有。”
“……”
时光如梭,岁月如箭。
孩子长大了,有小心思了,可能要进入传说中的青春叛逆期了,这可怎么办。
不等也不着急的,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的德拉科·马尔福,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
能怎么办。
又不能打。
算了吧。
……真的吗?
为你的未来感到担心啊,斯科皮。
73.
暑假最后一天。
踩着阵雨过后潮湿的斑马线,黑发少年跳上了人行道。
拿着的地图上标注的红点近在眼前,他还抽空看了眼路边别人家的院落里,静悄悄的开满的花。
多年前,他的父亲在深夜骑着飞天扫帚飞过大半个伦敦来到的地方,多年后,他是坐公交车来的。
实在是享受不了飞天扫帚。
别问了。
挨家挨户走过了麻瓜的宅邸,他最后停止在这片广场的中心街道,看着左边牌子上的数字十一,右边牌子上的数字十三,少年将身后帽子里跃跃欲试往外爬的猫,按回去,他上前,拔出魔杖,点上了墙壁。
门铃,出现在了他的魔杖前端。
……然后他在门外翻来覆去敲了半小时门,才把夜班过后刚刚回来才睡下的哈利·波特敲起来,出来给他开了门。
“我这里只有咖啡……”
已经是个优秀的傲罗的哈利·波特拿着两杯白开水拐过了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祖宅狭窄的长廊时,房间里,深绿色的墙壁之间,黑发绿眼的少年,正抬着头,凝视这张挂毯上,纂绣的文字。
多年前,他的父亲也在这里,像是这样,注视着,这张布莱克家的族谱上,闪烁不灭的,某个名字。
某个熟悉的名字。
后来长居于此的他也毫不意外且顺理成章的将挂有这张族谱的这个房间,作为了自己的起居室,是他在这间房子里,除了睡觉,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剧烈的抗议过存放自家宝贵的族谱的房间被外人占为己有还放上了餐桌餐椅沙发这种令人不可接受的事情,但是,抗议无效,她只是一副画像。
所以如今他就像当年站在这扇门,门口,看着里面注视着挂毯上两条连起在纳西莎·马尔福和卢修斯·马尔福之间的线然后指向了德拉科·马尔福的他的,他的教父一样,看着他现在正对这张族谱投以认真的凝望的小儿子。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可能将来有一天带进坟墓里都忘不了的名字和黯淡下去的阿斯托利亚·马尔福,由一根金线串联起来。
连起他们的那根让他看着就后槽牙痒痒的线,向下延伸出了另一个名字。
斯科皮·马尔福。
也是阿不思·波特,移不开眼的名字。
“……小孩子不能喝咖啡。”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率先错开了注视,将水杯,放在了小圆桌上。
“请吧。”
在他坐在桌子后的沙发上时,黑发少年也在这张挂毯上顺利的捕捉到了曾经在马尔福庄园圆顶方桌天窗下的灵堂里见过的那些名字之后,收回了视线,他一边离开墙边走到了桌子前拉过了准备给客人用的椅子,一边说。
“我马上就十五岁了。”
“还是小孩子呢。”
“我谈恋爱了。”阿不思说。
“……”
穿着条纹睡衣的男人移开了差点磕碎牙齿的玻璃杯,将其放回了桌上,一声轻响,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怎么想起来这里?”
“我不能来吗。”
某种奇妙的波动,划过少年那双和他一样绿莹莹的眼眸,他反问道。
“毕竟我下个长假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头顶的天线十分斗志昂扬的竖的老高,他非常斯莱特林的微微一笑。
“我不能来看看我即将要度过一整个假期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当然。”
哈利环视一周,眨了眨眼,有些讶然道。
“你随便看。”
“……”
啊,是熟悉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手感。
阿不思默默扭过了头。
“关于这个……”
他的父亲却扶扶镜框,弯起了眼。
“我很开心。”
双手在膝盖骨上交叉,他看着眼前不知不觉已经长得这么大还有短短两年就年满十七算是成年巫师的少年,笑。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说真的,非常意外,也非常开心。”
“你不要再说了。”
少年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抬手打断了他。
“越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更对不起我妈。”
“为什么?”
黑发男人更加不解的眨眼。
“对不起她的人,应该只有我。”
在漫长的沉思之后,少年抬头,他拿过水杯喝了口温热的白开水,等到没有味道的液体,完全滑过了喉咙,才迟疑的开口。
“因为。”
他说。
“我竟然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圣女贞德一样的鲜血,流淌在他的父亲的身体里。
也流淌在他的身体里。
终有一天,会将他的生命,燃烧殆尽的吧。
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是很疑惑的男人开口问询之前,少年放下了玻璃杯。
“不过,我来,确实有点别的原因。”
果然。
“下个学期去霍格莫德村的同意书,还没有人给我签名。”
“我来。”
“还有份作业需要家长检查后写评语。”
“我来。”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
在魔杖一挥变了支羽毛笔带着满身小花朵开始开心的签字的父亲对面,少年悄无声息坐正了身板,挺胸,昂首,目视前方,然后,均匀呼吸。
“什么事?”哈利边在孩子递过来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边问。
“暑假开始时,我在地下室的储物箱里找到一些信。”
阿不思说。
“是被精心封存,收藏起来的信。信没有收件人,也没有署名,但是,从字迹和内容来看,全部来自同一个寄件人。”
“也只有来自这一个寄件人的信。”
挂毯上银河星空一样闪烁的族谱名字下,少年低头。
“我未经允许擅自翻阅了别人的信,我必须要道歉。”
“对不起。”
“我不仅自己看了,还拿给了朋友一起看,我也要道歉。”
“对不起。”
“我错了。”
然后,他昂首,挺胸,大大方方的说。
“我把信拿给了斯科皮看。”
被他所提到的友人的名字在他右肩后的墙壁上熠熠生辉。
“然后,斯科皮在他家,马尔福庄园,也找到了一些信。”
少年露出了十分动人的笑容,感叹道。
“世界真小啊。”
“他找到的信,正好可以和我找到的信对上。”
“我们两个找到的信,可以完美的重叠在一起。”
和浮现在脸上的灿烂的微笑不同的,是亮起在他眼底的精光,他最后,轻描淡写的总结道。
“是两个人的通信。”
掌心抵住了另一边的臂弯处,环过了身前,抱住手臂,少年点头。
“我们一起整理出了完整的时间线。“
“从1992年的9月11日开始,到1999年的某个月的6日,两个通信者,用将近十年的三百四十封信,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故事。”
“从在图书馆借到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发现了当做书签不慎遗落的某人的信,到后来临近某场审判时,甚至在考虑如何给对方做伪证,其中,跨越了时间,成长,爱恨,生离,死别,战争。”
盘起在华贵而陈旧的地毯上的猫咪,闻声,抬起了头,辨别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她就蜷缩起来,继续睡觉了。
而少年说。
“从一开始的唇枪舌战,阵锋相对,到后来飞了一个月才送到的,沾满鲜血的警告。”
双手抱臂,他笑道。
”我们两个一致认为两位通信者的交流,显然已经超过了友情这个范畴。“
窗外。
雨过天晴。
然而无法穿透这间哪里都很狭窄的宅邸同样狭窄的窗扇洒落进这间屋子里的阳光,也当然,照亮不了这片尘封已久的黑暗。
“在这漫长的通信的最后,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下个月6号有空吗?’,而另一个的回复是‘有的。’”
在明明正直日光最好的白昼,却宛如身处在永恒的极夜一样的光线中,少年如是复述。
“然后,一切就戛然而止了。”
他说。
“这是,最后一封信。”
手指放开了衣摆触上了已经放凉了的玻璃杯,端起喝水润喉的同时,少年抬眼,看向了桌子对面,沉默不语的男人。
打量着他的神情,他安静片刻,然后,露出一抹笑容。
“我想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他的嗓声里带着属于少年人也只属于少年人的清亮,和明净,就像他饮下的白开水一样,即使混杂着不怎么正大光明的好奇,也不见丝毫浑浊。
坦荡的。
闯进了哈利·波特的耳际。
“不是。”
在漫长的沉默后,他放下了僵持在空中很久的羽毛笔,摇了下头。
“那不是我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黑发少年眨眼。
身处在这片也已经身处了很久的黑暗中,他的视线绕过了悬挂于身边墙壁上的族谱,然后,落在了对面的少年身上。
他说。
“我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一张请柬。“
坐于沙发,扶住膝盖,黑发绿眼的男人若无其事的牵起了唇角,悬挂于鼻梁上很多年的黑色圆框眼镜下,那对翡翠绿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就像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晚夜,出现在群星中的一轮新月。
使他,笑了起来。
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三年,然而有的东西,仍然历历在目,倒背如流。
没齿难忘。
“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和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小姐邀请您在1999年7月6日,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地点位于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英格兰,威尔特郡,马尔福庄园。”
他一字不差,咬牙切齿的重复道。
“静候光临。”
“……”
门外,帐幕下,画框里疯癫的老夫人伸手撩起头上垂下的黑纱,叹了口气。
她弯腰想让家里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拉上她画框前的布幕,她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时,她才想起来,克利切在十年前就不在了。
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最后的家养小精灵,在十年前,就开始了他永恒的长眠,在地底深处,带着他小主人留给他的心爱的挂坠盒一起,共度死亡之旅,一去不返。
门里,少年面露震惊,在巨大的震撼中,他回头,看了眼身边墙壁,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回来,轻声问。
“……你去了吗。”
“没有。”
浑身僵硬的少年呆呆的说。
“你总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我要是做了点什么,还会有你和斯科皮吗?”
哈利·波特无奈道。
他将签好了字写好了评语的少年的暑假作业一张一张重新叠起,飞舞的羊皮纸间,他点了下头。
“当然,还是做了的。”
某种类似于期待的情绪瞬间闪过了对面的少年和他相似的绿眼睛。
“做了什么?”
“我和你妈妈求了婚。”
他说。
“回寄了我和她的结婚邀请函,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
在这个赋有悠久历史的宅邸,赋有悠久历史的族谱,赋有悠久历史的房间,名为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的少年抬头,望向了头顶古老的天花板上,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天空。
斯科皮心中滚滚奔腾的羊驼,也在他身后跑过。
仰望片刻,他低下了头。
调整好了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他保持冷静的说。
“有句话,我一直以来都很想和你说,但我始终觉得这样的话说给自己的父亲,实在是不太礼貌,不,应该说是,非常不礼貌。可是今天,我觉得,这句话,我必须说给你听。”
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气,重重的吐了出来,然后,看着对面他淡定自若的父亲,面无表情道。
“你有病吧。”
黑发绿眼的男人叠着羊皮纸哼着小曲假装四处看风景。
“总不能甘拜下风吧。”
他说的很轻松,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才没有刻骨铭心的痛过呢。
“在和他这么多年的争吵中,我从来没有低过头的。”
于是他们横跨数十年的通信生涯,就这么措不及防的画上了终结。
他们这不知不觉已经如此漫长,如此悠久的通信生涯中的最后一封信,就是,互寄了自己的婚礼请柬。
在对方的心上狠狠的、深深的,插上了一刀。
留下了永不磨灭的伤痕。
两个人都是。
然后,自此开始,分道扬镳。
心知肚明的,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现在。
在不忍直视的扶住了额头的黑发少年对面,陷在古旧但还是很柔软的沙发里,黑发男人在这片诡异的凝重的气氛和指缝下刀子一样向他戳来的控诉的眼神中,终于皱起了眉。
“难道不是他更有问题吗?”
环抱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脏,他无奈的问。
“不是他亲手把本来可以长成苍天大树的萌芽,扼死在了摇篮中的吗?”
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映出了他有点艰难的脸色。
“出于一些。”
他说。
“斯莱特林的考量。”
战争落败,孤立无援的马尔福家族,需要盟友的协助。
他也需要延续作为英国数一数二的纯血派巫师贵族的马尔福家族的血脉。
“那么。”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会玩还是你们会玩,捂脸沉痛片刻,少年心情复杂的问。
“他的婚礼,你去了吗?”
“没有。”
“那你的婚礼,他来了吗?”
“……”
黑发绿眼的男人,笑而不语。
少年受不了的错开了视线。
“显然也没有。”
再次扶住了又晕又疼的脑门,少年摇头。
“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他来了,你就不会有婚礼了。”
“他是不会来的。”哈利不置可否,笑道。
就像他一样。
为什么可以和平分手,因为没爱过啊。
爱过,就不可能温和的结束。
“你就是被捅了一刀气不过所以磨了刀捅回去了罢了,你成功了。”对于这种行为,阿不思评价道,“你已经被捅过了不想再挨第二刀,所以你也不可能去。”
在同样非常漫长的沉默之后,男人垂下了眼。
穿过两层玻璃的白开水,落进他一片深绿色的眸底。
“他结婚,是出于对当时岌岌可危的家族地位的政治需求;我结婚,是因为我幻想拥有像我父母那样的一个家庭。”
漫漫回忆,也扑面而来。
划过他的脑海。
“而事实证明,我父母的生活方式并不适合我。”
他叹气。
“但是,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阿不思·波特的记忆中,他的父亲哈利·波特是那种,永远在笑的人。
他对任何人都公正以待。
无论是孩子还是同事,好友还是陌生人。
都可以十分善解人意的笑起来。
在横跨数年的政治生涯中,他笑的太久了,以至于在眼角上都留下了只有带着笑脸太久才会留下的,将会陪伴他一生的痕迹。
然而现在说着这样的话的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马尔福家族因此获得了格林格拉斯家族的支持,从站队失败的泥泞中,全身而退。”
那种持之以恒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眼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荡然无存。
再也无迹可寻。
“他的孩子,不仅拥有马尔福家族的姓氏,还将享用格林格拉斯家族二分之一的财富。“
他云淡风轻的指了下身侧墙壁上的族谱,又风轻云淡的放下了手。
“在我死后,这栋房子大概率也是由他来继承。”
从第一句话起其实就听不下去,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难以置信的听完了全部的少年,在他冷冰冰的注视下,露出了非常不解的表情。
“这些真的很重要吗。”
黑发绿眼的男人耸了耸肩。
“我觉得都不重要。”他说,“他觉得都很重要。”
看着他可以说是毫无感情的双眼,少年在端详片刻后,呵了一声,他抽回了自己罗列整齐的作业,雪白色的羊皮纸,拖行过了冰凉的桌面。
“算了,你不懂,我有机会自己问他。”
遥远的马尔福庄园,一大一小两个马尔福,一起打了个冷颤。
身处此地的布莱克祖宅,曾经是大名鼎鼎的巫师界的英雄,后来也在巫师界家喻户晓的英雄,哈利·波特,靠在他破破烂烂的沙发椅背上,在难言的艰难中,叹了口气。
“都已经过去了。”
在无声的安静之后,他露出了微笑。
穿不透狭小窗口的阳光,也照不到他的脸上。
“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他也不过是路过这间房间,这间房间里的这张挂毯,这间房间里的这间挂毯上的某个名字时,会不由自主的停下,驻足,抬头,无法控制的,多看一眼。
就像十五岁时一样。
只有一眼。
他记得那是十五年前的初春,寒冬冷冽还未沉睡,他回来取东西,其实他可能从未将匆促结婚组成的家庭,当做过家吧,他来到格里莫广场12号,用的词语是,‘回来’。
他触碰过不知道哪位布莱克家族的先祖留下的书本时,看到了光。
来自一楼的那间房间里,闪耀的光。
每个古老的魔法世家,都拥有他们独特的族谱,树,灵堂,挂毯,出现在他们独特的族谱上的名字,不是由他们写上去的,是族谱自己,为自己写的。
所以他们擦不掉出现在族谱上面的名字,只能用火烧。
他穿过光芒走到那张挂毯面前,看到染着金色一笔一划书写在德拉科·马尔福和阿斯托利亚·马尔福之间的名字。
斯科皮·马尔福。
于是,他知道,有人,在那个晚上,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取了名。
与此同时这个由他所写下的名字,也出现在他的族谱上。
他看了很久,想抬手触碰一下这个流淌着他的鲜血的,他的孩子的名字,却最终,还是没有。
他没有什么资格。
他的长子,比他的孩子,还早出生一年呢。
他只是,多看了一眼。
地毯上。
狸花猫翻了个身,将头埋在前爪之间,盘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
盯着他带着某种类似于释然的感情的笑容,少年在许久的观察之后,突然说。
“可你不是把他刊登在报纸上的报纸剪下来了吗。”
“……”
“还收起来了呢。”
”……阿不思。”慢慢伸起了微弱的颤抖的手,顶着冒了个红色十字架的脑袋,战争英雄笑着说,“你小的时候,爸爸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他的眼刀锋利的飞去了对面。
“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阿不思迅速低头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
想到那张夹在书中的剪报,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又默默抬头。
“但是……”
他未出口的话,被对方打断。
“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坐在沙发上双手重新交叉于膝盖上的黑发绿眼的男人,颔首,平静的说道。
“我们早就忘记了。”
他的话,说给对方,也说给自己。
“都忘记了。”
应该忘记。
必须忘记。
“是啊。”
在原木桌面上颠了颠几张羊皮纸,然后塞回了怎么看都塞不下但是就是塞了进去的长袍口袋里,黑发绿眼的少年不留痕迹的拍拍手心,一边点头,一边说。
“二十多年之后,他孩子的母亲去世已经有,我想想,三四年了吧,三四年过去了到现在,一直还是单身;而你在经历了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所以理所当然失败了的婚姻之后,也重新恢复了自由。”
“总觉得你在暗示些什么。”哈利·波特默默偏头,在无奈的叹气之后,他挣扎着抬起了企图阻拦的手,“别多想,阿不思。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我什么都没想,是你想多了吧。”
少年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就把他堵了回去。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他扣着玻璃水杯,摇晃着里面不染杂色的透明的液体,也收起了复杂的心绪,重新露出笑容。
“只是,我觉得,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权力,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力,无论性别,无论年龄,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是你还是我,是我妈,还是我爸。”
“你能这么想,爸爸真的很欣慰,但是,等一下。”
“我支持你追求你的幸福。”
“等一下。”
“斯科皮那边,我可以帮你关照一下。”
“等一下。”
“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好像哪里不对,眨眨眼,少年摇摇头,改口,“不对,是恋人。”
“等……”
在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的父亲面前,他单眼一闭,wink了一下。
“不用谢,加油哦。”
“都说了等等啊!!!“
74.
“我向来不太想干涉到别人的家事中,但是,你头上的绷带太过显眼让我实在无法忽略。”
飞驰的火车明净的车窗玻璃上,映出了一闪而过的风景,也映出了金发少年担忧的脸庞。
躺在桌子上的狸花猫撕开了小鱼干。
他捧住双手,小心的问。
“你父亲,终于对你动手了吗?”
“没有,不是。”他对面,光洁的额头上缠着一圈儿雪白的纱布的黑发少年,有些惊讶的从书中抬起了头,然后,果断摇摆,“是他恼羞成怒砸过来的水杯,我没躲过,他不是故意的。我魁地奇打的有多烂,闪避有多慢,你知道的。”
“……他为啥对你丢水杯。”
“因为我说中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不齿的秘密。”
“?”
“说起来,你看昨天的报纸了吗。”
“我从来不看报纸,你也知道的。”
“听说魔法部在苏格兰某麻瓜村庄缴获了时间转换器。”
“不是说英国的时间转换器都在当年的第二次巫师大战中全数损坏无一幸免吗。”
“所以,那可能是英国巫师界现存的唯一一个时间转换器了。”
“……”
“感兴趣吗?”
“才没有呢。”
“跳车吗。”
“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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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
不要怕,还有番外的。
因为我觉得‘信’这个题目,到此为止已经很完整了,算是圆满的结束了,10也是个好数字,我很喜欢,所以剩下的一部分剧情就放到番外里啦,包括哈德打架(?),可能不会走倒霉孩子的路线,但是我一直对穿越时空和平行空间很感兴趣→ →只能说,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这篇文我也会再写一段时间的。
因为个人身体原因,后面的更新会十分不稳定,或许诸君听说过周更,月更,缘更吗?
作者有话说怎么越写越长了呢哈哈哈哈哈。
总之,就这样,谢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欣赏了我又一个渺小的梦境,这梦我还没做完,我会继续的,嘻嘻。
【全员向】圆月前章
*狼人杀世界观
*纬钧/南北/九明
*第一人称视角
00
“啪——”
一抹刺眼的光撕开了黑暗。
我被强烈的光源晃到眼睛,躲闪不及,再闭上时,眼前已开始流动青紫色的光晕。
“嘶啦——”
对面的椅子拉开了——铁制品在水泥地上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让人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然后,吨得一声,一个结结实实的重物在椅子上坐下。
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对面坐了一个矮墩墩的警官。他的小胡子很有特点,高高的向上翘着,眼睛圆圆的,巧克力色看起来温暖又和善。可他只是短暂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什么事情正困扰着...
*狼人杀世界观
*纬钧/南北/九明
*第一人称视角
00
“啪——”
一抹刺眼的光撕开了黑暗。
我被强烈的光源晃到眼睛,躲闪不及,再闭上时,眼前已开始流动青紫色的光晕。
“嘶啦——”
对面的椅子拉开了——铁制品在水泥地上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让人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然后,吨得一声,一个结结实实的重物在椅子上坐下。
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对面坐了一个矮墩墩的警官。他的小胡子很有特点,高高的向上翘着,眼睛圆圆的,巧克力色看起来温暖又和善。可他只是短暂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什么事情正困扰着他,哗啦啦开始翻一本厚厚的东西,动作急切又粗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个本子用了很久,已经分辨不出来封面的颜色,书脊上有些深色污垢,不知道是墨水蹭上去的还是什么,里面夹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书皮被撑得鼓鼓囊囊快要爆炸。
半晌,他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粗短的手指夹起一叠照片,扔到我面前。
“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他眯着眼睛问我。
我拿起一张照片,里面熟悉的面孔让我立刻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我把照片轻轻放下,再拿起另一张……
“认识。”我摸遍了六张照片之后,才开口回答。声音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我不敢相信发声的是自己——那么沙哑,就像是年迈的老翁。我这才发觉我的喉咙有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就好像几天没有喝水了一样。
或许是我吞口水的动作幅度太大,那个警官似是看出了我的需求。他走出房间,再进来时拿着一个杯子。我来不及道谢,仰头便灌。清凉的液体流过我的喉咙,速度太快以至于我没有时间细细品尝。我擦了擦嘴,将杯子递回去,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点甜味。
我抬头看他。他挑了一下眉,向我解释道,“我加了点砂糖进去。你晕过去了好久,我估计你现在没什么力气。”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来吧,年轻人,如果你恢复了点力气,就让我们来谈谈那个可怕的夜晚。”警官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摊开手里的本子,“你的姑妈甄夫人的别墅在昨天晚上遭人入侵,她和管家先生死状惨烈,现场非常血腥。你是现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我注意到你一周前刚刚来到M镇,这是个巧合吗?”
“是的,先生。”我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什么破绽。我勇敢的直视回去,笃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动摇了,缓缓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翻出一支笔,勾划掉了某些部分。“好吧,我们的确认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能杀掉两个成年人,何况是这么,”他想了想,似乎想找个和惨烈、血腥差不多的词语,“这么凶残……的案子。”
他向前探来,指了指六张照片,“你说你认识他们。告诉我,他们都叫什么?”
“这个是周峻纬,然后蒲熠星,郭文韬,唐九洲,那个是齐思钧,还有邵明明。”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咬了下嘴唇,“他们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噢,现在还不确定。”警官仰躺回椅背,“有人写了举报信给我们,据说案发当晚他们其中的某几位出门了。我们调查了一下周边的居民,发现他们六个人都出过门,且让人印象深刻。如果说这也算个巧合,那我可不会相信的。”他开始用手指转动笔杆,虽然动作很灵活,却不知怎得有些可笑,“现在没有证据,我们并不清楚他们在这个夜里做了些什么,何时回来,所以——”
“——小伙子,告诉我,你在晕过去之前,有在别墅里见过他们吗?”
