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伦克]一觉醒来占卜家同事变成了我老婆(下)
*ooc,失忆狗x猫,非凡设定全是乱编,末日后两人已婚且人性充沛的世界线
*作者个人原因不欢迎无差观看,谢谢!
*这里是前篇
克莱恩愣了一下,莫名其妙道:“不然呢?”
“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打算向我撒谎?”比起审问犯人惯用的腔调,伦纳德的声音多了几分压抑。
“我能撒什么谎……你在怀疑这是一个幻境,一个骗局?”克莱恩因浮上心头的猜测而蹙起眉,“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失忆了,伦纳德。”
伦纳德好似被他激怒了,盯着他柔顺的黑发咬牙切齿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谎言?老头走了,教会立刻批了假,刚好失去二十年的记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你可能只是用这种手段蒙骗我,把我...
*ooc,失忆狗x猫,非凡设定全是乱编,末日后两人已婚且人性充沛的世界线
*作者个人原因不欢迎无差观看,谢谢!
*这里是前篇
克莱恩愣了一下,莫名其妙道:“不然呢?”
“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打算向我撒谎?”比起审问犯人惯用的腔调,伦纳德的声音多了几分压抑。
“我能撒什么谎……你在怀疑这是一个幻境,一个骗局?”克莱恩因浮上心头的猜测而蹙起眉,“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失忆了,伦纳德。”
伦纳德好似被他激怒了,盯着他柔顺的黑发咬牙切齿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谎言?老头走了,教会立刻批了假,刚好失去二十年的记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你可能只是用这种手段蒙骗我,把我困在这里。哈,你甚至不惜布置这样一个场景麻痹我。你有必要牺牲自己来——来勾引我吗?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上钩?好,你成功了,但是你不可能这样骗过老头,骗过女神,骗过所有人。”
说这种话前倒是放手啊!克莱恩腹诽着。他明白对方的思路是不想让自己逃跑,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头疼,隔了几秒才说:“你觉得我是谁?”
“克莱恩.莫雷蒂。克莱恩.莫雷蒂……不对,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我希望你是个幻影,哪怕是幽灵也好。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你本人。你不应该在这里的。你要是不在这里,我暂时还没办法抓住你。”
“……”克莱恩逐渐明白了一切。不过,比起当下的尴尬情况,安全更重要。他立刻让源堡上的灵之虫开始占卜。
伦纳德继续义愤填膺道:“你本该已经去世了,是我给你的家人报的信,结果又是我亲手把你的坟墓挖开的。我原本打算去找道恩.唐泰斯,没想到你先主动送上门来了!你的目的是什么?谁派你来的?愚者究竟是谁?你这个骗子,我以为——”
他吐出来的话语凝聚着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愤慨。
克莱恩相信他是真情实感的,因为除了记忆错乱的伦纳德.米切尔,没有人——也没有神话生物——会这样毫无自觉地用能勒死人的力气锁住他。他要真是低序列的占卜家,单薄的身体上一定会留下深深的痕迹。
克莱恩轻声打断了他:“松手,伦纳德。”
伦纳德慢慢地放开了手。他知道自己没有被操控,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从。他立即找到了理由:他只是想观察对方的表情,以此决定接下来的态度。
克莱恩转过身,脸庞在黑暗中显得平静而柔软,“我确实死了一次,伦纳德。当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和你一样。如果我有能力为了伤害一个序列六布置这样的陷阱,你就应该明白,你这番话不能对我起什么作用。你自己就有‘梦魇’的能力,不可能分辨不清虚实,但你现在的认识是混乱的,是吧?你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无误。明天我会给你展示你想要的证据,前提是你有足够的理智。”
伦纳德沉默片刻,忽地支起身粗暴地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克莱恩的眼睛微微瞪圆,但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常。他仰起头,任由自己的要害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怒火中烧的前同事面前。
伦纳德死死盯着他,眸中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我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你。”
“嗯……你确实没有。”克莱恩敛眸微笑道,任谁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说:“所以,你可以把我刚刚的辩解全都忘掉,然后尝试逼我说些什么你想听的话。你会这样做吗?”
他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让伦纳德更加难以忍受。杂乱无章的回忆正在他的脑子里乱撞,时而温馨,时而哀伤,他唯一能够确认真实性的东西就是那份档案上夏洛克.莫里亚蒂的照片和那个阳光下空荡荡的坟墓,令人怀念的往昔仿佛因此黯然失色,被某种崭新的色彩所掩盖,卷入嘈杂的漩涡。霎时间,他眼前的脸变得模糊了。
“……我以为,不管你有什么秘密,至少你是真心对待我们的,至少你是真的为了守护廷根而牺牲的。”伦纳德沙哑道。
“我是。”克莱恩轻声回答,坦然之中带着几分无奈。
伦纳德耳朵里回荡着嗡鸣声,几乎听不清他的话。他感受到那个人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眼角,温柔地擦去了什么,动作像幻梦一样轻,就像他根本没有用能捏碎石头的力气摁着他似的。在这本质血淋淋的由虚幻构成的现实里,身体的温暖仍然持之以恒地在幸存者与复生者之间传递,好像他们向来没有什么荒诞的生死之隔。可笑的是,就在他得知克莱恩重回人世时,最初的反应却是不容置疑的、令人流泪的喜悦和难言的渴望,而这种期许到现在反而加重了他的愤怒。被放大的情绪几乎主宰了他的意志,然而当伦纳德把手放在那截似乎显得过于脆弱的脖颈上,可以感知到青年脉搏的跳动时,他仍然没有真正掐下去。
僵持半晌,克莱恩叹了口气,说:“已经很晚了,伦纳德。”
伦纳德只觉思绪停滞了一瞬,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就在这时,克莱恩轻轻把他的手挪开,伸臂环住他的脖子。伦纳德猝不及防,一下栽到他的颈间。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自己的脸紧挨着对方的锁骨,肌肤的质感透过睡衣的布料充分传导而来,于是与白天如出一辙的感想又出现了。不知怎的,他回神后依旧一动不动,也许是香皂的清淡味道使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不少。
克莱恩觉得身上的人有些重,但他什么也没说。占卜的结果是没有危险,但暂时也无法解除伦纳德的混乱状态,而显然他听不进去话。果然,要让天使护送的封印物不会那么简单,除了1-29之外,他肯定还受到了其他封印物影响。克莱恩突然怀念起了白天那个幼稚、莽撞但对家庭生活接受良好的伦纳德。他苦中作乐地想:这样还真有点像他和狼人结婚了呢,在这类奇幻浪漫故事里,到了某个特定的夜晚,男主就会不受控地发狂,然后被女主爱的力量感化……不行,太肉麻了。
“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想惩罚我这个骗子、叛徒……”克莱恩说到这时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但依然保持着平稳的声调,“但是,现在不是该谈这个的时间。先休息吧,我不会走。”
克莱恩有很多应急措施可以采取,但他只是在确认伦纳德已然稳定之后松开手,随后挪到一旁,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摆出放弃抵抗的姿态,让沉浸在过往火焰中的诗人可以安心看管他自以为的绑匪兼人质。
而在彼时的伦纳德看来,这就是占卜家没心没肺的表现。伦纳德简直想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迷惑住了。他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和他睡在一起?他对待敌人都这样,还是说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越是胡思乱想,近在咫尺的温度就越难以忽视。一个来路不明、八成信仰邪神的人,一个所有已知信息都可能为假的人!可是怒火一旦减弱就不复当初,他对着那张稍带疲倦的睡颜,居然无法生出哪怕是破坏他睡梦的欲望。伦纳德磨了磨牙,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可能伤害他——虽然他完全没有理解真实原因——只好动作僵硬地揽住对方,不情不愿地合上眼,告诉自己这是在养精蓄锐。
……
结果,克莱恩一睡就睡到了近正午时分。他睁眼时不出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情绪复杂的碧绿色眼睛。相较于几小时前,伦纳德明显克制了许多。二十六岁的伦纳德.米切尔介于年少轻狂和风平浪静之间,而这恰恰是一头狼冲动起来最不计代价、最倚仗本能的阶段。若不是躯体里保留的情感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他的行动,说不定昨晚他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克莱恩并不严肃地想。问候和早安吻当然都没必要了,克莱恩自顾自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钻出去。他在衣柜里翻出一套旧的红手套制服,扔给了伦纳德。服饰要配合角色,扮演经验丰富的愚者先生如是说。
打定主意要把他抓回教会的伦纳德不再强烈地排斥这个场景的种种细节,只是总觉得自己的肌肉比昨天多了点,困惑又不失满意地穿上那套制服,戴好手套。他随意地抓了抓头发算作梳理,一抬头就看见克莱恩正在解扣子。
伦纳德差点跳起来,“你干什么!”
克莱恩故作奇怪道:“当然是换衣服,你有意见吗?你可以在这换,我不可以?”
“事到如今,你这么做已经没用了!”伦纳德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哪有故意这么做过……昨天早上你也没敢看我换衣服啊。克莱恩在心里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说:“好吧,请你出去。”
“不行!你会趁机逃跑的。”伦纳德立刻回复。
克莱恩憋着笑,用十分礼貌的语气说道:“那就麻烦你不要大惊小怪。”
笑归笑,克莱恩背过身去时还是有几分别扭。就算他和恋人早就坦诚相待过,就算他能把羞耻感掩饰得很好,他的实际脸皮也不会变厚多少。他一声不吭地快速换完了衣服。伦纳德紧盯着他若隐若现的瘦削白皙的身体,暗自唾弃自己怎么能为这种可疑的家伙晃神,耳朵烧得通红。
之后,克莱恩在他寸步不离的监视下做了单人份的丰盛午餐,额外开了一瓶葡萄酒搭配牛排。他不慌不忙地吃完,全程没跟伦纳德搭一句话。
果然他之前都是装出来的,被戳穿了就根本不理人了!伦纳德攥紧拳头想着,刻意忽视了自己心口酸涩的感觉。
事实上,克莱恩不是因为被误会而有意晾着他——虽然不能说他没有任何这种小小的捉弄心思,毕竟他昨晚可是被这场失忆事故闹醒的——而是在思考以什么方式向他呈现真相会更好。最后,他放下刀叉,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说:“你如果怀疑这都是虚假的,可以出去看看。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散步。”
“我不会走的,”伦纳德的语气生硬,“我一出门,这个幻境就会崩塌,然后你就可以逃跑了,对吧?我要呆在这。老头和我的队友肯定已经发现异常,正在调查了。”
如果我想走,你现在连我一根头发都见不到……克莱恩摇晃着酒杯,淡淡地说:“假如你的猜想正确,也就是说我的计划败露了,那你还待在这里,不怕我把你做成秘偶吗?”
