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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晶真的很会拍男同,虽然他没拍过正式的基片,但是这些拍的真是既唯美又浪漫

  愈堕落愈英雄里的这段也是非常唯美,剧情也是相当炸裂,我愿意称王晶为古早抹布文学探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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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间

【俊星abo】本我纠葛

*林俊贤(一本漫画闯天涯)x黄师虎(千王之王2000)无脑拉郎

*私设如山,ooc,会有一些“魔幻”的设定

*塑料粤语,纯靠机翻

*原创人物有

*所有专业知识(如qiang支、贩du、赌博)都是外行,如有低级错误多多包涵


000.


“拉开窗帘做乜啊?”


“要死啊,大清早的不拉开窗帘!”名为wasabi的女人狠狠地一把扯开窗帘,六月的阳光直射进不大的客厅,坐在角落麻将桌边的男人抬手遮住了眼睛:“喂拜托,天这么热——”


“早和你说过快点去找人修风扇你不听,...

*林俊贤(一本漫画闯天涯)x黄师虎(千王之王2000)无脑拉郎

*私设如山,ooc,会有一些“魔幻”的设定

*塑料粤语,纯靠机翻

*原创人物有

*所有专业知识(如qiang支、贩du、赌博)都是外行,如有低级错误多多包涵

 

 

 

000.

 

 

 

“拉开窗帘做乜啊?”

 

“要死啊,大清早的不拉开窗帘!”名为wasabi的女人狠狠地一把扯开窗帘,六月的阳光直射进不大的客厅,坐在角落麻将桌边的男人抬手遮住了眼睛:“喂拜托,天这么热——”

 

“早和你说过快点去找人修风扇你不听,现在躲在屋里把自己当吸血鬼养啊!”女人翻了个白眼,顺手从鼓鼓囊囊的布艺沙发上拎起手提包,“还有,怕热就把长袖衣服脱去啊。”

 

“这不是怕不方便么。”男人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白色唐装的领口,wasabi嗤笑:“又没有外人……”

 

她经过麻将桌旁停了下来,一脸迷茫地看着麻将桌上:“你在和谁打牌?”

 

“和自己啊。”

 

“神经病啊?同自己打牌。”

 

男人撇了撇嘴,伸手摸了张牌:“出千嘛,也是需要练习的。”

 

“我看你没事干闲出毛病了,不去修家里的风扇!”wasabi抡起胳膊,最终手提包只是轻描淡写地打在男人清瘦的后背上,男人歪过身子唉哟了一声,wasabi拧起眉毛将他面前的牌统统推倒,好好的牌桌变得混乱不堪,男人无奈地看着:“就要胡了……”

 

“胡个西瓜皮!”wasabi呛声,顺手拿过一枚磕了一个角的旧旧的麻将牌扔进包里,男人怨念地盯着她的手提包轻轻啧了一声,女人和手提包在男人的注目礼中来到了门口,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头转过来:“老公,我中午要是没回来,你记得自己煮饭吃。”

 

“太麻烦了吧,”男人叹了口气,开始收拾麻将桌,“等你回来煮给我吃好了。”

 

“我要是死在外面,你还饿死自己不成?”

 

“那你死在外面好了。”

 

“死牙签佬。”wasabi噘嘴嗔骂,男人挑挑眉毛不言,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这次女人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唠叨和拌嘴,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一时间热闹狭窄的客厅里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无精打采的蝉鸣声。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直到看着街上的wasabi过了马路,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重新低下头继续收拾起桌上的残局。

 

 

001.

 

 

 

一年后。

 

 

香港的夏天永远躁动而滚烫,拥挤的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空气裹挟着阵阵热浪,刺眼发白的阳光让每个人都不得不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呼啸而过的轿车派出的尾气像是为这闷热的火炉添了一把柴火,街边的铁皮垃圾桶温度高得可以将人烫伤。然而与喧闹的闹市区相反,富人聚集的别墅区却冷冷清清,似乎连温度都变得没有那般灼热。

 

林俊贤站在一幢公馆的大门前,两位佣人笑脸相迎地上前为他拉开沉重的大门,他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抬脚走进公馆。

 

“林先生,这边请。”

 

顺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林俊贤站定在一扇红木门前,定了定神,侧头和佣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接着握住门把手轻轻将门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屋内看似低调却价值连城的奢侈装潢、坐在茶几旁边一位默默饮茶的白发老者,以及在他身侧负手而立的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一张国字脸,面相凶悍、满脸横肉,脸上还有着可怖的伤疤,灰色西装掩盖不住他结实的体格和粗犷的气质,然而二人甫一对视,他便先声夺人,粗声大气地喊着林俊贤的名字,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与长相极不相称的亲切表情:

 

“喂,阿俊,你终于来了!”

 

“韦先生好,标哥好。”

 

林俊贤微笑着向二人点头致意。白发老人放下宽口茶杯,微微抬起头含笑打量着青年:“阿俊,在新加坡待了一个月,人好像也靓仔不少。”

 

“先生是在拿我开玩笑了。”林俊贤垂眸一笑,“韦先生,您将我提前从新加坡叫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韦先生却并不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模样,悠闲地将手搭在膝盖上开始闲扯:“你也是第一次去新加坡,有没有在当地好好玩玩?”

 

“韦先生,我在新加坡一直同何老板谈生意,不敢……”

 

“阿俊,莫要一直这么正经啊。”阿标大笑道,韦先生也只是不语,面带微笑挥挥手让二人都坐下。林俊贤有些难为情似的:“不是我假正经啊韦先生,在新加坡除了生意上的事情我都是在酒店休息,偶尔去何老板的赌场转转罢了。”

 

韦先生颔首:“何老板的赌场生意近来不好做吧?”

 

“您怎知他的生意不好做的?”林俊贤讶异,“何老板只是私下同我提过,今年他的赌场已经关了多半,还叫我不必同您讲。”

 

“何叔的赌场生意已经做了十年,怎得会突然变得如此呢?”阿标蹙起眉头。韦先生这才敛去笑容,深望着林俊贤的眼睛:

 

“阿俊,这便是我召你回来的原因了。”

 

“最近这三个月,有好多供货商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了对我们的供货量,我派人调查到是澳门有一个叫金玉梁的在同我们抢生意。这人原本在澳门经营赌场生意,后来越做越大,便借着赌场的旗号暗地里打掩护做起我们的生意来,不仅要在我们这分一杯羹,连好几处的赌场生意也要抢……上星期他刚刚来香港,也是为了筹备新赌场的事情。你何叔的事,一定也同姓金的有关。”

 

“这人这样嚣张,岂不是摆明了和我们叫板?”阿标一拍大腿厉声说道,“这王八蛋现在在哪?我去杀了他!”

 

阿标正欲起身,却被韦先生轻轻抬起的一只手制止了。老人虽然上了岁数,目光却仿佛年轻人一般锐利如剑,直直地望向沉默的林俊贤:“阿俊,你怎么看?”

 

林俊贤沉吟片刻:“贸然动武,只能是出师无名,于我们不利。我想,既然他的赌场才开业,不如我替先生前去见这金玉梁一面,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要以和为贵,若能谈妥了自然是最好不过。”

 

“好,”韦先生点点头,这才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他拍拍身旁阿标的胳膊让他坐下,继而转头看着林俊贤,“不愧是阿俊,看问题稳重,令我放心。你现在就让司机送你去姓金的新开的赌场,无论能否见到面都不要紧,有什么事照旧让阿标与你照应就好。”

 

“是。”二人低头应声,林俊贤维持着这姿势恭恭敬敬后退了两步,转身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离开,转眼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韦杰的司机熟练地开车将林俊贤送到新开业的金家赌场门口,林俊贤隔着车窗玻璃打量着赌场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抿着嘴推门下车。门口一个穿着花衬衫和沙滩短裤,倚着栏杆哼歌的高个子男子正在招呼进进出出的客人,林俊贤上前递上一支烟:“失礼,请问金玉梁先生今天在吗?”

 

“你找金sir啊,今天要找他的人多得是,你是哪位?”花衬衫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韦杰先生的下属,今日专登嚟恭贺金先生开业大吉,顺便有些生意上的事——”

 

“原来是韦杰,”花衬衫这才接过林俊贤手里的烟,直起身子,“呐,你跟我来吧。”

 

想过自己会被来个下马威,但真正进到房间里林俊贤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糟糕一些。诺大的房间出了一张长桌之外别无其他多余的装饰,一群穿着不合身的西服的小弟原本正在嘻嘻哈哈,满屋子刺鼻的alpha信息素让林俊贤下意识地提起了十分的戒备心,见到有陌生人进入这群杂碎立即噤声,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狼群一般赤裸裸地盯着林俊贤,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出个洞来;长桌尽头坐着的中年男人是唯一一个衣服裁量得体的人,叼着雪茄满脸皮笑肉不笑,面对着青年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语气却略显轻佻:

 

“想不到韦大哥的人竟然生得如此儒雅标致,倒令我手下这群后生仔相形见绌了。”

 

明明是一句称赞,却令周边围着的人窃笑起来,金玉梁收地的这帮喽啰互相窃窃私语着,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又发出尖锐的笑声,林俊贤不语,等哄笑声渐渐散去,这才缓缓说道:“韦先生听说您新开的生意,特意让我来给您道贺,祝您开业大吉,财源滚滚。贺礼我已经交给刚才带我过来的这位大哥了,还希望您笑纳。”

 

“那就多谢了。”金玉梁嘴上客气,眼神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立在身侧的花衬衫,“严五,点解唔畀人斟茶(怎么不给客人倒茶)?”

 

“失礼,失礼。”

 

严五和他的主子一个秉性,端过茶水来时仍是皮笑肉不笑的,林俊贤刚伸手接过,严五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左边肩膀,林俊贤略带苦涩的黑咖啡味道的信息素瞬间冲出,无论再怎么文质彬彬好脾气,可在基因里的alpha领地意识都不会说谎,他下意识地放下茶杯要去擎住他的手碗,忽听得长桌那一头传来金玉梁的喝声:“严五!”

 

“金先生,按惯例搜一下客人的身。”严五拖长了腔调,刻意忽略了林俊贤的怒目而视,金玉梁装模作样地啧了一声:“莫一惊一乍的,都吓到靓仔了啦。”

 

演戏给谁看呢,林俊贤收起信息素忿忿地想。严五在他身上胡乱摸了摸,从腰间抽出一把qiang,走到金玉梁身边递给他:“老大。”

 

“编号9527?”金玉梁拿过qiang仔细查看着,“这是jing局的配qiang吧,阿俊你怎么会有呢?”

 

“三年前jing察派卧底在我们身边,交货的时候搞了伏击,好在我们交货的兄弟机灵,早早就先撤了。至于这qiang,是条子撤退的时候有人掉的,被我捡到了。觉得还蛮好用,就一直当做防身的武器揣着。”只有条子和在道上混的人才认得这编码意味着什么,三年里不止一次有人看见了问起,林俊贤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道出缘由。金玉梁只是笑笑,讲qiang放在桌面上向前一推,冰冷的金属从长长的桌面滑过,林俊贤探身向前,伸手接住这把qiang:

 

“多谢。金先生,其实此次我来……”

 

“你不必说了,我早已清楚你此行的目的。”

 

林俊贤怔住了。

 

金玉梁笑意更甚,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却话锋一转:“阿俊呐,老五他做事向来严谨,但凡有会客他都要替我搜身的,要是冒犯到你实在是对不住啊。话又说回来,这qiang虽然是差佬的,但由你拿着也不怎么违和,话晒韦生做野不嬲光明磊落,下属又这么一表人才,莫说这qiang了,哪怕说你们是差佬,我们这些粗人也没法不信。”

 

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金玉梁的手下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浓烈的信息素,难闻的味道加上alpha天生的互斥让林俊贤烦躁地皱了皱眉。然而难以反驳,坐在长桌尽头的孤独的自己和整个屋子的人泾渭分明地隔开,面对的人无一例外粗鄙、张扬、傲慢,而林俊贤相貌英俊、正气凛然,穿着酒红色衬衫和浅色外套,不像个黑道的干部,倒真像极了脱下制服的jing察。

 

“开玩笑的,”笑声褪去了,金玉梁慢悠悠继续说道,“阿俊闲时赌不赌钱?”

 

“不赌。”

 

“太遗憾了。我就很喜欢赌的,本以为大家可以切磋切磋。”

 

“金生,我来时想问您前些日子供货的事。”

 

“什么供货?我不清楚,”金玉梁终于大笑了两声,招招手让严五拿过一副扑克牌扔在桌上,红心ACE在泛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晕,“阿俊呐,不过看在是你的份上,我们今天聊得很投缘,你若是肯同我玩一把,赢了,我们便可以继续聊聊你所说的供货的东西。如何?”

 

扑克牌背面的花色映在眼中竟令人天旋地转起来,林俊贤不动声色地拭去额角的汗,双唇紧抿,四周围观的人发出难以忍受的扑鼻气味,吵得他想吐。

 

就在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到快将思绪淹没的时候,林俊贤突然站起身。

 

 

 

002.

 

 

 

打火机咔哒一声,林俊贤为自己点上不知第几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靠在赌场一楼角落的一根柱子上,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扫视着人声鼎沸的大厅,咒骂声、叫好声、骰子在骰盅里碰撞的闷响声、麻将牌哗啦啦的噪声、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的叩声、玻璃杯相碰的脆响……无数声音纷杂拥挤,毫无章法地涌入他的耳朵,然而他的心却一片寂静,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不久前在金玉梁的房间里那些喽啰的讥笑声。

 

金玉梁的赌局,他终是没有赴。

 

照理说林俊贤不该逗留在这了;他应该立刻返回公馆向韦先生汇报刚刚发生的事,最不济也应该先离开姓金的这家赌场再说,然而不知为何,从下楼到了大厅开始林俊贤就不由自主地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时而观察着赌场里的男男女女,时而眼神放空若有所思。

 

他不好赌,更不会赌。

 

然而他深知,自己拒绝了金玉梁的赌局游戏,并不是出于这么简单的原因。

 

忽然感觉肩膀被谁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林俊贤吐出一口烟微微侧目,竟然是严五,只不过他显然是喝醉了,在赌场里踉踉跄跄乱转,举着一杯伏特加很快洒得只剩下半杯,他两腮酡红,口齿含混地嘟囔着:“借过!……妈的,王八蛋!再来一局!”

 

“五哥五哥!这边,这边啦!”两个同样穿得仿佛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的,小弟模样的人过来一人架着他的一边将他搀走,三人谁都没有认出被撞到的林俊贤,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轻声自言自语道:

 

“呐,还是你看着更像个黑帮一点。”

 

别人大概永远不懂这其中自嘲的酸涩,正如许多人,无论是韦先生阿标也好,如金玉梁这般老奸巨猾不择手段的人也罢,都总是认为自己平日里一副假正经的模样,正派到虚伪,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因为家庭破碎而不得不早早沾染上黑道谋生而放弃了做一名jing察的自己,是不是真的从来都不属于这种黑暗污浊的地方。

 

林俊贤垂手摸上自己腰间那把旧旧的警qiang。当初丢下这把枪的,不必想也知道一定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小jing察,激战中来不及逃跑便将这把分配给他的武器落在交火的地方。当硝烟散尽,林俊贤带着一行人检查时,碰巧一脚踢到了它,明明平平无奇,换弹夹时甚至要用手磕上一下才行,这样不称手的东西,当初的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捡回去了,一直留到现在。

 

他拥有足够的财富、能力,可为何偏对这把旧qiang心生怜悯呢?

 

 

“娘的,老子今天偏不信你的邪!”

 

严五的一声怒吼,将林俊贤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循声扭头望去,不出所料,一张牌桌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两个小弟正苦苦拽着喝高了的严五往外拖,不成想这男人力大如牛,一用力将二人挣开,喘着粗气凶神恶煞地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跌跌撞撞地重新走回到桌边坐下,浑身散发着烈酒的气息,不知是因为喝得太多还是自身外溢的信息素。透过让出一条路的人堆,林俊贤得以看到严五指着牌桌对面的人吼着:

 

“扑街,你今天是不是想来砸五爷我的场?”

 

“冇啦,今天道行比较好,帮帮忙啦。”

 

低沉磁性的声线吸引了林俊贤的注意,他直起身子,手指夹着烟审视起牌桌上的男子;明明是盛夏,所有人都穿得十分清凉,唯独此人一身雪白唐装,扣子规规矩矩系到最上一颗,领子严丝合缝地拢住纤细的颈,突出的喉结随着身体主人说话而微微滑动,男子带着细框眼镜,双眼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含笑,明明皮肤细腻紧致头发却是花白,身形清瘦过头,甚至给人弱不禁风的错觉,可面对盛怒的黑道混混却依然毫不畏惧,甚至露出从容不迫的神情,犹有余裕地边开着玩笑边游刃有余地洗牌,一时让人难以分辨这家伙到底是真的不会读空气还是装糊涂而已。

 

——矛盾。

 

林俊贤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词。

 

这样一个神秘的,捉摸不透的赌客,不仅猜不出他的心思,他的赌技,就连此人是什么身份,多大年龄都猜不出,若说此人装神弄鬼故作玄虚,他云淡风轻临危不乱的气度又实在不似演戏;若说是蓄意踢馆,要不是严五喝酒输钱输红了眼,谁能注意到这样一个低调的存在呢?

 

“少废话,开牌!”

 

严五额头青筋暴起,脖子都变红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砰的撂在桌上,围观人群皆是唬得一片哗然,独那男子不紧不慢卷了卷袖子用手撑住下巴,纤细的手腕上一只掉了色的手表滑落至小臂。男子隔着镜片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对手的狂怒:“大佬,有几多筹码?”

 

“用五爷我这把刀啊!”

 

“喂不是吧,”男人撇了撇嘴,全然没察觉严五说完这话之后周围人早已鸦雀无声,毫不掩饰一脸的嫌弃,他向桌上那把泛着寒光的尖刀努了努嘴,“大佬,攞返去卖废品都唔值钱啊。”

 

“再废话一句,把你的头砍下来!”严五冷笑道。男子连声说着好好好便不再多言,安安静静洗牌,林俊贤热闹还未看完,拍桌旁的围观者比他更关心战况,早已再次围了个严严实实,这下他不得不放弃在角落做透明人,走出大厅角落的阴影,踱步至人墙外围。无奈这堵人墙实在是密不透风,林俊贤原本不是好事之人,试了两次发现着实无法挤进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只得悻悻作罢,将早已熄灭的烟头扔在地上习惯性踩了踩,刚欲离开,忽然身后的人群中炸开一阵异口同声的叫好,险些要将屋顶掀翻:

 

“好!好啊!”

 

 

“谁敢叫好?哪个不怕死的站出来!”

 

林俊贤回过身,之间方才还紧紧围着牌桌的人都四散退远了,众人无不惊恐地瞪着酩酊大醉外加怒火中烧的混混手里明晃晃的刀尖,严五此时显然已经理智尽失,刚才自己输了牌却让对手博了满堂彩,这般颜面扫地的事让人如何能忍气吞声,趁着酒精的煽动,他手腕一转将刀对准了桌对面,大着舌头质问:

 

“你系唔系出老千!”

 

“咩出千,唔冤枉好人啊……”男人耸肩,戴着戒指的右手随意地把玩着一张扑克牌,“没事的话把刀给我吧,看你今天输得太惨,就不同你把账算得那么分明啦。”

 

“你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像是一只被点燃的炮仗,严五终究忍不住跳起来挥舞着尖刀向男人劈去,四周的人无不吓得尖叫溃逃,而他却并不躲闪,面上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然而挡在牌桌后的双手猛的攥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右脚后撤一步将椅子蹬开,就在刀刃离他的头顶只有十公分近的时候,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逆流穿过人群跳起到半空中,只见人影一闪而过,尖刀应声落地,而严五还维持着一手持刀一手挥拳的滑稽动作。

 

男人一愣,推推眼镜仔细看着落地的青年,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林俊贤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一时兴起要多管闲事,也许是从他第一次见到金玉梁开始,今天的一切都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肆意发展了,不过他此时并不愿多想这么做会对自己有多负面的影响,他拾起刀顺手将其放到已经被吓得一动不动的服务生的托盘上:“严大哥,今天是你们老大的好日子,莫触霉头,和气生财嘛。”

 

“滚nm的和气生财,生你老母!”严五的眼前因为酒精一片光影重叠,不知是谁驳了自己的面子,想也不想便破口大骂,转过头瞅见那个一袭唐装黑色布鞋的男子竟然还没溜走,不依不饶地冲上前又要教训他一番,可惜手还没碰到那人一个衣角,衣服后领便被一股力量狠狠钳住,紧接着世界一片天旋地转,等严五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面朝天花板摔在地上,耳朵里全是尖刻的轰鸣,后背的骨头又疼又麻,紧接着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把严五打昏的罪魁祸首拍了拍手上的土,一低头发觉白衣男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不省人事的严五身旁蹲下,一脸认真的样子啧啧惊叹着:“没想到给他摔一下子就昏倒,真是弱鸡……”

 

“喂,你神经大条啊,赌场的人马上就来了!”

 

林俊贤顿时无语,眼看着远远的有一班黑衣人正在向骚乱的爆发地逼近,干脆好人做到底,俯身一把拉住男子的手臂将他拽起身就跑,“逃命要紧啊——!”

 

不知究竟没命似的跑了多久,街上的行人早已稀疏,林俊贤这才停下来扶着路灯喘粗气,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抬头一瞧,白衣男子除了出一层薄汗,呼吸微微带喘之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他看着林俊贤气喘吁吁的模样,竟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林俊贤想问他看什么看,可喘的讲不了话,只能毫不示弱地回瞪着男子。过了大约半分钟,对方笑着拍拍林俊贤的后背,扶他直起身:“靓仔,其实刚才你不出手,我也应付得来的。”

 

“……”林俊贤顿时想给这男人俊朗的脸来上一拳,“就你?你那身板怕唔系都给人打死!”