我松开了死死咬住嘴唇的门牙,不自觉地又舔了一下伤口。这次,砂糖停留在舌尖的甜丝丝的味道里混进去了一些金属感。
我想起了血。
在警官期待的注视下,我开了口。
01
我是被我父母丢到M镇的。
他们在乡下经营花圃,虽然总有络绎不绝的订单从各个镇子发来,可我们家仍算不上富裕,只是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没有空闲。父母没精力管我,我被放养惯了,一个人呆得也挺好,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过得跟我们家实在天差地别。她年轻时嫁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前几年丈夫去世就一个人带着堂姐在M镇生活,惬意自在。M镇花店的采购人在和我母亲闲聊时,意外得知了我姑妈就是M镇的甄太太,惊讶之余,他建议让我投奔姑妈去M镇见见世面,认识认识新朋友。正巧,堂姐有段时间没来家里拜访,父母商量了一晚,第二天,我便坐着一辆马车,走出了十二年来从未走出的偏僻山谷。
一路上我兴奋坏了。
平日里我总是趴在家附近的小山坡上,盼着能够看到镇子里的人坐着马车从很远很远的路尽头走来。他们会在我眼前短暂的掠过,再慢悠悠的走向另一个尽头。
我好想知道马车坐起来是什么样的,坐那么久会不会硌屁股。我去问父母,他们一边弯腰仔细施肥一边敷衍的告诉我,就像是洗碗的海绵一样。
如今,我终于坐上了一次。马车的坐垫好软,但并不像洗碗布。手指一戳就会凹进去一个坑,没过多久就会像母亲做的纸杯蛋糕一样膨胀着鼓回来。我认真的记住了这种感觉,想着回去后再纠正他们。
马蹄声滴滴答答,随着节拍,我轻轻用新靴子踩着车底踢踢踏踏。这双小羊皮靴子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可是父亲不让我穿它,说我整天只会在泥地里乱玩,还是不要浪费好鞋子了。这是我第一次出门,还穿着我心爱的羊皮小靴子,我开心的在马车上摇头晃脑,连迎面的风沙都无法让咧开的嘴合上。
路途好远。
马车从清晨的明亮一路踏进了黄昏,低矮的建筑才从零星几点连成延绵一片。马蹄终于踩上石板路的时候,刚出发时的兴奋都快要消耗殆尽了。我歪躺在椅背上,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和归巢的飞鸟。
夜幕将至,街上的人并不多,赶着回家的男人们步履匆匆,想必妻子们早在家中烧好了饭菜,袅袅烟雾在空中朦胧起伏,只有未归家的孩子还在街上乱窜,引得马车夫们躲闪叫骂。
马车绕了好几个圈,最后才在一栋白色的双层小洋楼前停下。我心中的些许乏味立刻被激动冲散了,三步化为两步跳下车来,奔向门口。
白色的大理石高高的撑起这座建筑,狭长的窗子深深的镶嵌其中,铁制的大门上雕刻着繁杂的玫瑰花纹,院落里的灌木修剪得得体好看。这比我家的小木屋好上太多,我无法想象姑妈和堂姐两个人是怎样居住在这里的,甚至还有花园和秋千,比童话故事里还要富丽堂皇。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站在这儿等了你好久。”大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玫瑰色套装的女人,她的身材有些富态,但这点缺陷往往会被她手指,手腕,脖颈处金光闪闪的挂饰掩盖掉。
我小跑着想要扑进她怀里,就像表姐每次对我母亲做的那样。可我还没跑到她跟前,就看她微微往后撤了一步。于是我识趣的刹住了车,有些尴尬的走完最后几米。
“姑妈。”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句。
她矜贵的点点头。
其实我们的交集并不多,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从未离开过那个山谷,姑姑也鲜少拜访她哥哥一家。反倒是堂姐宠我,总是往我家跑,给我带各式各样的糖果和新鲜玩意,教我读书认字还有画画。
她转身往家里走去,我默默跟在她身后。屋子里面也很大,举架很高,欧式的横梁支柱随处可见,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所有家具蒙上一层清冷的蓝色光晕。
“把灯点上。”姑妈偏头朝着谁说道。
我这才看到前厅尽头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他安静的穿着一身黑色,完美融入了无尽的夜色。那人鞠了一躬,慢慢走到月光所及之处。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了皱巴巴的纹路,一双眼睛没有焦点,视线滑过我时,我莫名打了个寒颤,就好像那目光已冻成了实体,挨着我的脸蹭过去一样。
他慢吞吞的走到一边,划着一根火柴,点起油灯,再走回原地。他始终一声不吭。我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我。反正他一直用一种很冷漠的神色盯着我,让人感觉极其窘迫,很不愉快。
“这是我的管家,你也这么叫他就好。有什么需要就找他。”姑妈在沙发上坐下,把缀着珠子绣着金丝的手套脱了下来,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浅浅抿一口。
我局促的站在原地,揪着衣服下摆,犹豫了好久才问道,“姐姐不在家吗?”
“噢,”姑妈轻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回茶盘里,“忘了跟你说,你姐姐和朋友去外面游学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啊……”我没料想到这个结果,脑子里跟浆糊一样,“她去了多久……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有几天了吧,小孩子贪玩,没意思了就回来了。”她站起来走向我,“坐了这么久的车不饿吗?”她的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不由得抗拒揽着我往餐厅走。
餐厅里摆着一张长桌,首尾都布好了精致的菜肴,中间摆着各式各样的绢花和蜡烛。我自觉走到末尾坐下,有样学样的按照姑妈的方式垫好餐巾,才拿起了勺子盛了汤。
鱼汤被煮成了牛奶一样的乳白色,土豆泥里裹着玉米粒胡萝卜丁,牛排煎得微焦,布丁的甜味游荡在空气里。我吃得狼吞虎咽,半晌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我想主动和姑妈说几句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一抬头却看到姑妈身后管家那张年迈阴森的脸,愣是嘴里的东西没咽下去,岔了气,咳得半死不活。
“别着急,慢慢吃。”姑妈终于露出了一模笑容,举起红酒杯朝我示意。
我们的影子被跳动的烛光映在餐厅的墙壁上,看上去有些温馨。就像是,许久不见的一家人。
“我让管家把客房收拾好了,你上楼最左边那个就是。”姑妈拿起餐巾擦擦嘴,朝管家抬了下手,他立刻上前拿起一盏油灯示意我起身。
我放下刀叉,乖乖的跟在他后面走上旋转的阶梯,二楼的空间也很大,有三个房间,左边和中间的都敞开着门,可以看到里面的格局,只有最右边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管家把油灯放在床头,微微欠身后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替我关上了门。油灯柔和、斑驳的光使红木地板的光泽摇曳变幻。
客房并不小,一张床赫然立于房间正中。巨大的床柱上罩着浅色的床幔,像一个方形的帐篷。除去床,房间里还有很大的剩余,倒有些空荡荡的。右侧两扇窗并排开着,深红色的窗幔没有被拉开,和清一色垂下的流苏混在一起,半透明的纱帘随着晚风飘了出去,在半空中慢慢舒展。
我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靠窗边那侧坐下。床垫比马车上的坐垫还要柔软,一下子就可以陷进去。我立刻爬到床上躺下,翻来覆去感受着这种新奇的触感。
折腾了不一会儿,眼皮就不听使唤得耷拉下来。我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窗户没有关,夜间的风有些冷,半梦半醒间,我想爬起来关窗户。可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我突然感觉窗外有一道目光盯着我后背,我吓得冷汗立起,赶紧翻身滚下床缩在角落里,望向窗外。
窗户外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我蹲在床边不敢乱动。我问自己,会不会是一缕月光?不是的,月光是静止的,而那道光却是流动的。我从未如此清醒,大脑飞速得净往恐怖的地方想。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关上窗。
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宁静的夜空和闪烁的星辰。我仔细把窗帘拉好,仿佛这是我唯一的屏障。
我缩在被子里胡思乱想。
再次睡去,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02
“不可能。”姑妈戳了一下盘子里的培根,似是对它的状态不太满意,“你肯定是睡迷糊了,深夜里怎么会有人看你呢?更何况,还隔着前院那么远的距离,什么也看不到才对。”
我咽下嘴里的那口面包,坚持己见,“我觉得我那时候很清醒,一定有人在看我。”
“那么亲爱的,告诉我,你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
我语塞得不行,只好埋头喝牛奶。
姑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我又补充道,“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总感觉隔壁有人说话,也好像是在哭,朦朦胧胧的听不清。”
“我和管家都住在一楼,”姑妈有些无奈的皱起眉头“或许你第一次出门不太适应,做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梦。”她不等我反驳,接着说道“我白天有事出门,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街上转转,要是你不认路,我可以让管家带你——”
“不用了。”我一想起管家那总是下巴内收、满脸阴郁的模样就连忙拒绝,“我认得路,我昨天一路坐马车都记住了。”
“那再好不过。”姑妈用餐巾轻轻的擦了擦嘴,管家把一个红色的手包递了过来。
“好好参观一下M镇吧,虽然我觉得这里无聊极了。”
昨夜匆匆一瞥,光线又暗,我没有看清小镇的全貌。今日阳光照耀的地方都那么美不胜收。远处是长满冷杉的墨色山谷,娇艳欲滴的玫瑰和成片的紫罗兰匍匐在脚下,褐色的尖顶小屋随着地面的起伏连成一片,淡黄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藤蔓,风吹过,就像水波纹一样散开。街道上铺着不同花色的鹅卵石,走在上面有着轻微的疼痛感。教堂的钟声在石缝中回荡,面包的香气飘出店铺,勾引着匆匆的路人。
这里的一切都有趣极了。
我不知从何看起,只觉得哪里都新鲜、稀奇。我环顾四周,正打算去那个人最多的糖果店,忽然看到它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木屋。低矮的屋檐上挂满了羽毛、还有奇怪的网状装饰物,老旧的台阶门槛上长满了苔藓,和一些肉乎乎的花草。
我情不自禁的朝它走了过去,推开了那扇半合着的门。
屋子里更乱了。高高低低的置物架上放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水晶球里的物体缓缓移动着,金光闪闪的制品都被做成奇怪的形状,鱼骨头拼成了巨大立体的动物,精致小巧的木偶轻声歌唱,不同颜色的羽毛笔闪闪发光……一卷一卷的羊皮纸扔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碎纸片、木头屑在地板上,让人无处下脚。
“这个店主也太邋遢了点吧……”我下意识的吐槽道。
“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是不礼貌的行为哦。”一个声音从一大卷羊皮纸后传来。
我被吓了一跳,往后一步正好踩在一片纸上,重心一偏就摔了个屁股蹲。
那卷羊皮纸不为所动,平静地说,“离我的柜子远一点,可别把上面的东西碰坏了。”
我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才看到羊皮纸后的桌案上趴了一个头发卷曲的男人,他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红色天鹅绒小马甲,显得整个人精神极了。他趴在案台上不知道在刻着什么,见我目光移了过来就立刻捂住那东西,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用鼻子哼出一口气,底气不足的说,“我才没有想偷看呢。”
那人眼睛弯弯的,像一只狐狸,听罢赶紧松开手哄我,“你看,你看,我不拦你。”
别人请我看,我又没了去看的兴趣。我的目光转向一边,盯着那些里面像是藏着一团迷雾似的水晶球。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男人继续手上的动作,窄窄一条雕刻刀不知勾勒着什么形状。
“难道M镇所有的小孩儿你都见过吗?”我偏不回答。
那人脾气也好,认真道,“差不多吧。”
“为什么?”
“小孩子嘛,会被我屋里的东西吸引到,过来拜访。你们好奇的天性没有被遏制,总会对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心动。”他耸了耸肩,“你们的家长就不一样了。”
“大人们会怎样?”
他稍微直起身子,勉强赏给我一个正脸,“大人们害怕未知的一切,他们不喜欢有东西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外,所以觉得这个店古怪又惊悚,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接触。”
“所以这个玻璃球里面的东西是活的吗?”我指着一个水晶球问。
“可以这么理解,它会跟着你的想法变化。”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它,脑袋里不断地想象着一块小蛋糕。可那团迷雾依旧纠缠在一起,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个骗子。”我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那人也不恼,反倒愉快的舒展开眉眼哼起小曲。
我觉得这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这人的脑袋实在有些奇怪。我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在糖果店里买了满满一口袋蜂蜜糖,把父母带给我的铜板花了个精光。一手举着一块吮着,一手抱着纸袋漫无边际的在街上闲逛。
街边的花店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个年轻人正拿着水壶往上面洒水,让花瓣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从我家批发过来的花,便留心多看了几眼。
“每天浇八遍水,这花还没卖出去就要被你搞死了吧?”对面的酒馆开了一扇门,一个高高的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人靠在门上用轻蔑的语气说。
“关你屁事。”浇花那人并不抬头,只把后背留给他。
“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反正——也卖不出去。”
花店的男孩忍无可忍的抬起头,一扬手,剩下的半壶水准确的泼在了酒馆那年轻人身上。
“邵明明!你又泼我!这个月第二次了,你是不是工资还没扣够!”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胸前的衣服全湿了,深色蔓延过大片布料,头发也软塌塌的趴在头顶。
“要你管!”叫邵明明的那个男孩子把桶往地上一摔,撸起袖子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过去,“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年轻人见状,赶紧往门里一缩,死死关上门,任由邵明明在门前又踢又骂。
我站在原地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场面似乎并不稀奇,走过的行人都见怪不怪,匆匆瞥一眼以示尊敬。
邵明明对着门发泄完怒火,转过身对上了我的视线。或许是吵架时许久没有观众了,看着我他反倒有些忸怩,从我旁边走过,又退了几步回来,“我平时可温柔了,我不是总这样的,知道吗?”
我舔了一口要化了的蜂蜜糖,点了点头。
“真乖。”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转瞬喜笑颜开,仿佛刚才那个撸起袖子干架的人不是他。
酒馆的门又开了一条缝隙,刚刚那个年轻人试探的探出一个脑袋查看情况。邵明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凌厉的偏头一个眼刀飞去,那人立刻重新关上了门,这次,许久没有再打开。
“懒得理你。”邵明明翻了个白眼,走回花店门口拎起空荡荡的水壶,又念念叨叨的去接水了。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我站在街中央仔细思索,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见过M镇的任何人,邵明明的穿着那么精致,也不像是会出现在我家小山村的样子。难道他来我家采购过花?那他认识我吗?我是不是应该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嘿!小孩儿!”背后有人叫我,我转过身去一看,还是刚刚那个年轻人。
“他走啦?”他在门后探头探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们家地里的田鼠,我使劲忍住笑意,板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他送了一口气,打开门,对着阳光检查着自己胸前的水痕,皱起眉头对我说,“你可千万别跟邵明明玩,他这个人不讲道理,特别容易生气,脾气暴躁,总之可坏了。”
我心想,还不是你先要招惹人家。他把衣服揪起来拧了一下,几滴水摇摇欲坠。他认命似的不再纠结,对我笑了一下,“虽然营业时间还早,你要不要进来喝点东西?我请你。”
他一笑就露出两个大门牙,有些憨厚,这时又像一只无害的兔子了。别人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我把所剩无几的糖块一口塞进嘴里,手在裤子上随意蹭蹭,就跟着他走进了店里。
白天的酒吧里没有客人,冷冷清清,倒是安静的好地方。我爬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那人钻进吧台,拿出一个巨大的啤酒杯,接了一些橙黄色的液体“砰!”得放到我跟前。
我看着上面漂浮着的一层泡沫,怀疑地问,“这是什么?”
“麦芽酒,浓度很低的。”他转身也给自己接了一杯,低头喝了一大口才呼出一口气来,“爽!”
我从未接触过酒,在我心里那一直是大人们喝的东西。可我看他年龄也不大,于是费力的搬起杯子,喝了一口。
好奇怪——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浮着的泡沫太厚了,我许久都没有尝到下面的液体,我猛吸了几口,然后苦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咳咳咳——好苦啊!”我使劲抹了一下我的嘴角,愤怒的看着他。M镇的人怎么都那么喜欢骗人!
“你这也不行啊!M镇的大人小孩儿酒量都很好的,你父母没有给你喝过啤酒吗?那过几天的啤酒节怎么办?”他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好几句,才停下来喝一口。两大口的功夫,啤酒杯已经快要见底了。
“我不是M镇的。”我连手带脚的和他比划了好久,他也没听懂我家到底在什么方位,我郁闷的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皱着眉头呸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是甄夫人的……侄子?”他艰难的理清人物关系,我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象。”我沾着泼出来的液体给他在吧台上写象这个字。
“懂了,就是大象的那个小象。”我突然感觉他的脑子好像不太好。“我叫唐九洲。”他也沾着液体给我写他的名字。
“你平时都干点什么?”我瞧着他一直和我嬉皮笑脸的玩闹,也没有什么工作要做。
“我啊,就白天的时候打扫一下店,擦一下桌子,然后就没事了。”唐九洲坐在吧台后的高脚椅上,身高加成,我抬头看他有点废脖子。
“没有人和你一起打扫吗?”
“对啊,本来白天就没什么人,晚上客人才上来,白天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逗邵明明发脾气了,这么话痨的一个人要自己坐上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事。
他抬手拿起吧台上的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书很旧,页码都发黄、褶皱了起来,可见它的主人经常翻看。
“那是什么?”我伸手指它。
“这个嘛?”唐九洲合上书,把封面露给我,“《狼人前传》,蒲熠星写的。”
“蒲熠星是谁?”我觉得一天之内我被灌输了太多没接触过的要点。
唐九洲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蒲熠星你都不知道?他可有名啦——”看到我迷茫的眼神,他又无奈的坐下,“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洼洼里面出来的呀……M镇南北两大小说家之一的南边蒲熠星,最擅长写侦探推理小说了。《狼人前传》是他的成名作呢。”
“南北,那北边是谁?”
“哎呀,你不用管,你知道蒲熠星就行了,他可厉害了……”唐九洲抓耳挠腮语无伦次的介绍了好久,最后直接把书塞到我手里,“我借你看,你看完就知道了。”
我在他“是男人就喝完一杯酒”的鼓励声中干完了那一杯液体,抱着那本破破烂烂封皮都要掉下来的书,迷迷糊糊的回了别墅。
姑妈还没回来,我和管家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楼上。我趴在床上翻开了那本书,没想到一看就看到了傍晚。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蜂蜜糖还落在吧台上。
03
“好看吧。”唐九洲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得意的说。
的确好看。我从来没有想过小说可以这样写,作者完全构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在那里,有月圆之夜变身的狼人,有调制毒药解药的女巫,有拨开迷雾看清人心的预言家,也有手无寸铁凭借着智慧和敌人斗智斗勇的平民……就好像,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我像是得到了举世瑰宝一样,昨天拿回家差点一口气看完了全部,连姑妈几次催促我下楼吃饭都差点没听到。
对于这本书,姑妈表现出了一点不屑一顾,“那都是写给小孩子们看的,又不是真的。”我怀揣着的激动和兴奋无人可说,那时不知怎得,我突然想起我在小木屋里遇到的那个收藏水晶球的骗子,大人们无法理解、不愿相信的事,他或许会像孩子一样懂得。
我摇晃着腿,拿着我得而复失的糖袋,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知道糖果店旁边的那个小木屋吗?”
“哪个小木屋。”唐九洲胡乱的抹着桌子,心不在焉的问我。
“就是,里面有很多水晶球,门口种着很多肉乎乎的草的那个小木屋。”
“肉乎乎的草?多肉植物吗?”我耸了耸肩,感觉自己说的和学名没什么差,“知道啊,怎么了?”
“你觉得那个老板怎么样?”
唐九洲直起身子,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大家都说他非常古怪,但我觉得还好?我也不知道啦,我们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料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表姐……你堂姐……哎不对,到底事什么辈分,反正你姑妈她女儿还是挺喜欢那家店的,好像。嗯,好像总往那里跑。”
我眼前一亮。
堂姐之前来看我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过M镇有一个神奇的手工匠人,给我带了好多他做的小玩意。“他给所有孩子做了童年的一个梦。”她曾经摸着我的头发这样评价道。
我抓着糖袋跳下凳子,匆匆跟唐九洲告了别,就拔腿往小木屋跑去。
我刚拉开酒馆的门,就看见邵明明一脸阴翳的站在门口,正好拦在我的路前。
“我看你最近跟唐九洲走得很近嘛——”他拖长了声音问我。
“嗯……其实并没有。”我为自己捏了把汗,无意于搅合进他俩的“血海深仇”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好的,小象。我今早看到你拿着一本书跑过来,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狼人前传》?”邵明明危险的眯起眼睛。
“是的。”我咽了下口水。
“我就知道!唐九洲背着我到处给别人安利蒲熠星!”邵明明扯开了大嗓门,像凭空拿着一个大喇叭一样冲着酒馆里面喊道,“蒲熠星有什么好的!我们家韬韬才是M镇第一小说家!”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我已经想象到唐九洲把自己藏在吧台后面的模样了。
“小弟弟啊,哎不,小象啊。”邵明明挽着我的手,一副自然熟的样子,换了亲切的语调说,“蒲熠星写得没什么意思,要看小说,还是得看我们家韬妹妹的《花田醉》。”
“韬……妹妹是谁?”我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台阶。
“M镇南北两大小说家之一的北边郭文韬,擅长用特别细腻的手法写让潸然泪下的动人故事。”
“他是个女的?”我满头问号“为什么叫妹妹?”
“那是因为我们家韬韬的文风甜蜜又忧伤,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邵明明越说越陶醉,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我的手,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像个音乐家一样,“南北两位作家虽然都声名远扬,总被人放在一起说,但事实上他们王不见王,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超越对方,只要其中一个人出了一本书,另一个一定快马加鞭赶稿出书,书店门前总是并排放着南北两位的最新作。啊,要不是我是韬妹妹的死忠粉,我都希望他们俩是一对儿了。”
“你可拉倒吧邵明明,我看他们俩想要掐死对方还差不多,谁愿意总和一个三流写手相提并论啊。”唐九洲在吧台后探出脑袋,激情发言道。
小旋风邵明明立刻把我甩在门口冲了进去。我赶紧几步跳下台阶,在玻璃杯被丢出来之前迅速逃离。
骗子老板今天没有在屋里,而是站在外面摆弄花草,我把糖袋揣进口袋,向他走了过去。
“噢,是你。”他看到我的时候并不惊讶,意思一下给了我个惊讶的语气词,“你今天又来了。”
“嗯……我听说,我堂姐总和你在一起玩。”
他立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四处打量了一下,才说“不能乱说噢小朋友,你姐姐只是很欣赏我的小手工。”
“我不叫小朋友,我叫小象。”我憋着一口气,“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姐姐是哪个?”
“当然。”他又笑着眯起眼睛,“我可是有魔法的手工匠人。”他打开门,我轻车熟路的从一片狼藉中爬了进去。
“你姐姐好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了。”老板坐在他的写字台后。他今天又穿了一身红色,有点像马术服,反正很好看就是了,我在街上看到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红色。
“姑姑说,姐姐和朋友去游学了。”我没怎么见外的从一堆破烂里翻出一个软垫,一屁股坐在它上面。
老板没有说话。我抬起头,以为他要对我乱动他东西而生气,可是他脸上却只有一个玄妙的笑。
“怎么了?”
“你姐姐没有去游学。”他说。
“怎么可能,我姑妈亲口告诉我的。”我摇摇头不以为意。
“你姐姐出门之前,都会在我这里买些小玩意,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他翻出了一个账本,给我指了几处,“她最后一次买东西,是四十天前,买了一个会变颜色的玻璃弹珠,她临走前告诉我,要送给她可爱的堂弟——”
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弹珠,“这是她上一次来看我的时候给我的。”
老板点了点头,“是在我这里买的。她每个月都会来两三次,买点东西送给你,或者是——”
“她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我随手把玻璃珠一揣,脑子飞快地转动,这两天一直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或者是她亲爱的小女仆。”
“我姐姐有女仆?”我突然站了起来,“姑妈家有女仆吗?!”
我知道哪里奇怪了。那天我在家外面玩,听到M镇的花店员工和母亲站在门口交谈“甄夫人阔气极了,别墅很大,家里还备了管家和女仆,小象过去一定会涨很多见识。”
“难道你不知道吗?”老板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甄家有一个叫露露的女仆呀,你姐姐跟我提过的,她们关系可好了。”
我想起来了,姐姐的确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叫露露的朋友。
“或许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出门旅行了,我猜错了。”他反过来安慰我,“既然你姑妈说了你姐姐出门了,那一定是真的。”
我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昨晚我看书看到很晚,起夜时听到我那一层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说话,那个总是关着门的房间门缝里有灯光。”
“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老板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看我。
“姑妈和管家的房间都在一楼,按理来说二楼只住了我一个人才对。”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仿佛又感受到了第一晚那道冰冷的视线,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难道姐姐还在家里吗?”