“既然你把我留到现在,就说明我还有用。或者,你也不能随意控制这个空间。”伦纳德沉声道。
脑补得还挺周全……克莱恩神情莫测,“那么,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带回教会了。”
伦纳德斩钉截铁道:“这是你的归宿,克莱恩.莫雷蒂。趁早坦白吧。”
克莱恩的嘴角抽了抽。他收拾完餐桌,拿起衣帽架上的双排扣大衣穿好,戴上礼帽。他走到门口,转头望向伦纳德,笑道:“走吧,尊敬的红手套先生。你的鞋在鞋柜的第二层最左边。”
伦纳德目露狐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边。准备出发时,他握住了克莱恩的右手腕,“等等。”
“嗯?你是不是认为拷住我会比较好?”克莱恩已经摸清了他的思维,欣然道,“家里没有这类物品。你希望的话,就用手代替吧。”
“……”伦纳德板着脸没说话,牢牢扣住好心的建议者的五指。
诡秘之主不由失笑,换用另一只手打开了门。伦纳德惊诧地睁大眼睛。门外不是街道,而是一间肃穆而昏暗的忏悔室,布设风格让他莫名感到熟悉,抹去了他心头萦绕的焦躁和郁愤。克莱恩带着他走了出去,踏进教堂的一角,平斯特街7号的房门随即消失在他们背后。
“这是——”伦纳德的疑问戛然而止。
身着简朴长袍的女性凝视着他们。祂五官普通,眼眸幽深,出现得无声无息,仿佛原本就一直待在这里。祂对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视若无睹,看了伦纳德的狼耳狼尾几秒,而后缓缓望向克莱恩。
这种感觉,有点像带家养的狼来看兽医……抱歉,阿里安娜女士……克莱恩颔首示意,说道:“他需要帮助。”
“我明白了。”阿里安娜说,一片令人安宁而与世隔绝的黑暗随即笼罩在了伦纳德头上。
……
“他还是女神的眷者?”伦纳德睁大眼睛重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为什么他不回教会?”
阿里安娜波澜不惊道:“这是祂们的安排。”
他们都明白,不能妄自揣测神灵的意图,不能随意质疑神灵的决策。尽管如此,伦纳德看着手中的机密档案,真想问问那位他目前并不熟悉的愚者,既然祂与女神关系密切,允许克莱恩为昔日的值夜者小队复仇,又为什么不给他任何联系故人的机会,只让他那样隐姓埋名独自奔走……克莱恩是怎么想的?他怀疑他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感受?
隐秘之仆提供的安神效果自然非比寻常,待这个自认序列六的伦纳德.米切尔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彻底冷静了——冷静地、深深地后悔。昨夜他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惭愧。每回忆一次昨天,包括他逐渐学会以恋人身份跟克莱恩相处的和谐白天与大发雷霆按着克莱恩质问的混乱夜晚,都会加重一次他的悔恨。
女神啊,他都对克莱恩做了什么?伦纳德在内心哀嚎。他比二十五岁的自己成熟得多,慌乱的同时不忘躬身向阿里安娜道谢,然后赞美女神,尽管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在教会内部的地位已经离祂如此之近。
阿里安娜点点头。祂的身形消隐到一半,忽然又被伦纳德叫住,“等等!”
他刚刚发现克莱恩消失了,压低声音问道:“请问您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阿里安娜沉默了一下,“外面。”
“谢谢。”伦纳德匆忙走出去,在教堂的广场上捕捉到了前同事兼现伴侣挺拔清瘦的身影。如今的克莱恩.莫雷蒂远比当初的占卜家敏锐,他还没走近,克莱恩就侧首看了过来。
不得不说,伦纳德现在看上去和十几年前翻他窗户的样子还真没太大差别。克莱恩心想,这可以称得上一次奇特的重逢了。
那张目含笑意的熟悉面庞让黑发绿瞳的红手套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他愣愣看着克莱恩,忽然跨大步走过去抱住了他。直到现在,伦纳德才确定了死而复生这个奇迹的真实性。他突然不想多问那场复仇的细节了——什么因斯.赞格威尔,让那种该死一万次的混蛋见鬼去吧!反正他知道了,克莱恩.莫雷蒂确实是值得他信赖的同伴。不论如何,克莱恩现在活得好好的,这就够了。
“克莱恩,我……”
“道歉的话就免谈了。”克莱恩拍拍他的后背。
伦纳德低声询问:“你没生气?”
“生什么气,气你差点把我睡衣扯坏了吗?你有那样的反应很正常,”克莱恩嘀咕道,“还有,能不能先放手?这位来自黑夜教会的米切尔先生,这可是公共场合……”
伦纳德反而收紧了手臂,蹭蹭他的脸颊,“那我——我是说,我们现在回家吗?”
克莱恩抿唇笑了一下,“嗯,我们回家吧。”
……
“真的不疼吗?”伦纳德看着他脱下大衣,想起自己昨晚的行为,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大概是失而复得的缘故,他比昨天更热衷于观察克莱恩了。
“不疼。”克莱恩耐心地又回答了一遍。对他来说,转移痛苦的方法有很多,他还不至于傻乎乎地忍受。
伦纳德沉思两秒,严谨地掀开他的衬衫下摆看了一眼。很好,很白,没有一点痕迹。
“……伦纳德!”
伦纳德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满脸认真:“对不起,克莱恩。你没事就好。”
克莱恩嘀嘀咕咕地转身去厨房了。伦纳德也把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刚好和那件黑色大衣左右对称。当他被克莱恩叫到餐厅时,他才姗姗来迟地察觉到自己确实已经是个天使了,几乎没有饥饿感。
他愉快地咀嚼着牛肉,突然想起来什么,“克莱恩,所以你早些时候是故意不给我做午饭的?”
知道就好,谁让你说出来的……克莱恩坐在他对面啜饮没喝完的酒,抬眼揶揄道:“怕你怀疑我下毒,最后浪费食物。”
伦纳德讪讪道:“我现在知道了,你肯定不会害我的。”
克莱恩闻言一笑,从空气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倒满葡萄酒后递给他,简短道:“喝。”
伦纳德举杯像喝白开水那样一口气灌完了,问:“你喜欢喝这个吗?”
“不是特别喜欢。这瓶是你以前的队员送的。虽说是新婚礼物,但你说多储藏几年再喝风味更好,就先收起来了。”
伦纳德咂摸咂摸味道,觉得还不错。他问:“为什么今天喝?”
“算是品尝一下往昔吧。顺便看看能不能唤起你的一点记忆。”其实是配牛排比较好看,最后发现一个人喝不完又不想浪费,克莱恩在心里补充道。好在家里有个伦纳德,不用让秘偶收拾残局。
伦纳德风卷残云般结束了用餐,在厨师鼓励的目光中自觉地拿起餐具走向厨房。洗完碗出来,他瞅见克莱恩变出一束鲜花插进花瓶里,忽然怔在原地。过了一会,他从纷杂的念头里抓住了一个,立即跑到客厅里揽住了克莱恩。
克莱恩打量着他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他这两天问这句话的次数未免有些多了。但是,当失忆的丈夫带着某种恳切的神情黏上来的时候,他又能说什么呢?克莱恩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个伦纳德可能比之前的诗人同学更擅长得寸进尺。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一猜想是正确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复活的?“伦纳德摩挲着他微凉而柔软的手,问。
克莱恩沉吟片刻,“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的尸体还算完整,也不难受……实话说,我记不太清了。”
”是吗?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可是死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伦纳德俯首盯着他的心口。
“没有。是很痛,但是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忘了。”克莱恩温声说道。
“那为什么我在档案里看到你死了不止一次?格尔曼.斯帕罗和梅林.赫尔墨斯都是你……即使是序列二,也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存活。前几年是怎么回事?这还只是黑夜教会的记录……”伦纳德闷声道。
原来是想问这个。克莱恩了然,解释道:“那都是我的秘偶或分身,伦纳德。这些我都会被回收,即使牺牲也不是真正的死亡。祂应该有告诉你,前几年的末日战争规模很大,这有利于减少伤亡。”
伦纳德固执己见,“但是,所有的感受都不会消失吧?就算是一部分死掉了,就算能够复生,那也是死啊。更何况占卜家不是健忘的途径。就像我的记忆不完整,但我还是会担心你一样。”
克莱恩弯眸笑了,“是的,但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伦纳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过,我很高兴听你说这些话。”
伦纳德心领神会:他曾经的同事、廷根的英雄、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人。克莱恩从来没有辜负过那三行对其短暂人生的概括。他所作所为的出发点从来不包括被怜惜或被赞颂,但有那么一个人在乎他的感受,他也会觉得很好。
“呵呵,我真傻,难怪我昨晚没有动手。我怎么敢呢?我要是伤害了你,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伦纳德喃喃道。
克莱恩有点困惑于他突如其来的沮丧,安慰道,“别说这种话,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到我的。总之,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伦纳德,谢谢你的关心,真的。”
“愚者教会就没有别人了吗?那位伟大存在不会只有你一个眷者吧,怎么什么都让你做?”伦纳德郁闷地说。
克莱恩没好气地扯了扯他的脸,“说什么呢?有很多人,只是……负责和黑夜教会合作事务的一般都是我,其他人你们那边不会记载的。”
“那你跟我讲讲吧。讲讲你为什么会成为祂的眷者。”伦纳德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几乎要亲到他了。
“……我们坐下来聊。”
尽管转移到了沙发,伦纳德仍然缠在他身上,好像怎么抱也抱不够似的。他骨架本来就比克莱恩大一圈,这样更有八条腿魔狼的风范了。克莱恩别无他法,权当他是人形靠垫,调整了一下姿势,像梳理狼毛那样随手梳理了几下恋人的头发。
克莱恩开口道:“看来你又恢复了一些记忆。”
伦纳德说得不错,占卜家往往是善于记忆的。克莱恩不必特意去回想,就能从神态看出来他处于哪个时期,何况伦纳德的关注点总是随心而动,再拐弯抹角也曲折不了多少。
“没错,我刚刚又想起了一点东西,想起我对你的认识究竟有多浅。我现在一说,你就清楚了我是什么情况,可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从诚实大厅回去之后,我常常会想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伪装……但是不用老头提醒我都知道,我不应该问,我有什么理由干涉你的生活,有什么理由向你索取?我曾经觉得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要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伦纳德看着克莱恩一点一点软化下来,那种被诗人们奉为真理与神恩的情感从他书卷气浓郁的面庞上流露出来,连接起过去与当下。这是序列四的伦纳德.米切尔心驰神往的场景,他看着他,不禁凑过去亲了一下那双如融化的巧克力般的眼睛。
克莱恩闭上眼睛,因痒意而颤了颤,“那个时候你就?”
“对,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正义小姐也许认为我是最熟悉你的人,可我自己都没办法这么觉得。或许是我太贪心吧,呵呵,本质上还是怀有和以前一样的幻想,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被钦定的,能得到最好的……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唯一的,我升上序列七以后,再也没有这种做梦一样的感觉了……但我当时不能不这么想:如果我知道得多一些,如果我能跟上你的步伐,或许就能多为你分担一些。”伦纳德的口吻带着些许自嘲,但听上去很稳定。
“但是,那次你去找扮演流浪魔术师的我,只问了一句我累不累,如果累的话,可以找你帮忙。”
伦纳德牵起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对那时的我来说,在可询问的范围内,这就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好在我终于有理由问更多了,好在你醒了。克莱恩,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过去吗?你愿意让我了解你的真实吗?”