 

这怪人,连声谢谢都不知道说吗?

 

昏黄的路灯在男子的脸上割下阴影分明的界限,男子又是一笑不置可否,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钱:“今日赢得多,请你食宵夜啊。对了,未请教?”

 

“林俊贤,未请教?”

 

“黄师虎。”

 

林俊贤霎时僵住了:“你就是黄师虎?!”

 

“做乜啊靓仔……我个名不值得大惊小怪吧。”

 

开玩笑吧,林俊贤掐了自己一把,从大陆到香港再到澳门,谁不知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千王之王黄师虎?即使是他这种不沾赌的人,也早对他有所耳闻,没想到传说中与大名鼎鼎的法拉利豪赌取胜的赌场鬼见愁居然是这样一个长相清秀行事低调的男人,更离谱的是自己居然以这样阴差阳错的方式和他产生了联系。

 

自称黄师虎的男人多少预料到林俊贤会有这样的反应,自来熟地勾过他的肩膀将他拉走:“走啊,你想食咩宵夜?”

 

 

到底还是随便找了家胡同里的茶餐厅,黄师虎给他点了酒,自己却只是喝茶,在林俊贤的注视下啜饮两口:“年纪大咗,饮酒伤胃……”

 

林俊贤哑然:“不是吧,你多大年龄?”黄师虎放下茶杯随便扯了一角桌布擦拭眼镜,摘下眼镜的男子没有了镜框的修饰,面部的锋芒无从遮掩起来,然而低垂的眼眸却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风韵。林俊贤正望着他出神,那双眼睛微微抬起看着他,目光里仍是捉摸不定的戏谑笑意。

 

“你猜。”

 

“嘁,”林俊贤无奈地笑了,果然指望从这人嘴里套出真话来是不可能的,不然怎么能作老千呢,“这家赌场头一天开业,你就去这样搅局,唔怕结仇呀?”

 

侍应生端来两笼烧麦一碗面条,黄师虎用筷子搅着面:“唔系我要搅局,系那个蠢货一直追住我想将钱赢返嚟……又喝大酒,喝得烂醉,我平生最憎饮多耍酒疯的人。况且……”

 

他放下筷子,示意林俊贤将手边的醋瓶递给他,二人的指尖一瞬间相碰,林俊贤感觉皮肤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垂下眼帘便看到黄师虎透过镜片凝视着他,

 

“结仇嘅人已经够多,唔差他一个。”

 

林俊贤怔住了,短暂的功夫瓶子从自己掌中抽走,黄师虎若无其事地在面碗里倒醋,搅了搅这才开吃,他瘪了瘪嘴夹起一个烧麦,一时饭桌上谁也没说话,只剩下咀嚼和吸面的声音。半晌林俊贤咽下嘴里的东西: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噗,”黄师虎一口面汤差点吐出来,“你泡妞呢?”

 

“冇呀,唔系你话你仇家太多,我怕今晚赌场嘅人来找你,你这样子应付不来。”林俊贤满脸认真,一副好人做到底的样子,黄师虎没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吃面:“……你系差佬呀你。”

 

“喂,我没开玩笑,这家赌场的人你不了解,他们很凶残的。”

 

今晚在赌场刚刚被金玉梁含沙射影地拿jing木仓的事讥笑过,一听到黄师虎嘴里蹦出差佬二字,林俊贤莫名地有点恼火,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有点后悔,为什么面对黄师虎的自己莫名其妙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又多管闲事,自己救了他,他也请食了宵夜,本应该两清了才对。

 

“好呀,那多谢你了,”

 

林俊贤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黄师虎的脸,他却不再看林俊贤,撂下筷子喊侍应生来结账,又打包了一份肠粉,末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逆着灯光林俊贤辨不清他的表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护送我从赌场到家。”

 

 

 

003.

 

 

 

从茶餐厅出来已经很晚了,叫不到车,只能走回去,黄师虎拎着肠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林俊贤双手插兜跟在他半步身后。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树影在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你家里还有别人住?”

 

“对啊,带回去给家里人吃。”黄师虎晃了晃袋子。

 

“没想到千王之王还有自己的家庭,”和这个做事跳脱的老千相处久了,他也开始不拘小节起来,随口开着玩笑,“你不是说自己有很多仇家吗?万一连累到家人怎么办。”

 

“什么千王之王,”黄师虎头也不回道,“人活着都需要有个归宿,难道我要一辈子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林俊贤沉默了,看着黄师虎的侧脸,月光将他的下颌线勾勒出清晰流畅的轮廓,月色让他黑发中掺杂的银白发丝更加显眼。很快黄师虎停下脚步,林俊贤险些没反应过来撞在他身上。

 

“到了。”

 

 

今晚的一切都在向着无法预测的方向飞速进展,譬如他不该在和金玉梁见面后留在赌场,不该出手相救一个陌生人,不该在宵夜时鬼使神差地主动要送黄师虎回家,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世故。

 

倘若还要让今夜的故事更加荒诞一些,那就是在一分钟之前,黄师虎让他跟着自己进了家门。

 

开门之前林俊贤设想了至少一百种推开门后会看到的情景,今天关于这个男人他已经见识到足够多的荒谬,不介意也可以接受更多。黄师虎掏出钥匙哼着小调开锁,屋内似乎比想象中要安静,林俊贤突然有一点紧张,一个晚上自己不仅和千王之王同桌吃饭,还能见到千王的亲友,换在以往他一定做梦都不敢想。

 

“我回来了~”

 

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林俊贤愣愣地看着黄师虎熟练地摸黑找到开关开了灯,进屋换鞋。

 

“做乜,进来啊?”

 

黄师虎回过头,笑眯眯的,“家里还剩些好茶,不尝一尝?”

 

“你……”林俊贤茫然地环顾冷冷清清的房子,“你不是说你带肠粉回来给人吃?”

 

“是啊。”黄师虎边说边把装着吃的的饭盒拿出来。

 

“人呢?”

 

他问。黄师虎笑意不减,端着饭盒随手一指:“那里啊。”

 

林俊贤顺着所指看去,老旧的电风扇后的矮柜上摆着张黑白的相片,一张眉眼活泼露齿而笑的女人的脸面对着他,仿佛依稀能听到她开怀的笑。

 

 

 

-tbc.

 

 

 

 

 

第一次动笔写粤语地区为背景的文,深感香港一带的文化和底蕴都远远不同于大陆

尽力去模仿还原那种韵味如果弄巧成拙还请大家指正

尽量保持4到5天一更,欢迎大家和我留言探讨

爱阿俊,爱星星,更爱师虎~

 


画画的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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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很多女生朋友喜欢jk的原因,都是因为jk带给人重回少女时代、感受青春的感觉。

我的女生朋友们穿jk很注重山正版权,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款式的裙子和小物搭配出去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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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不敢

纵相负(一)

我就要发,就要发,看屏蔽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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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求的膝盖很软,这在严家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似乎永远只会跪在严嵩面前,说着讨饶的话,眼神讨好又瑟缩,卑微得不如地底的泥。

后来跟了严世蕃,这习性似乎也没怎么改变。每当严世蕃跟他说话,应无求都静静听着,然后微一躬身,垂下眼睛,应一声:是。

应无求在说这些的时候通常没有表情,如果严世蕃再说下去,应无求就抬起头来,一脸谄媚,对他笑道:公子英明。

严世蕃并不喜欢看到应无求那副神情, 太刻意太做作,连忠心的狗都谈不上。通常这样会隐藏的人都心怀鬼胎,...

我就要发,就要发,看屏蔽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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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求的膝盖很软,这在严家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似乎永远只会跪在严嵩面前,说着讨饶的话,眼神讨好又瑟缩,卑微得不如地底的泥。

后来跟了严世蕃,这习性似乎也没怎么改变。每当严世蕃跟他说话,应无求都静静听着,然后微一躬身,垂下眼睛,应一声:是。

应无求在说这些的时候通常没有表情,如果严世蕃再说下去,应无求就抬起头来,一脸谄媚,对他笑道:公子英明。

严世蕃并不喜欢看到应无求那副神情, 太刻意太做作,连忠心的狗都谈不上。通常这样会隐藏的人都心怀鬼胎,但奇怪的是,严世蕃有时候仔细去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心机叵测的端倪。应无求披着一张狗的表皮,内里却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真正是什么,他竟看不出。那层笑意之下,铜墙铁壁,滴水不漏。

他有时候怀疑,应无求是否真的人如其名,无甚可求。

只除了,离歌笑。


午后的锦衣卫指挥使司,风暗沉沉地吹过,途径指挥使应大人房间的那条路上,梅花香扑鼻。

这本是指挥使司中监牢所在,听说这位应大人当初接掌锦衣卫的时候,哪儿也不要,偏偏选了这监牢旁的一块空地。

那块空地本来荒置已久,后来应大人下令种上了梅花。


严世蕃推门进去,正看到应无求站在窗边,窗外,是一片盛放的淡粉色梅花。

应无求的脸隐在窗框的暗影下,听到响动,这才猛然转身,疾步上前,微微躬身道:“公子。”

严世蕃上下打量他一番,勾唇笑道:“应大人倒是好雅兴。”

应无求的腰再往下低了一寸:“公子见笑。”

严世蕃也不再言,走到椅前坐下,顺手把玩起桌上的杯子。

“听说,离歌笑又逃脱了?”

应无求脸色一变,抬头急道:“属下无能!不过,虽然离歌笑暂时逃脱,但属下已经抓到他的同伙燕三娘,相信离歌笑一定会前来营救,请公子放心,属下已布下天罗地网,这次势必抓到离歌笑,替公子报仇!”

严世蕃慢悠悠地道:“放心,我不是来责难你的。”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那眼神就像一条蛇,冰冷又危险,缠缠绕绕,最后爬到应无求脸上。

应无求一怔,随即低下头,目光下意识地掠过腰带的系扣。

严世蕃笑道:“怎么,你不知道我来做什么?”

他看到应无求的眼神有一个细微的凝滞,然后那凝滞便连同他脸上的僵硬一起如水一样化开,应无求笑起来。

“公子驾临,是属下的荣幸。”


严世蕃冷冷地看着应无求。

应无求正在脱衣服。

外袍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然后是腰带上的木袢,系剑的带子。很快外袍被脱下来,里面是白色的亵衣。

严世蕃慢条斯理地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要上前来的意思

应无求迟疑了一下,抬起手,拉开亵衣的系带,白色的衣襟顿时散开来,他站直身,肩膀往后轻轻一缩,亵衣便脱了下来。

严世蕃终于笑起来。他偏了偏头:“过来。”

应无求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年轻的身体透着让人愉悦的光泽,然而胸口却是一大片暗紫。

严世蕃伸手触上去,察觉到手指下的身体似乎紧绷了一下,又即刻刻意的松弛下来。

“我爹踢的?”

应无求道:“属下办事不力,理应受罚!”

严世蕃冷冷一笑,手指掠过他胸口的淤青,半响,突然道:“无求,我有一件事,倒是一直好奇。。。。。。”

应无求几乎是习惯性想躬身,但严世蕃的手抵着他胸口,他弯不下去,严世蕃冰冷的眼神落在身上,他连忙道:“属下定当知无不言!”

严世蕃的手指从他胸膛上慢慢滑下来,划过肋骨,最后停在他的胯骨之上。他腰间一暖,严世蕃的手掌覆在了他腰上。

“你投靠严家这么久,伺候过我爹没有。”

应无求一怔。

严世蕃的眼中有笑意,但那冰凉的笑如同生活在最阴湿角落里的蛇虫鼠蚁,让人脊背发凉。

他根本看不出严世蕃究竟在想些什么。

应无求张了张口:“我。。。。。。”

只有很短的时间,但严世蕃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了难堪。

“怎么,你不是要知无不言的么。”

应无求一凛,便要跪下去。

严世蕃一手抬住应无求手臂阻住他,应无求疑惑地抬头:“公子?”声音里有明显的慌乱,惊得如同渗了水。

严世蕃看着他,手上加力,往上一推,托他站了起来。他握住应无求的手腕,发力一扯,应无求便被他按到桌上,桌上酒瓶酒杯哐哐当当滚了一地。

“你伺候我爹的时候,也是在这指挥使大人专用的房间里么。”他冷哼一声,目光从应无求身上扫过,慢慢停在腰腹之下。“我爹那把老骨头,也能满足得了你?”

应无求胸膛起伏,勉强一笑,但笑意已十分牵强。

“属下。。。是严家的人,公子和大人有任何吩咐,属下莫敢不从。”

严世蕃抓着他手腕的手一个用力,几乎要将他手腕捏断一般:“你的意思是,都是我们父子逼你的了?”

应无求手腕剧痛,禁不住蹙紧了眉:“属下不敢。”严世蕃等着他开口辩解,手上力度更大,但应无求一语既毕,任凭手臂被严世蕃折到几乎扭曲的角度,却不再出声。

严世蕃笑了起来。他不知道是先前的哪一句话触怒了这条看似忠心的狗,但到底让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还是有情绪的。这种类似自暴自弃的放任实在比应无求平日里刻意做出来的卑微好多了。

应无求的卑微,并没有到骨子里。

而应无求很少在他面前显露出什么情绪,只除了——偶尔在床上的时候。比如现在。


严世蕃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他喜欢看一个人无法自控的样子,尤其是一个太会隐藏的人,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硬壳,能偶尔窥视到内里一星半点,未尝不是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

他抬起身,终于放松了力道,手指却一路往下,滑到肚脐边,慢慢地打起转来。

应无求不由得绷紧了身体,腰腹上肌肉顿时硬如石头。严世蕃的手指从他腰上轻轻刮过,一路刮到肚脐边缘,如同玩耍般钻了进去。

应无求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公子。。。”

严世蕃听出他语气中的哀求,却偏不去理会,俯到他耳畔,低笑道:“如何?”

应无求吸了口气,终是抬起眼来,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有手下隔门禀到:“启禀大人,正如大人所料,离歌笑果然闯进来了,此刻正朝关押燕三娘的监牢而来!我们的人已经跟他打起来了。”

应无求脸色一沉,眼中神色变换,下一刻,已经翻身而起,身形一动,裹上外袍,提起刀便冲出门去。

风从大开的门外灌进来,门扉还在微微颤动。严世蕃愣了一楞,看着空荡的房间和地上的亵衣和酒杯,哑然失笑。

离歌笑。。。。。。

应无求在这个时候的冲劲,永远比他在床上积极。



严世蕃慢慢从房内踱步出来,离歌笑与应无求正斗成一团。严世蕃站在门口,也不去帮手,只倚门看着。

这个应无求,明明武功比不上离歌笑,偏生不怕死,每次见到离歌笑,就不要命一样冲上去。说他尽忠职守吧,对着别人也没见他这么积极。

离歌笑打得轻飘飘的,他倚着门看了半柱香时间,也没看出什么深浅来。

严世蕃看得几乎想冷笑。他们缠斗如此之久,原因只有两个。第一是应无求一夜之间武功大进,第二就是离歌笑没有尽全力。

他眼神一冷,慢悠悠地开口:“应无求,今日你捉不到离歌笑,我就把你绑在城门前,把你的宝贝割下来陪你一起示众,你觉得如何?”

应无求听得身形一滞,他与离歌笑正打得激烈,这一分神,却被离歌笑一刀斩来,他疾疾避退,仍来不及,左边的袖子被刀削中,“嚓”地扯下半截来。

那里面一截光洁的手臂,没有亵衣。


离歌笑一怔。

应无求原本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却因为离歌笑那个停顿觉得异样,他顺着离歌笑的目光看下去,看到自己手臂,惊觉般抬起头,正看到离歌笑的眼神一晃,从自己手臂上落到了身后,似是漫不经心地望了他的房间一眼。

他回过头,看到正站在他房门口的严世蕃。


应无求脑子里轰地一下,握住刀柄的手禁不住紧了又紧,几乎要将那刀柄握断一般。他平日里再卑躬屈膝,也不像现在,仿似什么隐秘被摊在阳光底下任人观赏,难堪得愤怒起来。

尤其这个人,是离歌笑。


应无求恼羞成怒,长身跃起,竭全身之力,挥刀狠狠斩下去。

离歌笑横刀一挡,“铿”地一声,竟将应无求的刀震了开去。应无求退了几步,尚未稳住身形,却见离歌笑疾步上前,又是一刀挥了过来。

严世蕃挑了挑眉,如同发现什么好玩的玩意儿,蓦地兴致盎然起来。

如果说先前离歌笑未尽全力,现在的他突然如同出笼猛虎,招招狠辣,疾风暴雨一般,攻得应无求几乎无法招架。不过十招,离歌笑一刀斩下,竟然把应无求的刀挑落一旁。

离歌笑一手伸出,快若闪电,一抓一拉,已经将应无求拉到身前,他横刀架住应无求的脖子,环视一周,道:“小心啊,你们的应大人。”

锦衣卫顿时围拢来,但碍于形势,到底不敢上前,只围成一个包围圈。

离歌笑道:“用燕三娘,来换你们应大人。”


所有锦衣卫都看着严世蕃,等待他下令。

严世蕃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目光如刃,把离歌笑从头到脚地慢慢地审视过去,就在离歌笑几乎以为他要下令攻击的时候,严世蕃突然笑了。

“好,我答应你。”




柴胡和贺小梅看见离歌笑跟燕三娘还没等他们按计划接应,就都平安无事地从都尉府出来,讶异得睁圆了眼。不单燕三娘救出来了,离歌笑手上,还挟持着当今锦衣卫指挥使司应大人。

柴胡和贺小梅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燕三娘跳上马车,又看到离歌笑箍着应无求的脖子,也跳上了马车,

离歌笑白了他们一眼:“发什么愣?上来赶车。”

“哦,哦。”两人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跳上马车,扬鞭策马。


“要不怎么说我们歌哥就是厉害呢,单枪匹马,独闯都尉府,不仅把三娘救出来了,还能把锦衣卫的头儿也抓回来,歌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哎,你是怎么把三娘救出来的?”

离歌笑看着窗外没应声,直到贺小梅推推他,才回过神一般:“什么?”

贺小梅转向燕三娘:“诶,歌哥怎么了?怎么把你救出来,他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燕三娘耸耸肩,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柴胡一面策马一面扯着嗓门儿道:“我说老离啊,你把这应无求抓回来,是打算咋处置啊?要不我们呆会儿就在路边把他给解决了?也算为民除一大害啊!”

离歌笑听着,没什么反应,应无求正被他用匕首架着脖子挟持在身前,他的目光往下瞟了瞟,应无求露在空气中的一截手臂突然就白得刺眼起来。


柴胡见他没反应,转头睨了应无求一眼,自顾自道:“啊不行,这么死也太便宜他了,这种祸害百姓的狗官,朝廷的鹰犬,我看应该拉去游街,丢石头,丢得他脑袋开花!”

贺小梅啧了一声:“我说胡哥,你除了脑袋开花还有没有别的?”

柴胡啐了一口:“应无求就是严嵩的一条狗!帮着严嵩干了多少坏事儿啊,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不然怎么对得起被严嵩害死的那么多条人命?”

燕三娘道:“歌先生,你要把他带回去?”

离歌笑沉默了一下,才道:“锦衣卫随时会追上来,有他,我们更安全。”

柴胡还在啰嗦:“应无求啊应无求,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当,干啥要去当狗呢?做畜生就那么带劲?俺就恨不得能一刀劈了你!”

离歌笑皱了皱眉,胸中突然有些气闷,他忍不住侧头去看应无求,应无求没什么表情,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风中显得有些冷冽。或是因为风大,他看到应无求轻微地缩了一下脖子。

离歌笑心中莫名地一阵愠怒,他握紧拳,忍了忍,却忍不住那丝连自己也不甚了解的愠怒,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怕冷,就别穿这么少。”

应无求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似是惊讶正直如离歌笑也会讲出这般意有所指的话,继而却像想起了什么,他低头望了望自己露在空气里的手臂,脸上浮起些冷笑,也不说什么,只望向窗外,安静地坐着。

柴胡还要再说,贺小梅却看出些异样,捅了捅柴胡:“胡哥,你就别说啦。”

“咋啦?”

贺小梅悠悠叹了口气,默默坐到马车前面去,随意起了个话头,把那大块头的话给引开了。

歌哥面沉如铁,却还是有人没个眼力介。


马车奔驰在大道,风又疾又烈,刮在脸上,很有些刺骨的感觉。

应无求坐在马车上,马车颠簸,整个人就如同坐在一艘小船上一般,浮浮沉沉,毫无落点,一阵疲惫涌上来,他突然觉得很累。

离歌笑就在身后,他的胳膊箍着他的脖子,匕首还架在他颈上,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累。

应无求吸了口气,这些年来,每一日,每一刻,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一刻放松,但此刻,在这马车内,在他的敌人面前,他却突然有些懈怠,突然觉得,无力支撑。

他闭上眼,慢慢地往后靠了上去。


离歌笑有些怔忪,僵在原地,直到应无求背上的热度慢慢地传到他胸口,才暗叹一口气,放任般放松了身体,任凭那沉沉的力度压在自己胸口。

记不得是哪一年,哪一天,或许是他跟如忆成亲的时候,或许是应无求在都尉府被众人带着鄙视的眼光窃窃私语之后,那天晚上,应无求一个人在院中喝酒,酩酊大醉。

如忆已经睡了,离歌笑睡得迷迷糊糊,听得窗外有响动,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披衣出了房门。

银白的月光洒在竹篱上,在地上打出一圈暗影。夜凉如水,离歌笑紧了紧外衣,抬眼望去,院子里七零八散着几个酒坛,应无求正趴在地上,提着一坛酒, 还在往口里倒。

离歌笑皱眉上前去,一把夺过他的酒:“你在做什么?”