“别多想,小象。”老板笑得温柔,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的力量,“一定是你想错了。”
我回到别墅的时候,表情或许有些难看,管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我逃似的跑上楼,重重的把房门关上。耳朵贴紧了门板,仔细的听外面的响动——他没有上来,我舒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昨晚看了《狼人前传》的缘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怖的想法。我不断的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姐姐就是临时起意去旅行了。可这种念头总是被另一个念头不断的按下去——或许,我应该去那个关上门的房间看一下。
我偷偷的打开一条门缝,无声的从那里钻了出去。我踮着脚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去——管家或许正在餐厅准备晚饭,并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立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向右边那扇门——我摸到了门把手,轻轻旋转——门开了——
我有点意外。我推开了门。
房间的窗户开着,金灿灿的阳光顺着窗子照耀进来。粉色的碎花墙纸,白色胡桃木的家具,都给人带来一种平和感,看着它们,我就好像看见姐姐的样子。地板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可见有人勤快的打扫过。书桌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幽幽香气若有似无的飘荡着。
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看来姐姐是真的出门旅游了。
我放下心来,正打算离开。突然,刚才浅浅揣在裤兜里的那颗玻璃珠子滚了下来——
“哒!”它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然后迅速的滚向床底。
管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冷汗立起,一个箭步扑上去在床侧截住了它。就在我想要拿起它赶快离开时,我突然看到了白色的床板底部有一抹痕迹,我凑上去看。
……是深红色的!
是血吗?
我的心跳骤然间加快,鼓点似的响声震耳欲聋,几乎让我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我又低了一点头,几乎要把整个脑袋埋到床底下——深红色的痕迹在床板背面断断续续,星星点点,最后在一处戛然而止——
一张纸片被夹在木板的缝隙里。
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我来不及多想,手哆嗦了几次,才把那张小小的纸片从缝隙里抽了出来。我的手在不停的抖,实际上我浑身都在抖,好不容易把纸片塞在裤带和腰之间。再转过头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怎么了,少爷?”管家轻声问我。
我的心坠入冰底。
04
我的衣服背面全湿了,舌头有点拐不过来弯,废了几次力才把一个简单的句子说出口。
“我的珠子掉进来了。”我捡起那颗玻璃珠,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几乎要捏不住那颗珠子,发梢也湿了,几滴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管家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我不能死在这儿。
我告诉自己。房间的窗户开着,他只要进来一步我就从那里跳下去,二楼而已,我不会出事的。
他突然退了一步,把门口让了出来,示意我出去。
我立刻手脚并用的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跑出门外,跑到大街上。
我分不清方向,脑子里混乱一片,提着的一口气到现在还没有喘匀,就这么吊在胸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走——
我撞上了一个高大的动物——它喘着粗气,肌肉健壮极了。我一下摔倒在地。
“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摔到哪里?”有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单膝跪下想要扶我起来。他的手指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尖叫出声,“不要碰我!”
“好好好,不碰你。”那人体谅的举起双手向我展示他的诚意,一动不动的俯下身看我。
我的视线模糊了好久,然后才开始慢慢聚焦。我先是看到了一条金色的项链在我眼前晃动,挂坠是一片栩栩如生的羽毛,我把视线慢慢上移,一张英俊非凡的脸闯了进来。
“你还好吗?”他担忧的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还好。”
“你的头发湿透了,你的衣服也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慢慢把我扶了起来。
我正想解释,一声尖叫就从围观的人群里传了出来,“天呐!小象你怎么了!”邵明明拎着一个篮子风风火火的挤开人群冲到我面前。
他冰凉的手指拨动了一下我的脑袋,发现了我的异常,声色俱厉的朝旁边那人嚷道,“你把这小孩儿怎么样了!你不能跑,你要负责!”
我就像一摊软泥一样瘫在那人手上,没力气替他辩驳什么。那人明明无辜极了,却还是绅士的帮邵明明把我扶到路边。
我坐在台阶上背靠一面墙,看邵明明在手腕处写下那人的名字和住址才满意的放他离去。
“啧,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太笨手笨脚了些。”邵明明侧过手给我看他的名字,“周峻纬,现在住在南湾旅馆,是来M镇旅游的……要是有什么事,千万抓紧去找他,别不好意思,不然过几天可能这人就没影儿了。”
他不在意的摸了一把我汗湿的头发,关切的问,“你怎么了?低血糖吗?”
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面包吃。”他正打算起身,又被我拉住手腕。“怎么了?”
“你陪陪我。”我小声的说。
我知道他现在不明所以,可他还是坐下来,拍了拍我的肩。
我有点想哭。
“你今晚不想回家?”
我点了点头。
“和父母吵架了吗?我跟你讲啊,不管怎么样,父母都是爱你的,别跟他们置气,自己冷静冷静,离家出走可不是个好办法。”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告诉他我住在甄夫人的房子里。
“甄夫人!”邵明明却突然激动起来,“我有个好朋友也在那里,她叫露露,你认识她吗?”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和我堂姐出门游学了……或许吧……”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邵明明小声嘀咕道,“我好久都没去见她了,希望她能原谅我。”
“多和我说说她。”
“谁?露露吗?”邵明明想了想才开口,“她人很好,是个很甜的小姑娘。我和她之前一直在花店打工,花店的生意并不算好,所以老板决定辞退我们其中的一个人。露露不想让老板纠结也不想让我难过,主动离开了。我觉得好对不起她……那段时间我听说甄家缺一个女仆,就把这事儿告诉她了,结果她真的成功了。”
他低下头,突然低声说,“我希望她可以在那里过得很好。起码,要比我好。”
“她很好。”我反过来拍了拍邵明明的小卷毛,“我堂姐人很好的,她常常和我提起她。”
我们默默的坐在街角,像两只悲伤的大蘑菇。
看我差不多恢复了状态,再三保证没事了不会闹脾气的。邵明明才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的拎着他的小篮子离开了。我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我想回家了。
就在我这么发愣时,一顶宽大的帽子扣上了我的脑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有人告诉我在街上可以捡到小孩儿,这话果然没错。”我掀开帽子,看到那只红色的狐狸朝我眨了眨眼睛。
他最终还是收拾了他的小店铺,看上去比第一次看到的整洁多了。
“我会收拾的,但是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分精力理会这些小事。”齐思钧,他终于告诉了我他的名字,把帽子挂在衣架上,关上了门。
“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吗?”我两次三番拜访他的店铺,还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仍然把我从街上捡了回去。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他正站在椅子上翻着柜子的最高层,说这话时停下来看着我,“我看人很准的。”
我磨磨蹭蹭的坐下,看着他翻出一盒黄桃罐头,拉开拉环递到我跟前。
“我这里没有勺子,或许你可以考虑用手抓着吃。”
他虽然这么说,可最后还是去隔壁买了一把咖啡勺给我挖罐头。
我接过勺子,把那张在腰带里藏了太久已经汗湿了的纸片递给他。
“你确定吗?把一个你藏的这么严实的东西给我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人看?”齐思钧笑着问我。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挖了一勺果肉,告诉他。“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想法。”他哼着一首小曲儿,打开了那张纸。
他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卡顿了一下,旋即表情严肃的看着我,“你在哪里拿到的?”
“姐姐的房间里。她藏在了床板底下的缝隙里。”我给他比划了一下,记忆翻涌,我又一次想起来那些深红的痕迹,勺子一下子跌落在地板上,“我看到了血……”
“别慌,”齐思钧把勺子捡起,安抚得拍了拍我的背,“不要自己吓自己,你把具体情况给我讲一遍。”
我颠三倒四的讲完了整件事,末了声音颤抖的说,“我不想回去,回去我会死的。”
“不会的,小象。”齐思钧叹了口气走到我旁边,陪我坐在地板上,“首先我们不能确定那些痕迹是不是血,万一只是颜料什么的呢?你说房间清理的很干净,说明管家和姑妈一定没有发现床板底下的印子,还有这张纸。姐姐的卧室没有被锁住,就证明了他们并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是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相信我,你今天进去了也没什么的。”
我听了他的话,慢慢不再颤抖,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重新翻开那张纸条。
【妈妈好像发现了我的日记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姐很早之前在我这里买了一个日记本。”齐思钧眯起眼睛,好像回忆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密码本只有主人和制作者能打开。”他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
“我猜那个日记本如果不在她的房间,就应该在姑妈那里了。”齐思钧突然转过来看我,他沉思了一会儿,动手使劲捏了一下我的脸,“小象。”
“干嘛?”我没好气的问。
“你要考虑好。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认真的时候和平日里笑眯眯时判若两人,“如果你只是一时好奇,我建议你到此为止,过几天就跟你姑妈说你想家了,然后回去,当做在这里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一个所谓真相,走下去,你可就回不了头了。”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有时候真相会让人啼笑皆非,也可能让人不寒而栗。你好好想想。”
他打开门,时间不早了,夕阳斜照在他脸上,整个人的气质深沉又迷人。“现在,回家去。别让他们觉得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会安全吗?”我出门前,依然战战兢兢的向他求证。
“至少夜里会的。”齐思钧眨了眨眼睛,“有人默默保佑你。”
我打开门的时候,餐厅的灯亮着。我默默走了过去,姑妈正在餐桌前看着什么,注意到我进来就把东西放到一边,“怎么这么晚回来?饿了没?”
我轻轻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任何其他不该有的举动。管家依旧默默的站在阴影里,静静的看着我。
谁也没有说话,刀叉划过盘子都悄无声息,安静得出奇。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冷,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惹得人想缩脖子。
我努力的尽量平静的吃完饭后向姑妈道了晚安就回到了房间里。我把门仔细锁上,想了想,又推了一把椅子挡在门口。
我站到窗前,望向外面。漆黑的云朵之下,星辰凝固不动。我不知道我家山坡上看到的,是不是面前的同一片天空,只觉得那里的好像比这里的灵动得多,自在得多。我觉得来到M镇短短三天,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推着我走向未知的方向。我不知道最后会走到哪里,齐思钧说得对,最安全的方式,莫过于几天后赶快回家。
我想把窗户关上就去睡觉。一缕晚风吹拂过脸颊,我突然想到了姐姐。
我想起她的头发,她抱着我的时候柔软的长发会滑进我的领口,弄得我痒痒的。我想起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我时像蜂蜜糖一样甜蜜。她的拥抱暖洋洋的,握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写字,又或是陪我坐在山坡上,用她拿来的蜡笔描绘面前的天空和平原。她的声音很甜,给我讲述稀奇古怪故事时,画面都好像闪着金色的阳光。
我希望她真的在某个地方和朋友玩耍嬉闹,那些印子只是玩闹时画上的几笔,可我发现我更怕她在哪个见不到光的地方,她一手带大、唯一发现了些许线索的堂弟害怕惹上争端,于是她只能永远在黑暗里呜咽,没有人发现。这种可能性,我甚至不敢仔细去想。
我关上窗户。
有些东西在心里逐渐坚定起来。
05
听到我的答案,齐思钧明显惊讶了一下。他挑着眉从头到尾打量着我,好像是想找出我到底哪根筋没有连对。
“我会去找到日记本的!”我向他宣布,“我要搞清楚姐姐现在的状况。”
“好吧小侦探。”齐思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知道怎么找吗?”
这我到实在没想过。我盘腿坐到地上,他拿起手边一把长杆雨伞把我挑起来,“别总在我这里呆着,养成的什么坏习惯。”
“可是我们要商量对策!”我躲闪着雨伞,不满的说。
“怎么?几句话就想拉我当共犯?”齐思钧斜着眼睛看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一个和我、和姐姐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他的性格、语气那么亲切有趣,仿佛我们有着几个世纪的好交情,实际上到头来我不能要求他为我们做任何事。
“好吧,你说得对。”我爬起来,打算去寻个僻静点的地方思考这个问题。
“明天是M镇一年一度的啤酒节,所有人都会出来过节,不管是仆人还是管家,主人们都会给他们放假。”他无奈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可以趁机在家里找一找。”
我笑着眯起眼睛。我认准了他是个好人,果真,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荡。啤酒节管家和姑妈若是都不在家,我只要做出我一早就出门了的假象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找日记本了。齐思钧已经跟我描述了本子的模样,我相信如果它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一定可以迅速的锁定它。
“小象!”我正走着,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杆子跳了一下,朝我跑来,“小象!我在这儿!”
如果你也在人群中,你是很难做到忽略这么高一个人的。我连忙快走几步过去,“唐九洲!”
“你昨天没来找我实在太可惜了!你知道昨天谁来了吗?”他抓着我的肩膀好一阵摇晃。
“谁?”
“蒲熠星!蒲熠星昨天来了!“唐九洲像一只打鸣的大公鸡,“我的偶像!来了酒吧,我给他调了最拿手的酒!他说他感觉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我被他晃的有些迷糊,还没分清方向,就被他挎着胳膊拖着走了起来,“等等,你要去哪儿?”
“我猜我每晚的祷告一定被上帝听到了,”他拎着什么东西给我看,那是一个圆圆的小礼帽,“蒲熠星把帽子落在吧台了,我跟老板请了假把它送回去。你得好好感谢我,我可是带你去见蒲熠星啊!”
他太高了,我被他挎着,手肘高高的几乎翘上天,可是他兴奋得几乎听不进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我只好这么别扭的和他并排走着,一路上好多人都诡异的看着我们。
“你知道他住在哪?”我们走上了一处偏僻的小道,慢慢远离主路上的喧闹和人群。几棵瘦削的松树生长得过度倾斜,就像在向太阳祈求布施。
“不知道偶像住址的粉丝不是好书迷。”唐九洲挎着我走过磕磕绊绊的砖头,跨过几根放倒的巨大原木,又跳过了几个浅浅的水洼,走向森林的方向。我被弄得有些糊涂了,我觉得蒲熠星住的地方根本不像个人该住的那样。如果他写的书是真的,要么他是个狼人,要么就是个住在幽林里的怪女巫。
“厉害的高人怎么会和咱们这种凡人住在一起呢?”唐九洲理直气壮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看那个郭文韬,就住在最热闹的那条街上,所以他的作品没有那么出色。等我赚够了钱,我也要在这种地方建个房子住。”
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杂草的高度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湿润的水汽低低在地面盘旋,裤脚也沾了些潮气。土地像是结了一层黑冰一样冻得坚硬,冷空气使我四肢发抖,我开始思考唐九洲是不是想把我卖给一个孤僻寡言的老太婆,一辈子在森林里无法离开。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掉头往回跑的时候,一座高高的石头垒成的塔楼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周围有一排瘦削的荆棘,像是篱笆一样隔出一个小小的院落,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枝条。
“终于到了。”唐九洲也冷得发抖。我们小心翼翼的从荆棘中钻过去,他敲了敲塔楼底那扇古老的木门。
没有人应门。
“他会不会不在?”我小声的问。我感觉森林里似乎有很多生物,都藏在阴影里围绕在我们周围伺机而动。
“不会的。大家都说,蒲熠星白天从不出门,他是夜行动物。”
“夜行动物?”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一定就是狼人!
唐九洲敲得手指骨都痛了,他不耐烦的解释,“这只是一个比喻——”
门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后,他的头发就像黑夜一样漆黑,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就像是玫瑰花苞一样。他看起来不太精神,准确的说好像有些羸弱、病态,眼睛半睁不睁,好像下一秒就可以靠在门上睡去。
“是你?”他看向唐九洲,挑起眉毛。
“蒲蒲蒲作家!”我觉得唐九洲激动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他举起那顶圆圆的小帽子“你的帽子落在店里了。”
“噢,是么,谢谢。”蒲熠星接过帽子,依然挂在半开的门上,看起来并不打算请我们进去。
“呃,那我们走——”唐九洲想拉起我的手,我却躲开了。
“蒲先生,我是你的粉丝,我好喜欢《狼人前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故事的?”我问道。
“我竟然有这么小的粉丝?”他半阖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你喜欢哪个角色?”
“我喜欢女巫!可以毒人也可以救人,这太帅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九洲,不知哪里戳了他的笑点,扑哧一声笑了,“或许你们想上去喝杯茶?”
我这辈子爬过的台阶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我早该想到的,这么高的塔楼,里面到底存在多少阶梯。可是如果因为太累了和主人告辞,我相信蒲熠星会直接把我在阁楼里杀掉。是的,我相信他会的。
他举着一盏烛台走在最前面,突然没头没脑的说,“有些是因为做梦的时候想到的,有些本来就存在在这个世界里。”
我想了好久,才意识到他在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要说的那么复杂,狼人世界不是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前者的吗?
我爬上最后几节,视野突然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正对楼梯的,是一个巨大的风口,站在前面可以俯视半个M镇,窗口两旁,准确的说,是整个阁楼全部都是书架,书从地板一路摆到屋顶,整个房间塞得鼓鼓囊囊,插不进任何其他物件。角落里有几个软垫,我可以想象,蒲熠星像猫一样瘫在靠垫上看书的样子。
“你可以随便看看。”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对我说话。“我去泡茶。”他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唐九洲毛遂自荐要去帮忙,于是,只有我留在这个像书店一样的阁楼里。
我局促的四周看看,才慢慢走近,站在风口前。
M镇在脚下铺开。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它,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湖泊互相映衬着,每一点景色都恰到好处。天空那么近,地面那么遥远,我像是悬浮在半空中一样。我看到了姑妈的别墅,在一片红顶小屋中,她的白色城堡非常醒目,我这才意识到,相比起热闹的主街,我住的地方离蒲熠星的塔楼更近。
我转身去看书架。那些书籍封皮都旧旧的,像是古董,烫金的标题都有些黯淡。我不敢伸手去碰,只好背着手将脑袋压低凑近,我看到了好多不认识的语言,好多让人没有兴趣的题目。我相信,如果我也看过、看懂这么多这么多的书,我也会想出狼人世界这个绝妙的想法。
我慢慢的踱步,走到一面墙的末尾时突然看到底层书架和地板之间夹了一些杂乱的羊皮纸,我小心的把它们抽出来,打算放到蒲熠星可以注意到的地方。可是我没有松手,它的题目抓住了我的眼球——
“噤声的狼群
——我们是狼人种族经过几千年的进化过程后仅剩的也是最特殊的一代,我们可以在月圆之夜变身时也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不去随意残杀。狼族、神族、人族在几百年前签定下条约,不再互相怀疑、侵犯、不再互相残害、杀戮,我们都是这个世界里最普通的一员,从此以后,不再按种族区分。
我和父母的身体里就流淌着狼族的血液。我们并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像普通的人类一样生活、交友。我曾以为经历了前人无数的牺牲过后,我们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平衡点,可是灾难依然找上门来。
一些人类得知了我们是拥有自控力的狼族,他们频频到来、做客,他们说既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狼族和人族又有什么两样呢?反而狼族的体格更强壮、寿命更久远,他们希望能够和我们联手,研究狼族身上的秘密,制造出,像狼一样的人类。
那时我还小,大人们的高谈阔论我并不理解,我依稀记得父母犹豫再三后还是答应了苦苦哀求的对方。他们总是那么善良,我有时为他们的善良骄傲,有时却那么痛恨这种善良。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我的父母,再也没有回家——”
“你在看什么?”蒲熠星的声音很冷。唐九洲端着茶盘茫然地站在他身后,也看向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不能看。”我赶忙把几页纸整理好,双手递过去。他接过,随手又把它塞进了身边的书架里,就好像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他的脸上总是同一个表情,我大着胆子说,“那是您的稿子吗?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您打算出版吗?”
“不打算。”他走到那几个坐垫前,往下一躺,懒洋洋的陷进去。
“为什么?真的非常有趣。我的意思是,大家的潜意识里狼人好像都是坏的那个,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人才是坏的呢?”
“你很有意思。”他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你不就是人吗?”
“可是,好坏是相对的,不是按种族区分的。”
他挑了下眉,点了点头,“你们该走了,喝完茶就去吧。森林若是起雾,你们会迷路的。”说罢,他拿起一本大部头的书,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翻了下去,摆明了不想再接待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我拿起茶杯,有些意外——茶杯很精美,搪瓷质地,杯壁上画满了繁杂的花纹,几片玫瑰漂浮在里面,映得茶汤也泛着红色。我喝了一口,满口生香,就如同饮了一壶玫瑰花蜜一样。我帮着唐九洲把空茶杯拿进里屋,一抬头,看到墙壁上挂了一个黑色的圆柱形物体,看起来有些眼熟。
“蒲熠星先生,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他模糊的哼了一声算回答我。堂姐也曾拿着望远镜带我一起看星空。小小的星辰通过窄窄的管道无限放大,一闪一闪,更加好看。
我和唐九洲再三道谢后又开始沿着那长长的盘旋的楼梯下楼,就快要走到门口时,蒲熠星突然喊住我,“小鬼——”
他的声音在石壁上回荡了好几个弯,才传入我的耳朵。
“《噤声的狼群》不是我写的。”
是吗?我以为写狼人世界是蒲熠星的专利,难道除了他,也有人写吗?那稿件为什么在他那里呢?我觉得有些迷糊,但也没什么想要研究到底的兴趣,回程一路上唐九洲都在疯狂的哀求我转述这个故事,我不一会儿就把满脑子的疑问抛在了脑后。
06
在无限的焦虑与期待之中,啤酒节终于来了。
一大早,街上就开始放礼花,我被轰隆作响的炮仗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吵醒了。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走下楼看到坐在桌前的姑妈和冷着脸倒红茶的管家,才意识到今天我有个大任务要完成。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不动声色的说,“等下我就要出门玩,我一天可能都在外面。”
姑妈拿低了一点报纸,露出一双眼睛,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啊。”我往面包片上涂起蓝莓酱,镇定自若地说。
“嗯……我只是有点意外,你前几天好像也总是一出门就走一天,但今天却特意告诉我。”
“并没有,”我的后背又开始冒汗了,“今天是个节日,我怕姑姑你希望我能陪你。”
她看起来立刻相信了这个说辞,并且有点感动,“谢谢你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但我并不喜欢过啤酒节这种过于粗俗的节日,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什么?”
“什么什么?”她没有料到我会接着往下问。
“姑妈你每天出去干嘛呢?”我努力的装出一副充满童趣的好奇的语气,我看到管家轻轻皱起了眉毛。
“和我的好姐妹们喝喝茶聊聊八卦,你懂的,这种事可是天大的要事。”她眨了眨眼睛。
她像往常一样出门了。可是管家看起来并没有出门过节的举动。我坐在前厅里穿鞋,又脱下来,又穿上——来回好几次拖延着时间。管家从餐厅走过来,看到我还在家里,淡淡地问,“少爷还不出门吗?”
“呃,马上就走。你不去过节吗?我听说啤酒节大家都会出门的。”我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凉飕飕的扫过我,“我没有这个兴趣。”
好吧,完蛋。我不敢再呆下去,拿着帽子就出门了。
我并没有直接放弃。我走上中央大街又绕了一个大圈回到花园一侧。这些天我发现了,每天送新鲜蔬菜水果还有冻肉的店家总是同一个时间到,交接需要一会儿,我只需要在管家签收并且看着工人搬运的时候溜到姑姑的房间里就好。
计划说的如此轻松,可这太需要天时地利的配合了。我靠在客厅一侧的外墙上,静静的等着送货人的到来。
花园侧面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向森林,平时没有人经过,可就在我屏住呼吸等待着时机来临的时候,一个人从森林那边走了过来。
他的鼻梁很高,眼眶深邃,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可就像是神明一样,周身发着光,一条红绳拴在他的右手腕,在袖口半露不露。他看到了我,脚步一顿。
我相信我现在一定很让人怀疑。我紧紧贴着一个别墅的外墙,像一只翻了面的壁虎。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打算说话,我赶紧抬起一只手,给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合上了嘴巴,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我被理解成了什么,总之他前脚刚离开,送货的人就来了。
“您好,甄夫人家,今天的货源到了。”那人敲了敲门,我侧耳仔细去听——门开了,管家出来了。
门是向外打开的,正好可以挡住两人的视线,客厅的窗户开着——我从来没有那么喜爱落地窗——我蹑手蹑脚的踩着草地走过去,双手攀着台阶轻轻一翻——我进了客厅。
前厅里的人还在说话,需要核对的东西不少。这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脱下了鞋子——我并不打算在微晶石地板上穿着靴子跑来跑去。袜子接触地面悄无声息,我拎着靴子,踮着脚贴着墙,轻轻走到了姑妈门前——我拧开了门,闪身进去,又轻轻扭上门。
姑姑的房间和堂姐的风格大相径庭,酒红色的墙纸,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床罩,尽显华贵。一个梳妆台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柜子靠着房门那面墙,房间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直奔梳妆台。虽然管家现在被事情牵绊着,可我还是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我轻轻拉开一个个抽屉,又轻轻合上。女人怎么有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满抽屉都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轻轻”这两个字严重拖慢了我的搜查速度。
梳妆台没有,我又缓缓打开衣柜。衣柜很整齐,各种衣服叠成同样大小,放的井井有条,我粗略的把手伸进每一堆衣服里面摸索,一堆又一堆,一堆又一堆——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衣服?我无法理解,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日记本硬硬的外壳。
“好的,我觉得没有什么差入——”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我剩的时间不多了!除非现在离开,不然我无法原路返回!