怎么正式得像求婚一样……克莱恩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我愿意。”
他在伦纳德期望的目光中停顿了几秒,垂下眼睛说:“没有什么眷者,伦纳德。”
“你的意思是——”
克莱恩用手掌轻轻抵住诗人呼之欲出的答案,“我就是愚者。”
就克莱恩看来,很难给他们后续的交流下个定义,因为伦纳德激动地说着说着就吻住了他。唇齿交缠间,他的手默默顾着青年的背部滑了下去。在伦纳德的记忆里,他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克莱恩了。即使和冒险家或魔术师身份的克莱恩见了面,他们也很难有肢体接触,更别提始终保持着神秘感的愚者了。而现在他觉得克莱恩好像一块软绵绵的香甜蛋糕,随他从哪里下口都可以。
“……唔,等等,你在摸哪?”克莱恩的声音因刺激而变了调。
“我好想你啊,克莱恩……”伦纳德在他颈间磨蹭着,那里的扣子已经被打开了。
天天见面的人说什么想不想的……克莱恩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去卧室。”
伦纳德充耳不闻,继续埋头苦干,脸红得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醉了。他记得伦纳德的酒量没有这么差啊?好吧,了解真实,谁知道探究的还可以是这个真实……克莱恩认命般放下了手。
……
愚者先生想给刚晋升半神不久的伦纳德打个差评。太生涩了,甚至需要他来指导,而且话很多——从他感觉怎么样,到他喜欢什么样,伦纳德都要刨根问底,仿佛要跟十几年后的自己比个高低。不知过了多久,克莱恩把伦纳德赶出浴室,一个人浸在热水里。他勉强分神去占了个卜,结果是那瓶酒里放了助兴的东西。伦纳德的队员有个药师朋友,特别制作了对非凡者生效的药品。当然,他赠送时叮嘱过伦纳德,药材实际上也都是有益的。遗憾的是,伦纳德失忆了,而克莱恩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对于灵性敏感、形态特殊的诡秘之主来说,这类成分会自动被灵之虫代谢掉,连预警都不会有;但魔狼这类倾向于加强肉身强度的神话生物多少会受到影响,伦纳德强烈的情绪恰好强化了药效。
喝酒害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他随便一选就能选到这瓶酒,为什么这药过了好几年都没有过保质期?!克莱恩默然捂住眼睛。十来分钟后,他依依不舍地离开浴缸,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守在门外的伦纳德眼睛一亮,“克莱恩——”
克莱恩面无表情地说:“既然已经恢复到半神的程度,你就该去上班了。”
伦纳德如遭雷劈般定在原地。作为年纪轻轻就成为黑夜教会高级执事的人,伦纳德.米切尔在这一刻遭遇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危机:他的合法妻子疑似嫌弃他表现差劲。他试探着伸手碰了一下克莱恩的脸,见克莱恩没有退避才松了口气。他困惑道:“我让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克莱恩想:好歹尊名也有个“执掌好运”吧,他怎么在自己家都这么倒霉?
“是因为我弄得你很难受吗,克莱恩?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可是,刚才你明明流了很多……”
伦纳德蓦然呆滞了一瞬。
待他回过神来,他当即明白了自己突发性痴傻的机制。他摸摸鼻子,诚恳道:“我不是故意的,克莱恩。”
克莱恩叹口气走近了他,整理他的衣领,“放心吧,我不是赶你走。我刚收到讯息,查尼斯门那边有事需要你确认。”
“噢……我立刻就去。”伦纳德呆呆地点头,视线焦点随着他移动的手而移动。
克莱恩后退一步,眼角依稀带着笑意,“钥匙在你的口袋里。晚上见。”
这就是家里有人等待的感觉吗?伦纳德摸着难得整齐一回的领口,心想。他工作时仍在回味这种奇妙的滋味。幸好以他的位格,下属很少敢直视他,也就注意不到他灿烂的笑容,从而避免了在这天听上司念叨两小时婚姻生活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的命运。
……
想给诡秘之主惊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门铃声还没响起,克莱恩眼前就浮现出了伦纳德明明有钥匙却要待在门外等他开门的画面。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给伦纳德多一点酝酿的时间。
“晚上好,先生。你今晚有时间吗?”伦纳德潇洒地从背后抽出一枝玫瑰。
克莱恩诧异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伦纳德充满自信地扬起眉毛,“我想邀请你共进晚餐。我也住在这条街上,注意你很久了。”
克莱恩叹道:“抱歉,我在等待我的丈夫。他是个很好的人,每天都准时到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耽搁了。我在想,他会不会出意外撞坏了脑袋,忘记了回家的路。”
“咳咳……这你可以不必担心,我认为他就算把全世界都忘光了,也不会忘记回家找你的。”
“看来确实如此,”克莱恩接过玫瑰,“欢迎回来,伦纳德。”
他对伦纳德如期恢复的记忆感到宽慰。要是再拖下去,他都不敢想象失忆的伦纳德还能做出什么来。
晚餐后,克莱恩问:“所以,你是怎么被影响到的?你的威慑力还不至于那么低吧。”
伦纳德耸了耸肩。追溯到三天前,他前往一处污染集中地回收封印物和新形成的非凡物品,本来压制得很好,回贝克兰德的途中却碰到几个疯子正在抢银行。
“我让惊惧女妖把他们吓去自首了,”伦纳德笑嘻嘻道,转而又说,“不过有个零级封印物趁着我确认现场的间隙试图逃跑,1-29被它拿来当了炮灰。”
克莱恩挑了下眉毛,“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种事而中招。”
“克莱恩,有活性的封印物有多狡猾,你也知道嘛……说来好笑,里面还有个怪物途径的封印物给我附加了一个幸运光环,所以我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隔天才表现出失忆症状。”
克莱恩敲了敲桌子,“你的幸运效果持续多久?”
“我没记错的话是四十八小时,但是它的效果很不稳定。”
伦纳德莫名觉得克莱恩的眼神让他有点脊背发凉。
“你很受封印物眷顾啊。”克莱恩慢条斯理道。
“诶?不不不,这纯粹是偶然事件。当时你那面镜子还天天想劈我呢,就因为我占用了他伟大的主人太多时间。”
“我提醒过阿罗德斯了,”虽说很难真正改变它的态度,克莱恩想着,“它不也给过你指引吗?”
“那是因为在你的梦境里,我们的首要目标都是帮助你啊。”
“这样说,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当初在梦里见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梦境里的周明瑞也是失去了记忆的。
“让我想想,”伦纳德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怎么说呢?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克莱恩笑了笑,“难道因为我是梦境的主人,在你眼中有什么特殊的发光效果吗?”
“不,大概是直觉吧。但是,我请你吃饭的时候,你的眼睛确实在发光,很可爱。”伦纳德道。
克莱恩瞥他一眼,“那你有没有看见,我怀疑某位警官喜欢男人时,眼里失去了光彩?”
“可你最后还是答应和我交往了。”伦纳德说着忽然低头亲了亲他。
“意识到那座古代城市是依据你的回忆生成的时候,其实我很难过也有点高兴,因为我终于能见到那些我从来没机会知道的你了。但我又觉得这种高兴很自私,因为这不是你愿意向我坦诚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别有用心的访客而已。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在现实里跟你说清楚,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甚至还设想过你醒来后不记得梦里的事情,我连从头开始追求你的准备都做好了。”
克莱恩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也真是……”
伦纳德瞅了瞅他略带羞赧的神情,露出笑容,“克莱恩,你害羞了耶。”
克莱恩拿出了疯狂冒险家的冷酷感,“你的错觉。”
“难道你要说是因为天太冷才会脸红吗?”伦纳德摸摸他的手,“我感觉你挺暖和的。”
“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
“噢,我的想法吗?我觉得很好,能以一种不同的方式重新认识你……虽然梦里的生活也很惊险,至少对你来是快乐的吧?尤其是你戴上戒指的时候,我想过,如果在梦外我也能让你这么开心就好了。嘿,结果我成功了。”
瞧他洋洋自得的样子,克莱恩忍不住笑起来。过了许久,他轻声说:“我也是。”
伦纳德呆了一秒,不敢相信似的紧盯住他清亮的棕瞳,“什么?也是什么?”
“虽然这种意外还是没有为好,但能以这样的方式和从前的你再见一面,聊聊当时没有机会说的事情……我也觉得很好,伦纳德。”
“……”伦纳德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仿佛正在细细品味那几句话。
“……”克莱恩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他深觉伦纳德序列越高越能折腾人,这就跟犬类动物体型越大拆家能力越强是一个道理。
伦纳德忽然换成朗诵的语气,拔高声音说:“亲爱的愚者先生,世界先生,莫雷蒂先生,周先生,我宣布,和你结婚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end-
感谢观阅。
030其实中间可以直接插入一种另类半强制angry sex(指狗很生气但猫只是无奈接受),反正已经设定封印物也给了情绪debuff了,补丁很好打……给狂暴模式的挖坟伦一点旧日级无面人老婆震撼,可谓是超越梦境的奇妙现实……!但还是没有写,那样克酱就要在一天内被记忆不完整的狗炒两次了(虽然我爱看)
[伦克]一觉醒来占卜家同事变成了我老婆(上)
*ooc,失忆狗x猫,非凡设定全是乱编,末日后两人已婚且人性充沛的世界线
*作者个人原因不欢迎无差观看,谢谢!
生物钟唤醒了伦纳德。他试图像以往那样踹掉被子起来,却感受到一股阻碍他的力量。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似乎还压在什么温软的东西下面。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卷入了非凡事件,呼唤老头几次未果,索性睁眼面对现实。他首先看见的是天花板,不由产生了困惑:他的卧室有这么大吗?紧接着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声似不满似叹息的梦中呢喃。他猛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躺着的人。
这是谁?为什么睡在我旁边?我到底在哪?伦纳德茫然地想,但并不太惊慌,也许是身体的本能给了他一种安稳感。他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他...
*ooc,失忆狗x猫,非凡设定全是乱编,末日后两人已婚且人性充沛的世界线
*作者个人原因不欢迎无差观看,谢谢!