应无求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看见他,蓦地愤恨起来,他撑了一下,没能撑起来,索性往这边一扑,想把酒抢回去。

离歌笑把手一抬,应无求扑了个空,抬头来看离歌笑,眼中突然就显出些委屈的神色来。

“离歌笑!还给我!”应无求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扑在他身上,非要抢回那坛酒,“为什么我的东西你都要抢?如忆你要抢,连酒你都要抢!凭什么?凭什么!”

应无求酒量不好,离歌笑一向知道。此刻夜深人静,应无求却扯着嗓门吼起来,他怕吵着如忆,连忙捂住应无求的嘴。应无求死命地掰他的手,挣扎间,两人都跌到地上。

“来硬!够了啊你,别闹!”

应无求早已经醉得神志不清,手脚并用地挣扎了半天,后来累了,靠着他睡了过去。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恍如隔世。离歌笑闭了闭眼,有些黯然。那时候,还叫包来硬的应无求也是这样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离歌笑都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留住应无求,他们如今,可会这样人事全非。

他低下头去看,应无求的脸色不是很好,满面倦容,虽然闭着眼,但眉间浅浅一道皱仄,始终没有要舒展开的趋势。



一枝梅常年在外行侠仗义,落脚的地方倒也不少,一众人架着马车跑了一下午,终于跑到一个落脚点。

大伙儿跳下马车来,推门进去,天色已经暗下来。

燕三娘想了想,跟贺小梅拿绳子把应无求绑了起来,这才起身,开始张罗晚饭。

离歌笑放下匕首,便要进去找酒。

“离歌笑。”应无求叫住他。“你们现在安全了,该放我回去了吧。”

离歌笑尚未答话,柴胡抢先一步道:“啥?你还想回去?你还想活着回去?老子现在烧火做饭,等会儿就把你砍了做菜下酒!”

应无求根本不理会他,只对离歌笑道:“离歌笑,燕三娘已经回来了,你答应放我,堂堂一个大侠,也要食言么。”

离歌笑面色蓦地一沉,冷淡道:“你回去做什么。”

这一句问话在此时显得如此突兀。

应无求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时间说不清是愤恨还是难堪,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涌,恶狠狠道:“我做什么,与你何干,我回去筹谋算计,好杀了你。”

柴胡奇道:“嘿!你这小子,这时候你还嘴硬,你没看你现在在谁的地盘?老子现在就毙了你!”说着捋袖子就要上前。

离歌笑一把拦住他:“好了好了,去做饭吧。”

应无求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几乎想迎上去跟柴胡大打一场,下意识地一挣,却发现双手被缚在身后,他抬起头,却见离歌笑推着柴胡进厨房去了。

应无求挫败地一脚踢在大门上,在椅子上狠狠坐了下去。


入了夜的山间寒凉逼人,应无求双手被缚靠在椅子上,虽然也是累极,但又冷又饿,竟也睡不着。

他索性站起来,踱到窗前,窗外月色如水,一片淡淡的清辉。应无求站了一会儿,身后房门一响,一个人影已经到了身后,正是离歌笑。

离歌笑用小刀一挑,挑断了应无求手上的绳索。

应无求也不意外,转身坐下,只管揉自己被绑得淤青的手臂。

离歌笑在桌上放下两个馒头,然后手一扬,扔了件衣服到应无求身上。

那是一件白色的,洗得很旧的亵衣。

应无求冷冷一笑:“一枝梅可真了不得,到处都有你们的落脚点,处处都这样储备周全,什么都有,看来要抓你们,着实不易。”

他站起身来,一手解开腰带,也不避讳,当着离歌笑便把外袍脱了下来。再抖开那件亵衣,穿到身上。

那衣衫的扣子细细小小,应无求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扣着系扣,月光洒下来,手指在黑暗中微微反出一点莹白的光。

他可以感觉到离歌笑的眼光停在自己身上,不,确切的说,是停在他胸口的伤痕上。

应无求面无表情地扣好了扣子,这才抬起头,望住离歌笑。

“离歌笑,你是在同情我,还是在看不起我。”

他用的是调笑的语气,眉目间却是一片肃杀。

离歌笑很想说两者都没有,但应无求一向不会听他所说,他说什么,应无求都能曲解到另一个意思上去,他索性闭口不言。

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些,应无求身上伤痕累累,他明知自己和应无求如今早已立场对立泾渭分明,但仍无可控制地会想,想到应无求的房间,想到那断了一截的衣袖,想到严世蕃。

他最终只道:“无求,如忆不会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应无求反问道:“我怎么样?你倒说说,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离歌笑还没应声,应无求已接口道:“一条狗的样子么?”他淡淡一笑,随手抓过外袍穿上,“那不更好,日后你会死在一条狗手上,你又算什么?”

离歌笑眉头一蹙,几乎要被应无求几句话撩得火大起来。他实在不喜欢听应无求这样说话,他一直不明白,一个人的变化为什么可以如此之大,不单性格,行事作风判若两人,甚至连相貌都不复当年。如今他每次看到应无求,便觉得那张脸说不出的戾气,那戾气里又带着些微萧瑟的冷意,连眼角眉梢都肃杀起来。当初那个战战兢兢,喊着他大哥的包来硬,早已不复存在。




他不由得也恼怒起来:“你杀得了我的话,我等着你。但我想问你一句,你当初为了什么投靠严嵩,你真的忘了吗。”

应无求眼神一变,一步上前,揪住他前襟,怒道:“你少跟我提当初!”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气息几乎交融到一起,应无求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射着盛怒的光,如同一头野兽,要把人吞噬进去。

“当初当初,活在当初的是你!你要倒着走,就别拖着我垫背。”

离歌笑吐了口气,冷然道:“应无求,你真的无可救药。”

应无求放开他,挑眉一笑:“用不着你提醒。”他靠过去,研究般仔细地审视离歌笑的脸,离歌笑的神情越是冷酷,他就越开心。

“离歌笑,我们现在打一场?你输了,就放我走。你赢了,我就听你说,改过自新,你说好不好,” 他伸出手,搭在离歌笑肩膀上,按了一按:“大哥。”

那样拖长的语调,尾音微微地上扬,挑衅得让人咬牙切齿。离歌笑登时什么也不想再说,一把拂开他,不再理会。

应无求总是这样说话,无论何时何地,刺得人心中气结,而他越不舒爽,应无求就越舒爽。

他明知应无求是故意,但可笑的是,他仍每次都被应无求轻易挑起怒火,从无例外。




第二日一早,窗外才刚刚现出一点晨光,却见燕三娘急匆匆跑来:“歌先生!歌先生!”

离歌笑睡眼惺忪道:“怎么了?”

“有人追来了!”

离歌笑一凛,霎时清醒过来。


柴胡与贺小梅也急急进门来,

“歌哥,不好啦,严世蕃追来了!”

离歌笑双眉一蹙,起身一把拉过应无求,抽出匕首架住他脖子,道:“小梅,你去后院把东西搬出来!我们出去看看。”


严世蕃的人马已经将小小的院落包围起来。

严世蕃骑在马上,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一柄小小的白玉匕首,见到他们,歪头笑道:“你好啊,离歌笑,我们又见面了。”

离歌笑将匕首一紧,淡淡道:“我们的面子真不小,劳烦严公子亲自追捕。”

严世蕃环视一周,道:“离歌笑,我看你这里好像也不过如此,你觉得你今天跑得掉么。”

离歌笑笑了笑:“小梅。”

贺小梅往旁一侧,将身后的门推开,门内顿时露出数十个火药桶来。

严世蕃挑一挑眉:“离歌笑,你果然谨慎,到哪里都有后着啊。”

离歌笑笑道:“如果严公子一意孤行,我们四条命,换你们几十个,再加上严公子,倒也不亏。”

严世蕃沉默不语,只缓缓环视,把那炸药桶仔细地看过一遍,似是在确定真伪,片刻,蓦地话锋一转:“好吧,我今日也不是来赶尽杀绝的,我答应过放了你们四个,留着你,还能跟我玩玩。我把你的燕三娘还你了,我的应大人,你是否也该还给我?”

柴胡一扬拳头,对离歌笑道:“老离啊!别信他!这阴阳怪气儿的混蛋,指不准儿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严世蕃吹了吹匕首:“你真以为,一个应无求在你们手里,我就有所顾忌了?他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死一条狗,对我一点损失也没有。我倒要看看,火药炸了,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的人手脚快。”他手一抬,作势要下令进攻。

“且慢!”离歌笑喝到。

严世蕃停下来,他理了理额前的一缕发,蓦地又笑了:“放心吧,我是一个好人,怎么会骗你们呢。你要是把我的人还给我,今日本公子就放过你们,如若不然,今天我死了,你们四个一个也跑不掉。”

离歌笑皱眉不语,另三人都望着他,似乎是有那么几秒钟时间,离歌笑终于放低匕首,将应无求一把推了过去。


应无求一个踉跄,待到稳住身子,连忙跪于马前,伏身道:“属下无能!属下罪该万死!”

严世蕃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应无求的衣袖,闲闲道:“哟,天寒地冻,应大人穿得倒是不少。”

应无求心中一紧,这才想起身上穿着离歌笑的衣服,冷汗顿时淋漓而下。他抬起头去看严世蕃,一时间恐惧得头脑一片空白。

严世蕃看着他,慢悠悠道:“你跟着我爹这么久,怎么我也不知应大人有这惧寒的毛病?”

应无求一张脸上血色尽失,严世蕃的语气越是轻松,他越是恐惧,想辩解,却又不知该是要辩解什么,只不断重复道:“属下。。。属下罪该万死!”

严世蕃把玩着手中的白玉匕首,轻轻朝上吹了一口气:“应无求,我看,我威胁要阉了你,你倒是从来没放在心上嘛。真以为本公子说着玩?”

应无求脸色惨白,狠狠地叩头下去:“属下不敢!”

严世蕃抬起头来,那只独眼饶有兴趣地从离歌笑身上一扫而过,突然道:“来人。”即刻有几个人上前,将应无求手脚押住。

严世蕃一夹马腹,马儿前行几步,到了应无求面前。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公子究竟是说着玩,还是说真的。来人,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应无求狠狠一颤,似被定在原地,额上磕出的血快要流到眼睛里,也浑然不觉。

离歌笑不自觉地踏前一步,一颗乱石被他踢到,“铿”地弹到严世蕃马前。

严世蕃斜睨他一眼,唇角勾了勾,但语气已是阴狠无比:“哟,本公子管教我的狗,离大侠,你有意见?”

燕三娘拉拉离歌笑:“你干嘛?”

离歌笑面沉如铁,身后一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应无求手脚虚软无比,而几个人已经到了身前。他的手脚不可控制地微微抖起来,几乎心神俱散,想求饶,却连话也说不出,直到有人的手扯住他的前襟,才惊醒一般,哑声唤道:“公子。。。。。。”

那一声虚软无力,极尽哀求,甚至已经嘶哑不堪。平日里应无求求饶的时候向来都深埋着头,而他此刻看着严世蕃,一双眼中除了恐惧,还多了一种深重的绝望。

那是严世蕃从未见过的眼神。

严世蕃突然道:“等等。”

他抽出长剑,挑起应无求的下巴,审视了半响,蓦地一笑,收剑回鞘,笑道:“好了,回府吧。”一拉马缰,转身率众而去。

应无求心下一松,这一松,却是心神溃散,整个人都虚软下去,委顿在地,一身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这房间本就地处监牢旁边,即使有断续的呻吟低哑的惨叫,也理所当然起来,并不出奇。

应无求并不是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只不过,到得这样的境地,这样的程度,即使是在严家,也仍是少之又少的。

严世蕃在这一刻的凶狠让人不寒而栗。他很少有这种快要撑不下去的感觉,那种无法预知还会被怎样对待的恐惧蓬勃如烈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烧毁。

即便是严嵩,平日里对他不过是拳打脚踢,但毕竟年老,那种痛,尚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如若再多一点,根本是他连想也不愿意去想的。

他忆起幼时在田间玩耍的时候,被河边的鸭子啄一下,也会啼哭不休,被一众玩伴刮着脸嘲笑半天。

大概没有人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司应大人,除了怕死之外,其实还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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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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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走的时候,临出门前,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应无求。”

他连忙欠起身:“属下在。”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应无求静静地听着,然后朝严世蕃低下头去。

“属下记住了。”



入秋的风虽然不至于太冷,但吹在身上,仍是有些凉。

应无求慢慢地从桌子上撑起来,下了地,去捡地上的衣物。

衣帽甩了一地,他蹲下去,一件一件捡起来,想裹上身,却发现早已是被严世蕃撕扯得破烂不堪。

他拿着那件破烂的亵衣,静了半响,突然笑了。


离歌笑问他,你回去做什么。

那样的冷淡,那样的鄙夷,将他看死。

但其实,他也没有说错。




柴胡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一进门,已经大嚷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有?皇帝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要找什么灵童,现在城里到处在抓小孩,人心惶惶。哎,啥世道啊这是!”

贺小梅道:“这。。。难道没人管吗?”

柴胡道:“谁管?锦衣卫现在到处抓人,没人敢管。”

“锦衣卫?”

柴胡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应无求那个混蛋。”

“又是他。”燕三娘忿然道。

柴胡望向离歌笑:“老离啊,我们一枝梅不做点啥吗!”

贺小梅道:“皇榜下的令,锦衣卫奉命行事,我们能做什么呢?”

柴胡一捋袖子:“老离你上次根本就不该放那个混蛋回去!一刀杀了,多痛快!省得他再造这些孽。”

离歌笑站起身走到窗口,推窗望下去,大街上果然鸡飞狗跳,混乱一片、


一枝梅三人对视一眼,贺小梅站起身,踟蹰一下,问道:“歌哥,你还是不想动应无求吗?”

离歌笑沉默一下,道:“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简单,三娘,今晚你去探探,他们抓了孩子到底关在哪里,在做什么。”

柴胡奇怪道:“老离啊,你每次都不肯动应无求,你到底是答应了谁?应无求究竟是你什么人啊!”

离歌笑怔了怔,这才想起,他只是告诉他们他答应过一个人要照顾好应无求,但其中因由,他们并不知道。没有人问过,他也就不曾说。这称谓太久没提,连自己也快忘记了。

他静了片刻,才道:“他是我大舅子。”


“什,什么?!!”

一枝梅众人张口结舌,愣在原地。

半响,贺小梅才怔怔问道:“那,那应无求他为什么会投靠严嵩呢?”

离歌笑眼神低了低,没作声。

柴胡那阵惊讶过去,回过神来,道:“还能为什么,那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啊?为点钱财,宁愿卑躬屈膝地做严嵩的走狗,简直丢男人的脸!”

众人一时无言,半响,听得离歌笑淡淡道:“无求不是这样的人。”

贺小梅道:“我也觉得。歌哥,我看那严家父子待他并不好,如果只为了荣华富贵,他大可以投靠他人,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严嵩呢。”

燕三娘道:“不为钱,那就是为了权势吧。手中握权,便能一呼百应掌人生死。但严嵩父子根本也没把他当人看,一点尊严都没有,这样的代价,换来的呼风唤雨,值得吗。”

贺小梅望望窗边离歌笑的背影,迟疑一下,才道:“歌哥,你是不是。。。想把应无求拉回正道上来,你一直没放弃,所以才一直不肯对他动手是吗?”

离歌笑沉默不语。

燕三娘道:“可是,歌先生,应无求现在已经丧心病狂,也许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了,你真的确定,你能把他拉回来么?”

离歌笑道:“我不知道。”

有一些对错,他根本无法界定。应无求当初走这条路的初衷或许根本就无关正邪,他又有什么权利说把应无求拉回所谓的“正道”?

他不想拉他回来,他只想应无求早一点,再早一点地完成他想要做的事,然后结束这场折磨,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只是,只怕要自己死,也是应无求想要完成的事情之一。



柴胡三人见离歌笑不想再说,各自收了声。或站或坐,静默无言。

楼下却在此刻一阵喧哗,似是客栈大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哭喊。

一枝梅几人冲下楼去,正看见几个锦衣卫要上前捉住一个孩子,那孩子又哭又叫,在大堂里左躲右躲,不消几下,仍然被锦衣卫抓住了手臂。

那孩子登时大哭起来,门外一对青年男女被锦衣卫推倒在路边,也正哀嚎啼哭。

柴胡一跃而起,跳到当中,一脚将那两个锦衣卫扫开,把孩子拉到身边。

那两个锦衣卫突遭变故,始料未及,大惊之下,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柴胡扬了扬拳头:“俺是你爷爷!”

两个锦衣卫对视一眼,即刻有一人退出门去,片刻,便有一人率众进门来。

正是应无求。


柴胡“呸”了一声:“应无求!又是你!”

应无求神色淡漠,眼神飘忽似没有据点般,冷冷地看着他们。柴胡喝道:“应无求,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抓,你就不怕遭天谴!”越说越怒,举步就想上前:“你说!你们把那些孩子到底抓哪儿去了!”

应无求偏了偏头,去看柴胡背后的那个孩子。

柴胡一阵恼怒:“嘿,我说你聋了是吧!没听见爷爷问你话呢!”

贺小梅轻轻扯了扯柴胡的衣服:“胡哥,别白费力气啦。”

“咋的?”

贺小梅低声道:“你没发现吗?应无求向来都不理会我们的。只有歌哥,他才搭理两句。”

他转头望了望应无求,看到应无求一脸的漠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不过啊,我看他现在连歌哥也不想搭理了。”

应无求的眼神飘飘忽忽,从离歌笑脸上晃过去,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对身后手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锦衣卫一拥而上。


一场混战。

应无求转过头,在手下耳旁低声吩咐道:“把抓到的孩子都带回去。”那手下应声而出,应无求往后退了一步,事不关己地看着眼前的混战。

他身后的门外,已有一批锦衣卫押着运小孩的车朝北退走。

柴胡眼见着他们渐渐走远,却又被几个锦衣卫缠住脱不开身,心急之下,擒住右侧一个锦衣卫,一个用力,竟把人悬空提了起来,朝门口狠狠扔了过去。

应无求正站在门口,一个人这么从空中横撞过来,正正撞在他身上,他本想闪避,但腰腹间疼痛不已,连动作也迟缓起来,唯有伸手一挡,却仍然被那突来的力道撞得踉跄一下,随着那人一同跌到地上。

他的伤处被那样一撞,一阵剧痛,跌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有手下过来扶了一下,才费力地站起身来。

严世蕃的手段,比起严嵩,又不知狠辣了多少倍。他腰间那处竟像受过内伤一般,稍微一动,便疼痛不已。他奉命出来寻找灵童,强忍着撑了大半日,此刻被这一撞,顿时痛到脸色煞白,连冷汗也渗了出来。

他微弯着腰,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用手按在了腹上。

他身旁两个锦衣卫连忙扶住他,急道:“大人!”

应无求手臂一振,甩开他们,低喝道:“给我上!把那孩子给我抓回来!”自己退了两步,扶住门框,缓缓调息。


打斗间,离歌笑转头喊道:“三娘,用你的轻功,把孩子带走!”

燕三娘一跃而起,脚尖在几个人肩头上疾点,转眼已掠至离歌笑身旁,离歌笑一刀斩出,将包围圈划出一个缺口,将那孩子一把推了出去。

燕三娘提着他的衣服,脚下疾点,往窗外跃去。

应无求面有怒色,揪住身侧一个锦衣卫的前襟:“拦住燕三娘!”一把将人推过去。

却哪里还赶得上那燕子神偷。

应无求眼见着那孩子就这样消失在眼前,禁不住怒从心起,狠狠一脚踢在前面一个人腿上:“废物!”

他转过头,望住离歌笑,压不住心头怒火,狠狠道:“离歌笑!”

离歌笑一脚扫退面前的锦衣卫,站定望住他。

应无求一股恶气堵在胸中,回身看到门外那孩子的父母,跨出门去,伸手便想抽刀。

离歌笑一跃而起,落到他身旁,一爪抓出,按住应无求的手背,一个施力,顺着力道将刀又按回了刀鞘中。

应无求一怔,用力一挣,牵扯得身上又是一阵剧痛,手脚无力,离歌笑按住他的刀,他竟然就抽不动。

离歌笑早在刚才便已经发现异样,以应无求的身手,柴胡抓起人丢过去的时候,本不至于躲不开,而现在他只用了五分力道,应无求已经连刀也拔不出来。

应无求只觉得一股心火嗖地窜上来,怒不可歇:“离歌笑,你为什么一定要挡在我前面碍我的事?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来搅局?!”说话间,手上又是一挣。离歌笑毫不理会他的挣扎,仍死死按着他的手,问道:“你把孩子抓到哪里去了?”

应无求怒极反笑:“你这么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问皇上?莫非皇命是我下的么。”

离歌笑心中一动,这一提醒,才想起来,皇命难违,应无求若是不抓人,只怕也不好交代。

他适才按在应无求的脉搏上,借机探了探应无求的内息,只觉得他体内气息如同横冲直撞一般,紊乱无比。忍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身上有伤?”

应无求闻言更加暴怒,一把甩开离歌笑:“离歌笑,我没功夫跟你耽搁!你最好别碍我的事,再让我见到你,我奈何不了你,你救一个,我杀一个,我们看看谁的手快。”他语气阴狠无比,连眼神也扭曲起来,一回身,对手下喝到:“走!”