或许日记本并不在房间里,没准她随身携带呢?我想着,关上衣柜的门,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回到客厅。
我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就在电光石火的一霎那一个声音抓住了我的脑子——床!还有床!姐姐的线索就在床上,我会不会在床上找到些什么?
我听到管家的脚步声,他走进了厨房。我一把掀开被子——什么也没有——床单——什么也没有——我抓起枕头——整个都是柔软的,里面只有羽毛——我要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无所获,我的心态越来越砸,动作幅度有些大,脚下的地板吱呀一下发出一个声响。
“夫人?”管家听到了!“你回来了吗?”
姑姑的床被我掀得乱七八糟,这下我完全不可能装作没人来过了。
“夫人?”没有得到回答,管家的声音慢慢靠近。
别慌,别慌。我告诉自己,我一手按上床垫,直接碰到了一处坚硬——日记本!
床垫是可以拆开的!没等动手,我突然灵光一现。
我奋力冲过去锁上了房门。
落锁的声音掩盖不了。管家立刻意识到屋里有着不该出现的人,他跑过来狠狠的砸着门。“谁?滚出来!”
我哆哆嗦嗦的趴在床上,顺着床垫边缘摸索到了拉链——
我终于拿到了日记本。
门口传来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这下我无路可逃,我看向了窗外——下一秒,我跳出了房间,摔在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之上。
我顾不得拍打身上沾满的落叶,抱着本子在花园里飞速的转向朝大门口跑去——我听到房间的门“砰!”的摔在墙上——我的喉咙在冒火——街上零星几个人转过头看我——我的肺狠狠的往下垂——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了——谢天谢地,在我虚脱之前,我彻底跑进了啤酒节欢乐的人潮里。
我在举着杯子跳舞的人中挤来挤去,把日记本护在胸前,生怕哪个杯子倒了把本子淋了个精湿。啤酒节果然名不虚传,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涌到了街上,每个人都拿着巨大的啤酒杯,金黄的液体随着音乐在杯子里荡来荡去。
我不知道管家会不会报警,如果是这样的话日记本最好尽快脱手。我谨慎的来回看看,确定每个人都在摇头晃脑没时间注意我,才艰难的把自己移动到齐思钧的手工坊门外,迅速的溜进去。
他也在喝酒,不过现在呛到了。一双狐狸眼瞪大瞪圆了看我,好像等着我给他一个解释。我来不及多说什么,事实上刚才那种紧张害怕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只朝他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无意交谈。
他立刻读懂了我的意思,接过本子,翻来覆去的看看,“我当时做的很麻烦,打开它需要花些功夫,你明天再过来找我吧。”
他的目光落在我另一只手上——时间紧迫,我来不及穿鞋——鞋子!我拎着靴子跑了一路!雪白的袜子此时都变得黑乎乎一片。
“好好把气喘匀,小偷先生。”
齐思钧举起酒杯向我示意,“别忘了去享受你的啤酒节。”
07
我把脱下来的脏袜子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大垃圾箱里。那里面已经堆了很多纸杯,塑料盒,烧烤签什么的,没喝完的啤酒好像也倒了进去,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光着脚踩着靴子重新走进人潮里,有点磨脚,虽然我并不知道日记里有着什么,也不知道回家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可我现在却莫名轻松了很多——或许是街上的音乐太过欢快,或许是人们唱起了歌谣,或许是成桶的啤酒堆在街中央,任由人们随意饮用。空气中飘着麦芽的香气,我觉得我有些醉了,脚步也跟着乱了起来。我向后一歪,倒在身后一个人身上。
“小朋友?”他摇了一下我的肩,“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还没有开始喝呢。我想告诉他。
他或许觉得我在胡说,不由分说的托起我的腋下,稳稳的把我抱离了人群。我被放在台阶上坐下,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咦?”
“是你?”
我们同时认出了对方——是刚刚在小道上看到的那个人。
“你也是来参加啤酒节的吗?”我迷迷糊糊的说。
“嗯?”他的气声好温柔,就像夹心棉花糖一样,“你参加啤酒节吗?你看起来很小。”
“有人告诉我不喝酒不是真男人,喝酒和年龄无关。”我打算出卖掉唐九洲。
“这样是不对的……谁告诉你的。”他陪我坐下来,小声的说。
“唐九洲,你认识他吗?”我想了想,估计他不认识,又补充道,“是蒲熠星的忠实粉丝呢。”
“是么?”好看的陌生人轻轻在我耳边笑了起来,我这下真的要晕了。
“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在那个白色的房子里吗?”
我想到刚才的场面就有些尴尬,又不好说出实情,连忙跟他解释那是姑姑的房子。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他问道。
“啊,他们在山谷那边种花,”我并不觉得也有什么说不出口,反而十分骄傲,“M镇的花有很多都是从我家买的。”
“这么厉害吗?”他似是不太会聊天,只是笑着应和我。
“你爸爸妈妈呢?”这个问题顺嘴就被我问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我偏过头,看到他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挠了挠头想要再说点什么把这件事岔过去。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他并没有回避,反而伸出手给我看那条红绳,“这是我小时候他们给我带上的,说是可以保佑我。”
“你想他们吗?”
他想了想,歪着头认真的说,“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不在我身边,我也的确怨过他们的离开,可他们确确实实陪伴我走过了人生很多个折点——在他们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们会知道的。”我抿了抿嘴,想起了邵明明之前讲过的话,“不管怎样,都一定要相信他们是爱你的。”
他笑了笑,不知听进去了几分,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才起身离开。
“会有别人替他们来爱你的!”我突然朝他喊道。人潮拥挤,音乐声振聋发聩,我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他的背影没有停顿,我突然感觉有点怅然若失。
我在台阶上坐着,看人们在身前雀跃蹦跳,突然感觉好孤单。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对于任何人来说,我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从小到大,只有姐姐会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不知道此时她在哪里,我突然很想她。
“你怎么总在街边蹲着?”一个人在我旁边蹲了下来,是邵明明。“又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把我拽了起来,“小小年纪别总哭丧个脸,走,哥哥带你去蹦迪!”
我被他重新拽进了人群。我并不会跳舞,只会挥手啊,跺脚啊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嗤笑我,然后开始旁若无人的跳了起来。他的动作没有很华丽,但流畅又舒服。很多人注意到了这边,人们大声的教好起哄,主动给他围出了一个圈。我也跟在旁边拍手叫好,却不料他今天非盯着我,把我也拉了进来。
我的脸要烧红了,憋了半天,才小幅度的学了几个他刚刚做过的动作。人们善意的笑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主动走进了圈子,展现自己的才艺,街上比刚才更热闹了。我和邵明明慢慢退到一边,靠在一起大喊大叫,大声的夸奖又或者是不约而同的发出嘘声。
我感觉我好像在哪里找到了归属感,又好像没有。这几天的经历像是一本离奇的小说,不真实得发虚,可我的身体告诉我,这一切,又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远处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喧哗声,我们旁边的人流都像那边拥挤过去,邵明明爬到了一个花坛上向那边打量,没过一会儿就爬下来朝我撇撇嘴,“那个天杀的南方小说家在那。”
蒲熠星吗?我以为他不会来这种节日的,他看起来那么孤僻,就像在夜晚里行走的黑猫。我也手忙脚乱的爬上花坛,使劲儿踮着脚望去——我看到他了,他被人挤在街的尽头,高高的举起一只酒杯。
我感觉他是想护住他的酒,可是又感觉不像,他的动作,更像是在敬哪个人?
我顺着他面朝的方向一路打量过来,没见到什么回应。
或许他就是想护住自己的酒。我这样想着。
我不知道我在街上呆了多久,夜幕何时降临。我也不知道我怎样走进了酒吧,坐在一圈男人中间听他们吹着牛皮。
“我曾经死里逃生,在悬崖下的一根树枝上挂了三天,为了躲避一只追我的老虎。”
“你这不算什么,我还说我被蛇咬了十八口,连医生也没看,毫发无损的回了家,到现在也没出什么问题!”
“你们都太弱了!听我的,听我说啊,我被我们村的村民们,推到闹鬼的屋子里睡了一夜,什么东西都没敢来惊扰我!我睡得可好了!”
我有点醉了,我斜靠着吧台,眯起眼睛听着他们瞎扯。唐九洲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吧台后面没有服务生,大家都是自己进柜台接啤酒,喝啤酒。酒吧里吵吵闹闹,十几个老爷们几乎要把房顶都掀了。
“你呢?”一个人醉醺醺的杵了一下身边的人,他只是笑着看他们讲话,也不发言。
“我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故事。”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我努力的睁开自己马上就要阖起的眼睛——噢,是那个,南湾旅馆的周峻纬。
人们不满意他的说辞,非要催促他讲一个。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他压了压手,酒鬼们都安静下来听他发言,“我和我的弟弟曾经相依为命,后来被抓去做一个实验,往体内注射一种东西——所有人,包括我弟弟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人群有那么几秒钟的寂静,然后一个声音颤巍巍的问道,“那你,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周峻纬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活下来。我装作死了的样子,和我弟弟的尸体,和很多其他人的尸体一起被丢了出去。我捡回来了一条命。”
“我后来抱着弟弟的尸体哭了很久,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活下来,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教会了我活下去的意义……或许老天让我活着就是为了遇到他。”他低头笑笑,把手上那杯酒一饮而尽。
气氛有些压抑,酒鬼们也面面而觑,我皱起了眉头打算细细回想,还没来得及,就听他突然说道,“不是都在吹牛吗?随口说的你们也信了?!”
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大家好像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觥筹交错,酒杯的碰撞声再次响了起来。
“嗨,我还以为真的呢!”
“你编的可真好啊,我都没看出来!”
身边的人推搡着他,有人给他再次倒满了酒,周峻纬也笑着回应,与大家频频碰杯。
幸好这故事是假的。我跳下高脚凳,想要去上个厕所——我喝了太多酒了——我扶着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酒吧后面摇摇晃晃的寻找着。
我究竟有没有找到厕所,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客房的床上,正午的太阳已经爬上了我的脸。
08
宿醉后残缺的记忆片段一起冲进了脑子,信息过多弄得我头疼不已。我摸着楼梯把手慢慢走下来,姑妈已经走了,管家正站在前厅,听到声音后抬头锁定了我。
“昨天你在哪里?”
“什么?”我晃了下脑袋,没有听清他的问题。
“昨天有人闯进了房子,然后从后院逃走了,”他的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闪着诡异的光,“小偷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什,什么!”这次是惊讶的语气,我配合得瞪大了眼睛。
“是你吗?”他阴森森的问。
“当然不——拜托!怎么可能!我要是回来为什么不走正门呢?我干嘛——天呐你竟然怀疑我?这是姑妈的意思吗?”我装模做样的发了一顿疯,末了又冷静的质问道。
他的头往后仰了一下,“这是我个人的意思,与夫人无关。”
“好吧好吧随便你,”我慢慢走下最后几节台阶,走进餐厅,没有与他对视,“昨天我一直在街上,我觉得有人愿意作证,看到我在跳舞之类的,尽管去问吧!”
他许久没有说话,我猜他已经相信了。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他慢慢从前厅走过来,“你的袜子去哪了?”
“咳咳!”我被他跳脱的思维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你昨天出门的时候穿了袜子,我看到了……回来的时候你是赤着脚的,为什么?”
我的大脑在他说话的时候迅速旋转——“我记得我昨天是一早走出了大门的,可是我也并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所以,你还要继续拷问一个喝醉了之后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吗?”
他终于默不做声了。
我咬着吐司,有些得意。或许是总被他的脸吓到,这次怼他,我感觉非常良好。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我忽然好奇。
“夫人并不打算报警。”他短暂的回答。
噢,哪个警察会相信一个小偷翻来翻去只拿走了一本日记呢?又或者是日记本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想起我今天可以去齐思钧那里解密了,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我兴奋的冲进店里,朝齐思钧快乐的打了个招呼,他的脸色不太对,我慢慢把笑容收起。
“怎么了?你没打开吗?”我凑到他桌前,他一把将摊开在桌面上的日记本合上,站了起来,将它藏在身后。
“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呃,小象,我并不认为……你应该知道日记里有什么。”他慢慢地说,谨慎的措辞,“我觉得,这太扯了——”
“——给我。”我伸出手,坚定地说。我没有怎么听懂他在讲些什么,但我已经拿到了日记,就一定要搞清楚姐姐的处境!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疯狂摩擦,我不逞多让,坚定的看着他。
“如果你想好了的话……”他最后还是把日记递了过来。
我直接打开他刚刚翻开的那一页,迫不及待的看过去——我抬起头茫然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那一页纸上只写了一行字,我认出了姐姐的笔迹,可它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狼人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什么什么……”我的嘴唇哆嗦着,我觉得这太荒唐了!我看向齐思钧,希望他告诉我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但他神色严肃的靠在柜子上,示意我从头看下去。
我连忙翻到日记最开始。
【我在小齐哥那里买来这本日记时并没有打算用,因为好像没有什么秘密需要这样严防死守。可是最近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也许也是我多虑了,但是谁知道呢?我发现——街上的流浪汉们一夜之间都不见了!从家走到中央街那一路,平日里有七个乞丐,转到中央街了之后数量就更多了…我昨天还按顺序给了他们零钱,和最年迈的那个交谈了几句,为什么今天他们就不见了?!】
乞丐?我来到M镇这么久的确没有看到乞丐和流浪汉这类人物,这么看来的确有些古怪……我连忙翻到下一页。
【妈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她甚至有点高兴,她说乞丐的存在本身就给小镇带来了一丝肮脏——我并不能认同她的观点。但我没有当面反驳她,我怕她伤心。】
【很多天过去了,他们一直没有出现,露露说或许是镇子里建了收容院之类的地方,我想或许是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同时消失呢?希望他们到了新的地方之后,有人能够好好对待他们,跟他们说说话。】
【露露出门买菜的时候遇到了以前同一个村子的人,她说村子里前不久来了一些人,跟村民们签了什么协定,好像是可以无偿的给予他们钱和食物之类的,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村民们好像都签署了,毕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并不多有。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怎么会有人无偿的做这么多事呢?(也有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是再让露露去打听多一点比较好)】
几天繁杂无趣的小事过后,下一页的笔记开始凌乱——
【那个村子的人都被带走了!露露等了好多天也没有等到那个同乡人,她去和附近村子的人打听,据说有一天很多镇子上的人过来把他们都带走了,说只要离开一天就好,可是他们快一周了也没有回来……我现在有点混乱,好像协议上有什么要求,如果我能看到一份文件就好了】
【妈妈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明明之前整天整天呆在家里。她敷衍我说是去和那些富太太聊天了,可是明明她之前最讨厌这些交际】
【她竟然请了一个叔叔来家里吃饭!我并不抗拒,只是感觉有点突然,妈妈喝了好多酒,很开心的样子,他们还说了什么合作愉快,我得去找时间好好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生意】
中间跨越了好几天。
【我拿到了文件】
然后便是我最开始翻开的那页,斗大的,加粗的,惊恐的——
【狼人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迅速想起《狼人前夜》里的设定,所以那些狼人、女巫、预言家,都是真实存在的吗?就存在我们的身边?像普通人一样?
【我被搞晕了,我问露露我是不是在做梦,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呢?】
【我没想过她做的事情和我之前的困惑有关,我要和她谈谈】
接下来换了一种字体,我仔细辨别了一下,还是姐姐,但她明显是在哪里摘录来的。
{——将用纯血狼人展开研究。狼人拥有了自控力后,行径与人类并无差别,我们试图从狼人身上提炼药剂,再注射到普通人身上,看看会发生什么——}
{实验对象最好数量充足并且毫不起眼,那些流落街头的流浪汉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血清的威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注射的瞬间实验对象就停止了心跳。上面并没有停止这个工程,我们还要继续下去……流浪汉要死光了,该去哪里找实验品呢?}
我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村民!那些贫穷的村民,只需要提供食物和一定的金钱作为报酬,他们才不会管合同上写了什么的,更何况我们告诉他们这是无害的}
{这个项目很多年前就开始了……曾经好像有一个实验品没有在注射后立刻死亡而是活了一会儿。这是多么珍惜的实验品!可是我向他们索要时,他们竟然说和其他尸体一起扔掉了!}
{没关系,我会制作出更好的作品的。}
【我要不认识我妈妈了,她的包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姐姐是怀着怎样的情绪摘录下这些东西的,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寒冷,我的牙都在哆嗦,齐思钧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脑海里的有些东西逐渐连贯起来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这样做是违法的,是违背道德的,我去和她郑重地谈了。她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可是我还是在她的包里看到了一期又一期的新文件,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管家好像也知道这件事,我每次偷偷翻她包她事后都会知道。天呐!】
【幸好露露也觉得这样做不对——我要再去谈一次,如果她还不停止我就要报警了】
【我在警察局里看到了谁!!就是那个来我家吃饭的男人!他也参与了吗?所谓的郝警长??】
【不能报警】
【我得收集更多的证据,我要去那个工厂看看】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很多狼人工厂的证据、实验报告以及详细情况被她夹在了后面的页码里,现在散落在桌子上。
我坐在地上,许久没有说话。齐思钧安静的看着我,观察着我的表情。
“你相信巧合吗?”我的声音在抖。
“不相信。”
“我也不信,可是为什么这么凑巧呢……狼人前传,噤声的狼群,酒吧里的玩笑,然后是这个日记本,你相信一个人会在短短几天之内接触这么多和狼人有关的东西吗?”
齐思钧没有说话。
“这么循序渐进的让我了解、猜疑,再到现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打了个寒颤,“或许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我想多了!是我主动走进的酒吧,是我在街上随意碰到的人,是我决定去偷的日记本,也是我随手捡起的书页……最开始最开始也是我父母决定让我来的M镇!”
齐思钧看着我,缓慢的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巧合,是谁这样安排的,我信了。”我呼出一口气,“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狼人,那些实验,那些无辜的试验品们,我相信了。”
“小象。”齐思钧感到了不对,轻轻打断我。
“我只想知道姐姐在哪里……”我颠三倒四的说,走到门口,“我会找到她的。”
我没有理睬齐思钧在我身后的叫喊,这么像鬼魂一样飘荡在街上。姐姐在哪里呢?我隐约知道了结局,可我并不愿意相信。
姑妈今天回来的很早,太阳还没落下她就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好像是在等我,可我并不想和她说话,目前来说,我看见她就感到害怕。
“小象,”她朝我招招手,“过来姑妈和你聊聊天。”
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被隔离的狼群,寒风里磕头乞讨的流浪者,对食物充满希望的村民,我不知道她怎么可以每天笑着和我说话,在漠然的看着尖叫求饶的人们之后,在挥挥手处理掉无数尸体过后,稳稳的端起红酒杯朝我致敬,再在无数个夜里安然入睡。
“姐姐在哪儿?”我没有动,站在门厅那里问。
“嗯?当然是和朋友游学去了。”她不慌不忙的说,“她的朋友叫做露露,是我们家的女仆,她们形影不离。”
“是吗?”我咬着牙问。
“当然,不然还能去哪儿?”姑妈歪了歪头,“你今天精神不太好,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她的话音未落,我就冲上了楼。
09
我在床上坐了一夜,一动不动。我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团缠绕的毛线,我不断的寻找着线头的开端,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天光初亮,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姑妈出门了,这么早?我一下跃下床,跑下了楼梯。
管家看到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理会。我把脚塞进鞋子就冲出了门。
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告诉我——跟着她。
她并没有走向镇子,而是往树林的方向走。我依稀记得狼人工厂就在树林的某个方位,我心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我不知是怒火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这段时间来几乎烧着了我的身体,我好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胆怯,像一个假人一样,机械的跟在她不远的身后。
我混混沌沌的走啊走啊,早晨的森林雾气还未散去,乳白色的液体萦绕在我周围,我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是的吧?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梦里我来到了M镇,遇到了一个奇特的手工匠人,一对总是打打闹闹的冤家,我在梦里读了一本叫做狼人前传的书,还去拜访了他的作者。梦里姐姐的床底有血,给我留下一个装满秘密的日记本,梦里姑妈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扇动着翅膀,对我耳语轻笑。
她停了下来——我躲在一棵树后,指甲深深的扎进树干——梦醒了——
两个土堆,在一片野草丛中,高高的,醒目的立在那里。连墓碑也没有,没人知道底下埋着谁,沉睡着怎样不甘的灵魂。
姑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框,摆在其中一个坟头。
我背靠着那棵树,不愿扭头再看。我把手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音。姑妈在不远处轻声说话,我听不清,可那种朦胧的感觉让我立刻想起了第一晚关着门的房间门缝里跳动的光线和若有若无的声音。
没有词语可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或许是世界开始了崩塌,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变得绵软,我的胸口涨得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身体里的器官在绝望的哀鸣,我的眼前出现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真切,张开嘴,声带轻颤,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遇见姐姐的每一幕画面都在重现——她俯身向我低语梦想,笑容轻灵得像六月的泉水,她抬头仰望高处的太阳,却不知自己本身就是别人的光。她将温柔托付给浮沉的世界,愿意在盛大的烟火之下伫立角落,静默而深情的看着喧嚣的一切。她本应与太阳共荣光,却总是坚定的牵起旁人的手腕,拉着他一起走向明亮。
我伸出手去揉眼睛,或许是沾上了些许灰尘,放下手却觉得眼睛更酸涩了。
雾气越来越浓,看不清天地万物。我把自己缩成一团,我终于哭出了声。
齐思钧不在店里。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找到他。我想要拿回姐姐的日记本,她没有成功的事情我来帮她完成,警局里如果有内奸那便不去警局,我不相信这世上完完全全没有公道,我不相信只有我一个人在夜里辗转反侧,一闭眼就能离去的人就站在我的床前。
我坐在门口等他。
太阳终究慢慢落入了黑暗,最后的金光变化成血一样的猩红,缓缓在西边沉了下来。
街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红光之中。
我低着头抱膝坐在台阶上,固执的等着,街道上的人们步履匆匆,只有一双华丽的高跟鞋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姑妈戴着精致的头纱小礼帽,红色的嘴唇弯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走吧,回家了。”
餐桌上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油灯也没有点亮。我坐在位置上,看着姑妈走到另一边坐下。有人默默走到了我身后,我知道那是管家。
“你今天去哪里了,听说你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姑妈的手指温柔的在餐具上抚摸着,就像是抚摸一只温驯的宠物。
“街上。”
“哪个店铺?”她不依不饶。
“酒吧。”我低头看着膝盖。
“是吗?”她轻轻笑了起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异常恐怖,“我好像在树林里见到了你,是我看错了吗?”
我不再吭声。
“日记本在你手上。”她慢慢站了起来,手指在大小各异的餐刀上点了点,挑了一把顺手的,“不用着急否认。没有哪个小偷会放着我满抽屉的珠宝首饰不拿,非要去翻床垫这种地方的。”
她用食指压住刀柄,刀刃优雅的慢慢的随着她的脚步,在桌垫上向我滑动过来。
“怎么样,小象,找到你姐姐了吗?”她走到我的身边,空着的那只手扶住我的肩膀。
“知道她为什么在那里吗?”她压低了声音,靠在我耳边说。“我讨厌所有妨碍我的人,不论是谁。”
我打了个寒颤。她满意的直起身子,“日记给我。”
“不在我这里。”
“你说什么?!”一把冰凉的东西立刻贴到了我的脖子上。
今晚的月亮圆圆的,清冷的光照进房子,一切事物的阴影都被投在墙上,重叠的影子张牙舞爪,像是不知名的野兽。
“你还给别人看了?”刀更近了,死死的抵在我的喉咙上,“告诉我在谁那里!”