生物钟唤醒了伦纳德。他试图像以往那样踹掉被子起来,却感受到一股阻碍他的力量。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似乎还压在什么温软的东西下面。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卷入了非凡事件,呼唤老头几次未果,索性睁眼面对现实。他首先看见的是天花板,不由产生了困惑:他的卧室有这么大吗?紧接着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声似不满似叹息的梦中呢喃。他猛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躺着的人。
这是谁?为什么睡在我旁边?我到底在哪?伦纳德茫然地想,但并不太惊慌,也许是身体的本能给了他一种安稳感。他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他犹豫了片刻,把手臂抽出来,轻轻扳过枕边人的肩膀。那面容温和、带着书卷气的青年随着他的动作翻了个身,被子从肩头滑落。他稍微蹙了蹙眉,但没有醒。
——这是克莱恩.莫雷蒂!伦纳德猛地坐起身,直愣愣看着他,嘴巴一点一点张大。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骤然急促的心跳声,让他不得不又一次确认眼前令他呼吸困难的现实。他刚认识不久的同事,初入神秘世界却和他一样隐藏着秘密的大学生,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序列加成的视力保证了他在昏暗的室内依旧能看清青年脖颈处的零星吻痕。伦纳德默默替对方把被子拉了上去。尽管从未实践过,但基础理论知识他还是有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也有所耳闻。惊愕、愧疚和怅然若失等种种复杂心绪构成的惊涛骇浪淹没了他,一时连呼吸都有些混乱。
他都对克莱恩干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睡在一起?伦纳德简直要抓狂了。昨晚明明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晚上,他值完班回到家,和老头聊了几句就睡下了,而克莱恩比他早下班整整几个小时。就算,就算他突然不知怎么的兽性大发,也不至于大半夜梦游跑去莫雷蒂家把他抢回来——克莱恩的哥哥和妹妹总会阻止他吧!?都这样了,他居然还一点都不记得昨晚的事!
伦纳德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意识到他的头发也比他印象里长了一些。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定了定神,又因自己精神饱满的状态而惊讶。虽说他是不眠者,本来就不需要多少睡眠,可赖床是人类的共性,他从来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就连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晨间必不可少的尴尬反应,今天都消失了。
他隐约猜到了缘由,绝望地心想:克莱恩肯定不会原谅我了。他倚着床头,不敢乱动,生怕吵醒旁边的人,只好瞪着陌生的被单进行有史以来最严肃的思考——该怎么向被强迫的同事道歉?
不知过了多久,克莱恩睁开了略显蒙眬的棕瞳。他打着呵欠坐起来,揉揉眼睛,含糊道:“早安。”
“……早,早上好,克莱恩。”伦纳德转过头来,勉强挤出几个字眼。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克莱恩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
伦纳德忐忑不安地想:女神啊,他真的醒了。他是不是想往我脸上打一拳?好吧,我准备好了。
克莱恩对恋人没有立即抱上来这件事有点困惑,心想:奇怪,他今天早上怎么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他没有领会到伦纳德的紧张从何而来,还以为他在等待什么。平时的早安吻都是对方主动的,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凑过去仰头轻轻吻了一下伦纳德的脸颊。
然后他收获了一只震惊的魔狼——情绪波动太大的伦纳德没能控制住自己,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神话生物形态,这是一个突然得到太多力量的低序列才会犯的错误。克莱恩的表情凝固了。伦纳德面红耳赤地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此时此刻,一双狼耳朵正在他头上焦虑地抖动。
……
“……你的意思是,你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从查尼斯门回到家,今早醒来时就突然发现我睡在你旁边,然后你就坐在那反省了一个多小时?”克莱恩双手抱肩,重复了一遍,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本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男人——我不是嫌弃你——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克莱恩。我一睁开眼就是这样了。”伦纳德直视着他沉静的棕色眼睛,有点语无伦次,昨天兴致盎然地凑到占卜家身边跟他开玩笑的自信荡然无存。当然,再自命不凡的人,在经历过连自己该换的衣服都得靠别人找、在落地镜里无意间瞥见自己后背上有抓痕这类事情后也会收敛的。
克莱恩既觉得好笑又感到有些棘手,叹了口气,在他紧张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什么事,不是你的错。你失忆了,伦纳德。准确来说,你在昨天是去执行了一个护送封印物的任务,而不是在黑荆棘安保公司上班。今天是1369年4月1日,帕列斯已经解除了寄生。至于我,也不是你的同事,而是你的——你的恋人,虽然你现在可能无法接受。”
伦纳德首先关注的是他并没有对命中注定的——他私底下认定的——伙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如释重负,恢复了平时的散漫气质,隔了一秒才开口,“失忆?”
“你的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我猜你护送的那批封印物里包括1-29——你不需要重新学习生活常识的原因则是你已经序列二了,受到的影响会大大削弱。”克莱恩说。
二十年?所以,认识克莱恩二十年后,他和克莱恩成为了恋人?伦纳德把视线移到克莱恩的手上。这双手和他记忆里没什么差别,最大的不同在于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这个昨天还是单身汉的人惊愕道:“我们结婚了?”
克莱恩含蓄地点了点头。
伦纳德难以置信,“我们的婚礼是在哪举办的?”
“宁静教堂,”克莱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虽然鲁恩没有先例,但我们是在女神见证下结婚的,受教会认可,所以也算是合法……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可以先冷静一下,伦纳德。”
“我很冷静啊,克莱恩,真的,我就是有点意外。”伦纳德扯扯嘴角,试图维持自己的形象,然而在和他朝夕相处数年的伴侣眼中,他的无措显而易见。克莱恩维持住表情,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伦纳德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然后略显无助地张口:“克莱恩,我的——?”
“你应该放在外套口袋或者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了,”克莱恩挑了挑眉,“通常来说你会戴着它,但如果遇到有一定危险的工作,你就会取下戒指以防遗失。”
克莱恩看出他对一切都非常疑惑,于是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一下现状,包括但不限于他的事业和家庭。午夜诗人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一夜之间晋升成了天使的现实咽下去,可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眼前这张面孔的的确确属于他的伴侣,而他对此居然没有什么排斥心理。
克莱恩看起来和那个——二十年前,对他来讲是昨天的——稚嫩的占卜家不太一样了。虽然样貌没什么变化,但更从容,更淡然,散发出讨人喜欢的神秘感,而且就像一本伦纳德.米切尔百科全书。不久之前还是前辈的伦纳德有点挫败地想着,问:“老头怎么样了?”
“还不错。他现在隶属于愚者教会。”
“愚者?”伦纳德迷茫道。
克莱恩轻咳两声,“一位新的正神,是女神的古代同盟。事实上,我也已经脱离了黑夜教会,目前和帕列斯共事。”
“你和老头同级?”伦纳德有点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比他高一点,你可以这么认为。”
伦纳德惊奇地看着他,心想他们果然是被时代选中的人。过多的信息本该对伦纳德造成很大冲击,但序列二的适应能力让他很快就接受了。虽然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和克莱恩是一起工作日久生情的,但和隔壁教会的天使谈恋爱又有什么呢?
“我是不是应该去教会请个假?”伦纳德很有责任心地说。
“我已经向祂——向教会转告了你的情况。等你恢复记忆再回去吧。放心,现在你要处理的事务不多。”
“噢,谢谢。”伦纳德完全想不出一直待在自己面前的克莱恩是什么时候做这件事的。
“这是占卜家高序列的能力。”克莱恩明白他的疑问,简单解释道,“我先去准备早餐了,你可以随意看看。”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我可以待会再去。”
克莱恩刚想拒绝,就看到那双狼耳稍稍耷拉了下来,似乎预料到了答案。看来伦纳德有些无所适从。他只好转而点点头,指挥伦纳德去准备食材——虽然只是把面包、鸡蛋、蔬菜等食材拿出来而已。
“上面,第二个柜子,草莓果酱。”
厨房内的瓶瓶罐罐都贴了标签,伦纳德伸手把其中一个玻璃瓶拿下来,不由多看了一眼,好奇道:“为什么用药水瓶装果酱?”
对克莱恩来说,这不是伦纳德第一次提这个问题了。以他的生活习惯而言,很难领会中国人周明瑞的节俭。克莱恩接过去,嘀咕道:“我洗干净了。因为是上次新做的果酱,就用闲置的瓶子装了……”
盖子有点紧,他第一下没拧开,刚准备用力,一只手就把瓶子拿了过去。年轻的值夜者先生在他一言难尽的眼神中轻轻松松地打开了果酱瓶,咧嘴笑了。
“你现在也是天使吧,克莱恩?占卜家到了序列二都不增强力量吗?”
主要增强灵性怎么你了?没想到吧,我比你猜的还高两个半序列……那个瓶子我本来也能拧开,谁让你抢过去的?我是占卜家,又不是小孩子……克莱恩默默吐槽着,感觉自己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廷根。
“序列九都知道各途径有各途径的特点,”他拿出勺子,低头往面包上涂抹果酱,“嗯,说到这个,你还记得帕列斯是什么途径吗?”
“老头是偷——”伦纳德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块夹心面包塞进了他的嘴里。
克莱恩微笑道:“不客气。你力气大,应该多吃点。”
伦纳德败下阵来,咀嚼了一阵,赞扬道:“你做的果酱味道很好诶,克莱恩。”
克莱恩不置可否,“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火腿。”
伦纳德利索地照办了。然而,他还不太适应这个恋人身份,就连无意间碰到克莱恩的手都会想起清晨时占卜家那个温热的吻,眼神顿时变得飘忽不定。
克莱恩注意到他的慌张,想了想,“对了,这两天晚上你先睡在客房吧?”
他本来以为伦纳德会立马答应,没想到对方居然犹豫了。按理说在这个伦纳德眼里,他们没有这么亲近啊,难道他真的本来就喜欢男性……?克莱恩一边煎鸡蛋一边沉思。很久之前伦纳德明明一脸真诚跟他说,他不是喜欢男人而只是喜欢他来着。
“要不还是算了吧,”伦纳德挠了挠头,“我可以……先睡地板。”
克莱恩关掉火,抬头看向他,啼笑皆非道:“我看起来会让你睡地板吗?家里房间很多,你不用介意的。当然,你不想睡觉也没事。”
家……他们的家……伦纳德闻言有点恍惚,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握住对方的手,认真道:“我想离你近一点,克莱恩。虽然我失忆了,但既然现在我是你的恋人,那我就应该陪着你才对。你也不用太照顾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不知道克莱恩为什么突然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不再正视着他。他仔细看着青年稍微泛红的耳朵,惊奇道:“克莱恩,你害羞了吗?”
他印象里的克莱恩总是礼貌而内敛的,偶有情绪外露也是惊讶、嫌弃乃至恼怒。没想到克莱恩还会有这种反应。
克莱恩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重新握住锅铲,把荷包蛋铲出来装好。他以描述客观事实的淡然口吻说:“你想多了,伦纳德。麻烦把这两个盘子放到餐桌上。”
“噢……”伦纳德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但还是听话地端着盘子出去了。
克莱恩洗完手,揉了揉脸颊,刚刚被小丑的能力压下去的绯色又浮上来。他本来以为应对这个伦纳德很容易呢。尽管在一起很久了,他有时仍然会因伦纳德的直率而产生堵住对方嘴巴的冲动,没想到换成了和他还只是同事关系的伦纳德也会演变成这样。按理说,能让他脸红的话远远不止如此,可午夜诗人的笨拙感好像会传染,把他也变回了那个青涩的占卜家。再想到伦纳德会这么渴望融入角色大概完全是因为他那时候犯傻亲了上去,他就有点后悔。
他走出厨房,开始吃早餐。餐桌上的氛围很微妙,主要是伦纳德时不时抬头看他两眼,仿佛连他二十年之后吃饭的方式有何变化都要确认一下。要是帕列斯在这就好了,他可能比较擅长应付这个年纪的伦纳德。愚者先生思索着,立即动用千里之外的分身联系了座下的这位天使。
帕列斯的经验之谈很快传了过来,开头尚且带着中规中矩的礼貌,到结尾已经变得直截了当:“……针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找点事做,以免烦到你。”
坐在平斯特街7号里的克莱恩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对面的伦纳德不禁怔了怔,这一瞬的克莱恩和他熟悉的那个占卜家又重叠了。他笑得很……生动,诗人想,任何人看到这种笑容都会对克莱恩产生好感的。他突然觉得事情会变成这样十分合情合理了。
“克莱恩,你在笑什么?”