柴胡走到离歌笑身边:“老离啊,你自己看看,你大舅子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对他手下留情啊。”

离歌笑默然不语。贺小梅和柴胡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各自无言。




“你这个废物!”

严嵩一脚踢在应无求肩膀上,看着他往后跌到地上,又上前踏在应无求胸口,狠狠碾了几脚。

“废物!抓一百个孩子都抓不到!你还有什么用?!”

应无求痛得大声惨叫,一双手扶在严嵩的鞋上,似乎想减轻一点踏在胸膛的力度,却又不敢用力。

“求,求大人息怒。。。”

严世蕃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随手拿起杯茶来喝。

严嵩松了脚,狠狠几脚,踢得应无求在地方翻滚不休。

“废物!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应无求费力地爬起来跪好,额头贴在地面上:“求大,大人,让属下。。。”他眼冒金星,腰上一阵剧痛,几乎说不下去,强自忍住喘息,才勉勉强强说完一句话:“让属下将功补过。”

严嵩气不过,抬腿还想踢,严世蕃却突然开口了。

“好了好了,爹,你也知道他是个废物,遇上离歌笑,他能斗得过么。”

他站起来,走到严嵩身边,沉吟道:“看样子,离歌笑是打算插手这件事了。”

严嵩道:“那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障碍?”

严世蕃笑道:“不,他插手进来,可就更有趣了。”他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应无求,笑问:“应无求,你说是吗?”

应无求一惊。他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蓦地被这一问,完全不知道该答些什么,愣了一下,叩头道:“属下这就出发,天亮之前,一定会如数抓到孩子回来!”

严世蕃摆摆手:“行啦,天都黑了,明儿个再说吧。”他转头对严嵩到:“天色不早了,爹,你也歇息去吧。”

严嵩不满地拂袖而去。


应无求松了口气,撑起身子,对严世蕃道:“多谢公子。”

严世蕃看着他走了两步,突然道:“怎么,伤还在痛?”

应无求一怔,抬起头,望见严世蕃一脸云淡风轻,他根本摸不清严世蕃是什么意思,一瞬间脑子里有无数应对,却又觉得无论自己怎样答都是错,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严世蕃道:“看来那天,我伤得你不轻啊。”

应无求眼神动了动,伏身道:“是属下无能。”

严世蕃见他转瞬又变回一副铜墙铁壁的样,轻笑一声,也不再问,只道:“你今天抓了多少个孩子?”

“八十三个。”

严世蕃绕着他慢慢踱步,半响,站定望住他道:“知道为什么要抓那些孩子吗?”

应无求没有回话,慢慢地抬起头来,停了几秒时间,才道:“公子真的要我说?”

严世蕃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说。”

应无求仰头望住他:“为的是一个字:怨。”

他看着严世蕃,丝毫不避讳他的眼神:“皇帝如今痴迷道学,四处搜找灵童,不顾百姓,必定天怒人怨。天子如水,万民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向背,皆有理可循。怨不在大,可畏惟人。我们为皇上抓越多的人,民间怨气自然越大,到时候,公子要成其事,自然顺利得多。”

此话一出,倒是严世蕃吃了一惊。

应无求说得已经十分明白了。他不是没料到应无求能猜到,只是,这等事,无论何时何地,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说出来便是必死之举。他以为应无求即便是猜到,也会装糊涂,只想看看他打算怎么糊弄回答,但应无求居然这样坦荡地说了出来。

他惊疑之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应无求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低头看应无求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端倪来,但那双眼坦然得纯粹,竟是什么也看不出。

而应无求越是坦然,他心中越是觉得异样。

严世蕃神色阴晴不定,眼中冷如寒冰:“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话,已经罪犯欺君。”

“欺君?”应无求一笑,抬头望住他道:“对无求来说,公子才是君。属下忠心为主,何来欺君?”

严世蕃眼中更加阴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应无求道:“公子要杀我,随时都可以。只是,公子若是举事,更加需要有忠心的人为公子扫平障碍,公子对属下了若指掌,无求有任何心思都瞒不过公子,如有异心,公子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一条养熟的狗,想必总比招买来的外人强。” 

严世蕃冷笑道:“你当我严世蕃手中无人?”

“属下不敢。只是。。。”应无求低了低眉,随即又抬起来,望住严世蕃。

“只是,无求以为,公子也许还没有腻烦了属下。。。”他的眼中勾起些虚浮的笑意,一只手慢慢抬起来,自下而上,隔着鞋,轻轻地扶在严世蕃的脚踝上。

严世蕃轻轻叹道:“应无求,你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

应无求一笑:“有公子抬爱,无求才敢。。。”他顿了一顿,笑意在眼中扩散得更深:“恃宠而骄。”

那笑意仿佛带着钩子,一丝一点地浸进来,如同在一匹光滑的绸缎上钩挂出无数扎手的线头,让人心中躁乱。

严世蕃皱了皱眉,随即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一条狗如果开始让你看到他的利齿,无疑是危险的,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一直以来,他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能让自己费一丁点心思去捉摸的人事,上一个让他无法猜透心思的,好像还是离歌笑。

隐隐萌芽的危险和未知是如此刺激,让他血脉贲张。他喜欢这种需要研究的掌控,多过一条死心塌地的狗。


“起来吧。”他笑道。

应无求应声站起来,微微一躬身:“谢公子。”

严世蕃望了望窗外,笑道:“天色不早了,你的老朋友也该到了。走吧,我们去看场戏。”


地牢中阴寒湿冷,寒气逼人。此刻又加上幼小孩童的哭叫声不绝,尤是凄惨。

严世蕃缓步而行,此起彼伏的哭声吵得人心烦,他皱了皱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附到应无求耳边,轻声道:“你看,燕三娘。”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到应无求腰间,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出了他的刀。

“你太吵了!”话语间,手起刀落,劈向身侧一个啼哭不已的孩童。


燕三娘在房顶之上,眼见严世蕃的刀就这么劈了下去,心急如焚,正想出手,却听得“铿”一声,有什么物事撞在严世蕃刀上,那刀偏了一偏,落在孩子身旁的地上。

燕三娘一怔,挡开严世蕃的,竟然是应无求。

应无求已经跪下去:“公子息怒!想必这些孩子不见了父母,又一整天没吃东西,才会啼哭不止,惊扰了公子,属下这就拿布带封住他们的嘴!保证不会再吵到公子!”

严世蕃眼中凶光一现,反手狠狠一个耳光甩在应无求脸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本公子做事?”

应无求被打得跌到地上,严世蕃冷哼一声,手腕一转,又一刀向孩童劈了过去。

千钧之际,“砰”地一声轻响,严世蕃手腕一软,被突来的撞击卸掉了力度,刀掉在地上。

那是一块碎瓦,自屋顶而来,严世蕃双眉一蹙,仰头喝问:“什么人!”话语间,身旁随从已经一扬手,一枚暗器电光火石般穿过屋顶的灰瓦,直击上去。

“唔!”

燕三娘闷哼一声,那暗器来得太快,她躲闪不及,膝盖处被擦伤,登时血流如注。她知道行径已经暴露,忍了疼痛,转身便走。

应无求已经站起身,对一众锦衣卫喝到:“追!”。一跃追出门去。


身后追兵渐近,燕三娘强忍着疼痛往外逃去。腿上的伤虽然没有大碍,但毕竟伤在关节,轻功施展不起来,只得一路往树丛中躲避。

她奔到一处草丛之中,蹲下身来,听得人声喧嚣,她屏息静候,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燕三娘舒了口气,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正想站起来,一双鞋却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燕三娘大惊失色,顺着鞋往上看去,待到看清那人的脸,心下止不住地一凉,颓然跌坐在地。

那人正是应无求。


应无求抱着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以为是谁,严公子的地方也敢闯,原来又是大名鼎鼎的一枝梅。”他偏了偏头,上下打量了一遍,待到看到燕三娘受伤的膝盖,蓦地笑道:“燕子神偷若是断了腿,恐怕也飞不起来了吧。”

燕三娘愤然道:“应无求,要杀便杀,少罗嗦!”

应无求好笑道:“怎么你们这些大侠,都喜欢动不动就要生要死的?”

燕三娘被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激得更加愤怒:“应无求,你们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毫无人性,简直枉生为人。”

她说到后来,蓦地又想到刚才应无求阻止严世蕃伤害那孩子,一时间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抬眼望着应无求,迷惑起来。

应无求突然叹了口气:“燕三娘,我问你,你觉得就凭你们一枝梅四个人,能救那上百个孩子么。”

燕三娘道:“事在人为,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必定要阻止你们残害无辜。”

应无求沉默了片刻,良久,背过身去,叹道:“你走吧。”

燕三娘疑惑道:“你说什么?”

应无求却不再理会她,收刀入鞘,转身而去。

燕三娘望着那夜色中渐远的背影,半是惊讶,半是奇怪,一时间迷惑不解,无法回神。



应无求慢慢走回去,已经月过中天。

整个院落静谧无比。应无求推门进去,看也不看,躬身道:“公子。”

那窗前椅上坐着的,正是严世蕃。

严世蕃慢慢吹开一片茶叶,道:“燕三娘已经走了?”

应无求垂头道:“是。”

严世蕃放下茶杯,慢慢踱步过来,走到应无求面前,突然伸了手,抚上应无求的脸。那脸上红肿一片,清晰的掌印格外显眼。

严世蕃轻轻笑道:“真是委屈你了。”

应无求展颜一笑。严世蕃的手指还停在他颊边,他微微偏头挨过去,在那掌心中模糊地蹭了蹭。

“能为公子效力,属下万死莫辞。”


一枝梅众人见到受伤的燕三娘回来,无不大惊失色,连忙把人迎进来,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贺小梅拿了药箱给燕三娘包扎,一面道:“三娘,你这伤伤在膝盖上,可要小心休养,否则很久都不会痊愈,还好还好,没有伤到筋脉。”

柴胡一扬拳头:“三娘,是谁伤的你!俺下次抓着了也要在他腿上打出个窟窿给你报仇!”

燕三娘抬头对离歌笑道:“歌先生,你猜的果然没错,这件事幕后的人,果然是严世蕃。”

离歌笑皱眉道:“他发现你了?”

燕三娘道:“是我大意了,我看见严世蕃要对一个孩子下手,一时情不自禁出手阻止,暴露了行踪。”她迟疑了一下,望向离歌笑,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是应无求放我走的。”

此话一出,几个人皆是一惊。

柴胡诧异道:“不可能!下午那应无求还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孩子可都是他抓回去的。”

燕三娘道:“我在屋顶,看到严世蕃要对孩子下手的时候,是应无求阻止了他。”她顿了顿,沉吟道:“搜寻灵童是皇命,但是我想,大概应无求,还有那么一点人性。”

她一面说,一面望向离歌笑。

“还有,歌先生,应无求问我,凭我们四个人,能不能救一百多个孩子。”

离歌笑微微一怔:“他什么时候问你的?”

燕三娘道:“当时我躲在草丛,他追出来,只有我们两个,他问完之后,便让我走了。”

贺小梅道:“奇怪了,歌哥,应无求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歌笑喝了口酒。

什么意思?

他仰头喝酒,酒液流过咽喉,留下一点顺滑的馨香。

他不是想不到,相反,在燕三娘说话的时候,他想到的可能就不止一种。但这一些话,现在都不适合跟一枝梅说。他也不想说。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想。

他又喝了几口酒,对目光炯炯满怀期望看着他的三个人说:“我不知道。”

一枝梅三人集体白眼。

离歌笑理也不理,把瓶中的酒倒进嘴里,转身出去了。




说到京城最有名的酒家,非柳阳楼莫属。

应无求并非没有来过,只是,跟着严世蕃出来,倒是第一次。

他跟着严世蕃上了二楼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桌上已备好一桌酒菜。

应无求望了一眼,问道:“公子约了人?”

严世蕃笑而不语,顾自坐下了。

应无求也不再问,上前执起酒壶,给严世蕃倒了一杯酒。

严世蕃拿起杯子晃了晃,对应无求道:“如此良辰美景,你说,做什么合适呢?”

应无求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却没有笑意。

“属下想,大概,是故人相见吧。”

严世蕃大笑道:“无求,你真是聪明。我爹怎么会把一头狼当成狗养了这么久。我真担心,有一天你把他给吃了,他还不知道。”

应无求道:“公子这样说,属下就是死一万次,也难消其罪了。”作势要跪下去,严世蕃轻轻一挥手拦住他,道:“行了,客人就快来了,别麻烦了。”

他端起小小的酒杯,抿了一口,眯起双眼,似在细细品味这名满京城的佳酿,须臾,睁开眼睛,笑道:“来了。”


脚步声慢慢地近了。吱一声,门被推开。

应无求的眼神动了动,不用看,他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严世蕃抬抬眉毛:“你好啊,离歌笑。”

应无求适时地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立在严世蕃身侧。

离歌笑的目光从严世蕃身上慢慢落在应无求脸上,应无求别开脸,一言不发。

严世蕃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喝一杯吧。”

离歌笑也不推辞,坐到桌前,扫了一眼。

“这一桌子,不下百两吧?如此盛情款待,我离歌笑真是有面子”

严世蕃道:“你我相识也有数年了,本公子不过想跟你叙叙旧。”

离歌笑笑道:“叙旧?莫非,严公子还想聊聊你的眼睛?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们还有何旧可叙了。”

严世蕃眼中戾气一闪,似乎要发作,又强自压了下去。

“我可是因为见你太关心我,半夜三更的都找人来看我,才来见见你的。”

离歌笑道:“据我所知,严公子对如此关心你的人,也丝毫没有手软嘛。”

严世蕃哈哈大笑,举起酒杯。

“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

话语间,眼尾往身侧一扫。

应无求怔了怔,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将离歌笑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退回严世蕃身后。

离歌笑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那晶莹的酒液在杯中晃晃荡荡,尤显得美味诱人。他此次来,不过是玩耍心态,看看严世蕃究竟耍什么花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免费的好酒喝,何乐而不为。但此刻,看着满杯佳酿,他突然兴致全无。


严世蕃拿起杯子,在他酒杯上轻轻一碰。

“昨晚我手下唐突出手,不过是顾我安危,护主心切,才伤了人,其实嘛。。。我是个善良的人,若然是朋友,自然心软,手也软。”

他微笑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离歌笑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来喝。

这次应无求倒没等严世蕃吩咐,上前一步,将两人的酒杯斟满。


严世蕃转了转杯子,慢悠悠地说:“我时常在想,你如果不是我的敌人,倒也不失为人生一知己。”

离歌笑轻哼一声,只是喝酒。

严世蕃蓦地朝他举起杯。

“离歌笑,你来帮我可好?”

离歌笑不置可否地一笑,端起杯子,却不与他相碰,自己喝了。

严世蕃笑了笑,丝毫不以为忤,收回空中的手,一口喝了,继续道:“我知道你不要荣华富贵,你们一枝梅是大侠,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权,你想帮什么人也能帮,想救什么人也能救。只要你站在我背后就可以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只要你不与我敌对,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做到。离歌笑,你若是跟我合作,不止比你们四个人能做的事情更多,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离歌笑想了想:“看来,严公子是有什么大计了。不想一枝梅碍你的事?”

严世蕃大笑道:“所以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够爽快。”

离歌笑淡淡道:“严公子这自以为是的本事,倒是年年见长,比起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诶。”严世蕃摆摆手打断他,“好啦,旧也叙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他一撩袍子,站了起来。

“有什么要求,你就跟无求说吧。不过,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人拒绝。”他说着,轻轻拂了拂应无求的肩:“你最好带点好消息回来给我,否则,我怕我会不开心,不开心,做出什么事来,可就追悔莫及了。”

应无求忙道:“恭送公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拢,室内归于安静。

应无求抬起眼看了离歌笑一眼,开口道:“现在城西十里,有十箱珍珠,十箱。。。”

他尚未说完,离歌笑已经打断他:“坐下喝一杯吧。”

应无求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

离歌笑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到他面前。

“我听说,昨晚,是你放三娘走的。”

应无求冷笑一声:“严公子如果还没走远,你这就是要我的命。”

离歌笑反问道:“你既然怕没命,昨晚为何又要放走三娘?”

应无求一时语塞,愤愤然抓起酒杯就喝。

离歌笑叹了口气:“你的伤,好些没有?”

应无求有些讶异,随即回想起昨日连刀也拔不出来的不济,神色越加恼怒起来。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不要以为,严公子如今想拉拢你,我就不敢动你了。”


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杀离歌笑。

离歌笑禁不住苦笑。应无求这个人,偏执起来,也实在不是普通人所能及。


他看得仔细。刚才应无求站在严世蕃身后,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到底还是有一些难堪。

有时候他实在恨应无求自己把自己踩得这样低,但每当他去看应无求,却又觉得应无求的神情虽然平静,但眼中动荡着的不甘和屈辱隐也隐不住,让他觉得,应无求也并不是毫无感觉的。

于是他连责备他自甘堕落的理由也没有了

只落得自己满腔郁闷,无法纾解。


他太了解应无求,再问下去,只怕应无求会越加暴躁,随时连桌子也要劈了,这话题,索性打住不谈。


“三娘跟我说,你为了救那个孩子甚至触怒了严世蕃。”

应无求的神色有些烦躁,不耐烦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离歌笑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你也会不忍心。”

应无求怒道:“你少装得一副多了解我的样子!”他一手握在刀柄上,“嗖”地拔了半截出来,但望住离歌笑,似乎又想起动不得这个严世蕃如今正在拉拢的人,迟疑一下,半响,又狠狠把刀送了回去。

离歌笑不再说话,只是将应无求面前的酒杯倒满。

应无求拿起酒杯,发泄般狠狠往嘴里倒去。


应无求有个毛病,要么不喝,要么就像喝水那么喝。

这习性这么多年,看来还是没变。

离歌笑皱了皱眉:“无求。”

应无求毫不理会,仍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离歌笑的眉毛越皱越紧,正要把酒壶拿过来,应无求却“哇”地一声,趴在桌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离歌笑有点傻眼。这。。。才几杯而已。

他不是不知道应无求的酒量,只是,看来,这么些年,是丝毫没有进步。


他倒了杯水,一面推了推应无求。

应无求却突然炸了似的弹起来,一把挥开他:“你别推我!你推我做什么?推我做什么?!如忆难道是我害死的么?”

离歌笑一怔。

应无求神色有些异样,望着他的眼神中溢满了愤恨,但渐渐的,那愤恨却黯淡了下去。越来越浅,越来越无力,无声无息地凝成一潭死水。

他听见应无求在喃喃地说:“如忆。。。如忆的孩子如果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

那个瞬间,应无求的神色一片恍惚。




离歌笑心中一恸,听到应无求提起如忆,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如同开闸洪水,一涌而来。

绣着梅花的锦帕,染血的刀,一字一泪的诀别书,还有他们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如忆,如忆。

他心中似有万蚁咬噬,酸楚难当。


应无求神色恍惚,如在梦中,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如忆。。。如忆好喜欢孩子。还在乡下的时候,就说过日后,想要有一大群孩子,她可以教他们琴棋书画,教他们诗词歌赋。那一年,她跑来找我,开心得又笑又叫,跟我说,我快要当舅舅了。”

离歌笑听得心痛如绞,禁不住按住他肩膀。

“。。。无求。”


应无求一凛,那声低唤如同一句咒语,让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怔了怔,抬头望望离歌笑,又望望自己,仿佛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想也不想的往后一退,挣开了离歌笑的手。

又已是连眼神都带上了戒备。


离歌笑愣了愣,苦笑着把手收了回来。

“无求。。。”

应无求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不用谢我,我是为了如忆。”

离歌笑叹了口气:“你心里分明还有是非曲直。”

应无求眼中神色一换,又恢复了戏谑,冷冷一哼:“你说得可真好笑。我在你心里,不是早就无药可救了么。”

离歌笑长叹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应无求烦躁地站起身:“好了,我来可不是跟你叙旧的。严公子的条件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你自己慢慢想吧。不过,我劝你还是答应他,人,还是审时度势的好。”说着转身要走。

“无求!”离歌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应无求停下脚步,却没说话。

离歌笑知道他不愿再说,暗叹了口气,只问:“无求,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救那些孩子?”

应无求沉默了片刻:“你真的有办法?”

离歌笑道:“我有,可是需要你帮忙。”

应无求一言不发,良久,轻轻将手臂从离歌笑手中挣脱出来。

“容我考虑。”





夜静如阑。

应无求慢慢地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迈步一跨,一阵酒意却涌上来,脚下一个踉跄,便要往旁歪倒过去。

一只手却适时地托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倒下去。

应无求扯住那衣袖,慢慢地站稳了,抬起头,对着那人一笑:“多谢公子。”

话语之间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严世蕃也不松手,将他往身前拉得更近一点。

“醉了?”

应无求轻轻一笑:“酒,如果不是真心喝,是喝不醉的。”

严世蕃看着他,黑暗中,应无求眼中如有一泓暗泉隐隐流动,如同午后湖面的波光,晶亮得不可思议。

严世蕃附到应无求的耳边,月光下,应无求耳廓上轻微的脉动隐隐可见。

“那么。。。离歌笑信了?”

应无求笑了一笑,神色突然有些落寞。

“我想,大概是信了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心中突然一震,空如一片旷野,寂寥无声。

连如忆都搬了出来,还能不信么。

只是,他心中的动荡,一如多年前,如忆说错的都是他的时候,充满了无以名状的痛楚。

这样的伤心。


严世蕃的手慢慢地捏住他的耳垂,轻轻地揉着。

“你在想什么?”

应无求回神道:“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离歌笑输得更惨,更失败。”

严世蕃笑了笑:“让他死还不够么?”

应无求眼神一冷:“死怎么够。太便宜他了。”

严世蕃笑看着他,那眼神在问,真的吗?