我闭紧了嘴。森林里好像传来了遥远的嚎叫,飞鸟哗啦啦得飞入空中。
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像是刀锋一样,有些刺痛,“不说?没关系……先解决掉你,我再慢慢去查。”
她高高的举起了刀,我闭上了眼睛。
是同一把刀吗?姐姐也是这样闭着眼睛,面对着已经成了恶魔的母亲吗?
屋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狼嚎,那么清晰,那么洪亮,几乎可以听得清它胸腔里每一声震动。
我睁开了眼睛。
“什么?开什么玩笑?”姑妈转过身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今天是——”
月圆之夜。
故事里的月圆之夜。
我趁机拔腿就跑,我冲上了楼梯。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姑妈在楼下声嘶力竭的嘶吼。
我的身后有人——管家的步子大极了,几步就要跑了我的身后——他伸手扯住了我的衣领,我奋力挣脱,冲进房间想要关上门,他在外面死死的抵住——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楼下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直接冲破客厅巨大的落地窗!
“别过来!”姑妈在尖叫,她的声音那么撕心裂肺,“我有枪!滚开!”
“砰!砰!”枪响了。
管家的力道一松,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楼。我不知道楼下进来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要屠杀满门,我下意识的钻到房间的床底,整个人缩在靠墙那侧,在垂下的床单里瑟瑟发抖。
楼下的尖叫声又开始了,似乎愈加惨烈,我哆嗦得头不断撞击着床板,浑身都在抽筋——床单被猛地掀开了——我差点大叫出声——只见管家也钻了进来,他把自己缩在床位那侧,我们在黑暗里对视着。
慢慢的,房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急促的喘着气,听到有脚步声踩在楼梯上。
我不知道楼下活下来的是谁,是什么东西,但我恍惚间觉得,我好像一定会死在这里,死在今晚。
“吱——”房门缓缓被打开,门口有人!
黑暗里,我听见管家向我爬了过来,我无法思考他想干些什么,依旧缩在原地没有动作——下一秒——管家用力的把我从床底推了出来!
我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我疯了一样的扒拉着地板想爬回床底,可是他在里面死死的挡住,踹我推我,丝毫不留力气。
我浑身都疼,感觉快要散架了一样。我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害怕过……我的肺快要暂停工作了,就好像离开床底,就会立刻被外面的东西撕碎。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拖着抱了起来。
我张开嘴咬他,腿不停的在空中翻腾,眼泪也一瞬间流了下来。狠狠的一口下去,那人依旧没有松手,忍着疼痛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
是齐思钧。
我虚脱似的瞬间卸下所有力气,靠在他的怀里默默流泪。
房间里不只有我们。
蒲熠星靠在窗边,神情莫辨。他身旁站了一匹银白皮毛的巨狼,足有半个人高,它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带着忧郁的气息,可拴着红绳的前爪却淌着鲜血。
唐九洲揽着邵明明站在床前,没有了圆框眼镜的束缚,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凶狠。邵明明不忍心看似的,捂住眼睛把头埋到他胸前。
阴影里,一匹金色的巨狼缓缓从楼梯间踱步上来,优雅而矜持。它胸前挂着一个亮晶晶的挂饰,像是一片小小的羽毛。它滑过我们身边时,巨大的脑袋歪头蹭了一下齐思钧的胳膊,柔软的长毛也划过我的手腕。
齐思钧把我放到地上。我腿一软,直接跪坐下来。他蹲下来正面抱住颤抖的我,我的头紧紧贴在他胸前,他轻轻捂住我的耳朵。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寂静。
有什么东西溅到我身上。
滚烫的,流动的。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鲜红的。我不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一个世纪过去了,他把我抱下楼梯,我一直闭着眼睛。
餐厅的椅子被相继拉开,酒瓶的塞子“砰”的跳起,液体倒进了玻璃杯里——
——然后杯子们撞在一起。
“敬我的父母。”这个声音轻轻的又很坚定。
“敬我和我的弟弟。”是周峻纬。
“敬露露。”邵明明带着明显的哭腔。
“敬甄小姐。”唐九洲低哑道。
有人长叹一口气,他说道——
“敬所有无辜的人。漫长的黑夜过后,天要亮了。”
“小象。”齐思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好像很疲倦,但又好温柔。我依然不敢睁开眼睛,我的手中被塞进来一杯液体,我死死的捏住它。
“今晚是平安夜。”齐思钧揉了揉我的头发,替我拭去眼泪。
“我们会等到天亮的。”
10
“你的意思是——你躲在床底,只听到了凶手的声音,没有看见脸?”警官皱着眉头,笔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关键词。
“是的。”我疲惫地说。
“你既然没有看见脸,为什么说不是他们?”他的目光里充满怀疑。
“我很熟悉他们的声音,不是他们。”我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我们还收到了举报信——”房间的门被拉开,另一个警官站在门外,他们短暂的交谈了几句,我听不太真切,只零星听到了什么,“恶作剧”“已经承认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坐到我跟前,椅子又发出一声负重的声响。
“你或许是对的……知道吗?”他叹了口气说道,“邵明明刚刚承认是他举报的唐九洲和蒲熠星,因为看到他们昨晚鬼鬼祟祟的在森林边缘,实际上是唐九洲把酒吧最贵的那瓶陈年老酒偷偷送给了自己的偶像。酒吧老板现在正在全镇子通缉他……与此同时,唐九洲举报了邵明明和郭文韬,因为他回程路上看到了邵明明并且一口咬定郭文韬派邵明明来窃取蒲熠星的写作机密。”
“虽然M镇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唐九洲和邵明明的不共戴天,但是这种时候还搞这样的闹剧
实在是太过分了。”
“至于齐思钧,他一周会被大人们举报个五六七八次,因为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发明……周峻纬刚来M镇不久,晚上在街上迷路了,同一段路走了好几个来回,让个别有孩子的居民感到有点害怕。”他把本子合上,盖上笔帽,“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案件有关,虽然我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不过最后还是会放了他们的。”
我静静的点了点头。
“你签个名字就可以走了。”警官把一张纸放在我面前。我粗略地看了看,是我讲述的,昨晚的所有口供。
我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在纸的末尾签上名字。
贾象。
胖警官收起口供站了起来,打算离开,他想了想,又在门口停下,转过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没有见过他们吗?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巧合?”
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挑了下眉,没有讲话。过了很久,他或许以为我不会回答了,我才问道,“郝警长在吗?”
他有些奇怪,“他今天的确没有来上班,怎么了吗?”
我突然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我想,我有重要线索要提供给你们。”
尾声
我把白色的雏菊放在姐姐和露露的墓前。那里已经有了很多花,狼人制作工厂的新闻一出,很多人自愿前来哀悼。
我用袖子擦了擦姐姐的照片,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温柔,好像世间一切邪恶都不存在,她本身就是光。
我一个人站了很久,才慢慢走出墓园。
我在街边买了一份今天的报纸。
被冤枉成杀人犯的大作家蒲熠星几天前刚被放出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挫折,反而对圆月之夜杀人案写了一篇社会评论,刊登在今天的报纸上。消息一出,报纸供不应求,几乎要脱销。
我上了等在墓园前的马车——念叨了那么久,我终于要回家了。
这几天来我经历了好多故事,仿佛苍老了好多岁。有些事情我说了,它们大白在天光之下受着万众指点。有些事情我没说,它们在我心里最阴暗的那个地方静静腐烂。
我喝下了唐九洲递给我的液体,在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曾经忽略的一切细节都在疯狂放大。
梦里,一个妙语连珠的声音和母亲在花圃前交谈,他们的笑声听起来开心又愉快,他说:“M镇是个好地方,小象一定要过去看看。”
梦里,对面阁楼架着的那台望远镜正对着我的房间。人们嘴里白天足不出户的那个人从我到来的那天起就一直站在窗前漠然的监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梦里,第一次进小作坊时,店主正在杂乱的写字台后打造着什么没空理我,我粗糙的瞟了一眼便转过头和他说话,可后来我偏偏在另一个毫无交集的旅人脖子上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挂饰。
梦里,我被热情的居民灌得烂醉,中途晃晃悠悠的去洗手间,在路上我经过了一扇留有缝隙的门,我看到一对在我面前总是争执打闹的冤家抱在一起接吻。我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真的喝醉了。
梦里,啤酒节拥挤的人潮中,著名的作家高举起一杯酒不知敬向何人,我回过头,看到遥远的街边有一只同样举起的酒杯。人流涌动,我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记得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所有的故事情节连贯了起来,我好像走进了他们为我量身定制的小说里。明线暗线交织穿插——至交伪装成陌生的过客,爱人成了针锋相向的对手,他们戴着精致的面具,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埋下每一条线索,编造了巨大的框架等着我的到来,用我的手,拿到揭露一切的证据,一点一滴不露声色的把我推向规划好的未来。
而我,像他们期待的那样,做出了既定的选择。
我不后悔。
风从身后吹来,把我的头发吹乱了。我伸手把碎发别在耳后。报纸哗啦啦的翻着,直到最后一页才缓缓停下。
我低下头去看。
蒲熠星写道——
“嫌疑人和无辜者随时随地调换着角色。有些人满手鲜血,却悄无声息死在一个平常的夜晚。有些人道貌岸然,心里却住着叫嚣着复仇的魔鬼。”
“真正的凶手是谁?在狼人制作工厂浮出水面之后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大众的视线会被更加恶劣的事件转移,不会再有人哀悼死者,她只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受着无穷无尽的唾骂。”
“或许动手的人就在你我之中,忍受不了颠覆的三观,忍受不了极致的黑暗,也曾为友人的境遇哭泣,也曾为爱人的过往崩溃,于是试着用自己的手,撕开一直笼罩在头顶的夜晚。”
“也许凶手明天就会被抓捕归案,也许永远都不会。”
“可若你也曾有过片刻的愤怒,也曾想过要让他们自食恶果,那么亲爱的——”
“——我们就是拴在同一条拷链上的凶手。”
我把报纸叠好放在我的膝头,转头去看路边的风景。
马蹄声滴滴答答。我穿着心爱的小靴子,听着节拍在车板上踢踢踏踏。
夜幕散去,我一脚踩进了黎明。
Fin
谢谢每个看到最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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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相声搭档必须结婚》(322)
《七队队长裂开了》
孟鹤堂:孙九香秦霄贤裂了。(;´༎ຶٹ༎ຶ`)
周九良:(¬_¬)嗯……
孟鹤堂:尚九熙何九华裂了。(;´༎ຶٹ༎ຶ`)
周九良:(¬_¬)嗯……
孟鹤堂:小龙姬霄桐裂了。(;´༎ຶٹ༎ຶ`)
周九良:(¬_¬)嗯……
孟鹤堂:宋昊然马霄戎裂了。(;´༎ຶٹ༎ຶ`)
周九良:(¬_¬)嗯……
孟鹤堂:郭霄汉孙九芳……(;´༎ຶٹ༎ຶ`)特么怎么今年也裂了????《满庭芳》都失去它的吸引力了吗?
周九良:是不是咱们七队风水不好?我有一个道士朋友……要不我把姜...
《七队队长裂开了》
孟鹤堂:孙九香秦霄贤裂了。(;´༎ຶٹ༎ຶ`)
周九良:(¬_¬)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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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良:(¬_¬)嗯……
孟鹤堂:郭霄汉孙九芳……(;´༎ຶٹ༎ຶ`)特么怎么今年也裂了????《满庭芳》都失去它的吸引力了吗?
周九良:是不是咱们七队风水不好?我有一个道士朋友……要不我把姜云升请来给咱们做做法?驱驱邪??(☆_☆)
孟鹤堂:这玩儿能靠谱儿吗? (°_°) 封建迷信不可取,我们要相信科学!
周九良:七队现在只有你这个队长跟九泰刘筱亭还没有裂了。(¬_¬)你知道外人现在都叫咱们德云裂之队,二哈拆迁队不?
孟鹤堂:有请道长!!!!ヾ(。 ̄□ ̄)ツ
【春节联文】鸽子日记
联文第三棒
上一棒:《九层鸽塔》
下一棒: 《公寓》
【楔子】
九年前,一位神秘开发商斥巨资投建了一座名为LOFT的公寓。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惊奇地发现公寓似乎存在某种特殊的魔力。
不论男女老少,每一位入住者都会在这里收货来自公寓本身的特殊“馈赠”。
久而久之,这里的居民拥有了一个统称——“LOFTER”。
有人曾试图寻找公寓拥有魔力的真正原因,却意外发现原来每位LOFTER的身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奇妙经历……
————————❤
【2019年9月22日 晴】...
联文第三棒
上一棒:《九层鸽塔》
下一棒: 《公寓》
【楔子】
九年前,一位神秘开发商斥巨资投建了一座名为LOFT的公寓。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惊奇地发现公寓似乎存在某种特殊的魔力。
不论男女老少,每一位入住者都会在这里收货来自公寓本身的特殊“馈赠”。
久而久之,这里的居民拥有了一个统称——“LOFTER”。
有人曾试图寻找公寓拥有魔力的真正原因,却意外发现原来每位LOFTER的身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奇妙经历……
————————❤
【2019年9月22日 晴】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终于打扫好了新房间,正坐在被窝里写日记。
刚才打开窗户通风的时候,竟然闻到了一阵饭香。
据我仔细辨认,应该是刚出锅的红烧肉。
……
实在是太香了。
明天我一定要去打听打听,这味道到底是哪个房间飘出来的。
今天我搬家啦。
在互联网上冲浪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座名为LOFT的公寓。
据说内部设施超棒,每天还可以听免费睡前故事。
所以我就来了。
跟着导航一路走到预定的地点,我隔着老远就看到一栋气派的公寓大楼,外观颇有设计感,从侧面看上去,刚巧像个字母L。
穿过前面的喷泉广场,我一路走进了一楼大厅。
里面空无一人。
“有人吗?”我喊了一嗓子,还是没有人搭理我。
我干脆不问了,打量起四周。这才发现,这儿哪里是什么公寓大厅,分明就是个图书馆啊!
背靠着大门看过去,三面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眼前是一排又一排高大的书架。
我随手抽了一本出来。
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
难道我走错地方了?我又看了一眼导航,上面显示“LOFT公寓”就在这里。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我唱起了青藏高原。
“别嚎啦!”
听到声音,我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声音的主人究竟在哪。
“你是谁?你在哪啊?”我问。
“就在你面前啊。”
“啊??”我的背后泛起一丝凉意。
“你往下看。”
我低下头,一坨毛绒绒的小肉团子蹲在我脚边,抬头看着我。
一只獾?
“你会说话?”我有点惊讶。
它不回答我,一下子窜到巨大的书架后面。下一秒再出现时,他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别惊讶,你早晚要习惯的。”他走到图书馆的柜台前,“介绍一下,我是公寓的管理员。”
我托住惊掉的下巴,突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公寓的介绍,说这座公寓存在着特殊的魔力。
现在看来,还真的是这样。
“你是来办理入住的吧?东西带了吗?”管理员从柜台下面捧出一本巨大的牛皮书。
“嗯,已经预约过了,我叫行星。”我把一份文稿递给他,是一篇睡前故事,这是入住公寓的条件。
“行星?”他点了点头,“目前为止,公寓一共有九层,你想住哪一间?自己选。”
“呃……随便选吗?可我不知道哪些是空房啊。”
“没关系,说出你心中所想的数字就行。这里的每一个住户都会住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房间的。”
“是吗?万一重复了怎么办?之前没有这种情况吗?”
“不会的。”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咳咳,快选吧。”他说。
“那就第6层的12号房间?这个有吗?”我试探着问道。
“当然。”
管理员拿出一只羽毛笔,在牛皮纸上记录下我的个人信息,还拿出拍立得帮我拍了张大头照。
“还真有?”
“0612,OK了,你去吧。”
他拿出一只小巧的金色钥匙,放进我手中。
我深吸一口气,竟然嗅到钥匙上,隐约散发着甘甜的香气。
这难道是一把有魔力的钥匙?
沉浸在成为魔法少女的幻想中,管理员突然出声打断了我:“房门上是密码锁,一会儿你记得自己设置一下。”
“啥?”我举起手中的金色钥匙冲他晃晃,“那这把钥匙呢?”
“那是钥匙形状的巧克力……公寓每天都会提供各种小零食的。”
……
我可能是个傻子。
“那我走啦。”我冲他挥挥手,走向图书馆深处的大门。那扇门上绘着奇异的花纹,正是通往公寓的真正入口。
已经感受到这座公寓魔力的我明白,想要打开这扇门,自然是要使出魔法的。
问题是,我根本不会什么魔法啊。
正当我硬着头皮,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个施法的奇怪姿势时,管理员突然从背后戳了我一下。
“你怎么还不走?要跳广播体操去里面健身房。”
“呃……我正在施法开门。”
只见管理员神情迷惑,戳了戳门边一个隐蔽的按钮。
门,就开了。
……
我还真是个傻子。
就这样,我终于顺利搬进了这间公寓。
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窗户外的饭香渐渐消散,大地的尽头隐隐泛起白光。
明天!
明天我一定要找到做红烧肉的人!
然后去蹭饭!
【2019年9月23日 阴转大雨】
今天我认识了一群公寓里的住户。
本来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起床发现,其实刚刚两点半,只是外面阴天,一层薄薄的窗帘就能遮住微弱的光源。
想起昨天晚上闻到的红烧肉香味,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火速换好了衣服出门,打算寻找那个会做香喷喷红烧肉的人。
我以为这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毕竟这栋大楼里的住户还挺多。
结果我一出门,就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咖喱香味。
顺着楼梯一路向下走到二楼,香气愈发浓郁。0202房间的门开着,里面传来一阵热闹的笑声。
“来了来了!刚出锅的牛肉咖喱。”
“林朵老师!永远的神!”
“饿死我了,我要吃三碗饭!”
我站在门外,探着脑袋往里面看去。
嚯。
暖色调的客厅里,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有个穿着围裙的大姐姐正提着勺子,把热腾腾的咖喱盛给每一个人。
“诶?你是行星吗?”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发现了我,“快进来呀!”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你是昨天搬来的行星对撞机?”距离我最近的长发女孩子问。
“是,你们认识我?”我感到惊讶。
“是呀。”他们异口同声。
“啊?为啥?”
“昨天管理员把你的睡前故事讲给我们听了!”最角落的一个人,突然从碗中抬起头,傻笑着告诉我。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个人傻笑起来,狗里狗气的,还挺可爱。
“行星,快来尝尝我做的咖喱牛腩饭!”提着勺子的大姐姐冲我招招手,“我叫林朵,你好呀!”
朵朵姐开了个头,大家一个个自我介绍起来……
抬头一看,又是凌晨三点多了,今天的日记就写到这里吧。
总之,今天认识了好多新朋友!
另外,咖喱牛腩也太好吃了,下次我要吃四碗。
希望自己可以坚持写日记的习惯,记录自己在LOFT公寓的生活点滴。
晚安!
【2020年6月24日 晴】
今天收拾房间,突然发现了这本日记。
……
说好要坚持,结果距离上一次写日记,已经有大半年前的时间了。
可恶!
总觉得来到这座公寓之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鸽掉写日记的计划啊。
一转眼,住在这里已经大半年了。
最近的生活格外美好。
当初第一眼就认出我的高个子男生卡卡,已经变成了我的恋人。
追木连续一星期在一楼大厅教禽秦和能哥滑滑板,昨天刚学成。今天三个人去图书馆里滑了好几圈,还排了阵型,像个宇宙舰队似的,把管理员险些气晕。
子夜偶尔会推荐好看的剧给大家,凝凝闲来无事,也教我们练练字。
我们这帮人,一到饭点就去林朵老师家蹭饭。
狮心老师最体谅朵姐,经常帮她打打下手,洗菜切菜。
不过一开饭,他也是吃的最多的那一个。并且每次吃饱之后,一定会带领我们真诚赞美朵姐,高唱没有固定曲调的歌词——“0202房间,我们永远的港湾”。
卡卡唱的调门最高,同时还能跟随节奏打两个饱嗝儿。
在公寓生活的每一天都好开心呀。
这么看来,写日记的习惯更要好好坚持了。
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要写一篇日记!
【2020年6月25日 晴】
和大家一起玩UNO,九个人用了两副牌,太欢乐了。
最后一局,卡卡被加了48张牌。
哈哈哈!
【2020年6月26日 晴】
打牌。
【2020年6月27日 多云】
打牌。
【2020年6月28日 晴】
行星啊行星!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先前订下的写日记计划你都忘了吗?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2020年6月29日 晴】
打牌。
【2020年7月12日 晴】
今天管理员搞了个新活动。
他在一楼大厅搭了个临时板房,说要带我们大家玩沉浸式剧本杀。
子夜第一个窜进去,发出“哇”的一声感叹。
我赶紧跟了上去,推开门,整个房间里的布景奢华大气、金碧辉煌,仿佛一瞬间穿越到了古代的皇宫里。
管理员笑眯眯地走过来,拿着一把折好的纸条,让我们排队抽签。
我抽到了“仗势欺人的贵妃贴身丫鬟甲”,禽秦面色复杂地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花枝招展的贵妃娘娘”。紧接着,子夜也凑了过来,她的身份是“仗势欺人的贵妃贴身丫鬟乙”。
狮心老师是“武艺高强的御前侍卫”。林朵老师嘿嘿一笑,原来她抽到的是“与世无争的皇后”。
能哥露出傻笑,告诉我们自己的身份是“新得宠的贵人小主”。凝凝和追木,一个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另一个是“才华横溢的异族宫廷画师”。
“诶?那皇上呢?这个重要角色没有吗?”狮心老师问。
我们一齐看向卡卡,只有他还没有表明抽签结果。
管理员突然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皇上是我啦!嘿嘿。”
……
合着这张纸条根本就没放进抽签池里。
“那你到底是啥?”我问卡卡。
“呜呜呜,我是……你们欺负人呜呜呜”
只见他眨巴眨巴眼,嘴巴撅得老高,缓缓展开了手中的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龙椅”。
哈哈哈。
我们大家笑成一团,肚子都痛了。
抽完签,管理员提来了几个大袋子,里面装的是符合角色身份的服装。
大家领到自己的衣服,嘻嘻哈哈地裹在身上。
只有两个人比较特别。
禽秦捧着贵妃娘娘的华丽袍服,神情复杂,面带绯红,仿佛一朵娇艳的风中玫瑰。
“女装什么的……这……”
我和子夜站在一旁憋笑,努力拿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说要“帮贵妃娘娘更衣”。
禽秦一蹦三尺远:“爬。”
而卡卡孤独地站在大伙中央,看着自己手上那条金灿灿的金属色紧身衣,陷入了沉思。
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我们拿着手机拍来拍去,按照严谨的数学思维给大家排列组合,两两合照,三人合照,四人合照……
“剧本呢?”卡卡似乎不太想给自己这个造型留下任何照片,他躲闪着四面八方的手机摄像头,窜到管理员面前,“快把剧本给我们吧!我们研究剧本!”
管理员依然笑眯眯的,从背后取出厚厚一叠本子,冲我们扬了扬手。
“剧本就在这。不过,拿到剧本之前,我还想让你们猜猜这场剧本杀的故事主线,猜中有奖哦~”
“什么奖?”
“神秘大奖!保证超值的那种。”
大家本来就都是喜欢讲故事的人,一听管理员这么说,立马来了兴致。
你一言我一语,短短几十分钟,一个夹杂着爱恨情仇、前世今生的混乱暴雨夜复仇故事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管理员连连点头,掏出背后的录音笔,摁下暂停键。
???
看着一头雾水的我们,管理员嘿嘿一笑:“哎呀,你们最近都不更新,读者们都催更催到图书馆啦!我就是想找个办法,让你们讲个精彩的故事而已。嘿嘿……你们继续自拍吧,我先去帮你们更新啦!”
说完,狗獾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留下我们这帮大傻子,在风中凌乱。
【2020年7月15日 晴】
今天是个超级大晴天。
朵姐蒸好了一锅热腾腾的红薯,切成片在阳台上晒了个满满当当,说大家过几天就能吃到甜甜的地瓜干了。
我好期待啊!