“在笑你。”克莱恩欣然道。
“哈?”伦纳德不明所以。他不是在好好地吃早饭吗?他严肃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认上面没有任何污迹。
克莱恩等他检查完才悠悠地说:“依据帕列斯对你的评估,我应该把这个年龄的你放在一边不管。”
伦纳德一撇嘴,“别听老头的,他就知道看我笑话。”
“我觉得他的话有一定道理,毕竟严格来说,你现在年纪比我还小。”克莱恩若有所思。
“真的?”伦纳德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比你大的?”
“嗯……算是吧。”克莱恩含笑道。
“可是之前——二十年之前,你也没有很乐意和我交流吧!”伦纳德抗议道。他可还记得他找占卜家聊天时对方那敷衍的态度呢。
克莱恩无辜地眨了眨眼,“那是因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成熟稳重。”
“一点也不?”
“有一点,假设你不开口的话。”克莱恩停止了调侃,“快吃吧,煎蛋要凉了。”
伦纳德明显变得沮丧了许多,尾巴在椅子上扫来扫去,吃东西的动作都变慢了。不过他依旧比克莱恩速度快。他放下刀叉,说:“克莱恩,我来洗碗吧。”
我们家本来就是你洗碗的,诗人同学……克莱恩腹诽着,擦了擦嘴,“不,今天不用了。”
他打了个响指,碗碟顿时变得光洁如新。虽然家务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偶尔偷懒也不错。他放完餐具回来,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只垂头丧气的魔狼。他走到伦纳德面前。
“怎么了?”
伦纳德盯着地毯,闷声道:“我感觉我在这个家里没有用处,而且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这是你的错觉。我……”克莱恩哑然失笑,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安慰他。
伦纳德趁机一把圈住了他的大腿。
“?!”
克莱恩好瘦啊,伦纳德想,明明长高了,还是这么瘦,走路也轻飘飘的。他就这么挟持着人站了起来,用手臂充当占卜家的座椅。他如愿看到了克莱恩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笑呵呵地抱着他转了两圈。
“停,停——你可以放手了。”克莱恩不太适应这种悬空感。
“我不放,除非你承认你刚刚是故意逗我的。”伦纳德坚决道。
克莱恩又气又笑,“所以你刚才是装的?”亏他还担心他除了失忆以外情绪也受到了影响。
“不完全是。但我哪有这么容易伤心啊!”伦纳德哼哼着,抱紧他左右摇晃,“快说你喜欢我。”
“别晃了……怎么小的比大的还难缠……”克莱恩咕哝道。他算是懂了,失忆并不能改变什么。情感是不能被简单抹除的,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欣慰,但他不会说出来。
他转而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我们不是才认识没多久吗?你也知道,鲁恩人是不会这么随便就对别人说喜欢的。”
伦纳德把他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可怜巴巴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腰腹,像人类把猫举起来吸肚皮那样。克莱恩一僵,无处可躲的身体下意识往后仰,谁知伦纳德感受到那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后又多蹭了两下,“可我现在是你的丈夫啊。”
“那也不可以。”
“克莱恩——”
“你先把我放下来……”克莱恩的声音渐弱,手也无力似的垂了下去,“你摇得我头晕。”
伦纳德立即不动了。他像对待易碎品那样把占卜家轻轻放在沙发上,“没事吧?”
克莱恩吐了口气,噙着笑意往后一靠,“没事。”
伦纳德反应过来他又被骗了。他也不恼,大概存在某种天然的责任感告诉他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合法伴侣逗一逗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挨着克莱恩坐下,试着去拉他的手。克莱恩任由他牵起自己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仔细观察。
“这戒指是我挑的吗?”伦纳德问。
“我们一起挑的。”
“很好看,样式很特别,不像现在——不像二十年前流行的那种婚戒。”
克莱恩略有诧异,“你还知道当时流行的珠宝款式?”
“认识的人多了,总会了解一点……好吧,其实是老头知道,他喜欢看报纸,还有观察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可以根据这个来简单判断别人的资产和家庭情况。”
克莱恩点点头,“这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订制的。那个地方有自己的时尚。”
伦纳德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接着问:“在哪呢?如果你这几天没事,我们可以再去玩玩啊。”
克莱恩浅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去不了。”
他没有多加解释,但伦纳德意会到那个地方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这对戒指也更显得意义重大了。他兴冲冲地跑去卧室把戒指找了出来,还让克莱恩伸出手和他掌贴掌。克莱恩无奈地照做,看着他身后的狼尾巴高速旋转起来。
“我教你把神话生物形态收回去吧。”克莱恩说。
伦纳德看了看自己,“说起来,占卜家的是什么样?”
“比你们更加不规则一点。”克莱恩答道。
伦纳德无法理解。一团柔软的东西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伦纳德吓了一跳,立刻扣住了那只流光溢彩的半透明触手。看清楚后,他的惊疑变成了惊喜——虽然克莱恩不懂这有什么好惊喜的——然后他开始捏来捏去。
他玩得兴高采烈,没注意到克莱恩的神色有点奇怪。不管怎么说,灵之虫是他的本质,实际上没有部位之分,他也没有将那团触手特意分离出去,这样任人摆布带来的感知自然是玄妙的。克莱恩甚至被勾起了某些堪称胡闹的回忆,故作镇静地收回触手,把话题引回原处。
伦纳德又问:“我是不是能完全变成魔狼?”
“嗯。如果完全变身,至少有五六米长。”
伦纳德跃跃欲试,“我可以试试吗?”
克莱恩觉得他不像个成年人,倒像是小孩子。他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第一,以你现在的控制能力,变成狼形有风险;第二,我们的客厅没有这么大的空地。”
伦纳德失望道:“好吧。怎么让它们消失?”
“最简单的方法是冥想,寻找然后改变躯体和灵体之间的某种联系……”他大致描述了一下。
伦纳德闭上眼睛。伦纳德睁开眼睛,调整坐姿。伦纳德闭上眼睛。伦纳德睁开眼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想好好表现。伦纳德闭上眼睛。伦纳德睁开眼睛。
“……也是,你可能需要更直接的方法,”克莱恩意识到不能拔苗助长,于是许愿道,“我希望伦纳德.米切尔能保持人类的外形。”
他打完响指后,伦纳德果然恢复了原样。
伦纳德好奇道:“你洗碗也是用的这个方法。这是什么能力?”
“这是奇迹师实现愿望的能力。”克莱恩勾了勾唇,这是流浪魔术师的招牌笑容。
下一秒伦纳德就戳了戳他的脸颊,“你笑得有点奇怪。”和刚刚吃饭时笑得不一样。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讪讪收回手指,“抱歉,克莱恩,我的手可能没有失忆。呃,你是不是也觉得不习惯?我不是觉得改变不好,这么久了,人当然会变,我只是——”
“我明白,”克莱恩的眼神柔和,“怎么奇怪了?”
他想起自己还是梅林.赫尔墨斯时和伦纳德的一次偶遇,那时某位红手套在街角以不容拒绝的架势拦住了他,他以为他是为当地的非凡事件来找他要个交代的,伦纳德却只说要提出一个愿望。他笑着答应时,对方的绿眸变得幽深了。伦纳德是个天性有些毛躁的家伙,有时候又敏锐得跟猎犬的名号相符。
“我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陌生。”伦纳德喃喃道,“克莱恩,这二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对不对?”
克莱恩反问道:“你想听吗?”
他的眼睛是温和宁静的,像醇厚的咖啡,带着人们习以为常的苦涩气味。这已经成为了其性质的一部分,就像静止的时光那样,总是被人们反复品味,直到再没什么可回忆为止。但他又是不一样的,至少伦纳德这么觉得:克莱恩是会呼吸的、会说话的,是每一秒钟都和上一秒钟稍有不同的人类,即便他看起来离得远了,即使他成为了老头也要敬畏的存在、他也永远是那个克莱恩。不论什么时候,伦纳德都愿意这么相信。
伦纳德定定看着他,“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吗,克莱恩?”
“我占卜过了,约两天后。”
“那就不用了。我会记起来的。现在请你闭一下眼,行吗?”
克莱恩几乎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可又觉得这个伦纳德不会贸然这么做。他合上双眸,等待着。
伦纳德凑近了他的脸,又忽然停在极近的地方,低声问:“我能亲你吗?我从来没亲过别人。”
他热切的吐息让克莱恩感到些许痒意。他有点想笑,闭着眼快速说:“我答应你。”
伦纳德凑了上去,差点撞到恋人的鼻子。克莱恩只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主动偏头方便他探索。他实在是不熟练,磨蹭半天才找到门路,但又像刚尝到糖果的孩童那样贪婪,一边乱啃一边抚摸青年的后颈。他对自己目前的持久力毫无意识,过了不知多久才彻底放开晕晕乎乎的占卜家。克莱恩几次想打断都没成功,觉得他简直有必要用空气吸管来避免自己被亲得缺氧。
原来亲吻的感觉这么好,伦纳德想。
克莱恩平复了呼吸,微眯起眼,似是想责备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伦纳德觉得那双棕瞳现在是添了很多方糖和牛奶的咖啡了。他想到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就收获了这样一个爱人、一种从未想象过的新生活,心满意足地傻笑起来。
“我好高兴啊,克莱恩,”伦纳德搂着他一起靠在沙发上,绿眸亮晶晶的,“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你在婚礼上也说过这句话……克莱恩忍俊不禁,稍稍偏移了视线,“对了,你今晚还是……睡主卧吧。”
“好啊!”伦纳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即将展开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的青少年那么快乐。
也许他有点太快乐了。克莱恩暗觉不妙,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双狼耳朵又冒了出来。伦纳德摸摸头顶,尴尬地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克莱恩,我好像控制不住它。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副作用?”
“……或许是。”
克莱恩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对毛茸茸的狼耳,感觉像在撸大型犬。算了,就让伦纳德当两天狼人好了,他想着,补充了一句:“如果掉毛了,你得自己清理。”
……
克莱恩直到深夜才明白伦纳德拾回记忆的机制。
说来话长,末日刚过去时,他的状态不稳,很容易卷入天尊准备的那些梦境。在黑夜女神的协助以及伦纳德的陪伴下,他逐渐有了正常的睡眠,不过仍然和普遍认知中的睡眠有所差别。归根结底,尽管他依据人的作息生活,他承受的却无时无刻不比人类承受的总和更多,他的意识存在于当下,也延伸向过去和未来。在此前提下,如果灵性直觉没有发出警示,很少有人或事能惊动他,把他从渺远混沌的梦乡中拉回来。他的恋人了解这一点,总是等到他自主清醒才陪他起床。所以,隐约察觉到室内的亮度时,诡秘之主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次会在半夜苏醒。
伦纳德从背后抱着他。克莱恩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虽说今晚他们比较拘谨,除了聊天什么也没做,入睡之后还是不知不觉变成了这样,可见身体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奇怪的是伦纳德的手收得很紧,力度近乎禁锢。克莱恩尝试动了动,伦纳总却更用力了。
“你醒了。”伦纳德低声说。
“怎么了?”克莱恩听出了他的不对劲。
伦纳德仿佛极力抑制着什么,缓缓道:“我有几个疑问。现在真的是1369年吗?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家吗?”