应无求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是公子教我,先给他希望,再让他下地狱,让他的血慢慢地流光,他才会知道自己有多错。公子教诲,属下一直铭记于心。”

话音刚落,身前的严世蕃突然一个用力,“砰!”一声,撞得他往后一退,后背把门抵得关了过去,人紧贴在门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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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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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低低的声音响起来:“二月初八,宜祭祀,补恒,竖柱。是个好日子。”

应无求没有出声。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然后他听到应无求安静地回答。

“公子放心,二月初八之后,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一枝梅。”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一枝梅的日子不可说不清闲。

贺小梅却突然望着竹篱外不远愣住了。

柴胡奇怪道:“娘娘腔,你怎么了?”

贺小梅指指门口,一脸惊讶:“应,应无求?”


应无求一身便装,已经走到院前。

一枝梅三人嗖地集体站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应无求这次倒破天荒地先开口了。

“离歌笑呢?”

柴胡三人相互看看,越加奇怪起来。

“应无求,你耍什么花样?”

应无求见他们不答,二话不说便要往里走。柴胡伸手一拦:“你干嘛?这儿是你随便进的吗?”

他话音还没落,面前突然一道劲风,应无求的刀已经劈过来了,他忙不殊缩手一退,应无求收了刀,冷冷道:“滚开。”

柴胡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嘿!你让谁滚哪?你在俺的地方,让俺滚?!”

应无求绕过他要往里走。

柴胡气笑了:“小王八蛋,俺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认识你爷爷叫柴胡!”

一拳便挥过去。

应无求不屑地冷笑一声,便要抽刀。

柴胡的拳却没有落在应无求身上。有只手把他的拳头一挡,顺道在应无求身前一隔,将应无求推到身后。

除了离歌笑,没人做得到。

离歌笑见到应无求,到底还是有些惊喜。“无求?”

接着对一枝梅三人道:“别打了,无求是来帮我们的。”

他的语气如此肯定,一枝梅三人顿时瞠目结舌,集体石化。



一枝梅三人聚集在院落窃窃私语。

“你们相信应无求会帮我们吗?”

“不信啊。”

“真不明白老离还跟他谈个什么劲,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

“。。。。。。”

“我说三娘,你轻功好,你去听听呗。”

燕三娘白了他一眼:“听什么,就这么个破房子,歌先生再清楚不过了,我上了房他还不知道?”

“那咱们就由着他们聊?”

“你担心什么啊?”

“我担心应无求又耍什么诡计啊!”

“歌先生又不是你,哪有那么容易被骗?”

“那黄金是怎么到严嵩府上的?”

“。。。。。。”




离歌笑在倒酒。

他微微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应无求,应无求坐在窗前的椅上,没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在他印象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安静的应无求。每次见面,两个人之间无不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如此平静的相处,已是太久未曾有过。

他端了一杯酒给他。

“这是上好的数峰青,上次三娘从宁丰带回来的,试试。”

应无求嗤笑一声:“带回来?偷回来的吧?”接过喝了一口,酒香袅绕,甘冽滑顺,的确是好酒。

他又喝了一口,这场景太陌生,正因为陌生,让他忆起,这样的画面,在多年前,也是发生过的。

从前,他与离歌笑,偶尔也曾在小屋中喝酒聊天,讨论案件。如忆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适时地为他们的杯中添满酒。

这些年他没有再跟人喝过酒,即便喝,也是独酌。

离歌笑问:“怎样?好喝吗?”

应无求呆了一下,忽然想起,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问他这句话。

不管是他对手下下达命令,或者是对严嵩父子惟命是从,来来去去,不过那几句。不管是上下哪一方,他们相处的模式都如此单一。

他已经很少去问别人,你觉得怎样?也没有人问过他。

看到什么,吃到什么,感觉到什么,他早已习惯把那些可能的问句“怎么样?好不好看?好不好吃?”改成了肯定的语气。

真好看,真难看,真好吃,真难吃。

自己便下了定论,无需问询。

因为无人可说,在心里想过一遍,也就当已经说过了。


所以当离歌笑问他的时候,他几乎无意识地即刻回答了他:“不错。”

等到说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又有些可笑,离歌笑并不是应无求,他说话,有无数人会乐于与他倾谈。

而他怎么会突然担心一句问话没有回答。


他自嘲地甩了甩头,像是尴尬一样低头去喝酒。

离歌笑笑了笑:“上次我见你喝酒,这么多年来,好像还是酒量还跟当年一样。”

应无求抬眼看了看他,离歌笑似乎并没有要跟他说正题的意思。他很久没有过这样闲聊一样的谈话,很是不习惯,想了想,开口道:“我今天来是因为。。。”

离歌笑静静地等他说。

应无求却又突然犹豫了。太久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虽然不习惯,他似乎,又还想再听一听。

这间屋子是离歌笑的房间,他自从进来便觉得似曾相识。桌椅家具虽然不一样了,但摆放的位置却维持了多年前离歌笑和如忆的家里的样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从一进来,就有些不自在。

他掩饰般笑了一声:“离歌笑,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你不是说,有办法救那些孩子?”

离歌笑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来了么?有你帮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救他们出来。”

他说得如此笃定,带着全然的信任。一如过往的每一次,丝毫没有任何的犹疑。



一枝梅三个人在院子里蹲着讨论了半天,贺小梅抬起头,看了看天,突然起身。

柴胡问道:“娘娘腔,你去哪儿?”

贺小梅耸了耸肩:“我去厨房,把昨天找的那几味药弄一弄。”

燕三娘奇怪道:“弄药干什么?”

贺小梅望了望关着门的屋子:“昨天,歌哥问我拿些治外伤的药,我就给备上了呗。”

柴胡望望两人:“老离伤了?俺咋不知道?”

贺小梅瞪他一眼:“当然不是歌哥啦。”

柴胡狐疑地望望自己,又望望眼前两个人:“那是谁?三娘你受伤了?我也没有啊。”

燕三娘恍然大悟:“你是说,歌先生要你给应无求治伤?”

贺小梅道:“歌哥倒没说,不过,上一次我们跟应无求在酒家打起来的时候,应无求好像的确有伤在身。既然我们几个都好好的,我猜,是给他准备的吧。现在他真来了,我等会儿还是把药拿给歌哥。”

柴胡一拍大腿:“这么说,老离早知道应无求会来?”

燕三娘疑惑道:“他怎么就能肯定?”

柴胡迟疑道:“莫非是亲戚间的。。。感应?”

贺小梅和燕三娘无语:“应无求是他大舅子,又没有血缘!”

燕三娘沉默片刻,迟疑问道:“你们说。。。应无求他真的,是像歌先生说的,来帮我们的?”

柴胡想了想:“俺不太信。”

燕三娘道:“可是那一夜,他的确救了那个孩子,还放我回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响,贺小梅道:“我们相信歌哥吧,从前不管我们遇上什么难事什么困局,他最后都能解决的不是吗?”

柴胡有点不以为然地揉揉鼻子:“那也未必,我看老离一遇上他大舅子,就有点一头热,爱糊涂。”

贺小梅道:“但是我觉得,歌哥他未必不知道。刚才你们也说了,我们都不太相信应无求会帮我们,歌哥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他眼望着离歌笑的房间,叹了口气。

“只是,我猜,就算歌哥他有所怀疑,他还是想拉应无求一把。”


那杯酒一直捏在手中,很久也没有喝完。

应无求望着从窗框透进来的一缕阳光,那光线里无数尘灰飞舞,似永不停歇般,飘荡在空中。

他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口。

“二月初八,是个祭天的好日子。来年一整年,都没有比那天好的日子了。”


离歌笑怔了一下,仿佛一种最坏的猜测被证实,再无什么侥幸。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皇上会在那一天开坛祭天。严世蕃。。。真等不得。”

应无求突然笑了笑。

“离歌笑,你觉不觉得我很可笑?我一路追着你,要打要杀,可是现在却要帮你。”

离歌笑转头看他,却不说话。

应无求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我想了很久,关于你和我。从以前,到现在。离歌笑,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不肯放过你?”

离歌笑的眼神渐渐沉下去:“因为我辜负了如忆。”

“那自然是其一。”应无求叹了口气,“我一直想杀了你,我为如忆不值,你拖累她至此。但是,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跟如忆,恐怕也早就死了。害死如忆的人到底不是你,是严嵩。我真正觉得你辜负了如忆的地方,是你跟我。”

离歌笑一惊。

他抬起头,看到应无求神色有些异样,那些沉痛的,扭曲的,负疚的,恐惧的东西,蓦地就这样硬生生闯进他眼中,一霎间,应无求眼中黯淡如死。

这一件事,向来是他们之间讳莫如深的,这么多年来,两个人都默契地只字不提。但此时此刻,应无求却就这么说了出来。

离歌笑有点措手不及的茫然,他知道应无求在说什么,正因为知道,他竟然有些退缩,不想让他说下去。

应无求惨淡一笑:“如果你该死,那我呢?如忆视我如兄,她走之后,我却跟她的丈夫。。。”

离歌笑打断他:“无求!”

应无求看着他:“我一直想杀了你,你死了,那一天,那个晚上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你,可是如果你辜负了如忆,我又何尝不是?我没有任何比你轻一点的罪过。昨晚我想了很久,就算我真的杀了你,如忆,也不会觉得更好一点。如果是因为辜负,最该死的应该是我。”

他轻轻一笑,脸色苍白,整个人都似淡了一层颜色般,越加低迷。

“我也知道为什么你要对我手下留情。是觉得亏欠,还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离歌笑听得双眉紧皱,连手也禁不住握成拳。记忆之中的那一晚夜沉如墨,月色冰凉。尘封已久的回忆在那一瞬间势同潮水,呼啸而来,击得他胸中一阵疼痛。

应无求低声道:“如果如忆还活着,我才是最令她蒙羞的一个,这些年我这么追着你要赶尽杀绝,真像一场可笑的梦。”

他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神色。

“何况,这些年,这样的事,在我,早就不算什么,如果这样就要死,我该死千万次了。”


离歌笑心中腾起一丝愠怒,下一刻,却又灰心得无力辩驳。

应无求永远是这样,他自己这样想,早已替别人下了定论。根本不会理会他心里真正所想。

这些年,应无求一直要置他于死地,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

没有一个人可以忍受这样毫无理性的追杀,他不是疯子。

那句答应了如忆要照顾他是真的,但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他心里有过的那些感觉,也不是假的。

如果只是亏欠,又何至于此。

但应无求不会想听他说,即便说,也改变不了任何应无求的想法。他如此了解应无求,这本是早已经清楚的事。


应无求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将一切说出来,如释重负般。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严世蕃已经定好了路线,要在祭天之前,把孩子送到神坛。我会找机会把路线图偷出来给你,如果这一次能够把孩子都救出来,你我之间,就再也不拖不欠。”他对他笑了笑,眼神倦怠。

“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想通了。我不会再心心念念要置你于死地,不会再与你纠葛不休。救了孩子之后,我们就此恩断义绝,永不再见。”


应无求回到都尉府,天色已经不早。风轻飘飘地吹在身上,带起一丝凉意。

他推门进屋,顺手点了盏灯。在桌前坐了下来。

灯影如豆,摇摇曳曳地打到墙上去。应无求坐在桌前,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

那一瓶药,是离开醉生梦死的时候,离歌笑给他的。

应无求拿着瓶子看了半天,脸上神色渐渐冰冷下去。最后他冷冷一晒,手一扬,将瓶子扔到了墙角。

应无求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窗外是一片盛放的红梅,虽然在暮色中看不清颜色,却有一阵一阵的梅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应无求站着看着,仿佛痴了过去,眼中渐渐柔情漫溢。

“如忆。。。。。。”他喃喃道。

他伸出手去,触到一朵盛放的红梅,花瓣柔软,风一吹,仿若玩耍一般,顽皮地轻轻拂着他的指尖。

应无求独自站着,天地无声,静默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神色在此刻却出奇的平静。

空气中漂浮着梅花的淡香,应无求在窗前站了很久,突然对着梅花轻轻笑起来。

“如忆,我很快就可以为你报仇了,你再等等,快了,就快了。。。”

他低声呢喃着,彷如最温柔的诉说。




严世蕃早上醒来,便有侍从上来伺候穿衣洗漱。他从床上撑起来,半倚在床上,侍从已将温热的帕子递了过来。

“公子,应大人来了。”

严世蕃抬了抬眼:“几时来的?”

侍从弯腰道:“天不亮就来的,在外面候了很久了。”

严世蕃皱皱眉,将帕子扔回水盆子里。

“让他进来。”


应无求进得门来,已躬身道:“公子。”

严世蕃慢条斯理地下了床:“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应无求抬头,笑意中带上了些谄媚的意味:“属下怎敢打扰公子休息。”他一面说,一面上前去,取了严世蕃的衣物,伺候他穿上。

“怎么,有事?”

应无求躬着身,细心地将严世蕃的腰带系好,又弯下腰,替严世蕃整了整衣摆。

“属下昨日见过离歌笑了。”

严世蕃挑一挑眉:“是么。”

应无求狠狠一笑:戾气盈满双眼:“属下有把握,这一次,让离歌笑输得一败涂地。”

严世蕃笑了笑:“你这性子,可真耐不住了啊。就那么想杀离歌笑?”

应无求勾了勾唇角:“想,当然想,属下卧薪尝胆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严世蕃看着他,眼中难得的有些好奇。他“啧”了一声,开口问道:“无求,你这么些年,就想着要杀离歌笑?要是他真的死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应无求躬身道:“自然是助公子成其大业。”

严世蕃轻轻挑眉:“我当不当皇帝,是我的事。我现在问你,你就没有什么是自己想要做的?”

应无求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身上一身官袍,淡淡一笑。

“这一身官袍,让多少人家破人亡。无求能攀此位,并没有什么好求的了。”

严世蕃怔了怔,像是错觉一般,那一霎那,他看到应无求眼中有些灰败的颜色,那是一种沉沉的死气,一闪而过,却在下一刻,又立时换上了谄媚的笑意。

“何况,能追随大人和公子,属下已经心满意足了,再无什么奢求。”

严世蕃禁不住微微皱起眉。

应无求那种滴水不漏的样子又来了。

这感觉并不怎么太好。

他是喜欢研究他人心思,那是在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时候。猜中别人的心,然后反咬他一口,让对方措手不及的惨败,这样的事情他常常做,也做得很开心。但是应无求,他那层谄媚的笑容下面,仿佛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他即便是看进他眼睛里去,也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近来甚至连那不冷不热也仿佛越来越淡。应无求表面的谄媚和内里的空茫反差越来越明显。他的谄媚做得越卖力,内里就似乎更加虚浮。

他不知道应无求要的是什么。

每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有目的。肯付出代价,势必是要得到什么。双方供求清楚,你情我愿,这样的买卖,彼此也放心。

应无求却是个例外。

例外无疑是危险的,他实在很想撕开应无求那层铜墙铁壁的面具,看看除了惨叫痛苦谄媚恶毒,那里头究竟还有些什么。




应无求敛了敛脸上神色,问道:“公子,运送灵童的路线图属下已经绘好,公子现在要过目吗?”

他说着,伸手到袖中去拿。

严世蕃突然道:“你腰上的伤,好些了么。”

应无求怔了怔,还未答话,严世蕃的手伸过来,轻轻一拉,他的腰带便掉到地上。

应无求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停了动作,静静站着。

严世蕃剥下他的衣袍,看着他腰间的淤青,“啧”了一声。

“怎么,还这样大一块淤,没上过药?”

应无求弯了弯腰,笑意温顺:“公子留下来的,属下恨不能,让它能永远留在身上。”

严世蕃皱了皱眉:“别拿对付我爹那套对付我。”

应无求笑了笑,默不作声。

严世蕃突然扬声道:“韩知。”

韩知是锦衣卫千户,跟随应无求一道来的,此时正在门外候着。听得严世蕃的声音,便推门进来。

在门打开之前,应无求本来是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衣物的,但他的手伸了一半,却被严世蕃按住了。

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些戏谑的意味,像是好玩一样按在他手腕上,于是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停了下来。

听话得倒是很干脆。

严世蕃挑挑眉,去看应无求,应无求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韩知已经推开了门。

虽说跟着应无求的时间不短了,但看到这样诡异的情景,到底是受了惊吓,忙不殊地低了头,抬也不敢抬。嗫嚅道:“公,公子有何吩咐。”

严世蕃笑着把应无求往身前拉得更近一点,笑道:“备车,应大人绘的图,我们还是回都尉府去看。”

他对韩知吩咐,却是看着应无求在说话。越贴越拢,近到足以感受到应无求身体上的那一层薄薄的暖意。

“无求,你说对吗?”

应无求勾了勾嘴角,突然朝他跪下去。

“公子说什么,当然都是好的。属下这就随同公子前往都尉府。”他仰着头,笑得甜腻又乖巧。

严世蕃怔了怔,心中一震。

他突然明白了应无求的意思。


应无求很显然知道他的意图。他要在应无求手下面前折辱他,应无求就让他折辱个够。就好像打了他左边脸,应无求就把右边伸得更近一点,好让人掴得更方便。

他踩他到地面,他就自己往地底的泥里再钻一点。这样善解主子的意,算不算一种成全?


这样诡异的安静,韩知低着头,吓得一额头的冷汗。想退出去,却又僵着不敢动弹,站在那里,尴尬得手足无措。

严世蕃冷冷一笑:“是吗,那走吧。”他顺手拿起桌上应无求的衣物,却往旁边地上一扔,丝毫没有要他穿回去的意思。

“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应无求抬起头,笑意盈盈:“是了,公子,都尉府新近有新养的獒犬,此犬凶狠无比,尤其难驯服,拴狗的链子都是特制的,里面加了银缠丝,通体乌亮,坚韧无比,连刀也无法轻易砍断。公子,要不要吩咐韩知也备一条?”

严世蕃一怔。

韩知更是恨不得此刻自己能视觉听觉都失灵,再来个地洞让他钻进去。


严世蕃面色阴沉下来。应无求笑得这样理所当然毫无廉耻,让人几乎想照着他的脸掴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方式已经无法让应无求感到痛苦了,更加撕不下来他那层铁打的面具。

应无求这样的卑微,卑微得这样挑衅。

一霎时严世蕃心中一股邪火窜上来,几乎勃然大怒。

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挫败。

他忍着心中的怒意,对韩知冷冷道:“你出去。”

韩知如蒙大赦,忙不殊地逃了出去,不忘把门关上。



那一日韩知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太阳慢慢地从东边儿升到了正当空,温暖的阳光轻轻洒在肩头,在冬日里添上些许暖意。那间屋子里仍然安安静静,没什么声音。严世蕃也没有再叫过他。

直到过午,才看见应无求开了门出来。

他踟蹰了半秒钟,连忙迎上去:“大人。”

应无求点点头,没说什么。

韩知道:“我去把马牵过来。”

“啊。”应无求抬头看了看天色,“雇辆马车吧。”

韩知忙不殊地点头而去。


回都尉府的路上,韩知一句话也不敢讲。应无求脾气不算太好,平日里除了公事,与他们相交甚少,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这许多年来,发脾气是见过不少,但其他的,实在是丝毫未见。

他入锦衣卫已久,当年还是郑东流离歌笑做指挥使的时候,他已经是锦衣卫。这些年,锦衣卫几度易主,这几任的指挥使个性截然不同,郑东流不苟言笑,离歌笑正直随性,却没有一个像应无求这样。

应无求似乎就只有那一面。对严家,对他们,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从没有变过。


他沉默地赶着车,风轻轻吹着,树影不断从身上轻轻晃过,在那种安静中,突然听到应无求在他身后问道:“韩知,你今年多大了。”

那声音懒懒的没什么精神,语气却是舒缓的。

韩知吃了一惊,忙答道:“我,我三十了。”

应无求点点头:“三十,做到千户,算不错了。”他往后仰了仰,靠在车上,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日后有什么打算?在锦衣卫做下去?”

韩知挠挠头:“啊?去年升了千户,俸禄也加了,我很满意了。。。”

应无求道:“你觉得这指挥使如何?我看这班小子里面,你算最出息的。日后机会大得很。”

韩知一惊:“大人说笑了,韩知只要跟在大人手下做事已经很满足了!属下绝无非分之想!”

应无求笑了笑:“紧张什么,哪个人不想往上爬,随便聊聊罢了。”他想了想,又笑道,“是不是吓怕了?觉得即便是做到指挥使,像我这样,一样没什么意思。”他靠着车伸展了下手脚,有些感慨地笑了,“韩知啊,你可别以为每个指挥使都这样,指挥使也是可以做得很威风的。不过你这性子,见了哪位大人也不知道上去攀谈几句,要是你不是这性子,早几年就升了千户了,还用等到现在。以后要是做了指挥使,还是得改改,官场到底不比寻常。”

韩知听得冷汗又快下来了:“大人别开我玩笑了。”一句话说完,就闭了嘴不敢出声。

应无求今天很奇怪,非常奇怪。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更遑论是对他们了。他只能闭紧了嘴,加把劲赶车。


应无求倒没再说什么。马车一路飞驰,很快到了都尉府。韩知勒停了马,回过头,看到应无求闭着眼倚在车上,却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小心地唤了一声:“大人?”

应无求睁开眼:“到了?”慢慢撑了起来。

韩知跳下马车候着,半响,应无求才弯腰钻出来,他的动作很慢,慢得甚至有些艰涩的意味,到了车边,往地上一跳,却止不住地一个踉跄,几乎倒下去,韩知连忙伸手一扶,急道:“大人!”