趁着阳光好,我们大家商量着,给公寓来个大扫除。
追木自告奋勇,要把大楼外面的玻璃擦个锃光瓦亮,还叫上禽秦来做帮手。
这俩人找来所有人的床单,绑在一起,唯独少了露白凝的。原因是凝凝珍藏的少女心樱花图案真丝床单过于丝滑,绑不上去。
还挺有安全意识!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真是好。
禽秦在窗户边守着,追木每擦完一扇玻璃窗,禽秦就拉起床单,帮她调整一下位置。
分工明确,效率奇高。
晚上去朵姐家吃饭的时候,禽秦一边奋力干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听开饭我就来了,好家伙!可把我累坏了,累得我大脑一片空白,四大皆空……”
不过追木不知道去哪了,没来朵姐家吃饭。
直到现在我写下日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追木好像还是没回来。
看着锃光瓦亮的窗户,我不由得感叹:劳动最光荣!你们俩辛苦了!
等一下……
我好像知道追木去哪了。
禽总,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2020年7月16日 晴】
“整整一个晚上!我在外面挂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我写下今日份日记的时候,门外还依稀能听到追木的愤然怒吼。
【2020年8月13日 晴】
今天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我们一群人,在朵姐家的客厅里,睡得东倒西歪。
狮心老师晃晃脑袋:“我记得昨天晚上,大家很早就睡着了吧?我怎么感觉还是很累,就好像熬了个夜似的。”
其实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昨天晚上,朵朵姐把大家叫去,一起在阳台上吃烧烤,还准备了冰冰凉的啤酒和超甜的冰镇西瓜。
大家聊起写作,话匣子一下打开了。
由于喝了酒,没聊多久,大家就一个个晕乎乎地睡着了。
不过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大家喝酒畅聊的时候,提起写故事,一个个唉声叹气。
“哎,最近一点灵感也没有。”
“是啊,我偶尔也有写作很痛苦的时候。”
“最近我的故事好像都变得不好玩了,严肃又格式化。”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我在旁边猛啃了一口大西瓜,连连点头。
我说:“最近我都写不出童话故事了,总觉得那些都太美好了,美好到不真实。”
一旁的卡卡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不是这样的哦。”林朵老师又端来两盘切好的西瓜,放在大家面前,“走吧,我带大家去个地方。”
我们跟着朵姐一路来到天台。
她怀中抱着一本童话书,轻轻翻开其中一页,一粒金光从中飞出,绽放在空中。
天空之上,突然飞出一头金色的鲸鱼。
它身子一摆,一道银白色的绚丽水柱从背上喷涌而出。点点星光飘散开来,变作无数五彩斑斓的巨大肥皂泡。
一时间,十几只巨大的银白色水母漂浮在空气里。其中一只太过于活泼,一头扎进了远处的游乐园里,嘤嘤嘤地逃走了,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外。
“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美啊。”子夜伸出一只手指,去触碰一只轻盈的肥皂泡。
“这也太神奇了,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能哥感叹。
朵姐温柔一笑:“只要你相信,童话世界就会一直存在。”
这个梦大概就是这样。
还挺有意思的,嘿嘿。
帮朵姐收拾了阳台和客厅的杯盘狼藉,我们各自散了。
直到写下这篇日记的时候,我还在回味着那场美妙的梦。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管理员居然还没睡,在聊天群里嗷呜嗷呜地生气。
哈哈,据说是因为他提前一个月计划好了,今天要游乐园玩。可他到了之后才接到园方通知,说游乐园里的摩天轮和海盗船莫名其妙被破坏了,正在紧急抢修,闭园一天。
嗨呀,我们管理员今天真是个小倒霉虫。
晚安!
【2020年9月1日 多云】
子夜前几天网购了整整一个化肥袋的毛线,五颜六色的。
她说要在天气冷下来之前,教我们学会织毛衣。
我和凝凝自告奋勇,成为了她的第一批学员,她拍着胸脯给我们打包票,一定让我们俩成为心灵手巧的女孩。
不过子夜一定是太过于看好我们两个了。
毛线细细一根,在子夜手上就格外柔顺乖巧。到了我手上,就仿佛一根具有自我意识的飞天灵蛇。
“没事,织坏了就拆掉重新织嘛~大胆一点!”
受到了子夜的鼓励,我和凝凝果然大胆了起来。
短短一小块围巾头,我俩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折腾个没完。
“呃……”凝凝望着缠绕在我们身上的毛线,“感觉自己进了盘丝洞。”
“没事!”子夜埋头追剧,头也不回,“大胆一点!大胆一点!坚持就是胜利!”
最终以我和凝凝互相把对方缠成了木乃伊为结局暂且告终。
我俩一红一绿,出现在晚饭时间的朵姐家里。
狮心老师笑得头疼,能哥说我们是公寓的哼哈二将,禽秦给我们翻出一箱小彩灯,说今年圣诞节就靠我们俩当圣诞树了。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2020年10月8日 小雨转晴】
今天我们一起去了电玩城。
太欢乐了。
一开始,大家各玩各的。
子夜和凝凝在跳舞机上斗舞,朵姐和狮心老师比赛太鼓达人。
禽秦和追木坐在模型越野车里枪战丧尸,我站在投篮机旁,看卡卡扔球。
而能哥,从头到尾都坚守在一台娃娃机前,从未离开。
等到我们发现能哥的时候,追木和禽秦已经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了。
能哥聚精会神,操控着娃娃机的摇杆。
“你们都在这里啊?”子夜从后面探出脑袋,“哇,这个狗头娃娃好可爱。”
娃娃机里,摆放着一堆狗头娃娃,一个个露出傻笑的表情。
怪不得能哥想要抓一只出来。
一次……
两次……
十次……
直到我们一伙人聚齐在这里,能哥还是没能把那只狗头娃娃给抓出来。
“还剩下最后六个游戏币。”能哥垂头丧气,“也就是最后三次机会。”
“加油!一定可以抓到一只!”狮心老师给能哥鼓劲儿。
只见能哥面色凝重,神情严肃,对准一只狗头娃娃,拍下了按钮。
空气仿佛静止,大家屏息凝神。
这一次,机械爪仿佛接收到了大家的心情,牢牢地扣在娃娃上,稳稳当当抓了起来。
“耶!!!”电玩城里爆发出一声欢呼,所有人都看向我们。
可我们没人觉得尴尬,心满意足,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电玩城的大门。
能哥傻笑着走在最前面,抱着心仪已久的狗头玩偶,高兴得一蹦一跳。
“哎?”能哥突然停了下来,“这还有四个游戏币呢,忘记用掉了。”
“留着下次再用吧~”凝凝说。
能哥刚点了一下头,目光突然停住了。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距离电玩城不到一百米的小汽水摊儿上,就摆着一模一样的狗头娃娃。
售价——九块八。
买两个一共十五。
“我花了整整五十块才抓到的!五十!!!”
后来能哥重返电玩城,在小型隔间式KTV里,深情演唱了一首《一只悲伤的狗头》。
最后四个游戏币,终究还是有了用处。
【2020年11月16日 晴】
今天大家一起去了动物园。
说好一起行动,可一眨眼的功夫,卡卡就和大家走散了。
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两栖动物馆里,一本正经地给秋游小学生们科普——“蛇是用麻绳搓出来的”。
眼看着小学生们却越聚越多,我们纷纷装作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企图从一旁默默离开。
而他却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离谱。
“……后来啊,这条蛇衣锦还乡,还盖了所大学。”
“哇——”
“蛇们为了纪念它,就给这所大学取名叫‘蛇理工大学’。”
“哇——”
“也就是麻绳理工大学!”
“哇——”
“谁去把他拖走……”
这时,狮心老师和林朵老师对视点头,确认了眼神。朵姐从背包里取出一条小手帕,递给了我,又指了指卡卡的嘴巴。
我也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趁着小朋友们感叹的功夫,我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薅走了他。
不过手帕没有用来堵住他的嘴,情急之下,我选择了遮住自己的脸。
【2020年12月28日 多云转晴】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追木和禽秦这俩活宝,打算一起给大家做点心吃。
朵姐一遍又一遍讲解烹饪工序,千叮咛万嘱咐,尤其要注意火候。
追木决定做巧克力,而禽秦打算做小蛋糕。
两个人争论良久,谁也不服谁,最终决定各做各的。
过程格外精彩。
追木取出一袋可可果,倒在桌上,这才发现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把它们砸开。
在这关键的第一步上,宣告失败。
禽秦还算顺利,一路按照朵姐给的教程,顺利把小蛋糕送进了烤箱。
不过烤出来的蛋糕乌漆嘛黑,像火山冲刷过的岩石,被追木反过来一通狠狠嘲笑。
我们大家站在厨房外面围观,一个脑袋接着另一个脑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战火升级。关键时刻,禽秦抄起小蛋糕,丢给了追木。
谁承想,坚硬的小蛋糕一不小心砸到了追木的脑袋上,又弹到地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追木捂着脑袋,嗷呜嗷呜地蹲在地上。
这下完了,俩人谁也不理谁,谁劝都没用了。
【2020年12月29日 多云】
短短一天时间,追木和禽秦还是和好了。
因为禽秦答应再烤一盘小蛋糕,给追木做敲碎可可果的超坚硬锤头。
【2021年2月14日 晴】
今天是大年初三,也是情人节。
我们照常挤在朵姐家里,努力解决吃了三天还没吃完的超豪华年夜饭。
大家时不时举着饮料,欢呼干杯。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去年的情人节,我们大家也是这样,围坐在桌前,品尝满桌美味。
那时候,卡卡还不是我的恋人。
那一天,他刚好坐在我旁边,立下豪言壮语,说要把在座的各位全都喝趴下。
狮心老师立刻来了精神,跑去厨房取出九个杯子。
禽总单腿站在椅子上,一拍大腿说要战个痛快。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他说,我酒量天生就很好,你喝不醉我的啦。
他神神秘秘地摇头:“没关系,我只是要把他们喝趴下。”
那天晚上,酒量并不算好的卡卡,硬是撑到了最后。
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软软糯糯地趴在桌上,安静地睡着。
“你还好吗?”我拍拍他的肩膀,“干嘛这么拼啊?你平时不是不喝酒的吗?”
他不说话,只冲我笑。
“你也喝醉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房间睡觉?”我问。
“不用。”他摆摆手,“我这一招,是从网上学来的。”
“啊?什么这一招?”
卡卡掏出手机,上下划动屏幕,口中小声念叨着:“每次有你在的地方,大家总是待在一起。我也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可我偶尔也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他眼神迷离,把手机举到我眼前。
那是一条手机备忘录,上面写着一句话——
“我要把大家都喝趴下,这样就能,和你说一句悄悄话。”
“啊?什么悄悄话?”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鼻息扑在我耳边,呵出的一口甜腻的酒气。
“行星,我喜欢你。”
时间表:
初一:@追木
初二:@禽秦
初四:@狮心
初五:@林朵
初六:@清华落榜生
初七:@子夜旦未央
初八:@露白凝
再次给大家拜年啦!
接下来的联文更加精彩,敬请期待!
【原创】变成一条狗
楔子
九年前,以为神秘开发商斥巨资投建了一座名为loft的公寓。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惊奇地发现公寓似乎存在某种特殊的魔力。
不论男女老少,每一位入住者都会在这里收获来自于公寓本身的特殊“馈赠”。
久而久之,这里的居民拥有了一个统称——
“LOFTER”
有人曾试图寻找公寓拥有魔力的真正原因,却意外发现原来每位LOFTER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奇...
楔子
九年前,以为神秘开发商斥巨资投建了一座名为loft的公寓。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惊奇地发现公寓似乎存在某种特殊的魔力。
不论男女老少,每一位入住者都会在这里收获来自于公寓本身的特殊“馈赠”。
久而久之,这里的居民拥有了一个统称——
“LOFTER”
有人曾试图寻找公寓拥有魔力的真正原因,却意外发现原来每位LOFTER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奇妙经历。
//
“吱——”
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凭借狗狗的灵敏嗅觉,嗅到了一股不可能出现在我家的恋爱味道。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坏了,刚才忘了默念自家门牌号了。
只见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星卡情侣停下互喂水果的动作,一脸“果然是你”的表情回头看着我,行星甚至还用那副动听的温柔嗓音笑眯眯地调侃我。
“又走错啦?”
我双手合十诚恳道歉:“打扰了打扰了,它又随机开门了。”
行星一向温柔,非但没生气,还笑眯眯地邀请我:“要不留下来一起吃水果?”
我满脸悲愤地飞速关上门,不给他们虐狗的机会,并且高喊一声——
“我清华落榜生就是饿死,从这个楼上跳下去也不会吃小情侣的一口食物!汪!”
//
如您所见,我是LOFT公寓0409户的住户,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次开错门了。
万幸的是,我这三次误入的都是LOFT公寓的LOFTER邻居们,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不幸的是,我三次误入的都是虐狗大户——星卡二位老师家里。
我宁愿去追木老师家里看着对方打光遇,或者是用滑板朝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来一板子。
物理攻击总好过魔法攻击。
皮肉上的伤可以愈合,心灵上的伤越虐越深。
尤其对我这样一只狗来说。
我悲愤地骂了一句——“汪。”
倒不是我不记门牌去开了别人家的门,而是LOFT的特殊馈赠和我的坏记性撞在一起,导致LOFT总会在我打开自己家门的那一刹那,将我随机到某位LOFTER的房间,或者是平行世界的某间屋子里 。
而获得这种能力的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
//
我是清华落榜生,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类。
而我其实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一只狗。
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只狗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是一个人。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人类变成一只狗的。
只记得是一个自称管理员的人找到了当时流落街头的我,并且声称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重新成为人类,但有一个条件。
我做好了对方会朝我索要一大笔钱,或者拿我去做研究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提出的条件令人匪夷所思。
他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需要你在入住期间遵守这里的规定,什么时候搬走由你决定,只是离开之时,就是你再次变成一只狗的日子。
——当然,后半段是我当时脑补的。
此刻,管理员坐在我身边,十分不满地看着我的文档,用指尖戳了戳上边那两行,导致我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两圈淡淡的光晕。
“你又造谣我。我可没说后边那句话,我说的是你先签两年的合同,在合同到期之后,住户可以随时选择搬离这里。”
的确,当时的他却是是这么说的,之前那些是我瞎编的,管理员真的很好。这句话的后半句是管理员逼着我写的。
当时的我狐疑地问他,是不是我只要搬离,就会恢复成狗身。
但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将身为一只狗的我抱起来,笑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后来的事情显而易见,我跟着他签了一份房屋合同,顺利入住了LOFT,成为了一名lofter。并且那只捡我回来的觀就坐在我的身边看我打字。
我一边安抚他,一边删掉上边的文档。
“艺术需要夸张,您属于为艺术献身。”
“再说了,就算我纪实发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的,他们只会以为我在编故事,还不如直接夸张点。”
“都是为了艺术!”
管理员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把更夸张的内容打上去。
那份入住协议上有一行黑体加粗的字。
“入住LOFT既视为同意接受该间房屋的特殊馈赠,并有义务完成任务。房客在入住期间不得更改或拒绝。”
结尾是“祝您入住愉快。”
坐在一旁的管理员看着我打出上边那行字之后,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问我:“快在这篇故事里告诉大家你这两年很愉快!”
我沉默着打下下一行字。
如果我没在签下合同之后,看到“入住愉快”旁边那一行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字,应该会更愉快。
——“房客入住期间,如果说出不和谐言论将会被强制禁言或者抹杀哦~”
其实就算我当时看见了,也会毅然决然地签下合同。
做一只狗太孤独了,我只是太想成为人了。
//
在我入住之后,才在狮心老师的口中得知,LOFT的每间公寓都拥有着不一样的魔法,而这些“特殊馈赠”将随着每一位入住的房户而改变。
所以在住户入住之前,管理员也并不知道他们将会得到怎样的馈赠,又将进行怎样的任务。
甚至有一些住户在入住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收到的馈赠是什么。
相比较而言,我显然是幸运的那一个,入住的那一刻就发现并被动使用了这一项技能,我称之为本哆啦A狗的“任意门”。
只要在拉开“0409”住户门前心里想着要去往的地方,就会在拉开之后来到那间屋子。在到达平行世界之后,所有在那件屋子见到我的人都会被自动补全脑海中的记忆,下意识为我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而我每个月的任务会被这间屋子以一种独特而奇妙的方式告诉我
——贴我冰箱门上。
这些平行世界的任务大多都莫名其妙。
有时候是让我接一位高中生放学;有时候是让我和一位公司白领拼桌吃饭,甚至还要给他夹菜;有时候是让我在商场里帮走失的小女孩找妈妈。
但为了成为一个人,我只能稀里糊涂地去完成这些任务。
当然,也有好的一面。
我常常随机到喜欢的明星的平行世界,平均一个月一次。
有时候是和平行世界的偶像共住一天,以亲妹妹的身份;有时候是和平行世界的偶像一起吃饭,他给我布菜;还有一次,我作为民政局员工,亲自给我嗑的CP在平行世界盖了戳。
我合理怀疑这是这间LOFT给“员工”的奖励。
这大大激发了我写同人的激情。
但大多数平行世界和本世界互相关联,平行世界所发生的事情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在现实世界中再次上演。
于是我嗑的那对CP在我写下他俩领证的同人文之后,没过多久,他俩真的领证了。
狂喜着流眼泪的读者们称我为纪实文学家,或者是大预言家。
但他们却不知道我曾真的见证过他们违背世俗相爱,也曾亲手为他们终身加冕——尽管是平行世界。
//
我点了一下保存,然后关闭文档。
獾——公寓管理员疑惑地看着我,用爪子尖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肘。
“怎么不写了?”
我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纸壳箱,“这不是房租快到期了,我还得留着时间收拾行李呢。”
獾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我以为他又要和上次一样问我为什么不续租了,这里朝向南北通透,装修也是我喜欢的风格,甚至是免费的,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房子。
我甚至准备把上一次的说辞原封不动的搬出来——好是好,但每天做任务,导致我也根本没有什么生活来源,每天都靠着去林朵老师家蹭饭,才得以度日——对了,还有星卡情侣免费发放的狗粮。
但我没料到獾压根没提关于租房的任何事情,而是缓缓开口,如同恶魔低声念诵魔咒。
“清华落榜生,你不会是卡文了吧?”
“我劝你善良。”我握紧拳头。
獾显然很惊讶,上蹿下跳地围着我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会卡文卡到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靠对话水字数吧?”
我终于恼羞成怒地看着他:“你非要我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哭给你看吗!”
只见我回身抽出墙角默立的那把祖传大砍刀,要把他赶出门外。
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砍刀。
獾眼看被我气势汹汹地赶到门口,连忙拉住我的衣袖安抚我。
“别气别气!我这次来其实是给你送礼物的!”见我情绪缓和,才继续开口,“你不是要搬走了嘛,是它和我说想要送你一件礼物的。”獾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我伸出手,“多少钱?税前税后?支票还是现金?给我五百万玛莎拉蒂优惠卷可不行啊!”
獾很温柔地打破我所有幻想:“他送你一次回到过去通往未来的门票。”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回到过去看看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一只狗的吗?”
“之前你的权限只能前往平行世界,但这次你可以回到这个世界的过去。”
“当然,如果你想去未来看看也可以。”
“这次不同以往,你不能插手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所以这次对你的限制,是你只能出现在和你有关的时间线上,不会影响到无辜人士。”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遵守规定。”
“蝴蝶效应你应该明白。你在过去的一个举动,就会导致未来的轨迹偏移正常航线,掀起滔天巨浪。”
“但这条线只关乎于你,所以最严重的结果,是你将不复存在。”
我看着獾轻轻地笑了一下,却没给他任何保证。
我是一条疯狗,没有人能栓得住我,包括我自己。
我无法保证。
这是一场豪赌。
獾看着我的眼神,半晌也只是叹了口气问我:“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犹豫,我听见我的声音坚定,也看见管理员一脸料到如此的表情。
“我要回到过去。”
“确定了?”
“嗯,”我望向他,“什么时候启程?”
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开门将我推了出去,在天旋地转之间,我听见獾在我背后得意地笑道。
“现在!”
//
回到过去是一场逆行的旅途,我的两旁是飞速倒退的无数平行世界,像是被二倍速回放的电影。
而在那些无穷无尽的“电影”中,我看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都是我曾经的任务对象。
我看见人贩子尾随着小女孩,直到我带着商场保安出现,他才离开。
我看见高中生日日被校园暴力,而那天是我接走他才让他免受于难,并且鼓起勇气和家里人说出这件事情,摆脱了校园暴力的噩梦。
我看见从公司走出的那个白领因为压力过大在微博上发出一条想要轻生的微博,我一边夹菜一边按照台词干巴巴地说,二表哥,年轻也得注意身体,有空回家看看,二姨他们天天念叨你怎么还不回家,家里还特意做了好多腊肠留着给你。
那顿饭之后我就回到了现实世界,在我无从得知的那段剧情里,是男人当天请了假,买了回家的票。在回家的车程上删除了那条微博,发了条新的。
“好好活着。”
我来不及看清更多的、更多的,那些我曾经和他们短暂共处过一段时间的陌生朋友们。
下一秒,我回到了我的曾经——看房间陈设应该是高中时期。
但很奇怪,我附身在了一只泰迪熊的身上,安静地倚靠在那张熟悉的小床的床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放学的“我”走进这间黑暗的房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我看着她回身关上卧室的门,隔绝身后的一切光源。
沉默的、安静的、压抑的,沉入深海般窒息。
然后在一片静谧中,有“咔哒”一声突兀地响起,打火机在黑暗中小小的、微弱地亮起一小圈光亮,照亮她尚且稚嫩的脸庞,眼神像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吹灭那簇随着呼吸跳动的、像心脏一样的火苗。
一片黑暗中,我听见她的声音。
“生日快乐。”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一顿热乎的饭菜,没有亲人、朋友在场,甚至没有一句祝福。就像是根本没有人在意我是否成人,又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我只能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荒唐地用一个打火机开始,再荒唐地用一个打火机结束。
我看见十八岁的我扑过来抱住这只被我作为载体的泰迪熊,我的肩膀有湿意透过毛茸茸传来,也许是下雨了,可是屋里怎么会下雨呢。
我来不及细想,我听见十八岁的我说。
“如果我能变成一条狗就好了。”
//
这一次我是一支笔,坐在我面前的是小学五年级的我。
我看着同桌的小男孩笑嘻嘻地问年幼的我,你为什么没有爸爸呀?我们都有爸爸,为什么你没有呀?
后桌的女孩骄傲地甩着马尾辫,抬高了声音。
“因为他爸爸不要她了!”
“真的啊?”同桌的小男孩还是笑嘻嘻的,“连我们家的狗都有爸爸呢。”
我被年幼的我握在掌心,被捏的浑身生疼,连铅芯都要碎开一样。
我来不及去想一支笔为什么会疼,就被大段的记忆填补了空白。
从记事开始,我就住在外婆家,母亲工作总是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来看我。只有外婆对我很好,像是要代替她的女儿弥补我一样。
而我的父亲在母亲怀孕的时候出轨,母亲发现后决绝地和对方离婚,并且独自生下并抚养我。
可是她太年轻,没想过天真的孩子会有多残忍。他们可以若无其事地毁掉她女儿的童年,仅仅因为她没有父亲,又很内向。
在我离开这段过去之前,我感受到年幼的我,紧紧握着笔杆用力地写下一句话。
——我想成为一条狗。
//
这一次,我变成了我的外婆。
也许是附身成人的原因,这一次比之前停留的时间都要长,但是时间也不是连续的,而是跳跃的,于是我也分辨不出我在这里过了多久,也许有一个月,也许是半年。
我抓紧一切时间,拼命地对那个小小的自己好,像是想要弥补那些缺失的童年,弥补那些侵入骨髓的孤独。
期间我无数次像我幼年时的外婆那样,以母亲的身份给我的母亲打电话,希望她能短暂的放下工作,回来陪一陪年幼的我。
可是她每一次都拒绝了。
拒绝的干净利落,仿佛我不是让她回来看一看她的亲生女儿,而是让她从人变成一条狗。
怨恨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如此的恨着,恨着我的母亲。
在这一段过去中我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现在的我,如此鲜明地怨恨着我的母亲,另一半是年幼的我,如此热烈地渴盼着一份永远不会到来的母爱。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段过去中待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我”的六岁生日那天。
我看见小小的自己拉住我年迈粗糙的手掌,显得那样稚嫩而柔软,甚至连仇恨都不知如何使用,只有满腔的孺慕之情。
“外婆,”我听见年幼的我怯怯地开口,“我的生日愿望是想让妈妈抱抱我。只抱一下就可以,我会很乖的,不会打扰妈妈的。”
我不能离开屋子,于是我短暂地离开了外婆的身体,看着外婆牵着小小的我出了门,下一秒,我发现我已经来到了一座大厦的大厅。眼前是牵着一条萨摩耶的年轻的母亲,身边是怯怯的我。
我不记得母亲养过狗,下意识地有些惊讶。一开口,却听见我的声音变了调,苍老又嘶哑——我又回到了外婆的身上。
“你养狗了?”