-tbc-
这里是下篇
好喜欢鹅鹅鹅的画风😍仿一下画风,
看完后立马想出这个构图,原本想加上鹅,但没地方了👉👈
-------------
二编:我滴妈妈,热度这么高了,谢谢大家(*´I`*)
-------------
三编:各位看看我的其他画吧(/_\)
注:此稿件已授权"MS的周边"、"漫生活动漫店"
好喜欢鹅鹅鹅的画风😍仿一下画风,
看完后立马想出这个构图,原本想加上鹅,但没地方了👉👈
-------------
二编:我滴妈妈,热度这么高了,谢谢大家(*´I`*)
-------------
三编:各位看看我的其他画吧(/_\)
注:此稿件已授权"MS的周边"、"漫生活动漫店"
Fix You
1.
姆巴佩一直不明白内马尔为什么总喜欢和梅西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喝水,一起组队训练,假期碰上还要一起合照——你们的合照还少了吗?
他不理解。
巴黎队内分组训练,每人接球后只能两脚传递给下一个人,没有接到或者传错了的人就会受到惩罚。姆巴佩传给阿什拉夫,阿什拉夫倒腾给马尔基尼奥斯,然后是梅西传给拉莫斯——路线有点偏,说不准阿根廷人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拉莫斯果然没接好,佯装生气地跑去梅西面前把他按进怀里,两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曾经的死敌聚首新球队,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水火不容,这种程度的客气和睦,姆巴佩能够理解。
内马尔在训练场上给梅西传球,梅西又回传给...
1.
姆巴佩一直不明白内马尔为什么总喜欢和梅西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喝水,一起组队训练,假期碰上还要一起合照——你们的合照还少了吗?
他不理解。
巴黎队内分组训练,每人接球后只能两脚传递给下一个人,没有接到或者传错了的人就会受到惩罚。姆巴佩传给阿什拉夫,阿什拉夫倒腾给马尔基尼奥斯,然后是梅西传给拉莫斯——路线有点偏,说不准阿根廷人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拉莫斯果然没接好,佯装生气地跑去梅西面前把他按进怀里,两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曾经的死敌聚首新球队,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水火不容,这种程度的客气和睦,姆巴佩能够理解。
内马尔在训练场上给梅西传球,梅西又回传给他,内马尔把球传回去,梅西又继续把球推给他,旁边围着的一大群队友见怪不怪,站桩似的看着两人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姆巴佩也站在其中,思考着两人这样做的用意。
——内马尔这个人自己是知道的,爱玩爱笑,心倒不坏,当年转投巴黎正是为了在个人荣誉的追求上更进一步,但同时也间接导致了巴萨近年来的混乱。梅西当年对内马尔的用心自己都能看得出来,他不相信两人真的毫无芥蒂。
内马尔说自己和梅西苏亚雷斯有个三人whatsapp群,21年美洲杯决赛后内马尔和梅西坐在一起聊天,听闻梅西的转会消息后内马尔对着记者的镜头说要把10号球衣送给梅西——虽然有点过了,但逢场作戏未必不可。姆巴佩一向不以为意,直到看见内马尔在更衣室叠衣服的时候突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
“我在看最近挂牌的房子,”内马尔笑眯眯地开始折下一件衣服的领子,“你知道吗,Chatou附近有好几处很不错的房产。”
“你要搬家吗?”
“我在帮leo看房子,”内马尔折好了衣服把它们一丝不苟地放整齐,又开始排列自己的耳钉,“我和他说可以住在我家,但是他怕给我添麻烦——Kylian,你住哪儿?我参考参考。”
“就在战神广场附近……”姆巴佩一头雾水,“你去帮梅西,呃,看房子?”对着媒体这么说是一回事,但真的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内马尔虽然去年就对着巴黎媒体说自己今年会和梅西一起踢球,但在更衣室里可从没主动提过阿根廷人的名字。
“战神广场……”内马尔终于把那几枚亮晶晶的玩意儿收好了,站起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太靠市中心了,我晚上再看看,谢啦!”他哼着歌出去了,忽略了姆巴佩的第二个问题。
梅西还在和内马尔不知疲倦地玩着只给对方传球的游戏,直到内马尔再也忍不住,一脚把球踢歪,整个人倒在梅西身上笑起来。身旁的队友一拥而上,去拍内马尔的头,只有姆巴佩还站在原地。
——到底为什么呢?
2.
2013年5月26日,内马尔以5710万欧元的转会费加盟当时如日中天的巴塞罗那,签约五年,创下了当时的转会费纪录。
加泰罗尼亚人热烈地欢迎他的到来,但与此同时也不乏质疑的声音——队内的绝对核心,26岁的梅西正值当打之年,两人如何解决位置和球权分配的问题还未可知。
足球不是简单的加减法,靠着堆砌巨星便能获得胜利——皇马打造的第一期银河战舰便是最好的反面例子。但内马尔与梅西以及后来加入的苏亚雷斯给了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当时的尤文门将布冯直言,“并没有不尊重其他球员的意思,但是当面对MSN三人时便很难忽略他们——他们相互协助,享受足球并且为整体而战,他们都是无私的球员,这让对手感到害怕。”
度过了最初的磨合期,内马尔在巴萨一直过得很快乐,哈维和伊涅斯塔关照他,皮克和苏亚雷斯和他开玩笑,阿尔维斯陪他一起跳舞,梅西让给他点球帮助他找回状态,在他进球后将他背起,与他一同分享诺坎普红蓝色的山呼海啸。巴西人的足球,从加林查到小罗,一直都很快乐,内马尔继承了桑巴足球的美丽与灵动,也希望自己能够用这样的足球征服对手和观众。他很快成长为了巴西足球的核心人物,在2014年世界杯伤退后,巴西在自己的主场遭遇1-7负于德国的巨大耻辱,无数心碎的球迷呼喊着内马尔的名字,设想他在场不一样的结果。足球王国的荣耀,五星巴西的未来,似乎都寄托在内马尔的身上。
2017年8月3日,内马尔再次以创纪录的转会费加盟巴黎圣日耳曼——2.22亿欧元,甚至放在五年后,都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球迷间风向调转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在巴塞罗那,内马尔迅速成为了拜金主义的代名词,人人厌弃的对象。而与此同时,巴西本土媒体却有些兴奋过头——摆脱了阿根廷人的阴影,作为巴西头牌的内马尔若能在巴黎开创新的时代,便能彻底终结当世第三人的争论,向金球奖发起有力的冲击。
2018年3月16日,巴黎主场1-2不敌皇马,以总比分2-5的成绩止步欧冠十六强。同年的世界杯,费尔南迪尼奥不慎打进乌龙球,拥有内马尔的巴西在四分之一决赛中1-2不敌比利时,遗憾出局。
2019年1月,内马尔在法甲联赛中跖骨骨折,85天的恢复期让他错过了与曼联的欧冠淘汰赛,巴黎再次倒在欧冠十六强。同年6月,他又在与卡塔尔的友谊赛中脚踝韧带受伤,由此无缘巴西本土举行的美洲杯。
那年的美洲杯,以库蒂尼奥和理查利松为核心的巴西队在半决赛中力克梅西领衔的阿根廷队,顺利拿下最后的冠军。而在阿根廷2-1战胜智利的季军赛后,梅西拒绝领奖,并罕见地在台上爆发,指责南美足协的种种腐败行为。
内马尔在家里看电视,巴西媒体似乎已经把他遗忘了,没有他,巴西反而走得更远。法国媒体亦对他兴趣寥寥,有了他,巴黎也没能在欧冠上有所突破。梅西面对镜头激动地说着什么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从2017年离开巴萨起,他并没能和梅西有多少见面的机会。偶尔回过一次巴塞罗那,梅西也只是对他笑着,问他在巴黎过得好不好。他点头,梅西就像以前一样拥抱他。他从来没有向梅西解释过离开的原因,梅西也没有当面问过他。他知道巴萨这几年的成绩并不尽如人意,但是梅西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岿然不动的人。荧幕上的梅西闪烁不定,他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内马尔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渐渐有了种微妙的熟悉感——自己在巴萨被犯规铲倒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冲上去和对方争辩的。无论遭受了什么,梅西很少有和对方正面冲突的时候,但只要自己被踢倒,他总是第一个迎上去的人。
电视上的梅西还在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内马尔知道,那是他捍卫队友时的表情。
3.