他不扶则已,一扶之下,更是大惊,他的手撑在应无求的胸膛,而那掌心之下,竟是一手的湿意。

他低头偷瞄了一眼,手掌上染上些许暗红。

韩知心下骇然,下意识想问“你没事吧?”。但立刻又意识到这样的问话在此时无疑会显得更加尴尬。

他不是不知道应无求为什么有时候会让他雇马车,而不是自己骑马。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

应无求膝盖打了个弯,好在韩知的手撑着他胸口才没有跪下去,他缓了缓,慢慢地站直了。

韩知犹豫了一下,最终道:“大人,我扶你进去吧。”

应无求点了点头:“韩知,我睡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事。。。。。。”

韩知接口道:“大人放心,属下会处理好的!”

应无求想了想,又道:“如果离歌笑那边有什么动静,马上跟我报告。”

韩知应了一声:“是。”迟疑了一下,才小声地问:“大人,要不要,请个大夫。。。。。。”

应无求挑眉。

韩知知道自己失言,低了头不敢再说。

应无求失笑。他全身都痛,没什么力气说话也没什么力气来喜怒哀乐,但无论是韩知的小心翼翼还是迟疑憨直,都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他还是笑了。


应无求这一觉睡了很久,从午后一直到了第二日,韩知几次去看,都安安静静地没有动静。饭也没有起来吃。

直到接近正午,才看见应无求换了身便装,开门出来。

韩知迎上去:“大人。”

应无求脸色不大好,晨早的阳光下,更显苍白。韩知快步到他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脱了那身指挥使的官袍,应无求似乎消瘦了一圈。

应无求只淡淡吩咐一句:“备马。”

韩知遵命而去,牵了马在门口候着,看到应无求慢慢地走出来,才问:“大人,要属下随行吗?”

应无求一跃上马,顺了顺马缰。

“不用了。你在府里,给我好好看着。”

过了一夜,他的神色不知怎么又冷漠起来。连看也没看韩知一眼,一催马缰,绝尘而去。


柴胡觉得,每一次见到应无求,都没什么好事情。

他没见过比应无求更没耐性的人,每次几句话不对,他就要出手打人。比如现在。

他不过就是不满地说了句“啧啧啧,应无求你怎么又来了。”不过就是在应无求不理不睬要绕过他进门的时候又把他拦了一拦。本来么,既然老离先前发话了,他心里再多怀疑,倒也还是愿意相信老离知道怎么处理。不过就是搞习惯了,随手一拦,谁知道应无求翻脸比翻书还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照着他就是一掌劈过来。

柴胡一手架住他,恼怒得吹胡子瞪眼,狠狠一推:“应无求!俺柴胡脾气算差的了,你怎么比我还恶!你就不能给俺脾气好点?!”

他一吼,倒是把其他人给闹了出来。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看到应无求被柴胡一推,退了两步,脚下站不稳般摇了两摇,突然往地上倒去。

离歌笑一步抢上去,托住他往下倒的身子:“无求!”底下却无声无息。

燕三娘和贺小梅齐齐看向柴胡。

柴胡口瞪目呆,忙不殊地摇手道:“不是俺整的!俺可没打他!不关俺的事啊!他自己出手打俺,俺还没动手呢,他自己就倒了!”

离歌笑一把扶紧应无求,往屋内而去,一面回头唤道:“小梅。”

贺小梅对柴胡耸耸肩,做个无奈神情,跟着进去了。

柴胡傻在原地,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不过就是习惯性伸了伸手,怎么搞得他倒像众矢之的似的。

他突然有个错觉,难怪应无求时常遇着谁都这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反正。。。。。。反正他不会吃亏!


贺小梅有点尴尬。

应无求身上有伤,伤还不少。不过这不是问题,只不过,外伤也就罢了,但有一些痕迹,即便他再迟钝,也明白是因何而来。离歌笑就站在身旁,想必也看得到,但是离歌笑没有出声,他也就更不好说。这种心知肚明的沉默不免显得十分尴尬。贺小梅挠挠头:“那个。。。歌哥,你来帮他敷吧,我去煎药!”

离歌笑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

贺小梅飞快地跑出去了。


应无求的意识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身处沼泽,一时冷,一时热,冰火相煎,万分难耐。胸膛上有些寒湿的凉意,那凉意渐渐地越扩越开,冰得他神经一凛,意识总算恢复,慢慢地睁开眼睛来。

他眼前乌黑的一团,应无求眨了眨眼,再仔细看,发现一个人正埋着脑袋在他胸口抹着些什么。他吃了一惊,“嗖”一下坐起来,却正正跟那人一撞,一阵疼痛,自己倒忍不住“啊”地小声叫出来。

离歌笑皱皱眉,按住他道:“别动。”

应无求一把拂开他的手,神色不悦,自顾自拉紧了衣袍,将带子系上。

离歌笑也不勉强,只递过来一碗药,是贺小梅先前煎好送进来的:“把这喝了。”

应无求揉了揉脸,神智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看了看离歌笑,然后伸手入袖中,摸出来一张纸递过去。

离歌笑没有接,只重复了一遍:“先把药喝了。”

应无求一怔,心中止不住地一阵毛躁,立时就想发作,想了想,到底忍下来,将那张纸随手往床上一扔,冷冷道:“这是路线图,要不要随你。”翻身便想下床。

离歌笑伸手一拦,按住他肩膀。


应无求刚入锦衣卫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但他肯学肯问,每每拉着他刨根问底。他教他很多事,上至朝中规矩礼节,下至衣着穿戴,种种细节,他如何教,应无求就如何做。那时候应无求眼神诚恳笑意温和,听话得像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他还叫做包来硬。


后来应无求慢慢地就不再听他所说了。无论是命令,还是日常交谈,应无求即使表面上敷衍地应允,背过身,也不再听从他的意见。到了现今,更是听不进他半句话。

离歌笑叹了口气,到底心中黯然,看着他缓缓道:“你听我一次,行不行?”

那语气中带着些柔软的东西,这样的无可奈何。

应无求一时有些发怔,犹豫了一下,终究满面不自在地劈手把碗夺过来一饮而尽。

他把药碗随手一扔,看了看离歌笑,突然冷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吧,用不着遮遮掩掩。” 

他能看出来,离歌笑刚才在发怒。就算表面有多平静,他还是能察觉到那种掩在平静之下的怒意。

有时候应无求会想,他真的就如严嵩所说,这种时候,他总是敏锐得像一条狗。

在所有人都看不出什么的时候,他能知道。

离歌笑看着他,瞳色渐深。

应无求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那就把路线图收好吧。”他看看自己衣襟,又看了离歌笑一眼,意有所指地讽刺道:“我千辛万苦偷回来,可别浪费。”起身便要走。

手腕却突然被人擒住,往下一拽,应无求一惊,整个人却已被甩到床上,眼前影子一晃,离歌笑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将他按在了床上。

应无求大吃一惊,手上狠命一挣,箍在他手腕的力道却像一座山,压得他丝毫不能动弹,挣扎之下,胸口却又是剧烈疼痛起来。

他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离歌笑只是冷眼看着他。那冷意中带着蓬勃的愤怒,如燎原之火,一线蔓延开。

应无求突然慌了。

他知道离歌笑似乎是被自己真正激怒了,惹怒离歌笑是他擅长的事,但以往离歌笑就算被他激得再怒不可遏,至多也就是扔几句重话,从未动过手。

而此时此刻无论是这无法挣脱的桎梏还是压在身上的力道,都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又冷又静的黑夜。

他心中一震,心中复杂难以名状。

离歌笑没有说话,那沉寂如此煎熬,应无求尝试着转动手臂,然后发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他看着离歌笑冷怒的眼睛,到底还是害怕了。

应无求张了张口,突然大喊一声:“贺,贺小梅!”

就听见脚步声蹬蹬地近了,贺小梅探了个头进来,一脸惊吓:“怎么了?叫我?”

离歌笑总算松开了手。

应无求心脏剧震,缩了脚撑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喘息不止。

离歌笑面无表情,对贺小梅道:“做饭吧。”

贺小梅满脸问号:“哦?”

离歌笑继续道:“无求今晚在这儿吃。”

贺小梅望望离歌笑,又望望应无求:“。。。。。。哦,哦。”


晚间吃饭的时候,气氛十分诡异。

平日里饭桌子上有一枝梅三人,无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喳闹无比,今天蓦地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应无求,一桌子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当然更不自在的是应无求。

他很久没有这样与人同台吃饭,加上先前被离歌笑那么一吓,心有余悸之余,桌上又是这么个诡异的安静,心里也是憋着,万分不爽。

但他又好久没有吃过东西,到这时候,的确是饿了,坐着也是不自在,索性什么也不管了,把筷子一拿,埋头专心扒起饭来。

他吃得很快,吃完一碗,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去厨房添饭。


一桌人就这么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柴胡起身要去添饭,走到灶台边打开锅盖,突然大叫一声:“娘娘腔!你今天怎么饭做得这么少!这怎么够吃啊!”

贺小梅差点没一声呛出来,他把嘴里的饭艰难的咽下去,余光看到应无求还在埋头专心夹菜扒饭,咳了一声,又不好意思说那小半锅饭都给应无求吃光了。最后他看了看自己的碗:“胡哥,我这里还有半碗,要是你不嫌弃。。。”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柴胡要是再在灶台边看着空锅发愣不回来,桌上的菜也要被应无求吃光了。。。。。。


柴胡愤愤然走回来一屁股坐下,桌上这么憋着实在难受,一抹嘴巴,对应无求道:“我说应无求,听老离说,你要帮我们?”

应无求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塞进嘴里,抬起眼睛看看他,不置可否。

离歌笑喝了口酒:“无求,这个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应无求哼笑一声,不冷不热道:“离大侠知交遍天下,自然谁都是自己人。”

离歌笑听出他话中的嘲讽,苦笑没有做声。

应无求倒没再说什么,放下碗,把路线图掏出来往桌上一扔。

“这个就是路线图。这次运送小孩,路线是严世蕃定的,地势复杂,不过复杂,反倒对你们更有利。”他手指在图上一点,“这一处地势凹陷,连着一个小峡谷,山势险峻,你们在这儿动手,会比其他地方容易。”

离歌笑眸光一闪:“回龙谷?”

应无求挑挑眉:“离大侠真了不得,连回龙谷也知道。”

贺小梅道:“那,他们会什么时候运送灵童上山?”

“就这两天吧。”应无求收回手,舒了口气,神情松散下来。

他的眉目一舒展开来,便透出一种淡淡的疲倦,和着本来就不好的面色,更显虚弱。

“到时候,也许会是我负责押送,我会提前告诉你们守卫的调配,你们要如何行事,最好,也能事先让我知道,以便配合。”

柴胡皱眉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应无求蓦地笑出声来,他看着柴胡,含笑反问道:“是啊,我现在可是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主子,你们为什么要相信我?”那笑容又凌厉又恶毒,带着慑人的逼迫刀子一样剜过来,倒把柴胡堵得一窒,不知如何回答。

他知道应无求向来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在外人面前,言行举止,无论什么,哪里肯低人一分。只是平日里应无求根本不搭理他们,矛头向来只对离歌笑一人,他也就没多大体会。今天这矛头一转,才深觉这副伶牙俐齿亏得平日里不用在他们身上,这副脾性,他看,也只有老离能受得了!

他被应无求堵得万分不爽之余,抬眼去看离歌笑,心中感慨:到底聪明人是不同,连心胸都比常人宽大几分,能人所不能。


“你负责?”离歌笑终于说话了。

“有什么问题?”

离歌笑望住他:“如果我们救走孩子,你回去怎么交代?”

应无求淡淡道:“我的事你们不用管。顾好你们自己吧,就你们四个虾兵蟹将,还是担心你们能不能顺利救人吧。”

柴胡在一旁听不下去:“我说应无求!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老离这是关心你!”

应无求虚情假意地笑笑:“那我该三跪九拜叩谢皇恩?”

柴胡气结:“俺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应无求轻哼一声,站起身来。

“等时间定了,我会用信鸽通知你们。”他环视一圈,又加了一句,“信与不信,随便你们。”转身便走。


他走出醉生梦死,门外夜沉如墨,寒风萧瑟,应无求轻轻一缩肩膀,正要扶鞍上马,却被一只手拉住。

应无求回头,离歌笑正拉住他手臂。

他心中一动,想到下午的事,只觉得又是尴尬,又是莫名的愠怒,冷冷道:“还有什么事?”

离歌笑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瓶子递过来。

应无求皱眉:“这是什么?”

离歌笑叹了口气:“上次给你的药,你一定扔了吧?”他温声道:“这次别再扔了。”

应无求一愣。

离歌笑看着他,眼神像可以将人洞穿。

离歌笑总是这样,他洞悉一切,仿佛自己的每个想法,每一步,他都了如指掌。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十分不喜欢。

应无求心中复杂,转身便想上马。然而他一动就能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死死定在那里,如同顽石,坚不可摧。

应无求回头看他,离歌笑脸上虽然平静,那平静之中,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应无求犹豫了一下,本想挣脱,但手臂上的桎梏如此顽固,他想到下午的离歌笑,在这个时候,到底也不敢再去逆他的意,他不想再叫贺小梅一次。

他冷着脸,终于伸手把药瓶接过来,翻身上马,狠狠一催马缰,疾驰而去。




到了都尉府,还没下马,便看见韩知在府前等他,见他回来,赶紧迎上来。

“大人!”

“怎么了?”

韩知吞了口口水,面色有些担忧:“严府来了人,说严公子要大人马上过去见他。”

应无求叹了口气,这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


严世蕃其实很少呆在自己的房间,他通常都在国子监。而他自己的房间,在严府最幽深的角落,途径一条静谧的长廊,虽然地处幽深,却是凤阁龙楼,极尽奢华,其间玉蟾滴露,红帐阑珊,说不出的奢糜浪荡。

应无求推门进去,见严世蕃坐在桌边,正低头品茗。应无求犹豫了一下,想到日前严世蕃的暴怒,心中先失了些底气,走到离桌子不远,跪地道:“不知公子招属下来有何吩咐?”

严世蕃抬起眼睛:“嗯?应大人来了?”

应无求心中忐忑,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严世蕃时常这样说话,而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通常代表他很不满。很不满的结果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应无求垂头道:“是,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严世蕃没应声,应无求虽然有些不安,但也不敢抬头去看,只静静等着。半响,才听到严世蕃慢条斯理地开口。

“是有点事,皇上祭天的日子也近了,挑选灵童的那些小孩子不容有失,为了保险起见,唯有辛苦应大人,今天起,就由应大人在地牢守卫,直到皇上祭天大典,为了谨慎,应大人就暂时住在地牢守着,寸步不离吧。”

应无求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软禁他?祭天之前寸步不离,所有的计划莫非不要他再插手?

严世蕃见他发愣,低头喝了口茶,道:“还跪在这儿做什么?应大人,要我送你去?”

应无求涩声道:“公子。。。。。。”

严世蕃知道他想对付离歌笑的急切,起了这个头,这个时候断了他这条铺到一半的路,要他置身事外,无异于断人手脚。

这是他的弱点,以此相胁,根本一击即中。严世蕃会怎样对他,应无求有无数设想,但这一点,却是最糟的。他想也未曾想。


严世蕃偏头看他:“还有事?”

应无求知道严世蕃有意为难,却不得不试着开口解释:“。。。。。。属下才见过离歌笑,公子,计划很顺利,属下有把握把一枝梅一网打尽!这个时候,属下不去周旋,他们。。。他们不会相信的。”

“哦,离歌笑。”严世蕃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我改主意了,不想对付他了。你安心守着那些孩子就好,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应无求急道:“可是,属下才刚刚有些取信于他。。。。。。”话音未落,突然一阵掌风刮来,他下意识想躲,却又马上忍下了这冲动。“啪”一声,一个耳光甩在脸上,嘴角顿时见血。应无求身子一歪,手撑在地上,又即刻跪好,低了头不敢再说。

严世蕃抚了抚手掌,轻声一哼:“说来听听,你是怎么取信离歌笑的?”眼中已有隐隐戾气。

应无求轻轻一颤,知道糊弄不过去,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迟疑了一下,低声开口:“属下。。。。。。知道离歌笑还顾念旧日情谊,想要属下回头。但属下与他积怨已深,他们不会随便相信属下。属下去醉生梦死,将路线图给了他们,离歌笑以为属下因为盗得地图是以负伤,想必才可放心一两成。”

安静了一会儿,严世蕃突然笑了一下:“这么说,他见你伤成这样,岂不是越加相信你了。本公子倒也出了份力。”

应无求一颤,抬头哀求道:“公子。。。。。。”

严世蕃伸出手,隔着他的衣服,按到他胸口的伤口上。

应无求胸膛上有一道伤疤,是旧伤,听说是从前追捕离歌笑时被他所伤。那伤疤不长,却因为当年刺得深,愈合时候又没照料得好,显得丑陋不堪。而现在这伤疤之上,又多了些伤痕。这些新伤本是他昨日所为,即便隔着布料,也能知道在何处。他按上去,力道慢慢地加重了。

应无求低声呻/吟了一声,却没有动,越发将腰背挺直,将胸膛送到他手指之下去。

严世蕃冷冷道:“这么说,你昨日是故意激怒我?”

应无求艰难地开口:“属下,属下知罪。。。”

严世蕃的独眼中射着狠毒的光,他看着应无求那副任由施为的样子,手下的力道越发的重了。


应无求吸了口气,胸膛疼得厉害,咬紧牙把快要冲出口的呻吟咽了回去,任由严世蕃的手指在伤口上碾来碾去。

“你是不是很得意,本公子真的就依你所想怒气冲天,不带你赤身露/体地回都尉府去了?”

“不,属下。。。。。。”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来,严世蕃手上一个用力,指甲几乎插进皮肉之中,一片血红霎时间迅速扩散,在衣服上打湿一片。

“啊。。。!”应无求惨叫一声,几乎就要跪不稳,却不敢软倒下去,强撑着哑声求道:“属下,属下错了,求。。。公子原谅。。。”

日前对严世蕃的挑衅的确有点冒险。他太了解严世蕃,若是露出一丝抗拒,严世蕃或许就真会拖了他去都尉府,倒不如激他一激。但严世蕃何等聪明,当下的暴怒一过,再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无论何时,都不该把锋芒对着自己的主子,严世蕃从不允许有人冒犯他的权威。更何况他习惯掌控一切,哪里能容得丝毫挑衅。

应无求咬了咬牙,到这时候,也说不清是不是后悔了,只觉得这样的折磨,比起在手下一众锦衣卫面前受折辱,倒也好不了多少。

严世蕃语气轻松,手上的力度却丝毫没有收回:“错在哪儿?”

应无求冷汗淋漓,十分想把身体往后缩一缩,逃开这非人的折磨,却强自忍住了,放软声音回道:“属下。。。不该妄自揣测公子的意思。不该。。。赌公子的脾气。”

“你胆子不小,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应无求听得心下一沉,连声音里都带上了恐惧:“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了!”

严世蕃偏头看他,眼神冷酷:“你觉得本公子不该那样对你?”

应无求紧吸了几口气,快要被那伤口的刺痛逼得头晕眼花:“不,不是。”

“那是什么?”

应无求咬了咬牙:“属下。。。本就是严家的人,公子要属下如何,属下本该遵从,不该还有所顾忌,不愿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仗着对公子有几分了解,激怒公子,遂自己的心思。”

他这番话说得极之恳切,连严世蕃也听出来不是在编造,堂堂一个指挥使,被严家差来遣去,平日里在朝中本就非议颇多,何况要在他所有手下面前要他脱了衣服当狗。

他知道应无求其实是极不服输的一个人,此刻连这番话也说出来了,想必说的是老实话。

这样一想,怒意倒是减了几分,轻哼了一声,抠进皮肉的手指终于收了回来。

应无求如蒙大赦,疼痛总算有所缓解,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下来,全身冷汗被风一吹,冷得一颤。

严世蕃上下打量他一遍,语带嘲讽道:“若是我现在要用狗链子拴着你去游街呢?你是不是又要激怒我,让我气得打消这心思?”

应无求愣了一下,恭顺答道:“属下听凭公子吩咐。”

这一次,他眼中只有一丝稍纵即逝的苦笑,再无日前那些虚伪的甜腻与乖巧。

那静待发落的眼神出奇的驯服,并无一丝虚假。严世蕃沉吟着看他,这副样子,倒也让人相信他语出真心。

严世蕃把手收回来,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血渍,半响,突然啧了一声,手微伸,递到应无求面前。

应无求反应过来,连忙想找丝帕为他擦拭,随身却又没有这些东西,刚刚抬头张望了一眼,严世蕃的手却再往前进了一分,到了他唇边。

应无求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柔顺地张开口,将严世蕃的手指含进口中,轻轻用舌尖将血渍舔去。

严世蕃满意地舒了口气,微微阖上眼,闭目养神。

应无求见他阖眼不再发话,也不敢贸然开口,顾自跪了半响,严世蕃却还是没什么表示,他几番迟疑,终于小心问道:“公子,那离歌笑那边。。。。。。”

严世蕃没应声,那安静让应无求十分难耐,好一阵,才听到严世蕃道:“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嗓音低沉,隐带冷意。

应无求知道他所指为何,涩声道:“记得,公子告诉过属下,不要以为能明白公子。”

“你好像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应无求伏身拜下去,恳切道:“属下定必铭记在心,不敢再犯,求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他抬起头,急切地说:“属下已经有了计划,既能把灵童安全押送上山,还能让一枝梅更加相信属下!”

严世蕃挑挑眉笑道:“那岂不是又要委屈应大人了?”