“公司的狗,我帮着遛一遛。”我看见我的女儿、我的母亲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随后回答她的母亲,“妈,你怎么带着孩子过来了。”
“今天是能能的生日,我们来等你下班,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努力保持冷静,不将眼神瞟向那只亲昵蹭着母亲小腿的狗。
母亲愣了愣,大概是不记得我的生日了,有点讷讷的。
“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晚上还要加班。”然后我看见她蹲下来看着年幼的我,“妈妈今天要工作,过段时间再给你补一个生日好吗?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你最乖了,对吗?”
年幼的我就那样站在原地,想要得到母亲的宠爱却不敢迈出一步,因为她是一个乖孩子。
我压抑已久的怨恨向上涌,冲昏了我的理智。
于是我听见我的声音像个巫婆一样变得阴阳怪气,冷笑着看着她。
“你有时间溜一只狗,没时间陪一陪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你的眼里,女儿还不如一个畜生。”
话一出口,我和母亲同时愣住,以至于我甚至分不清这些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愤怒和怨恨是我的,还是外婆的。
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收不回去。
“你对狗都比对你的女儿好。”
母亲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着我,在那一刻,仿佛是真正的我站在母亲的面前和她对峙,发泄我多年挤压的怨恨,积攒的不满,它们到达容器的顶端,然后迫不及待地涌出来。
“我对它好?”母亲指着那条吐着舌头的狗,指尖气的发抖,“你觉得我给它喂食遛弯就是对它好。可你怎么没看见我努力赚钱都是为了她!课外班、学杂费、衣食住行,哪个不需要钱?”
“妈,你以为这个时代还是你那个时候吗?”
“养个孩子就像养一条狗一样简单。以为给她吃饱穿暖,留着一条命,不缺胳膊少腿,就该让她感恩戴德一辈子。”
我看着她朝我喊,不在乎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咄咄逼人地朝她的母亲发泄她的无力和哀怨。
我突然奇迹般地冷静下来,我看着她,看着我的母亲。
“可是狗,你还知道溜溜它。”我说。
母亲似乎还准备说什么,只是却被年幼的我打断了,我看见我自己轻轻地,怯怯地扯住母亲的衣角,小声地劝道:“妈妈,你不要和外婆吵架了。”
我们说的话对这个年纪的“我”来说太深奥,也只能根据语气,和几个词语,听出我们是在为她和一只狗吵架。
于是她轻轻地开口,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说,妈妈,我愿意做一只狗的。你能不能刚才像摸它那样摸摸我啊。
她只是觉得妈妈摸那条狗的动作很温柔,而她却从来没被那样抚摸过。
她只是想被妈妈摸摸头,她只是太想得到一份缺失已久的母爱了。
于是年轻的母亲愣怔地看着她年幼的女儿说。
妈妈我愿意的。
如果你能陪我,像陪一条狗那样。
在那一刻,我好像突然知道了,我变成一只狗的原因。
因为那些强烈的渴盼在日复一日中变成强烈的怨与恨。
我如此的希望她爱我,却又如此的恨她。
//
我再一次睁眼的时候,我真的变成了一条狗。
根据我照镜子来看,是只萨摩耶,还只是流浪的萨摩耶幼崽。旁边还有一只小的黑背在舔我的头。
正当我茫然地猜测旁边这只狗究竟是我的好闺蜜,还是追求我的小公狗时,我看见了年幼的我隔着一扇玻璃大门看向我。
我听见她说:“你好幸福,有妈妈陪你……”
我隔着玻璃非常想把年幼的我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八宝粥。居然能指着一条黑背说是萨摩耶的母亲,这玩意儿,光是看颜色也不能归成一类——归根结底,是我想妈妈想疯了。
但她话没说完,就飞快地躲了起来,而我的身后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团团!过来!上这来!”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呼唤我的人是我年轻的母亲。
那一刻我突然反应过来,年幼的我不是在说我身边这只黑背是我的妈妈,而是说,她很羡慕她的妈妈在陪我这只狗,尽管那也是我的妈妈。
我好像突然知道“我”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我也想当一条狗。”
我乖乖地用一只狗的躯体被母亲抱着,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搞笑,我渴盼了那么久的拥抱,最后是以一只狗的身份完成的。
母亲把我放到工位上,给我喂了点水,又叮嘱我别乱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母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夸了声乖狗,然后继续工作了。
我坐在一旁空闲的工位上看向母亲的办公桌,这里是我从未来过的地方。
只见桌上有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好像永远也做不完似的。而电脑的旁边放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东西——那是一个放着我和母亲的照片的相框,照片里的我小小的,缩在襁褓里,母亲抱着我,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充满母爱。
我跳上桌子去看那张照片,却被母亲发现。她举起那个相框放到我的眼前笑道:“你也觉得我女儿很漂亮吧。”
之后的很多天理,我总是被工作中短暂休息的母亲抱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她是因为这只狗看她的眼神很像年幼的我才捡回来,向公司申请同意饲养的。
比如她很想回家去看看我,可是女性在职场本就会遭受不平等待遇,她请一次假,丢掉的是一份合同,请两次假,丢掉的是一份工作。
同事偶尔会邀请她一起出去吃,她却只是笑着撕开一袋泡面扔进自带的瓷碗里,笑着说,我就不去了,囡囡快上小学了,得攒钱呢。
怎么会是这样的。我分明记得我以外婆的身份给母亲打电话时,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公司聚餐,不方便走”,又或者是“工作太忙了,最近又接了一个活”。
我以千万种理由恨她,最后的结果却突然告知我的所有怨和恨都是一场笑话。
我眼睁睁看着她接起电话,我亲耳听见外婆的声音问她吃了吗,要不要回家吃。
我听见她说,“我们同事出来吃了,吃的好着呢,放心吧。我过两天忙完就去看囡囡。”
我想说不是那样的,可我只是一条狗,我说不出来。
我只能看着母亲挂断电话,然后抱着我喃喃自语。
“怨我也好过担心我。”
我在那一刹那突然清楚地反应过来,一个在怀着孕时发现丈夫出轨便决绝离婚,并且有勇气独自生育抚养一个孩子的女人该多要强。
她不肯露怯,哪怕是亲人。
我突然有点想哭,可我却听见母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和你说这个干嘛,你也只是一只狗。”
我想,是啊,我怎么会哭呢,我也只不过是一只狗。
//
我不知道以一只狗的身份陪伴了母亲多久,等我再睁眼时,又换了身份。
这一次,我成为了我母亲的闺蜜。
这个时期大概是母亲快临盆的时候,我睁眼就看见母亲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幸福的幻想着她的孩子将会生成什么样子,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嗓音问她。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母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嗔道:“当然是女孩了!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男孩又淘又不贴心,哪有女儿好。”
“我的女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我要努力赚钱给她买最漂亮的裙子,找最好的老师学她喜欢的才艺。也不用学的有多好,她开心就好,这一生也要平平安安的,不想嫁人就不嫁人,省的跟我一样,大不了我就努努力,养她一辈子呗。”
“不过这个时代和我小时候给口饭吃就算养活的年代不一样了。我小时候就一直特别想要一件漂亮的白裙子,但是没有钱买,家里不富裕,也不敢开口要。”
“等我的女儿出生了,我就给她买一柜子的裙子,努力赚钱,努力工作,想要什么样的裙子都买给她。”
“万一她不喜欢裙子呢?”我轻声问。
“也对,”年轻的、即将成为母亲的女孩沉思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万一她不喜欢裙子喜欢裤子也可以,不喜欢男孩喜欢女孩也可以,哪怕她不想做人了做条狗也好。”
“她是我的女儿,喜欢什么我都赞成,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只要她快乐就好。”
我突然眼眶发酸,那些憎恨被轻而易举地短暂遗忘。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只能低着头,一边给她捏着因为怀孕而水肿到一摁一个坑的小腿,一边闷闷地发问。
“万一她长大不理解你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屁话,”母亲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属于年轻女孩的娇俏和生动,“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理解我,她可是我生出来的。”
她可是你生出来的,可是她却如此地恨你。
在你所不知道的故事线里恨你,恨到她宁愿抛弃身为你女儿的身份,变成一条狗。
“对不起。”我说。
她没有听清,奇怪地问我说了句什么。
我想和她说对不起,可我再没有机会,再没有力气,随着一阵晕眩,我离开了那具身体,转而是母亲真正的闺蜜反问她。
“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说啊。”
//
我再次回到LOFT公寓0409室时,獾坐在我的电脑前津津有味地看着我电脑里没发的《晚行舟》存稿,怀里还抱着我的薯片。
见我回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把薯片藏到身后,若无其事般朝我没话找话。
“回来了啊,哈哈……我看你电脑落灰了,帮你擦擦……”
如果是以往,我早抽出那把祖传大刀气势汹汹地吓唬他了。但今天我沉默的像条狗。
獾其实有点近视,走近两步才看见我脸上湿漉漉的,不是雨。
他有点慌乱地递给我纸巾,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我胡乱地擦了擦,然后抬手把那些没来得及装东西的纸箱重新压扁,放在门口,朝着不敢动弹的獾道:“再续两年的约,这门能不能再给我用一下,我想去一个地方,但是现在买票不好买了,还要隔离。”
獾大概是没见过像我一样的人,眼睛哭眼睛的,嘴说嘴的,谁也不管谁。泪水汹涌成河,嘴上冷静理智。
獾问:“去哪儿?”
我将獾胸口别着的那支红玫瑰摘下来。
我要将它送给一位认识了很久的故人,是外婆,是母亲,是女儿,是自己。
我看着那支玫瑰开口。
“回家。”
其实在那之后,獾好奇问过我一次,你究竟是为什么变成了一条狗。
彻底恢复成人类的我美滋滋地给妈妈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我过两天再回去看她,然后抬起头看向那只眼巴巴等我答案的獾。
在我回到过去之前,我猜想过很多原因,在我回到过去时,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但实际上,那些都不是正确答案。
真正的答案很简单——
“因为我如此爱她。”
大年初一 @追木
大年初二 @禽秦
大年初四 @狮心
大年初五 @林朵
大年初六 @清华落榜生
大年初七 @子夜旦未央
大年初八 @露白凝
很荣幸能和各位神仙老师一起联文| ᴥ•́ )✧
姐姐是同性恋
/据真实故事改编
C1
距离高考成绩公布还有一天。
C2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是入秋后一个寒冷的夜。
那是我第一次坐进救护车。躺在中央的,是我的父亲。慌乱中只穿了睡衣,夜里的气温低的刺骨。泪水不争气的流,是温热的。
有亲人离去,恰是至亲。
是白色的葬礼,是最难将息。
一个人走完那条阴暗的,湿冷...
/据真实故事改编
C1
距离高考成绩公布还有一天。
C2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是入秋后一个寒冷的夜。
那是我第一次坐进救护车。躺在中央的,是我的父亲。慌乱中只穿了睡衣,夜里的气温低的刺骨。泪水不争气的流,是温热的。
有亲人离去,恰是至亲。
是白色的葬礼,是最难将息。
一个人走完那条阴暗的,湿冷的路。送灵魂归天际,送肉身归尘土。守着飘渺的烛焰,泪水结了冰。
头七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口泥泞,母亲铺了砖。踏着泥点来的,就有我的姐姐。
C3
姐姐比我大一岁,是姑姑家的女儿。那时候她生病,错过葬礼。我并不埋怨她。
我和姐姐那年都是高三,她比我大一岁。
她抽烟、喝酒、纹身,她根本不是一个好女孩,但她很擅长装乖。
我知道,她半夜翻窗出去,她背着人抽烟,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喝酒。初二的时候就在脖子侧面纹了Vrijheid,就连姑姑也不知道。
家里的关系向来不和睦,上小学的时候姑姑和前夫整天吵架,把所有能摔的东西都砸烂。起初她还会哭,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再大些就会拿变了形的不锈钢碗泡方便面,我就再没见过她掉眼泪。
她被判给了姑姑,据说是姑姑拿房子换的。没多久她再婚了,生了个儿子后整日围着他转。
我不敢想她怎么接受的这一切。
可她盯着门口黄色的对联,眼泪怎么都掉不下来。我见她红了眼眶。
C4
父亲的离世加剧了本就不乐观的病情,短短半年,爷爷相继离开。
我很不争气,只会掉眼泪。
那一次,我喝了好多酒,被烟呛得头疼。她没说话,黑暗里我看见她攥紧的手。
我没再读书了,姐姐却以出色的成绩继续她的人生。
她说高考的时候她失眠了,喝了好些冰啤酒,结果胃疼的紧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有了频繁胃疼的毛病。
她的手到了冬天总是皲裂,口子里渗血,也只会拿医用胶布缠。妈妈让我给她捎药膏,又买了大罐的护手霜,不知道她用了多少。
C6
再次回到学校是六个月前的事,我拗不过母亲的唠叨,妥协了。
这一点也不酷。
但姐姐说,念书是谋生的办法。
我一向觉得她是没有情感的,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她只是在趋利避害,没人告诉她怎么活着的。
她更恶劣了,几乎靠烟酒度日。我讨厌烟味,她身上常有。我撞见她压着一个女孩亲吻,衣衫不整,我没敢出声。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好女孩,没人见过她这一面,除了我。
有段时间,她明媚的像个正常人。每天早上化着精致的妆,半夜才回来。
C7
从高考完我就开始逃离,我不在乎成绩。
家庭的变故让母亲变得极端,重压之下,呼吸都困难。
我也不再贪恋亲情。
她不想念书了,拿着不错的成绩进了家体面的公司。我总觉得那家公司很蠢,她的简历上分明一点儿跟人打交道的事都没有。
无所谓,交给她的工作很难出错。
姐姐做饭很好吃,但从不为我做。只放进保温盒里,带出门。我偷偷尝过,她不知道。
有次她下午就回来了,饭盒被打翻在地。
她边收拾边道歉,一直在念叨。
“不能像他们一样暴躁。”
C8
大概是那个女孩离开,她疯了。她向来是不热爱生活的,也不爱惜自己。她开始频繁的咳嗽,头痛,彻夜不眠。
她开始跟一个四十几岁男人上床,或许这不能称为做爱。
姑姑的儿子初三了,只顾着盯着他。他很愚笨,没有姐姐半分出色。
再见到她是在一家医院,她刚流过产。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杯子里的水都是凉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变成这样,可她看起来很轻松。我看到她在缴费单上写Vrijheid,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就像我不知道她失去了什么一样。
我看见之前见过的姑娘,捧了束花,牵起她苍白的手。
C9
她跟那个姑娘私奔了,姑姑说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国外。
其实她早就没有工作了,我总怀疑她说的不是我的姐姐。
她的身体变得很糟糕,时睡时醒。那个姑娘一直陪着她,在国外治疗。我不知道她怎么在回来时装出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床头柜里的瓶瓶罐罐触目惊心。
在医院,我见过她最后一段人生。她偎在爱人的怀里身体消瘦的过分,手上的血管因为长期治疗变得突出。她像个幸福的孩子,眼里泛着泪花说贪恋人间的美好。
床头摆着妈妈托我捎的护手霜,她说在提醒自己被爱着。
她只让我带回了骨灰盒,姑姑怔住了。开始哭喊她的命苦。我好像突然不会呼吸了。
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只有她像上一个姑父一样,留在了过去里。
C10
她好像只在我的高考成绩公布前活了一天,那天她告诉我,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一生啊。
/Vrijheid是荷兰语的自由,荷兰是第一个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国家。
【露米】--- 阿米虽然是坏孩子,但还是非常可爱。被打了一顿还这么可爱… 叫露熊完全不喜欢也是不大可能啦。
这篇不是黑三的一部分,是独特露米漫。要问阿米都说了些什么,能惹毛露熊到动手的程度,我就不清楚了🙈…
很多作品里都有一个角色将令一个角色往墙上推什么的。然后就想了,是露米的话一定更残暴。所以一定要画下来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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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补充可以评论区告诉我。
顺便说一下,我要暂封到六月,因为考试www
等不了就取关叭~
【晗芳】为时不晚
烂文笔短打预警
庆祝各位高三学子逃离苦海(?)
孙九芳觉得自己的个别组员对于自己这个空降来的新任小组长有点不服气。
虽然说站在职员的角度上看,分明自己在这个组里累死累活地忙碌了大半年,结果到头来却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无名之辈压在了自己的头上,但凡是个有些脾气的人都难免觉得不舒服。
可这位个别组员郭霄汉显然是不同于以上这种类型的。
明明第一天瞧见自己时还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着主动加了自己的微信,结果第二天的郭霄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一怼自己,恨不得用言语把自己怼到八百米开外的一处精神病院。
盛产破包袱那种精神病院。
比如他昨晚发了条朋友圈,文案写...
烂文笔短打预警
庆祝各位高三学子逃离苦海(?)
孙九芳觉得自己的个别组员对于自己这个空降来的新任小组长有点不服气。
虽然说站在职员的角度上看,分明自己在这个组里累死累活地忙碌了大半年,结果到头来却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无名之辈压在了自己的头上,但凡是个有些脾气的人都难免觉得不舒服。
可这位个别组员郭霄汉显然是不同于以上这种类型的。
明明第一天瞧见自己时还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着主动加了自己的微信,结果第二天的郭霄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句话一怼自己,恨不得用言语把自己怼到八百米开外的一处精神病院。
盛产破包袱那种精神病院。
比如他昨晚发了条朋友圈,文案写着:"突然翻出来小时候的日记本,第一页就写着以后要当上海贼王。"
"个别组员郭某"仿佛住在朋友圈一般迅速回复到:"没去当是对的。"
孙九芳下意识回复了一句,"啊?"
个别组员郭某:因为上海警察很厉害。
孙九芳:???
又比如今天一早,孙九芳在小组工作群里发了条微信。
"大家现在有空吗?方便开个简短的会议吗?"
个别组员郭某秒回道:"简短吗?"
孙九芳觉得自己小钢炮的称号已经被郭霄汉利用短短半个月时间磨的灰飞烟灭。
孙九芳无助地捂着自己被郭霄汉气的日益增生的大头,放弃了和郭霄汉理论的心,痛苦地敷衍道:"很短,真的。大哥,可以来开会了吗?"
只见郭霄汉不负众望地用气死人地语气继续回答道:"男人不能说自己短。"
孙九芳在这一刻突然十分后悔自己之前和一帮同事开玩笑说"架空"孟总监的日子,不然也不会在新的组里遇见郭霄汉这个现世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孙九芳: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好在会议召开的十分顺利。
孙九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郭霄汉似乎也只是爱在私下逗自己,在公事上反而有意无意地维护着他这个空降而来的新组长,绝不叫他在外人面前下了面子。
外人。
孙九芳觉得自己是加班加傻了,竟然会在潜意识里把每天怼自己为乐的郭霄汉当成为自己人。
郭霄汉也觉得新组长有点傻,一句话不说三遍就跟助听器落家了一样。
于是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又重复道:"晚上组里的人都会去。你刚来最好不要错过这种团建活动,可以快速和他们拉近距离。"
孙九芳:"啊?"
"合着我刚才说什么你一句没听。"
郭霄汉无奈地端着接满水的黑色保温杯,偏过头去看站在饮水机旁边发呆的孙九芳,一双剔透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前者,像是要在郭霄汉眼底融化开一场遗留的大雪。
"听见了。"孙九芳后知后觉地解释着,又打了记直球,也不顾郭霄汉能不能接上,自顾自地问出内心疑惑,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总盯着我。"
郭霄汉盯孙九芳大概不是第一天了。
孙九芳也不知道郭霄汉什么时候起,除了怼自己之外又新添了一个有点惊悚的怪癖——盯着自己。
具体体现为孙九芳无论身处于公司的哪个地点都能成功收获一束炙热目光打在自己的脊背上,烧的自己坐立不安。
可自己看向始作俑者时,却又只能看见郭霄汉一副毫不在意被抓包的淡然模样,慢悠悠地把目光收回,再继续忙手头上的工作,仿佛一切只是孙九芳的自作多情。
孙九芳原以为自己只是恰巧几次和郭霄汉的视线对上了,结果好巧不巧,知乎自那天起,连着几日给孙九芳的推送标题都是些"我的同事想杀了我怎么办"、"如何看待职场矛盾引起的谋杀"、"被杀人犯盯上是一种什么体验"。
孙九芳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凉了。
于是他终于怀着一颗"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情,朝着他的"嫌疑人"同事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 想杀了我。
郭霄汉端着保温杯,非常有老干部气息地截住孙九芳的话头。
"嗯。"
孙九芳:???现在杀人犯都这么猖狂了吗?
或许是孙九芳惊诧又一言难尽的表情太过引人注目,郭霄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隐约猜到孙九芳想说的话也许和自己想的答案并不相同,不得不再次问道:"什么?"
孙九芳忍住了把那些知乎截图拿给郭霄汉看的冲动,只好跳转回上一个话题。
"你是真的在看我?"
"很难不引起注意。"
孙九芳觉得是幻听了,才能听见这么一句话——在他的预想中,郭霄汉的下一句大概是夸他长得好看或者衣品好。谁知下一句话完全脱离孙九芳的设想。
"烫头的动画片人物很少见。"
孙九芳:?
郭霄汉好心解释道:"大头儿子。"
"你……"
郭霄汉抢先一步堵住孙九芳尚未说出口的话,转移话题道:"其实也有人说我像一个动画片人物。"
孙九芳直觉郭霄汉又要说出一些他并不是很想听的语句,而郭霄汉也不负所望。
"大头儿子你好,我是小头爸爸。"
孙九芳:我现在开始搜索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同事还来得及吗?
很可惜,手机屏保上的社会核心价值观主义告诉他,不行。
于是大头儿子,不,是孙九芳最终不仅没有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同事郭某,还在团建时被组员张九泰拉着坐到了郭霄汉的对面,一抬眼就能直勾勾地撞上那双被眼镜遮住大半神色的双眸。
雄性生物的饭桌上必不可缺酒精饮品,于是理所应当的接着罚酒名义玩起了最俗套而八卦的老派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孙九芳被酒瓶转到了几次,但也没被为难,大抵是因为新调来又是小领导的缘故。而郭霄汉则没那么好运,第一次被转到就被问了个劲爆问题。
"有喜欢的人吗?"
郭霄汉淡定的点了点头,"有。"
"长什么样子?"
郭霄汉抬眼看了看发问的张九泰,目光却在不经意见扫过他身旁的人。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张九泰也不生气,只摩拳擦掌地伸向酒瓶,笑眯眯地看向郭霄汉玩笑道:"让你们看看京城转瓶子小王子。你们还有什么想问汉哥的可得抓紧想问题了。"
只见酒瓶瓶口第二次转向郭霄汉时,张九泰眯着眼笑的得意。
郭霄汉不打自招,"白皮肤,大眼睛,喜欢笑。"
张九泰却一脸无辜道:"我可还没问呢!不算不算!二哥来问。"
刘筱亭坐在张九泰的另一侧,因为轻微的酒精过敏而红着脸,小奶音萌兮兮地问道:"那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呀?"
在场的人只张九泰知情,不由得暗里叹了口气说二哥这个问题傻乎乎的。
这种问题的答案全然可以信口胡诌一个名字,反正也没有人会记在心上当真。
孙九芳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郭霄汉仰头吞下一杯酒。
在场所有人的神色一齐变得精彩起来,于是接下来众人秉着十足的八卦精神集火郭霄汉,问题也愈发犀利起来。
"怎么认识的?"
"他在我驻唱的酒吧里打架,我作为老板朋友给他送去的医院。"
"接过吻吗?"
"嗯。"
"我们认识这个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笑话——"不是吧老卢,你还认识女生啊?哈哈哈哈哈哈。"
还不等对面人笑完,郭霄汉沉默着吞下了第二杯酒。
老卢脸色随着郭霄汉的第二杯酒变得缤彩纷呈,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不会是咱们公司的吧?"
只见第三杯酒也被郭霄汉一饮而尽。
郭霄汉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先一步站起身道:"我去一趟卫生间,你们先玩。"
老卢觉得世界都开始玄幻起来。
于是他开口问向身边的同事:“操!郭霄汉跟哪个保洁大妈好上了?”