南美天才的道路大都相似,踢球,被球探发掘,去本土大俱乐部踢球,然后再被挖走,去欧洲踢球。有大放异彩者如卡卡,有失意飘零者如J罗,而内马尔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在桑托斯时便被认为是罗比尼奥甚至贝利的接班人,吸引无数欧洲豪门争相抛来橄榄枝。2011年内马尔还未转会时,便收到金球奖的提名并位列第10名,那一年他刚满19岁。
来到巴萨后,内马尔不免有些眼花缭乱,哈维伊涅斯塔法布雷加斯,每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更不必提巴萨的绝对核心,年纪轻轻便已带队斩获无数冠军,彼时已四座金球奖在握的梅西。
他曾经以为梅西就是天才最顶级的模版,年少成名,战无不胜,只要踏入球场就会引发无数人的顶礼膜拜。俱乐部围绕他打造体系,国家队根据他制定战术,任何奖杯似乎都为他量身定做。他很羡慕,他也想成为下一个梅西,不,第一个内马尔,一个能够依靠自己撑起整个球队的人。
2015年的欧冠半决赛前,诺坎普充斥着大战的氛围,两年前半决赛的惨败历历在目,巴塞罗那从上到下都严阵以待。而对于刚经历过世界杯的梅西和内马尔而言,拜仁阵中的对手更是有特别的意义。
赛前的最后一次训练,哈维和往常一样在更衣室里翻报纸,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他笑了笑,把报纸丢到了地上。内马尔好奇地捡起来看,报纸上赫然印着诺伊尔的脸,脸旁边印着他的采访,“无论是梅西还是内马尔都从未攻破过我的球门,我们将复制世界杯的胜利,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2014年腰椎骨裂的伤病对内马尔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但世界杯决赛的落败对梅西来说何尝不也是刻骨铭心的呢?内马尔准备悄悄把报纸藏起来,但梅西已经顺手把报纸拿了过去。
“没必要看这些。”内马尔又把报纸抢了回来。
“只是看看而已。”梅西反而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内马尔,“看多了就没什么了。”
“你也会看那些新闻吗?”内马尔比划了一下,自从世界杯后,什么“跌落神坛”“回天乏术”之类的新闻他都看烦了,但他从未和梅西提起过。
“看啊。”梅西认真地点点头,他眼神示意哈维的位置,“哈维每天早上来都会看一遍新闻,只是看看外界评价,就这样而已。”
内马尔挤了挤眼睛,他拿起报纸团成一团,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纸团精准地落进了角落的垃圾桶。他转过头笑,脸上的表情却很无辜,“但我还是不喜欢诺伊尔。”
梅西冲他眨眼睛,“我也不喜欢。”两人相视而笑。
2015年5月6日,巴萨坐镇主场迎战拜仁,梅西在三分钟内连入两球,并在补时阶段助攻内马尔。进球后两个人紧紧相拥,在草坪上滚在一起尽情宣泄,内马尔抱着梅西傻笑,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梅西比他还激动,搂得他喘不过气来。
很长一段时间内,内马尔经常会想起这场比赛。这是一场他梦想中的比赛,抛却过往,力斩强敌,完美复仇,最终顺利登顶——梅西的经典代表作之一。他喜欢梅西,也喜欢和梅西一起踢球,可他也有自己的野心,他想要拥有自己的代表作。
人生的奇妙之处在于,你永远不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敢于打破现状,向上攀登;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意识到什么是最珍贵的东西。
刚离开巴萨的时候内马尔和苏亚雷斯在国家队比赛中遇到过一次,内马尔开玩笑地和他逗趣,说要不要来巴黎。苏亚雷斯摇头大笑,笑完看向内马尔,表情是难得的复杂,“年轻人闯一闯也好。”
内马尔当时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真正懂得的时候乌拉圭人也已经不在巴萨了。苏亚雷斯刚来欧洲的时候孑然一身,他的欧洲旅程是从荷甲一家不知名的俱乐部格罗宁根开始的,然后一步步走到阿贾克斯,再到利物浦,在职业生涯巅峰的尾声才得以完成自己最初的梦想,最终来到了巴塞罗那。这其中有辛酸,有误解,更有数不清的指责和背叛,苏亚雷斯不止一次地感慨,“足球场上没有朋友”——直到来到巴塞罗那,直到遇到梅西。
与苏亚雷斯相比,内马尔一直都走得太顺利了。除了小时候贫苦的日子,自从他开始在桑托斯踢球后,数不清的赞美与荣誉接踵而至。后来他来到巴萨,登陆欧洲的第二年便随队获得赛季五冠王的殊荣,与梅西苏亚雷斯组成MSN的锋线组合大杀四方。拥有越多便想要更多,以为生活会想自己设想的一样一帆风顺下去。内马尔曾经以为2014年的大伤便是自己职业生涯最大的挫折,但从未想到生活亦会急转直下。他曾经以为天才的含义便是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于将倾,他以为自己可以像梅西一样做到,可是原来连梅西也并不一定能够做到。
2018年的世界杯,梅西带领早已是一团混乱的阿根廷艰难地小组出线,淘汰赛第一轮便遇到当届冠军法国,以3-4的比分落败。内马尔比他多走一步,倒在了八强,这不是他第一次尝到失利的滋味,但却是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即使是天才,也不能扛着整个队伍前进,无法带领所有人获得胜利。
回到俱乐部后,巴黎设置了一个展示世界杯奖杯的环节,19岁的姆巴佩举起了自己的世界杯最佳年轻球员奖杯,王子公园球场的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呼喊着他的名字。姆巴佩仰着头,挥舞着右手,神采飞扬又憋着一口气的样子。内马尔在下面为他鼓掌,鼓着鼓着便意识到这个表情他很熟悉——这是自己以前的表情,没有受过挫折的表情,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表情,想要凭借自己一个人征服整个世界的表情。
内马尔猛地想起苏亚雷斯说的话,他又看向姆巴佩——真是年轻人啊。
后来他在巴黎的更衣室里翻报纸,虽然新赛季已经开始,但法国的本土报纸还没有从世界杯夺冠的余韵中恢复过来,各大版面连篇累牍地报道着法国队各个队员的种种细节,姆巴佩更是占据了一半以上的头条。内马尔随意地翻了几下,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梅西的名字放在一起——他已经有阵子没见过了。
标题起得很平淡,却足够嘲讽,“内马尔在巴西是否已经落到了梅西在阿根廷的境况”。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梅西至少还带领阿根廷进入过数次决赛,虽然结果无一不令人失望”。内马尔笑笑放下了报纸,他早已过了把报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的年纪,封面的姆巴佩拿着一个足球看着他,标题是“巴黎的未来”。
4.
20-21赛季欧冠淘汰赛,巴萨再次在八分之一决赛中遇到巴黎。首场在诺坎普,巴萨先获得一个点球,梅西稳稳罚进,随后姆巴佩帽子戏法,巴萨1-4巴黎。而内马尔因伤无法上场,注定要错过两回合的比赛。
上一次巴萨在欧冠中遇到巴黎还是16-17赛季,首场巴黎4-0击败巴萨,而回到诺坎普后,巴萨以6-1的比分完成了一场欧冠历史上罕见的惊天逆转。
那是一场巴萨球迷永远不会忘记的比赛,也是内马尔永远不会忘记的比赛。他在这场比赛中梅开二度,领导力爆发,作用显著——这是他在巴萨的,梦寐以求的代表作。
在王子公园球场进行第二回合的比赛之前,加泰罗尼亚媒体意在为球队造势,希望能够复制四年前的奇迹。“虽然没有了内马尔,但巴萨是一支精神力无比强大的球队,我们要相信梅西,相信球队。”
巴黎的媒体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即使没有了内马尔,巴黎也会在王子公园球场守住胜利。巴萨已经不是以前的巴萨,而巴黎却是一个全新的巴黎。”
2021年3月10日,第二回合的比赛开始,巴黎在第31分钟获得点球,姆巴佩毫不犹豫地罚进。第37分钟,梅西一记极其漂亮的远射洞穿巴黎的球门,也许会有人预见,那是整场比赛的最后一个进球,但大概绝不会有人想到,那也是梅西代表巴萨出战欧冠打入的最后一个进球。巴黎把1-1的比分保持到了比赛终场。
内马尔在家看了整场比赛,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梅西。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梅西的精疲力竭——他时而回撤与德容串联,时而又奔跑在右路试图配合德斯特的传球。他想要在中路接球,可是格列兹曼挡住了他的位置;他想要为登贝莱做球,然而登贝莱与他毫无默契。在数次尝试无果后,他只得自己带球突出重围,试图用远射打开局面——一个球,怎么够呢?
近年巴萨在转会市场上屡屡一掷千金又毫无效果,周而复始,恶性循环,陷入死局。整个球队也仿佛一潭死水,只有梅西一个人还在勉力扛着队伍前进。他曾经是诺坎普的宠儿,没有人要求他防守,现在却奔走在对方的禁区边缘;他喜欢游荡在中圈与弧顶之间寻找机会,这是他的天赋所在,曾经没有人会为此指责他,现在却成了他场上散步拖累全队的罪证。最后全场结束哨音响起,梅西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镜头却对准了他,试图捕捉这位末路英雄的低沉心境。内马尔一言不发地看了全场,直到梅西走下了场,消失在了球员通道的尽头,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哭了。
——什么是天才呢?
他曾经以为天才是上帝的礼物,一种荣耀,一个平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词语。世界要为他让路,人们会为他欢呼,王冠会轻而易举地落到他的头上。可是他此生所见最天才的人,他在俱乐部被针对,在国家队被唾骂,哪怕他做的事情早已超出常人所能想象的范畴,只是因为他的天赋,他的神罚。
2020年8月14日,巴萨再次在欧冠淘汰赛中面对拜仁,一个回合,8个失球。内马尔看了一半,第63分钟基米希进第五个球后他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巴萨不按照球队的需要进行补强,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试图用其他人取代梅西。
2018年世界杯后,他觉得自己开始真正理解梅西了——即使是天才,也要学会接受失败,学会和球队一起成长,共同进步。一开始他觉得这真难啊,年少成名,一路被寄予厚望的小天才,要开始对着公众镜头承认自己的缺陷和弱点,告诉所有人自己还不够好,但成长永远是否定自我的过程,内马尔渐渐开始觉得自己学得还不错,他觉得自己正在从一个所谓的天才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队长。可是又过了几年,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够理解梅西,他也无法理解——一个想要赶走他的俱乐部,还有一个总是抱怨他不够好的国家,他为什么还要倾其所有?仅仅因为他是个天才吗?
受伤时内马尔曾经去教堂祷告,神父看到他拄着拐杖便请他坐下,问他心中有什么烦恼。内马尔点点头,又摇摇头。
“年轻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应该过分急躁。”神父看了一眼他的伤腿。
内马尔笑了,“我早就不是年轻人了。”
“只有年轻人喜欢这么说。”神父也呵呵笑了,“人生的路比你想象中更长。”
“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吗?”足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仿佛烟火,璀璨一瞬,过了巅峰便再无人瞩目,继而永远消失在漫漫长夜中。
神父未置可否,而是把手放在内马尔的额头上,“凡认真追求真正恒久的荣耀者,必放弃世俗的荣耀。 ”他说。
内马尔不懂,神父也不解释,只是陪他安静地坐着。内马尔觉得自己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于是和神父道了别。
2021年的美洲杯决赛,内马尔带领的巴西队对阵梅西领衔的阿根廷队。开场第22分钟迪马利亚即进球,此后巴西多次尝试进攻,但依旧久攻不下,阿根廷将1-0的比分保持到了终场,时隔28年再次获得美洲杯冠军。
这也是内马尔第一次带队进入美洲杯决赛,在场上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阿根廷整体的蜕变,这已经不是那个连续三届倒在大赛决赛的球队了,甚至也不是19年美洲杯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支阿根廷了。现在的他们,踢得更聪明,也更有针对性,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一支真正的球队,一支具有整体性的阿根廷队——稍有足球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南美球员的脚踝更灵活,想象力更丰富,他们成长于街头和沙滩,用天赋和灵性踢球。但当他们组成一个球队时,往往无法做到各司其职,难以落实欧洲球队所惯有的纪律性,更有甚者,队内各人相轻,导致无人发挥出本身的效用——南美球队的魔咒,让他们总是扮演悲情英雄的角色。
终场哨响时,梅西跪在草皮上捂住了脸,然后所有阿根廷队员便向他跑来,一个接一个,没有例外。内马尔看着他们,觉得很羡慕,又觉得很感动。对于他来说,梅西已经超越了天才的范畴——天赋并不足以让他成为眼前这个人。他长达十几年的坚持,他永不放弃的精神,他的忍耐与忠诚,不懈与尝试,才让他成为了梅西,一些普通人也可以拥有的品质,让他成为了一个伟大的普通人。
这场比赛后内马尔和梅西坐在台阶上聊了很久,一如在巴萨的时候。梅西还是和以前一样,微笑着拥抱他,说自己看了巴黎的欧冠比赛,夸奖他踢得很好。内马尔不好意思地笑笑,既而郑重地回抱了梅西,“恭喜你,leo,你值得这个冠军。”
“谢谢。”梅西揉了揉内马尔的头发,他停顿了一下,“怎么觉得你长大了呢?”