应无求知道他故意话里带刺,也不敢接话,只垂头静待着。半响,才听到严世蕃冷冷地开口。

“再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就不止去地牢那么简单。”

那声音冰冷得应无求心中一震,但随即也松了口气。这句话,严世蕃毕竟是放过他了。不单放过他,对一枝梅的计划,也算是默许了。他连忙叩头下去:“属下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严世蕃倒没再说什么,只往后一靠,过了一阵,仿佛怕热一般,拉松了腰上系带,外袍微微敞开。

应无求一怔。

严世蕃这个动作他很熟悉,像一个暗示,而这个暗示通常表示严世蕃有需要,但他现在拿不准严世蕃的意思,尤其是在刚刚这样一番境况之后,也不知道严世蕃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踟蹰不前之际,却看见严世蕃睁开眼,略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应无求微微一惊,再无迟疑,连忙膝行两步到严世蕃跟前,伸了手,去解严世蕃丝质的裤子。

严世蕃默许了他这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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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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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求跪于门外,不多一会儿,房内便声响渐大,淫声艳语不绝。他移动了下膝盖,本想退避一点,想了想,又作罢。

严世蕃本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又何必要避。

他知道严世蕃是什么意思。严世蕃是要告诉他,他严世蕃并不是非应无求不可,无论是在公事上,还是在床上。


夜渐渐深了,风从花隙林间刮过来,一阵紧过一阵,四围寂静,更深露重,偶尔一声蟀鸣,让人神思恍惚。

应无求打了个冷战,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跪了很久,房内渐渐没了声响,想必是折腾累了睡了。他知道自己此时该打起精神,提防严世蕃再有什么刁难,但长时间的寂静让人恍惚,这几日他本就没有休息好,加上身上有伤,只觉得疲惫不堪,连眼皮也快要合拢,万分想好好睡一觉。他咬了咬牙,伸手在身上伤口处一按,骤来的疼痛让人清醒,他低声呻吟一声,总算又打起一点精神。

严世蕃对他说,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耍花样。

这本不是严世蕃的个性。若是以往,发现别人有什么算计的心思,严世蕃会乐于看他们如何在面前表演,直到最后,当别人以为胜券在握志得意满,才一击致命,欣赏他们在死前挣扎醒悟的可笑模样。但这一次,严世蕃只是说,不要再在我面前耍花样。

挑明了意思,直截了当。他本可以冷笑欣赏自己表演,安排筹划好一切,到最后让自己万劫不复,但严世蕃似乎却已经先行阻止了事情往更坏方向发展的可能。这说明严世蕃并没有想要对付他,他要的是自己不作他想,死心塌地跟随于他。

如果这是一个试验,或许结果并不算坏。

若是平常,应无求也许会觉得有些满意,但他现在身上难受万分,实在是没心思高兴。膝盖早就从刺痛到麻木,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重,迟疑了半响,终究用手扶在门扉上,将头轻轻靠在手臂上。


应无求一直迷迷糊糊,虽然极力想保持清醒,但精神还是越见不好,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远处的天边已经渐渐显出了微弱的晨光。

他吸了口气,怕严世蕃随时会起来,强撑起身体,去看房内的动静。房内没什么声音,想必严世蕃还没起身。

微光之下,能看到房内红帐偶尔被风吹动,影子打在门扉之上,起舞般轻轻摇曳。

应无求头脑昏沉,盯着那浅浅的影子,有些出神。

那影子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尚年幼时,在村子里看过的皮影戏。

他小时候家境贫寒,也没有过什么自己的玩具,娘亲每日只是忧心能否填饱肚子,更不会管小孩子那点想玩的心思。村子也是贫乏,难得有什么娱乐。只得一次,村里来了个杂耍班子,晚上在空地搭了个台子,演起皮影戏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着这么稀奇的玩意儿,全村人都高兴得很,围了个水泄不通。娘亲带着他去看,但前面人太多,他挤不进去,个子又小,看不到,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娘亲把他抱了起来,托在肩膀上,他才得以见着人生第一次看到的稀奇玩意儿。那天晚上,他开心得又笑又叫,而娘亲抱着他,双手紧紧托着他的身子,温柔又满足地看他大笑的样子。

很多年以来,再没有人对着他露出过那样满足的笑容,仿佛天地之间也是他最重要,有了他便是一切。

多少年没有想起过的往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浮现,应无求伸手抓着自己衣摆,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缓缓积压而来,一阵模糊又安静的刺痛。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连那张温和纯朴的眉目也模糊起来。他努力去回想这些年他究竟每日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却又觉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抓不到。

他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两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像他生命中最明亮的一抹颜色,一个给过他最大的满足和爱护,一个教他看到人世间最大的美好。到了最后,却都悄然逝去,无声无息。

他珍惜的一切,都只在回忆里。这回忆历久经年,逐渐斑驳浅淡,陈旧不堪,但却又仿佛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应无求眼眶发热,恍惚间,好像感觉到有泪水滑落,他茫然地抬手在脸上一拭,却发现只是错觉,他脸上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应无求一惊,他头脑昏沉,刚才又太出神,竟然没听到房内严世蕃起身的声响,连忙将脸上神色一敛,抬起头,严世蕃正站在他面前。

严世蕃看到他仰起脸来,眼眶竟是一片潮红,心下倒是吃了一惊。脱口道:“怎么,应大人觉得委屈?”

应无求有些无措:“我。。。没。。。”却又说不下去,不知如何解释。

严世蕃其实也知道,应无求并不是委屈或是其他。昨夜他虽然在房内,却一直没有睡实。睡睡醒醒,每一次醒过来,都看到房门外长跪的影子,他一动不动,仿佛就是生在那里的一块石头,无坚不摧,顽韧不移。

他的确是恶意为难,但看到那个影子,在长夜中显得那样的孤清,心中却是没来由地一阵柔软。

应无求不管做了什么,昨夜自己如何对他,他到底只是温顺承受一切,毫无半点不忿反抗之意。思及此,到底是起身来,打开门想让他起来。没料到开了门,应无求的脸上居然会是这样的神情。

严世蕃不是没见过这个表情。他生性奢靡享乐,又喜爱女色,从前,在街上见着些喜欢的女子,也不是没做过强抢民女的事。那些女子,他抢回来做了侍妾,偶尔路过她们房间,会看到有人临窗而坐,迎风垂泪,脸上悲切哀伤遍布,却又满含着一种无望。

那是一种想到思念之人的神情。

而如今,他却在应无求脸上看到类似的神情,唯一的区别是,应无求虽然眼眶微红,但他眼中却没有泪。

他一直觉得应无求无心无情,这样的应无求,也会有思念之人?


他看着应无求,突然轻声问:“你在想谁?”

他看到应无求又是一阵无措,似乎是想分辨,但明显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一个名字来糊弄自己,眼神已经略微带上了恐惧:“属下,属下。。。”

严世蕃叹了口气,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应无求永远不可能告诉自己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总归不会是他。

他也不再逼他,只叹道:“起来吧。”

应无求有些茫然,以为严世蕃又有什么要吩咐,想遵命站起来,双腿却一点知觉也没有,他试了几次,却仍然站不起来,应无求脸上露出些惊慌的神色,似乎生怕严世蕃不满,咬了咬牙,抓着门框,半拖半吊,硬是费力地把腿提起来,谁知道刚刚站起一半,双腿又麻又痛,实在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应无求小声呻吟了一声,双膝的疼痛几乎侵占了所有神经。他可以想见这个时候严世蕃脸上的冷笑,严家父子都喜欢看他的笑话,他越狼狈,他们就越痛快。他抓着门框,几乎在等待严世蕃那声冷笑,但好一阵,却没听到什么声音,应无求疑惑地抬起头,严世蕃正看着他,脸上没有笑意,半响,突然朝他伸出一只手。

应无求一阵茫然,不知道严世蕃是何用意,还在混乱间,那只手却又往前递了一寸,相扶之意明显。他不敢再迟疑,半是惊疑,半是茫然地伸过手去,严世蕃托着他的手臂一用力,带着他站了起来。

应无求双腿上刺痛不已,如同万针刺骨,几乎又要软倒下去,那只手却紧紧托着他,将他稳住。

应无求咬着牙,待腿上那阵刺痛稍稍缓解一点,连忙想往后退,一面惶恐道:“多谢公子。”

严世蕃看着他,目光渐沉。那眼神简直让应无求芒刺在背,万分不安。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严世蕃轻舒一口气,淡淡道:“好了,你回去吧。”


MX-18

【ALL许】节拍器

       又名<绿茶彪的叶家生存指南>

  

  主叶荣晋X许文彪 叶荣毅X许文彪 叶荣添X许文彪 (清水向)

  

  (全文1.5W字一发完)

  

  *请不要在意剧情及时间线上的BUG

  

  *角色OOC警告,被雷到概不负责

  

  “那个,拿着香奈儿踩着恨天高的那个,多少分?”

  

  “六点二,她的腰太粗了。”

  

  “穿白衣服的那个呢?”

  

  “四点三,白衣服本来就显胖她穿上起码有一百六十斤。”

  

  “黑裙......

       又名<绿茶彪的叶家生存指南>

  

  主叶荣晋X许文彪 叶荣毅X许文彪 叶荣添X许文彪 (清水向)

  

  (全文1.5W字一发完)

  

  *请不要在意剧情及时间线上的BUG

  

  *角色OOC警告,被雷到概不负责

  

  “那个,拿着香奈儿踩着恨天高的那个,多少分?”

  

  “六点二,她的腰太粗了。”

  

  “穿白衣服的那个呢?”

  

  “四点三,白衣服本来就显胖她穿上起码有一百六十斤。”

  

  “黑裙子短头发的那个,个子高长得也不错,这个适合你哦。这个总该上八分了吧。”

  

  “喂,那是Joe的女朋友吧。”叶荣晋瞪了身旁的叶荣毅一眼。

  

  这是一场对二人来说太过普通的宴会,这十几年来他们参加的这种宴会简直不计其数,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于是给宴会上的宾客打分就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小游戏,当然了大部分都是针对宴会上的年轻女性。Joe虽然算是这个游戏的开创者,但是他并不经常参与,因为他总对宾客说些好话显得这两人刻薄,难怪他能够交往几十个女朋友。而Joe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鄙薄他人,唯有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关系显得格外的好。

  

  但是今天两人显然都不在状态,连讽刺也很敷衍。叶荣晋感受到自己二弟语气中夹枪带棒仿佛在暗示些什么,于是他也不甘示弱“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打领结的,他傻站在哪里像是在等人,看着不错啊。和你那个闹着割腕的细狗比怎么样?”

  

  叶荣毅作为明大集团的二公子没有任何明面上或是暗地里的女朋友,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洁身自好,而是因为他是个同性恋,这是明大集团一个广为人知的秘密。本来无论外界怎么说都好,只要明大主席也就是他们老爸叶孝礼不知道那就无所谓,但是就在一个月前,他当时的床伴竟然以男朋友自居且想要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和他大吵一架后居然还将他们的床照和割腕照寄到叶家别墅里,令叶孝礼大发雷霆,这一个月都没和叶荣毅说过话。

  

  现在叶荣晋在他面前再度提起这件事,他倒也不气恼,而是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你不知道他是谁吗?Michael Hui,新来的城市规划师,上次项目汇报老头子夸了他好久。是Joe介绍进来的。”

  

  好了,这下两个人都彻底没了兴致。

  

  叶荣晋本来就和叶荣亨不睦,叶孝礼偏心这位小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他让荣晋荣毅在他面前相互争斗生怕他们两个过得舒坦,现在倒是一心为Joe铺路。眼看着自己明大继承人的位置有易主的可能,叶荣晋怎么会对这个弟弟有好脸色。叶荣亨越是风光,他这个做大哥的就越是不爽。

  

  事实上,叶荣亨对明大继承人这个位置没有任何想法,他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比起管理一家大型企业在董事会面前表现自己,他更喜欢把心思花在如何讨漂亮女孩欢心这种事上。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在乎的东西可能在你的竞争对手心里一文不值,或者你花费心机全力以赴得来的宝贝其实是别人唾手可得的玩意。

  

  叶孝礼年轻的时候也风流过,自然不会阻碍自己的儿子们也这么做,除非惹出祸端令家族蒙羞,比如叶荣毅那件事。

  

  所以当几个月后Joe在停车场里因为谈恋爱争风吃醋被人打了,叶荣晋立刻在叶家昭告天下他同样找人把那个打人的家伙教训了一顿为了帮叶家挽回颜面,这个人,就是Michael。

  

  那天在停车场里好巧不巧有一对明大的员工在玩车震,他们结束短暂的战斗后就在车里围观了叶家三少爷带着个保镖嘲讽对面,结果被人直接从敞篷车里拎出来一打二且毫无还手之力的精彩画面,看得人对敞篷车都怯魅了。很快这件事就经过各种添油加醋后在明大员工间传开了。说实在的,叶荣晋听到这个事后,心中不经暗爽了一下,不过他觉得传的为免也太夸张了,Michael他是见过的,不止那次宴会后面他在公司也见过几次,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是属于骂他都不会回嘴那种。

  

  这个家伙离开明大后居然还会和Joe起冲突,这倒是令叶荣晋没有想到,他有些讶异,连带着开始对这个人感兴趣。这就像是你看电视剧时注意到了一个小角色,本来以为他只是个长得好看的龙套,很快就下线了还觉得有点可惜,结果随着剧情发展发现他居然还有戏份。

  

  而后明电被人狙击,明大和霍氏缠斗,危机来临时所有的能力和不足都会被放大,显然这次事件令父亲对叶荣晋和叶荣毅更加失望了,他们在他面前成功地证明了自己难堪重任。这对叶荣晋是个巨大的打击,他整个人生只为了一件事活着,那就是得到父亲叶孝礼的认可,叶孝礼否定了他,就相当于给他判了死刑,不,比死刑还要可怕,是在说他的整个人生都是一个错误,他的生命被白白的浪费了。

  

  这个事件中霍氏险些清盘,明大也宛如经历了一场地震,但是却有人从这次事件中得到了不小的利益,很快这个家伙就浮出水面。力天公司,没听过的新名字,它的持牌人却是熟悉的旧人,叶荣添。

  

  按辈分算叶荣添是叶荣晋的堂弟,当初在皇仁书院还短暂的当过同学,他对叶荣添的看法是,跟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的,或许他是有点小聪明,不过他的缺点远远大过这一点。他知道这家伙一直在做生意,妄想带着他们一家子东山再起找明大报仇,结果十几年来一事无成还经常把自己搞破产,还得去当霍景良的狗。这次居然能把力天公司做起来还搞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在明大和霍氏之间大捞一笔,他是突然脑子开窍了还是撞了大运?

  

  然后他就看到关于力天的其他消息,叶荣添的Partner,许文彪。这个名字有点眼熟,看到英文叶荣晋才反应过来,Michael。原来他离开明大后跑去帮叶荣添了,不过他们好像本来就认识,还是朋友。

  

  哼,原来是他。叶荣晋突然间认定Michael才是叶荣添能够突围的关键人物,和叶荣添中学辍学不同的是,Michael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材生,不然也不会刚到明大就能让他负责大项目。叶荣添,走运的混蛋。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更爽的事吗?没有。

  

  所以当Michael来找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要转运了。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如果赚到钱的同时还能让自己讨厌的人倒霉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事。他不在乎Michael为什么要和自己合作来整他自己的公司,无非是他和叶荣添闹掰了。这在一个对叶荣添略有了解的人眼里实在是太正常了,比较令他好奇的反倒是Michael是怎么想的和叶荣添合作。这两人能在一起做这么多年朋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朋友也分很多种,有的人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就把对方叫朋友了,这种朋友实在廉价的可笑。叶荣晋没心情去思考Michael和叶荣添是什么类型的朋友,因为当Michael对他说“晋少,你身边的人有多少是真心帮你还是只想从明大太子身上趁机拿好处,我想晋少你这么聪明的人心里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和我合作,我一定能给到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而Michael很快证明了他所说的并非空话大话,叶荣晋见过太多想要巴结他的人,那些人全都是冲着他父亲来的,他们一边想要通过他来讨好叶孝礼一边又从心底里瞧不上他这个二世祖。但是Michael和他们不一样,至少他没有努力装出一副想要给叶荣晋擦鞋的姿态。当他说合作的时候,他做了份思维清晰内容精炼的计划书,非常诚实的分析了两方经营现状以及未来发展前景,语言平实数据准确连错别字都找不出来,拿给谁看都会觉得靠谱。

  

  狙击力天和收购小公司的计划虽然有点小插曲但总体都很顺利,带给了叶荣晋超出预期的收益,不仅明电股价上涨公司赚了一笔,Michael还特意将他几次谈判出的超出预期的收益存入了叶荣晋的私人账户。这简直太惊喜了,像是突然发现自己随手买来的东西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其实作为富二代的自己手上并没有很多钱,明大价值千亿是不错,但那是公司的钱。叶孝礼生怕他的儿子到处挥霍无度,只给他们每个人每个月几万块的生活费,如果有超出的支出还要向叶孝礼申请,而公司账上的钱更加不敢动万一被父亲发现麻烦就大了。而作为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叶荣晋每个月的开销当然不是小数目,表面上他是明大太子爷身家几十亿,实际上每个月底都要为钱发愁。

  

  所以Michael的出现的确就像是给病人的一剂灵药,能够解决他所有的问题。不仅在董事会的那些老家伙面前挣了一口气,给公司赚到了钱,自己的口袋也饱满了许多。他简直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鹅,对于这种宝贝,怎么能不物尽其用呢。

  

  很快叶荣晋身边就有人跳出来提意见了,在他面前各种旁敲侧击Michael的诸多毛病,而叶荣晋的缺点就是很容易被人影响,事后又经常后悔。

  

  这个圈子的聚会喝酒是必备项目,而Michael却总是喜欢推三阻四或者就是抿一口假装自己喝了。“这是不尊重你啊,晋少”叶荣晋身边的狗腿子这么说,叶荣晋想想觉得也有道理,酒都不肯喝算怎么回事。

  

  于是那次聚会他由着Michael被自己的几个手下轮番灌酒,那些家伙看不惯Michael春风得意的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自然也是拼劲全力想让他出丑。他们唯有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非常卖力。

  

  结果叶荣晋发现Michael不是装的,他的酒量是真的差,几杯下去就已经脸颊发红头脑发昏了,而且他喝醉以后完全是一种任人摆布的姿态。和很多人喝多了喜欢不停的说话或者到处发脾气不一样,Michael喝多了简直像是个听话的小孩子,让他干嘛他就干嘛非常乖巧。

  

  Michael的长相斯文中还透着点可爱,他的脸要是放在女人身上,那也是个清丽的美女。叶荣晋在男女情事上向来是来者不拒,他不是叶荣毅那样的同性恋但是偶尔也会想换换口味。

  

  眼看Michael的领口大敞,红酒自唇边蜿蜒流淌从到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口和被衬衫掩盖的位置,叶荣晋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些欲望在骚动。于是他立刻叫手下们停手,都怪这些家伙,平时让他们干正事没一个干的好,这种玩笑搞得这么过分。

  

  “Michael,你没事吧?”对方此刻瘫倒在沙发上,身体泛着潮红,连指关节都染上了红晕,他双手绞紧腹部的衬衫神情痛苦。叶荣晋发现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优势,他的这位拍档在这种痛苦狼狈的时候看上去都别有一番风味。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间,这是叶荣晋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呕吐的时候能把红酒从鼻子里喷出来。好吧,这下叶荣晋有些后悔了,他刚才有点心动是不假,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实在下不去手。对方吐完后拿水冲干净脸但依然没有清醒过来,那些只是他的本能反应。

  

  “你还能走吗?”叶荣晋一脸嫌弃地问道,Michael靠在门板上他刚迈出一步就差点跌倒,叶荣晋只得扶住他,犹豫了一秒将已经不醒人事的Michael拦腰抱起,以他的身高这个姿势要抱起一个昏死过去的男人反倒比扶着他走路容易得多。

  

  问题是现在怎么解决这个家伙,洗手间的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你在搞什么鬼?!”真是冤家路窄。叶荣添到酒吧喝酒解闷,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他顿时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叶荣晋你个变态想干什么!”他冲上去就想揪叶荣晋的领子“你神经病啊!是你这位老朋友喝多了自己站都站不稳。”叶荣添看了看靠在叶荣晋怀里的许文彪,他还从未喝成这样子过。

  

  “他喝了多少?”