张九泰笑着给了老卢一巴掌,“你都不如说是他看上我了。”
孙九芳坐在一边,也觉得世界都开始玄幻起来。
玄幻的原因不是郭霄汉起身前深深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而是玄幻于他高中毕业后的暧昧对象是他如今的同事,并且这位前暧昧对象在自己一入职就认出来自己,而自己半点没想起对方是谁。
孙九芳其实是记得自己当初在酒吧认识的那个驻唱歌手,吉他弹得好,嗓音音色也勾人,接人待物也是温柔体贴。
只不过当时的郭霄汉不带眼镜也不叫郭霄汉,而是叫郭晗。
孙九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随口捏了个放风的借口,出去寻郭霄汉。
郭霄汉站在饭店门口的路灯下,影子被斜斜地拉得无限长。
孙九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却听见熟悉嗓音在身前再度响起。
"想起来了?"
孙九芳理不直气也壮,反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也没想到你会忘的这么彻底。"
"你不是也忘了一部分?"
郭霄汉摘下眼镜,直直地望进眼前人的清澈眼底,像是引诱。
"比如呢?"
孙九芳脱口而出:"比如我们没接吻。"
话一出口,孙九芳就恨不得撤回,眼神也下意识地躲闪着想要换个话题来扭转尴尬局势。
郭霄汉轻轻笑了,坦然道:"那就是我记错了。"
孙九芳来不及回答,下一秒,带着薄茧的指尖便磨蹭上他的后颈,熟悉的温柔嗓音带着笑意,像是要带他回到某个夏夜的喧闹酒吧。
前任驻唱歌手吻上现任组长那张朝思暮想的唇瓣前吐出一句难得强硬且不容反抗的话语。
"现在补上。"
希望大家有一个快乐且充实的假期,也祝愿大家考上理想学校。
【何尚/华熙】尚九熙到底是什么动物
半兽化,多cp客串,主何尚有九亭晗芳,微良堂香贤
8000+一发完
语言逻辑混乱,甜饼,双向暗恋。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有太多想表达的无法写出来,就很苦手,大家开心就好。
灵感来自半次元介绍动物习性的一个帖子
(一)
何九华一早上起来,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什么玩意儿直硌屁股?
他回头,身后一条毛茸茸红艳艳的尾巴。
???我不记得我有一个红色的仿真公仔啊。
伸手,抓上去。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你大爷的好疼疼疼疼疼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还有点起床气迷糊着的何九华在疼痛中清醒过来,十分钟后,他顶着乱糟糟的发型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心情复杂。
镜子里的自己睡成鸟窝的黑...
半兽化,多cp客串,主何尚有九亭晗芳,微良堂香贤
8000+一发完
语言逻辑混乱,甜饼,双向暗恋。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有太多想表达的无法写出来,就很苦手,大家开心就好。
灵感来自半次元介绍动物习性的一个帖子
(一)
何九华一早上起来,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什么玩意儿直硌屁股?
他回头,身后一条毛茸茸红艳艳的尾巴。
???我不记得我有一个红色的仿真公仔啊。
伸手,抓上去。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你大爷的好疼疼疼疼疼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还有点起床气迷糊着的何九华在疼痛中清醒过来,十分钟后,他顶着乱糟糟的发型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心情复杂。
镜子里的自己睡成鸟窝的黑发间,左右两侧各有一只同样炸毛的动物耳朵。轮廓圆润,整体呈三角状,颜色在耳根部为橘红,从下至耳朵尖慢慢加深,尖部一点黑色。耳朵上边覆着细软的绒毛,内侧是蓬松的白绒绒。
看上去极其真实,特别好揉。
何九华纠结的伸出手,缓慢扯扯耳朵,得到一点痛感。
确实不是假的。
再偏头向身后看去,一条橘红狐尾耷拉在身后,同样的尖端一点点黑,尝试着用意识控制下,狐尾甩了甩,欢快的扬起尾巴尖。
唉,行吧。他被迫接受了自己莫名其妙长出耳朵尾巴的设定,开始犯愁下午天桥场该怎么演,那群小姑娘看到这玩意儿还不得疯,而且要怎么和尚九熙解释自己长出了耳朵呢?
……要不请假吧。
愁苦的咬面包,右手点开和队长的聊天对话框,‘队长我今天想请个假……’一整句还没打完,叮咚一声,刘筱亭给他发了条20秒钟的语音。何九华只能先保存草稿退出。点语音,刘筱亭的小奶音从手机里飘出来,听起来慌慌张张的:“叔,我和九泰今天想请个假,有点紧急情况……我给孟叔发他没回我,叔你下午去剧场帮我们说一声吧……张九泰!你再摸我耳朵我就咬你啊!!!你——”
语音戛然而止。
耳朵???这小两口大早上玩什么呢?还是说……
何九华咬掉最后一口面包给刘筱亭回一条消息:“你们长出什么奇怪的耳朵了吗?”
等了几分钟筱亭那边没有动静,反而是七队队群里队长夫人@全体成员,发出一条简单明了又不容反抗的通知:‘午场晚场有演出的队员马上来剧场后台集合’
两秒钟又跳出来一条:‘不准请假,请一次扣100’
周九良,算你狠。
(二)
何九华对着穿衣镜又检查了一遍,尾巴藏在羽绒服宽大的下摆中,耳朵扣在帽子里,再加上黑口罩和墨镜,硬生生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怎么看怎么像个间谍,真是人生不易。何九华摇头,幸好这是冬天,长出来的毛茸茸能叫衣服遮住,要是夏天那还了得……
他坐出租车去的剧场,一路上司机频频从倒车镜看他,估计是把他当成哪位明星了。小心地绕过几个早早就等在剧场外边的姑娘,何九华闪身进门,溜到后台休息室。开门刚探进去一个脑袋就被里面的人惊到了。
孙九芳半躺在沙发上,右脚踢秦霄贤肚子左手薅他头发,秦霄贤压在他身上在扒他衣服;张九泰在扯秦霄贤腿;角落里一个冷漠脸的啁啾良正打算抡起三弦儿,还有架空队长微弱的劝架声:“你们等会儿再闹好吗?”秦小少爷处于奇奇怪怪腹背受敌的状态,可是还是执着的想扒掉芳芳的外套。
“不是……你们干嘛呢?”
沙发上扭作一团的几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下来,齐刷刷看向何九华。
“又来一个!”
秦霄贤立即转移目标,放开芳芳向何九华扑来,何九华猝不及防被扑个满怀。“快摘帽子,快点儿!”小孩急吼吼的,何九华不明就里拿掉帽子,露出头上红棕色的狐耳。
“哦又是狐狸!”秦小少爷惊叹道,“哥你和九泰是一个物种!”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何九华无奈,环顾四周,沙发边上的张九泰头顶立着两只雪白的狐耳,刘筱亭头上是一对儿纯黑兔耳朵,队长也是兔子,但是是垂耳兔那个品种;芳芳的似乎是小土狗的耳朵,周九良是橘猫秦霄贤是英短孙九香是熊,郭霄汉……老汉没有耳朵。
没有耳朵的老汉在一群如同兽耳cos的相声演员中显得好孤单。
现在的后台仿佛一个小型动物园,猫狗狐狸小兔子全都有,乱糟糟还吵吵嚷嚷。孟鹤堂努力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人都来齐了吗,我们来整理一下现在这个情况……”
“队长。”何九华举手,“尚九熙还没来。”
孟垂耳兔苦恼的抓头发,“还是先说吧,等九熙来了再和他解释。”
“我们这几个中间只有老汉没耳朵,他看不见我们头上这些长出来的东西,而且,耳朵尾巴用手机摄像照不出来。”孙九芳解说道,身后棕黄色的小尾巴一摇一摇,“所以我们推断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同类人能互相看见。”
“而且是什么动物的耳朵就会有可能保留一点动物的习性……
何九华溜号了,思维涣散,目光四处游走,停留在他队长的耳朵上。洁白柔软的兔耳垂在脸颊两侧,脸蛋红扑扑的,一笑苹果肌就格外明显。目光再往下,颈间的皮肤显得很细嫩,看上去挺好吃的……
兔子……吗……
“九华!”
垂耳兔…会好吃吗……?
“何九华!”
“何九华你醒醒!那是队长,不能吃的!”
红狐狸猛然回过神来,还是没意识到他刚刚是用对待午餐的眼神来压迫队长,迷迷糊糊回了个啊字。
回答他的是一只阴沉着脸准备抡三弦打人的橘猫和瑟瑟发抖的垂耳兔。
“华儿,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孟哥?”
“我不知道。”何九华好像有些烦躁,“我出去抽支烟,你们先聊。”
红黑的尾巴尖在门后一闪消失了,芳芳停顿一下继续说:“这就是保留习性,毕竟狐狸是吃兔子的。”
没被盯上的小黑兔子嘀嘀咕咕:“我该庆幸华叔看的不是我吗?”毛乎乎黑兔耳朵被揉一下,刘筱亭发出小小一声惊叫,“张九泰你少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吃我!”
“想吃呀。”大白团子笑眯眯的,“我可想吃小黑兔子了。”
二哥气鼓鼓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背,但白狐狸思维早就飘走了,黑兔子的话,不知道在床上欺负狠了,会不会哭呀……
(三)
何九华在剧场后门探出半个身子,深吸一口气,吸得满鼻腔冬日里特有的干燥寒冷。手中香烟在干冷空气中燃烧,浅青灰色烟雾袅袅升起,烟草气息若有若无飘荡在鼻尖上。不知道是不是长出狐狸耳朵保留习性的原因,他现在对气味格外敏感,以往还算正常的烟气好像更浓烈了些,虽说不讨厌,但是终究是有些呛人的。
尚九熙还没来,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和他搭档了五年,何九华对他的基本了解还是有的,若不是真出了事情,尚九熙绝不会迟到,他向来是个守时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支烟抽到只剩一点,何九华终于看到有个瘦高的身影从对面马路上走过来。
哦,来了。他直起身子往那个方向看去,身后橘红的狐尾无意识地一摇一摆,暴露出它主人的心情似乎不错。
尚九熙也是看到了他,隔着马路向他挥挥手,匆匆往这边赶。何九华眯起眼去瞧,自家搭档走路姿势有点奇怪,摇摇晃晃,不大稳当的样子。莫非是来的时候崴到了脚?三十多的人了,走路也不注意着点。
今天在台上看着,不能让他瞎扭呲了,何九华暗暗想。本来脚就难受,再来个腰疼,足够尚九熙不舒服一个星期。
尚·胡英俊·九熙同志摇摇晃晃走过来,看到何九华的模样一下子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爷们儿你玩cosplay呢?多大个人了还学人家小姑娘戴毛绒玩具,童心泛滥呀?”
绕到身后瞧瞧:“呦,还有尾巴,真齐全。”
橘红狐尾慢悠悠摇晃,上边每一根绒毛都有着鲜亮的色彩,细小的绒绒在空气中抖动,看上去就很好rua的亚子。还会动……现在的玩具也太仿真了,尚九熙又盯着它看了几秒,终于没忍住,鬼迷心窍一般伸出手在那条大尾巴上摸了一把。
被摸的那人如触电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别乱摸!这是真的!”
“哈哈哈何九华你逗我呢,怎么能是真的,你又不是兽人……”说着这话又上手搓弄几下,手下触感柔软细腻,比一般的宠物好撸多了。
“都说了别乱摸!”
狐尾扬起,在尚九熙手背上不轻不重拍过去,何九华干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红透的耳根:“你没长耳朵,怎么还能看见我头上这玩意儿?”
尚九熙眨吧着眼睛一脸茫然:“啊?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骂我吗”
“我不是说你听不见声儿,我是说你没长出像我头上的这个东西……”
“疯了吧?!”断老师睁大他的小眼睛,“我怎么能长这个?我没有这功能啊?!”
那我也没有啊,我还不是一样长了。
何九华心里苦。何九华不开心。
最后尚九熙跟着搭档来到后台,面对一堆头顶兽耳的同事陷入了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在动物园吗?
不是说好了没有同类特征的看不到这些的吗?为什么郭霄汉和主持人看不到,我就能呢?
冲击力过大的后果,就是断老师今天下午不怎么在状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家搭档头顶上那两只毛茸茸的狐耳,这玩意儿还会随主人心情抖动,立起来是高兴,耷拉下来是伤心或者不情愿,平平的飞机耳是生气了。耳朵抖来抖去,尾巴一摇一摆,搅和的尚九熙心烦意乱。
他抖完一个邪门包袱,台下一片笑掉头的姑娘。习惯性往左转,何九华乖巧地立在一边,两只手藏在大褂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来,脸上带着笑,温温柔柔地看他。赤红狐耳和黑发相称,给那人的眼尾平添几分娇俏。
何九华就那么看着他,眼底尽是笑意,好像在看自己的一个宝物。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眼底有万千星河。
尚九熙转过去,感觉自己心脏跳动频率过分的快。
砰砰咚咚,砰砰咚咚。
热度从脸颊悄悄攀爬,耳根渐渐染成粉红,尚九熙不敢再转过去看何九华了。
都怪何九华,他不该长这耳朵,也不该这么看我。
尚九熙想到。
(四)
何九华也心烦意乱。
七队不全体半兽化已经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没弄明白尚九熙到底是什么动物。
没耳朵没尾巴,偏偏还能看到他们的,一周下来尚九熙拿几人的半兽化砸挂在台上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姑娘们也只当是包袱,毕竟她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自己幻想狐狸监斩官可爱巴拉黑兔二哥和自闭周小橘猫。
多次捎带的结果,就是某小破站和某六字博客转件上边的德云社兽化梗同人文视频剪辑突然增多,太太们被迫突然高产,神仙文章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
何九华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尚九熙这几天喜欢在后台对着手机屏幕嘿嘿傻乐,活像个自闭儿童。
除了自闭,尚九熙智商似乎也在下降。某天晚场结束老秦约何九华去蹦迪,他应一声,收拾好衣服准备出去,一回头尚九熙就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紧张不安的绞手指,抬头看看他,眼神湿漉漉,活像某种毛茸茸的动物幼崽。
会心一击,何九华觉得自己被可爱到了。
可爱归可爱,问还是要问一下的:“九熙,你也要去蹦迪吗?”
“……嗯……啊?”尚九熙一脸你说什么我不理解的表情。
“那你跟着我……”
“……啊,我不去。”尚九熙停下脚步,依旧困惑。
奇怪,我不蹦迪,那我为什么要跟着何九华?
断老师站在原地苦苦思考,仍是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搭档跑。
总感觉在他身后就很有安全感,脚不由自主就跟上了……
好奇怪鸭,怎么回事鸭。
傻熙熙摇摇晃晃走掉,这下换何九华困惑了。
我怀疑我搭档是个傻的。
以后不能让尚九熙和老秦玩,尚九熙变傻说不定就是老秦带的。
老秦:???关我嘛事???
周五午场,何九华在后台刷微博,郭霄汉把他拉到一边,好像想问些什么,又不怎么情愿的样子。最后老汉还是问了:“九华,芳芳头上的耳朵,是什么样的……”三十多岁的人,一句话愣是给拆成好几句才结结巴巴问出来。
何九华乐了,反问道:“你真看不见?”
“看不见。”郭霄汉遗憾的摇头,“你们在我眼里就是平常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唔……芳芳头上就是那种垂下来的小狗耳朵,土黄色毛茸茸,蛮可爱的。哦对,身后一条尾巴,卷卷的毛,还挺适合他。”
郭霄汉发出一声遗憾且悲伤的叹息。
看得到吃不到是痛苦,但看不到也吃不到更为致命。
何九华有点不忍心,安慰他道:“你是不是没上手摸过,万一只是看不到,但能摸到呢?”
“那我回去试试,谢谢师兄。”
当天晚上何九华就收到了来自老汉的一个红包:“摸到了,手感很好,谢礼。”
第二天下午芳芳是捂着腰上台的。
老汉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呀。
大概这是给何九华提供了新思路,也许尚九熙长耳朵了,但没人能看到呢?也许伸手摸一下,就能碰到耳朵了。于是何九华拿手在尚九熙的卷毛上边挥来挥去,妄想摸到并不存在的小耳朵。
啥也没碰到,倒是他被尚九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那人伸手摸他头:“爷们儿,你这是在我头顶做法?你没发烧吧?”
伸手摸空气耳朵计划:失败
何九华还是没弄明白尚九熙是什么神奇动物。
(五)
尚九熙日常犯傻越来越严重了。
晚场演汾河湾,尚老师快乐表演那个疯了吧唧忙忙叨叨柳银环,在嚎叫一声冲回去找门帘子的时候脚底一滑,直接冲着何九华扑过去了。何九华被他吓一跳,慌忙伸手揽住,手刚刚好扣在尚九熙腰上。
台底下一片尖叫抽气声。
何九华被这突然一下子吓得炸毛,狐耳和尾巴上的毛毛像过静电般全部炸起。两人还维持着一个扑在另一个身上的姿势,尚九熙离他好近,近到何九华能清楚地看到尚九熙发红的眼眶,那个湿漉漉的眼神,听见他砰咚砰咚的心跳声。
太近了,太近了。
何九华觉得自己脸在发烫,全身都在发烫,连尾巴尖尖上边的绒毛都要烧起来了。
尚九熙显然也是愣了,几秒种后才意识到他一头扎进了何九华怀里,何九华扣在他腰间的手一紧,另一只手自然地将他扶正,他也就借着力松手起来。十八核大脑飞速转动,尚九熙扯起嘴角笑笑:“呦,这门框还会扶人呢?”
“敢情您把我当门框啊!”
何九华自然地接下去,这才没变成舞台事故。
当天深夜小破站和lof上边“何尚”标签如同炸了锅,弹幕哗啦啦飞过去一半是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咱原配有粮了我的cp是真的!一半是气急败坏的‘尚九熙我恨你就是个木头!’还有小部分显微镜女孩截了图:
“你们看九华的耳朵红的我的天!”
“熙熙脚下一滑九华立刻伸手接他这是什么神仙兄弟情姐妹们我又可以了!”
“尚九熙!你像个人似的行不行!你为什么要松开他!”
“尚九熙我恨你是块木头呜呜呜呜”
“我还能嗑!何尚szd!原配万岁!”
故事主人公看着手机屏幕上边飞过去的弹幕,呜咽一声把头埋在怀里的大号抱枕里。
今天他扑在何九华怀里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当时头埋在他颈窝处,能嗅到一股清淡的茶香和很微弱的烟草味,还有一点特殊的,独属于何九华的味道。
很好闻,他不讨厌。
尚九熙又往抱枕里边缩缩,脸颊发烫,搓搓手指,指尖好像还残留着何九华身上的体温。
他痛苦地在床上打了个滚,逼迫自己正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喜欢何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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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尚九熙知道自己喜欢搭档后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表白?
呵,姑娘你还是太年轻。
喜欢归喜欢,你断老师还是那个直男。
七队队员部分半兽化现象仍在持续,队员们的动物习性也愈加明显。孙九芳整天黏在郭霄汉身上,刘筱亭最近开始喜欢啃萝卜,周九良……还是和以前以前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颜色问题,小先生似乎更圆润了些。(孟老父亲坚持认为周九橘只是毛茸茸,不是长胖了)
半兽化对他们影响不大,既然观众和其他人看不到,长耳朵就长呗。某些人甚至希望这个现象能晚一点消失,比如郭霄汉,比如张九泰。
郭霄汉:撒娇粘人还会要摸摸的芳芳太可爱了,我可以。
张九泰:看到这个被欺负狠了就哭唧唧还会奶音攻击的亭亭了吗?哦,没事,我就是让你们看看我对象有多好。
何九华:呵呵(冷漠脸)
有些人,一谈恋爱就好讨厌。
后台弥漫着一种恋爱的酸臭味,红狐狸气急败坏撮牙花子:所以尚九熙这个木头什么时候能开窍?!
尚九熙也在苦恼,最近他的脚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走路总打滑,在好好的平地上边走说滑就滑,啪叽一下摔成傻子。
难道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对啊,他才三十一啊。
说不定是鞋的错,第二天他换了双鞋,没用,依旧打滑。要不是一边的何九华及时捞住他,他就能和大地母亲来个近距离拥抱。
“谢谢啊。”尚九熙搓搓鼻尖,“你要是不捞我明儿我就不能上台,整一个破相啊。”
何九华疑惑:“你最近怎么回事?摔上瘾了?”
“我不知道……哎呀!”
脚下再度发滑,他再一次直接往何九华身上扑过去。
何九华叹口气,伸手稳稳环住他。
“你呀……”
“手伸出来。”
“?”
“手给我。”何九华又重复了一遍,朝尚九熙伸出手,“我牵着你走,你可别摔死在这儿,我还想和你一直搭档呢。”
尚九熙犹犹豫豫伸手握上去,何九华的手温暖干燥,轻柔地牵住他,引着他往前走。他稍稍偏头能看见那人的侧脸,鼻梁挺直,眼角微微上挑,妹妹头看上去乖乖巧巧,上边两只赤红狐耳时不时抖一下。
……是挺好看的。
尚九熙突然就紧张了,他紧张到手心出汗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连下一步该迈哪只脚都不知道了。可能是感觉到他走路的僵硬,何九华转头看他,眼中带笑,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捏他手指:“不会再滑倒的,有我呢。”
他觉得自己脸一定红透了,把半张脸缩在围巾中,闷闷嗯一声,任由那人牵着他。
走去小剧场的那一路,尚九熙果然就没再滑倒过。
(六)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个人,一个在等搭档开窍,一个在等另一个先开口。
奇奇怪怪的气氛,真是急死个人。
秦霄贤跑去问何九华,得到一个‘万一他不喜欢我连搭档都做不成’的回答。
“说白了你就是怂。”秦小少爷难得聪明一回,一针见血正中要害,“你就是不敢表白。”
最后他获得一个脑瓜崩儿,气呼呼跑掉去找他家胖哥哥要一个安慰。
何九华确实怂了,他害怕尚九熙只是给他定位在比朋友更亲密一点的位置上,害怕只要他迈出那一步,原本努力维持起来的关系就会分崩离析,再也不能复原。
直到那天,尚九熙和他一起往停车场走,到了之后他和尚九熙说了声明天见,正打算上车回家,衣角被很轻地扯住了。
“?”回头一看,尚九熙垂着头,嘀嘀咕咕着什么,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何健……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你说。”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
“那个……我挺喜欢你的,要是你觉得行的话……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接下来尚九熙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何九华的脑壳里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礼花绽开,内心里的小人儿开始快乐转圈圈。
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
那边尚九熙看他没反应以为自己完蛋了,语无伦次的解释:“我就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没听到……你要是想裂穴,能不能再等几天……”
何九华还是没反应,尚九熙沮丧的快哭出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傻子。
“我……”
何九华终于动了,直接张开双臂把他搂在怀里。
他死死抱住尚九熙,生怕他跑了一样。
“你说你喜欢我。”
“……是。”
“太好了,太好了……”
何九华把头埋在尚九熙颈窝处,一遍一遍重复着。
真的是太好了。
乌龙茶香和烟草香混在一起,萦绕在尚九熙鼻尖上,清清淡淡,就着冬日午后柔软的阳光,香气就在身边散开。
我喜欢冬天,尚九熙这样想到。
(七)
兽化结束了,何九华的狐狸耳朵尾巴不见了,何九华也娶到媳妇儿了。
在何九华第二十一次向秦霄贤炫耀他手上的月光石手链时,老秦终于爆发了:
“何九华我知道那是尚九熙送你的!我知道那是他亲手编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真是的,谁没有个对象啊?
何九华摸摸手上的手链,嘿嘿一笑,显得傻里傻气。
我媳妇编的,你们没有吧。
然而他还是想知道尚九熙是什么动物。
某一天何九华闲的没事翻帖子,瞧见描写企鹅的几句话:
‘如果你去南极,会有很多企鹅跟在你身后走,因为它们认为除了自己的其他两脚兽都是企鹅’
‘企鹅如果认定了一个伴侣,它会送它一块石头,如果对方接受,那么两只企鹅会在一起共度一生’
再联想到尚九熙那段时间走路总是摇摇晃晃,还时不时滑倒。
难怪没有耳朵尾巴,难怪会滑倒。
真相大白。
尚九熙是只企鹅,真正意义上的,不是个包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