“喂——”内马尔假装抗议,“我还没老呢!”他知道梅西一直在关注他,希望他能够拿到属于自己的冠军,也知道自己这几年过得并不算顺利,但他觉得没有关系,人生的路比想象中更长,于梅西是这样,于他也是这样。
他想起神父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梅西,“凡认真追求真正恒久的荣耀者,必放弃世俗的荣耀。”他问梅西,“你懂吗?”
梅西想都没想就回答,“不懂。”
内马尔哭笑不得,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对方,“因为你,我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You fix me.
“哦。”梅西点点头,没有追问。
“来巴黎踢球吗?巴萨——”内马尔做了个“你知道”的手势,耸了耸肩。
“你好好踢就行了。”梅西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我不会离开。”
“没有冠军也没有关系吗?”内马尔知道梅西不介意自己这样问。
“会有的。”梅西冲他眨了眨眼,“真正恒久的荣耀,你说的。”
“你不是说你不懂吗?”
“……”梅西愣了愣,两个人一同大笑起来。
5.
有的时候,觉得人生就是叠俄罗斯方块的过程,一开始方块很容易累积消失,后来越叠越高,中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多,只能祈祷下一个方块能够填满最上面一排的空隙——有的时候能够填满,更多的时候并不能。突然有某个时间点,停下来审视整个方块,才发现整个图案都已经千疮百孔。
从2017年离开巴萨,到2018年世界杯失利,2019年伤缺美洲杯,再到2020年欧冠决赛败北,正是这样一个方块越叠越高,空隙也越来越多的过程。
2019年的下半年,一场法甲联赛的比赛后,内马尔和对方一个球员换了球衣准备下场,经由球员通道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已经破了音,撕心裂肺地喊着,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为什么要离开巴萨?!”
那一瞬间内马尔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了,过了一秒,或者两秒,他才慢慢转过头。他的意识早已告诫他不要对此作出反应,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只是一场普通甚至有些无聊的联赛,上半场巴黎就已经3-0锁定胜局,下半场还未结束,退场的球迷使得上座率本就不高的王子公园球场显得愈发冷清。内马尔因为换球衣本就在球场里多逗留了一会儿,下场的时候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回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人,就近的看台上也是空荡一片,他又特地往外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可是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也许是被保安押走了。内马尔想,却没有挪动,他在球员通道的入口站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走进去。
离开巴萨加盟巴黎,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决策,是一个长久以来折磨内马尔的问题。
面对媒体的采访,自然是无法表露任何脆弱情绪的,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早就说了一万遍的话,“我永远深爱巴萨和加泰罗尼亚,我来到巴黎是为了寻求新的挑战。”
他没有说谎,后半句没有,前半句更没有。但随着空隙越来越多,内马尔开始在内心拷问自己,他是一个乐天派,本不该这样的。
不是没有后悔过,甚至不止后悔过一次,但俄罗斯方块不能停止,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走下去。2018年后,王子公园球场的球迷对他愈发苛刻,嘘声和骂声更是家常便饭——内马尔的技术华而不实,他在地上滚了太多圈,他甚至没有姆巴佩好,他只是为了金钱留在巴黎。
他们的声音太大,内马尔自己有时候都有些迷茫了,但是每当站在球场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踢球,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快乐地踢球,但足球世界的规则似乎不允许他这样做。
还是刚去巴萨的时候,内马尔在球场上对马竞球员彩虹过人,对方被惹恼了,抓住他便要动手。他并没有预料到后果,往后退的时候撞在一个人的怀里,转头一看却是梅西。他还没开口,梅西便把他拉开了,马竞球员还在不依不饶,梅西和他的胸口撞在一起,最后还是戈丁和伊涅斯塔把他们分开的。赛后内马尔心怀愧疚去找梅西解释,梅西却反过来安慰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巴西人踢球时并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美丽足球,喜欢一切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但是这美丽在球场上便有了尺度,欧洲赛场不比南美更加随心所欲,这是内马尔来到巴萨上的第一堂课。
他和梅西说对不起,说他其实知道不应该这样,但今天踢得开心一下子忘记了。
“我也很开心。”梅西突然说,“我喜欢你的踢法,我很开心能看到有人还在这样踢球。”
“以前在国家队,我对他们穿裆过人,他们就会在场上铲我的球。我当时什么都不懂,所以经常很生气,每次去国家队都很害怕别人报复我。”
内马尔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梅西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人。
“后来kun告诉我,他们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以为我是故意的,所以都很讨厌我。”梅西说到这里却笑了,“但我只是踢得开心而已。”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喜欢小罗吗?”
内马尔眼睛亮了,马上点头,“我最喜欢小罗了。”
“我也是。”梅西也点头,“坚持自己的踢球风格才是最重要的。”
“被针对也要坚持吗?”
“被针对更要坚持。”梅西没有犹豫,又补充一句,“在尊重对手和保护自己的前提下。”
“你今天也被马竞球员恶意踢了膝盖。”内马尔示意梅西的右腿,“因为你对着费列佩连续穿裆了两次。”
“你说怪谁?”梅西故意板起脸,今天他帮内马尔出头后费列佩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找他麻烦,他一时气不过便“戏耍”了这位以防守动作凶狠闻名的马竞后卫。
内马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是内马尔第一次从梅西那里获得对自己的认同感,梅西的话让他思考了很久,也激励了他很久,让他相信即使是在今天,南美足球同样可以征服欧洲联赛。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坚持自己的风格,快乐地踢球,如果不快乐,他宁可不踢了。
2021年8月10日,巴黎官宣了21世纪世界足坛最令人震惊也最猝不及防的一场转会——梅西离开了效力21年的巴塞罗那,加盟了这个巴萨过去几年在欧冠赛场上颇有渊源的老对手。
9月28日,梅西在欧冠小组赛2-0战胜曼城的比赛中打进了在巴黎圣日耳曼的第一个进球。进球后内马尔第一时间跑过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内马尔想到一个词,一如既往。
他们依旧一起训练,一起做分组对抗,只不过梅西不会再和内马尔一样捣鼓自己头发了,他说自己的年纪已经不适合这些奇怪的颜色了。
有的时候在训练场上,刺眼的阳光投射过来,内马尔真的会恍惚一下,以为这里是诺坎普,自己没有转过会,梅西也从未离开,他们一直一起在巴萨踢球——
2018年4月10日,巴萨带着首回合4-1的巨大优势做客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罗马开场第6分钟便打入一球,第58分钟又罚入一粒点球,巴萨全队都有些紧张,梅西也皱起了眉头。第81分钟,内马尔在左侧远端示意梅西,后者心领神会,一记精准的斜45度角传球找到内马尔,巴西人轻巧地卸球,单刀直面门将搓射破门。巴萨凭借5-2的总比分顺利晋级欧冠半决赛。
2019年5月1日,欧冠半决赛第一回合,巴萨坐镇主场迎战利物浦。继苏亚雷斯率先破门,梅西梅开二度后,在比赛的最后时刻,内马尔接到梅西助攻,灵活地过掉门将,推射空门得手,将最终比分定格在了4-0。那年巴萨作为首先晋级的球队参加了在马德里举办的欧冠决赛,也是第一次以主场球队的身份在大都会球场进行比赛,苏亚雷斯好奇地打量了半天,说原来马竞的主场更衣室长这个样子。
2020年8月14日,对阵拜仁的欧冠四分之一决赛,面对半场4-1的比分,中场时的巴萨明显有些挫败。阿尔巴失落地坐在角落,梅西抱着他的头说了点什么,内马尔看到梅西又朝自己走过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下半场开场第4分钟,阿尔巴从己方禁区底线拿球向前冲刺,在中圈附近横穿给内马尔,内马尔带球内切,一个直塞找到右路刚插上的梅西,阿根廷人挑射破门。第57分钟,阿尔巴再次从左路带球,助攻苏亚雷斯打入巴萨在本场比赛的第三个进球。最终球队3-4负于拜仁,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不免有些失望,下场的时候梅西从后面追上来,轻轻揉了揉内马尔的头发,他说,没有关系,我们明年再来。
…………
——他们一起在巴萨踢球,像小时候一样只有纯粹的开心,他们一起拿联赛冠军,拿欧冠奖杯,拿国王杯超级杯世俱杯,只要有球迷愿意看,他们就愿意一直踢下去。
内马尔想着想着就笑了,透过阳光他看到梅西向他跑过来,这里是巴黎,但他还在和梅西一起踢球,他觉得很幸福,过了这么多年,还可以这样快乐地踢球。
他想把这份快乐告诉梅西,告诉他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是自己的榜样,是自己陷入低谷时重新燃起希望的动力,因为有他的存在,才让自己相信足球世界还有纯粹的美好,也让自己明白一个真正的天才所应该扛起的责任和重担。
但是梅西先开了口。
他说,你知道吗,有时候,看到你,会让我觉得我们还在巴萨。
——You also fix me.
内马尔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梅西会告诉他这些话。那些存在了数年的空隙仿佛刹那间就被填满了,消失了,那面自从他离开巴萨就开始不断叠高的俄罗斯方块也随之倒塌了。内马尔早已不像以前那样输了球便爱哭,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他走上前抱住梅西,然后把眼泪全部都蹭到了对方的衣领上。
梅西叹了口气,伸出手回抱他,在他的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巴黎的队友早已见怪不怪,只有姆巴佩若有所思地多打量了他们两眼。
时间改变一切,时间也抚平一切,内马尔一边继续不客气地用梅西的衣领擦眼泪一边想,人生的路可真长啊。
6.
姆巴佩决定单刀直入。
趁着梅西去做拉伸训练的时候,姆巴佩抱着球示意内马尔和他一起做传球练习,内马尔爽快说好。
“明年leo留下的话你还踢现在这个位置吗?”来回传了几个回合姆巴佩才开口,他觉得自己问得很有艺术性。
“不知道。”内马尔诚实地摇头。
“你没问过?”姆巴佩更好奇了。
“忘记问了。”内马尔挠了挠头,“都差不多。”
怎么会都差不多呢,姆巴佩掰起手指算了算,明明差很多。
“Kylian,你还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踢球的伙伴吗?”内马尔轻巧地把球停在脚下,回身一拨,球便又听话地飞了回去,“是那个时候踢球开心,还是现在开心?”
姆巴佩伸脚拦下了球,思考了半晌才开口,“现在更开心。那个时候踢得没有现在好。”他摊了摊手,“你也知道,克莱枫丹是滚动选拔制的,我没法记住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其实在姆巴佩开口的时候内马尔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但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或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我也觉得现在更开心。”内马尔对姆巴佩眨了眨眼睛,不远处教练吹响了口哨,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赛前训练,下一场联赛结束后,每个人就会去各自的国家队报到,备战接下来的世界杯。
“祝你好运。”内马尔对姆巴佩挥了挥手,一个人独自向前走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