  

  “我哪知道,就几瓶而已,不过有洋的有白的……”“他有哮喘,这么喝会死人的!”叶荣添咬牙切齿地指着他的鼻子怒吼。叶荣晋觉得这家伙真是不可理喻,自己怎么会知道Michael有没有哮喘,鬼知道他酒量这么差劲。

  

  “你这么紧张他,那就送给你了。”叶荣晋将许文彪往叶荣添身上一放,刚好不用费心处理了。叶荣晋人高马大抱着许文彪轻轻松松,而叶荣添想要抱起一个和自己身高体型差不多的男人还是有点吃力的,更何况现在对方一点也不配合。

  

  “许文彪,有谁犯贱犯得像你这么经典。”

  

  叶荣添骂骂咧咧还是把他弄到自己的车上,不过即使刚才叶荣晋不那么干,他也绝不会让对方在他面前把许文彪带走。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背叛我,就是为了给叶荣晋当狗?”倘若许文彪还有一丝清醒,叶荣添都不会这么放肆的骂他,但是他此刻安静的靠在叶荣添的副驾上,睡着的样子格外乖巧。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叶荣添用手指戳戳他这位叛徒好友的脑袋,对方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下。“我不管着你,你就要被叶荣晋吃干抹净了!”不知怎的,叶荣添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他难得见到这样的许文彪。他但凡能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一定会吵起来,让仇恨越积越深。不过现在他醉的什么都不知道,看上去狼狈又有点可怜,单看那张天真中带着点无辜的脸绝对不会令人联想到他干出的坏事。

  

  叶荣添情不自禁捏了捏他泛红的脸颊,触感很柔软,他微微用力就在对方脸上留下一个指印。“蠢货。”叶荣添轻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自从上次醉酒那件事后,叶荣晋每逢宴会酒局就对Michael说“你不能喝就别勉强,装装样子就行了。”Michael听了这话后看他的眼神让叶荣晋觉得自己真是个体贴下属的好上司。就这么个小小的举动,不知道是哪些人又开始造谣他和Michael有一腿。

  

  “Donald,我知道Michael能力出众,但是他升的这么快公司里的老人会有意见的……”

  

  “他之前和霍景良有过节你没听说过吗?而且他跟他之前的拍档叶荣添闹得也很不愉快……”

  

  “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说过吧,Michael是条花纹鲜艳的毒蛇……”

  

  “够了!”叶荣晋一拍桌子,之前他想开私人公司经营几次遇到困难遇到危机这群人从来没给过什么有用的建议,一个二个只想着明哲保身,要不就是想利用他向叶孝礼邀功。现在Michael出现把公司的帐盘活了,经营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了,这群人全都冒出来了,以前倒是不见他们对公司有什么贡献。

  

  “你们先想想自己对公司贡献了什么,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对Michael说三道四。”他这一表态后,他自己周围倒是没有什么人再敢在他面前说Michael的不好了。

  

  更何况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说Michael不愿意加班,每次上班踩点来下班到点就走而且周末不回电话,性格不好很少说话,这都是什么鬼问题啊?这些喜欢泡小明星、经常和不同的人在酒店玩SM、私自挪用公款、收受巨额贿赂的人,在他面前说Michael的问题是性格不好,真是滑稽!

  

  更有甚者说像Michael这么有实力的人完全可以自立门户没必要来抱他叶荣晋的大腿,神经病!这简直是在侮辱叶荣晋的人格,他就不能是因为单纯的欣赏自己才来合作的吗!他立刻把说这话的人降职远调。这一通操作后,世界都清静了许多,除了带来了一点令人无语的副作用,那就是在明大员工心中做实了Michael是太子爷的地下情人。

  

  平心而论叶荣晋并非对Michael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每次跟他提出来,他都立刻低头认错,态度表现得非常良好,至于改不改那是另一回事。而且他平日里很少因为无谓的事情找叶荣晋,项目工作上的问题他从来都自己解决,而且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他会在一切事都处理好后告诉叶荣晋这次他们又赚了多少钱,叶荣晋的私人账户又多出了几百万存款,以及叶荣晋的风评又上升了许多。

  

  每当这种时候,叶荣晋都由衷的希望Michael真是自己的地下情人。他不敢想象他要是有一个Michael这样的老婆他会有多大的成就。

  

  众所周知叶荣晋是个很容易被情绪和他人影响的人,以前他发火后听底下人说“晋少今晚又要打老婆了”他本来情绪已经平复了,结果回家想起来又火气上头。现在这群人说Michael是他的情人,他竟然真的开始想要尽尽情人的本分。

  

  于是情人节那天他送了Michael一款银色的迪通拿手表“你也该置办点名牌了,下次宴会可以穿的靓点。”Michael微微笑了一下,收下了他的手表然后说“多谢晋少,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下午想请个假回去陪我老婆。”叶荣晋点点头,觉得真是可惜。

  

  叶荣毅来找他喝闷酒的情况比较少见,虽然在外人眼里他们经常一起活动,但是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好,以前是因为叶孝礼喜欢让他们两个相互斗争的缘故,现在则是因为叶荣毅总夹在他和Joe之间当和事佬。不过这家伙自从上次床照的事件后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在公司的存在感,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大哥,你不能明白我,你是长子无论老头子表面上怎么说,明大始终都会是你的。Joe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受万千宠爱,他叶孝礼有三个儿子,我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上次那件事后,他宁愿当没我这个儿子。”

  

  “你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悲观”

  

  “其实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所以现在我也不指望能够在叶家得到些什么,我只想和我中意的人在一起,但是连这个愿望都是奢侈……”

  

  原来是失恋了啊。那就难怪了。叶荣晋拍拍这个弟弟的背安慰他“没事,男人嘛,这年头想找个男人比找个女人还容易得多。你有钱有名有样,随便去趟酒吧都有人凑上来。”

  

  叶荣毅知道叶荣晋说的是实话,男人的道德底线可比女人低多了,只要他肯出钱,会有大把的男人把自己洗干净爬上他的床,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喜欢骂女人的男人,他们做梦都想靠出卖肉体赚钱。

  

  “他和那些货色不一样,他很特别………”

  

  叶荣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有坠入爱河的人都会觉得对方很特别,但是到头来全是群庸俗的普通人在相互自恋,他没想到自己这个阅人无数的弟弟也会有这么一遭。

  

  “有什么特别的?他不是你那个圈子的?”爱上一个性取向不同的人确实会很痛苦。“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不属于我,而是属于一个我尊敬的人……就是大哥你。”

  

  叶荣晋一脸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段情史,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不是吧,Michael?”显然叶荣毅也像其他人一样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叶荣晋皱着眉头看他,要是叶荣毅说的是其他人,他肯定大手一挥让手下直接把那个人洗干净塞到叶荣毅怀里。

  

  叶荣毅苦笑了一下“看来他对你真的很重要。”

  

  叶荣晋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对他来说父亲是财富和鞭子凝成的雕像,妻子是商业联姻塞来的枕头,兄弟是熟悉的竞争对手,情人是货架上随意挑选的商品,这些人都像是幻灯片里闪动的图像,他从未思考过他们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好像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在乎过任何人,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变数,这个变数叫Michael。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察觉到自己对Michael有什么特别的,叶荣毅说Michael对他很重要,他竟然也不打算反驳。他可以说出Michael的一百条优点来证明他对Michael的所有喜爱都是源于他是个优秀的拍档,他能帮他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解释了。是啊,谁会不喜欢一个聪明能干做事靠谱体贴细心能赚钱长得还靓的搭档呢?

  

  “别想了,人家是良家妇男,每天收工都要陪老婆逛街的那种。”叶荣晋喝下一整杯后说“别听那些人鬼扯,我跟他就是拍档,他能帮我赚钱所以一起玩,仅此而已。”他赶忙又喝了一杯,像是在掩盖自己心脏的抽动。

  

  叶荣毅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大哥,别陷进去。”

  

  叶荣晋用力将酒杯放在茶几上,物体碰撞发出的声音沾染几分怒火。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在他母亲刚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叶荣晋十岁,他曾经对一个节拍器爱不释手,那只是个很普通的节拍器,但或许是那规律的节拍声总能让他想起去世的母亲教他弹钢琴的时光,那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感受到美好的时光。总之他经常拿着它,他说不出来喜欢,只觉得看到这个节拍器听到那种哒哒声内心就会感到宁静。直到有一天,父亲用很鄙夷的语气说“你很喜欢这个东西吗?”,父亲脸上的神情像是看到令人作呕的东西,仿佛他拿着的不是一个节拍器而是一团正在腐烂的肉,于是他立刻将那个节拍器砸烂了,生怕那种目光会沾染到自己。

  

  喜爱是一种羞耻的东西,像是传染病,而被别人说出你的喜爱更是扒皮抽筋那般,把自己暴露于人前。他是明大集团的继承人,他不应该有任何特殊的喜爱,他不应该有对他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听到自己说“你要真想要,我保证让你睡到他。”

  

  ————

  

  想要睡到一个人对叶荣晋和叶荣毅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难的在于睡完以后该怎么办,大家毕竟还要见面的。思来想去叶荣晋还是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今天有几位贵客,你稍微多喝点,算给我面子。”叶荣晋对着Michael的耳朵轻声说。对方微笑着点点头“好的晋少”

  

  高脚杯中盛放着深红的液体用银色托盘端上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血。

  

  叶荣晋眼看着他将那杯加了料的红酒一饮而尽,却并没有任何得手的快感。

  

  “交给你了。”他将熟睡的Michael放在酒店的床上,对着穿着浴袍的叶荣毅说道。叶荣毅正笑着用毛巾擦洗完的头发,他的笑容是冷的,看着让人并不舒服。叶荣晋走到门口时叶荣毅伸手拦住了他,叶荣毅朝着躺在床上的人努努嘴。

  

  “要不要一起。”

  

  有那么几秒,叶荣晋很心动这个提议,大概是因为今天Michael的缎面衬衫摸起来很舒服,但是一想到要他和叶荣毅坦诚相见,才顿时发现他们两个并不是可以一起玩这种事且不会感到尴尬的关系。

  

  所以他只是指着叶荣毅提醒他“别太过火了”他知道这小子有段时间玩得很花。

  

  许文彪从一张柔软的床上缓缓醒来,这种软到整个人都快陷进去的床从来是酒店的专属,他才睡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腰疼。

  

  他环顾四周,这间酒店显然不是一般的快捷酒店,它是个套间,室内面积不小。而且应该是有人长住,因为床单是私人定制的,当然更明显的证据就在他右边。右边是一整面墙的柜子,其中两排是一格一格的构造没有柜门,可以直接拿到那里面的东西。而那两排柜子从上到下摆满了成人情趣用品,其中不乏看了就令人面红耳赤的逼真按摩棒。他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底部的说明,轻声冷笑了一下,还是专门给男人用的。

  

  “你好像很感兴趣啊。”叶荣毅走进卧室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这个长得一脸清纯的家伙面不改色握着情趣道具的画面还挺让人,意外的。

  

  “看看而已,没有冒犯到二少爷您吧。”居然是叶荣毅,此人平日里和他很少接触,许文彪在内心默默盘算了一下。

  

  他的反应和叶荣毅想象的有点不一样,这让叶荣毅觉得有点意思“你用过吗?”或许他还是个同道中人。

  

  听完他的话许文彪默默将那东西放回原处,他犹豫了两秒说道“事实上,我有个朋友以前卖过这些用品,我当时还帮过他。”

  

  “卖?”叶荣毅哑然失笑,他没有想到表面上一本正经的Michael还会干这种事。

  

  “那其实算是个意外,当时我的朋友在内地和香港做倒卖玩具的生意,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会发出声响的小狗玩偶、带机关的文具盒、动物橡皮泥什么的,主要是卖给带小孩的大人。有一回他看中了一款一次性相机,类似于拍立得,但是是桶状的,而且只能拍二十次左右,他认定这东西有市场,并且告诉我这相机在日本流行过。于是他把钱全都投进去,想让广州的厂家生产,但是不知道厂家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收了钱交不出货员工也跑路了。

  

  然后我的朋友单枪匹马跑去和他们谈判,说钱和货他必须要回一个。厂家说钱他们实在退不回来,但是可以给他其他的货,而且这些货的价值更高,可想而知他同意了。运到那天他拉着我去搬运,结果我们拆开才发现是整整五大箱的成人情趣用品。”

  

  叶容毅抑制不住自己想狂笑的冲动,特别是Michael讲这件事时认真中带点困惑的神情令这件事听起来更好笑了“然,然后呢?”

  

  “然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卖这些货,但是效果甚微,于是他跑来找我。我说“神经病,没有人会在大街上买这种东西的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荣毅终于克制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呢?”

  

  “那个时候自动贩卖机刚刚在香港兴起,我就想或许可以用自动贩卖机卖这些,放在角落里,不需要售货,卖家买家不见面就不会尴尬。”

  

  “你这个想法倒是蛮有意思的。”

  

  “他倒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很快找人改装了一台快报废的自动贩卖机,还真的挣回来一些钱。他很开心的要来和我分享,我却很扫兴的对他说“卖这种丢人的东西,挣到钱我也不觉得高兴”,然后他义正言辞地拿起这个对我说“任何一件物品,只要有人愿意出钱买,就说明有它存在的价值。”

  

  “你们后来应该没继续做这个生意了吧?“

  

  “后来那台自动贩卖机人为出了故障,只收钱不出货,因为他说买这个的人即使知道自己被骗了也不会报警。他就是这样的人。在去上大学的前一天夜里,我把那台机器给砸了,他也没再卖过这些东西了。”

  

  许文彪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他翘着二郎腿,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得令人胆寒“说吧,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叶荣毅笑着扶了扶额,如果说之前在大哥叶荣晋面前是一场演技精湛的表演,目的只是想试探一下,那么现在开始他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家伙了。“叫我Jason就行了”

  

  “现在说我想把你刚才手上拿的东西用在你身上,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许文彪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刚刚在灵堂上开了个死者玩笑的傻子。于是叶荣毅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

  

  “我只是想看看能让我大哥在董事会和爹地面前大出风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文彪笑着叹了口气“Jason,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和你大哥合作不过是为了做点生意赚点钱而已。如果你有生意,我们也可以一起合作。”

  

  “我上面有大哥,下面有三弟,即使做得再好在我爹地心里也比不上他们,所以我现在只想做个潇洒的公子哥,兴趣爱好就是和不同的人睡觉。”叶容毅晃着手中的红酒杯,隔着扭曲的玻璃看对面的许文彪。

  

  “Jason,人最忌讳的就是本来想骗别人,结果把自己给骗了。”

  

  叶荣毅的酒杯在空中凝固了,他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几秒钟后才恢复正常。他皱着眉头,突然满脸厌恶地说道“你可以走了。”这句话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得到他的许可,许文彪立刻起身面无表情地笼络自己的衣服。

  

  但是就这样让他离开,实在是有些可惜。

  

  “你刚刚说的那个朋友,是叶荣添吧。”

  

  “你和他睡过没有?”

  

  听到这句话,已经走到门口的许文彪停住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叶荣毅,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然后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力度之大足以一下子把他整个人掀到地上,红酒全撒在雪白的瓷砖上,像是发生了一场血案。

  

  许文彪只用一只手就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他对叶荣毅的脸露出一个凶狠微笑,微微露出的牙齿像是一排利刃。

  

  “二公子,别把我惹火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他松开手叶荣毅立刻瘫倒在地。他从叶荣毅身上跨过去,像是跨越障碍物一样,转身离开。

  

  ————

  

  叶荣晋当天晚上关上门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又没后悔到足以支撑他做出当场反悔的举动。于是这段时间他一直时不时偶尔泛起淡淡的悔意,一想到Michael是那么斯文、娇小(和他相比)、脆弱的一个人,他根本面对不了像叶荣毅那样的变态,天哪,发生了这种事他会不会精神崩溃啊!

  

  即使不精神崩溃,他也很可能被吓得躲起来大哭一场。

  

  叶荣晋被他幻想中浮现的崩溃痛哭的Michael搅得自己心烦意乱无心工作,不过本来很多工作现在都是Michael在负责,他只需要在对方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名就行了。

  

  于是周一上午他立刻去找Michael,他找他甚至都不需要想什么理由,周一嘛。

  

  “他请假了,晋少。”前台对他说。

  

  叶荣晋感觉自己脑子嗡的一下,他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他有说什么原因吗?”

  

  “他说他身体不舒服,有点发烧。”

  

  “哦……”妈的,该死的叶荣毅!

  

  “您找他有急事吗?”

  

  “哦,没什么,他回来了你通知我一声。”叶荣晋在公司听完例会后就开始装模作样的视察工作,他此刻只想随便找些东西来分散下注意力,一页纸他看了快三十分钟什么都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他吃不下去午餐但是可以趁这个时间出去晃晃,没想到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撞到Michael出现。

  

  “你不是请假了吗?”叶荣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哦,他们的计划书我看了还有一些小问题,明天就需要提交,所以我回来修改一下。”Michael的语气平静中透着点淡淡的虚弱,是那种没睡好又要加班的那种虚弱。叶荣晋迅速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他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他的头发没梳齐,像是洗澡后刚吹完那样蓬松,还是他平常穿的那套浅色西装,不过内衬换成了高领的。

  

  “听说你有点发烧,不舒服就别硬撑了。”

  

  “哦,低烧而已,我吃了药就没事了,多谢晋少关心。”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眼神也没有看向叶荣晋,然后他便带着文件去办公室工作。

  

  叶荣晋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也许当他说出那句话时他已经后悔了,他想得到什么回应呢,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知道叶荣毅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感谢他的,对那个家伙来说Michael或许只是他无数床伴中的一个,之前因为睡不到才格外在意。但是自己却把这个难得遇到的贤内助送去给别人糟蹋。就像当初摔碎那个节拍器一样,他知道爹地不会因为他这个举动高看他一眼,但他还是做了。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因为别人一个异样的眼神,因为害怕有可能会失去,所以就故意毁坏自己珍爱的东西。世界上有他这样的人吗。

  

  “晋少今天好像不在状态……”身边人这些毫无意义言论听起来更是令人心烦。

  

  直到晚上快八点叶荣晋才想起来自己有份文件落在公司了,这份文件倒也没那么重要,但他很像再去公司看看。果然,他看见Michael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就在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时,Michael径直将那份文件递给他。“你怎么还在加班?”他会留下来加班真是难得。

  

  “这份计划书很重要,我要多检查几遍。”他将打印机旁刚打印好的文件拿给叶荣晋“晋少需不需要亲自把关?”

  

  叶荣晋拿过来装模做样翻了几页“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Michael低头嗯了一声,犹豫几秒然后说道“有些虽然是小事但不可以马虎的,刚好遇到晋少你,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荣晋感觉自己脑子开始发热,他生怕Michael下一句就是他想离职。但是他拿给叶荣晋的并非是离职信,而是一封标书。


  “他们今天打印公司送到时我去检查发现的。”


  “有什么问题?”


  “这个项目是暗标,是不可以出现公司名称的,但是这份标书上竟然会有。”这会导致整个项目废标,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但是现实生活中这种意外其实时有发生,甚至还会有写错公司名字的情况。


  “他们怎么这么粗心!还好有你看了一眼。”叶荣晋按按Michael的肩膀。“不过这也是我不知道怎么做的原因,这个项目是,二公子负责的,我不过是帮他做了其中的一个部分。”他在说道叶荣毅时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没资格来说这件事,还是晋少你处理吧,你同二公子说,不过要尽快,要在周五前重新打印好,其实我都是不想公司蒙受损失让那么多员工的心血白费。”


  “Michael……”叶荣晋很想说点什么,无数的念头从他脑子里涌现又消失,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Michael望着窗外夜色中无数的红色车尾灯,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对他说“晋少,我知道公司里有些人对我很有看法,我之前的事大家都清楚。但其实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明大,为了叶家,我只是忠于晋少你而已。”


  他说这话时,语调轻缓声音温柔,像是午后微凉的风,带着令人沉醉其中的蛊惑力。


  谎言和真相的区别在于,谎言往往具有真相绝不具备的魅力,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也愿意违背理性背弃誓言去追随它。而最有天赋的谎言便是抓住了这一点,那就是无论我们明知道自己是多么平庸多么无趣多么乏善可陈,我们都希望有人能够爱自己。


  当我们沉溺其中的时候,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将来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叶荣晋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封标书拍在叶荣毅脸上“让你的人检查仔细点,不是我今天看到,一个亿的项目就都让你搞砸了。”


  “还有,以后别再让Michael帮你做事,他是我的人,他做什么事统统由我安排。”


  叶荣毅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是许文彪这个贱人向你告我的状?他为什么针对我你应该很清楚。”


  “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个贱人。”


  “你再说一遍!”叶荣晋刚抬起手就被卧室开门声打断了,见到是叶荣亨,叶荣晋于是愤怒的放下手。


  “大哥,不是吧,你为了Michael想要打二哥?”


  叶荣晋皱着眉头满脸怒火“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来评判。”


  “大哥,Michael不是个好人,他之前背叛了阿添来投靠你,才可以踩着力天上位,他连十几年交情的兄弟都可以利用,你现在为了这样一个人和家里人生气?”叶荣亨听到任何有关许文彪的消息都会感到微妙的愤懑,在他眼里这是一个只会耍阴谋手段的小人,本来以他的身份就应该当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偏偏叶荣亨在意的人都和这家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怎么,那你现在是开始帮着叶荣添那小子说话了?他因为Michael而不肯和你合作,嫉妒啊?”叶荣晋转过来向叶荣亨开火,他已经烦透了有人在他面前说Michael的不是。


  “你……我真是无话可说”


  被两位哥哥吵到出门散心的叶荣亨去到他常去的酒吧喝酒,他承认他对许文彪有偏见,这种偏见一开始来自于Tina,后来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叶荣添。


  叶荣添,这个堂哥比起自己的两位亲哥哥更加符合叶荣亨心目中哥哥的样子。有能力,有责任心,照顾弟弟妹妹,仿佛打了鸡血似的永远有那么一股生命力,而且长得也帅。叶荣亨曾不止一次想要拉近自己与他的关系,但对方总是兴致缺缺。


  叶荣亨自认自己性格开朗,人缘也好,样貌英俊又有钱,无论是朋友还是女朋友都是成打计算的,只在两个人身上算是栽了跟头,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是Tina,男人是叶荣添,而这两人拒绝他都是源于在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比他更重要的人,而恰好都是Michael,许文彪。


  平心而论,叶荣亨一开始对许文彪印象还是不错的,但是这家伙从来没给他好脸色过,随着各种事情的发展,他真的搞不懂不到这么一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两面三刀、性格冲动有暴力倾向的乡下人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魅力。难道是长相或身材吗?或许他个子是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他长得也很土啊,这两天公司还有人传言他为了上位和二哥睡了???叶荣亨只感觉有关他的传闻总是在一次次突破自己能接受的底线。


  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居然在吧台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喝酒?”


  叶荣添顺着声音看到来者是叶荣亨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是你啊。”他对这个堂弟的影响一个词就可以概括,不太熟。


  不过既然遇见了,难免要客套一番“你不也一样,没带朋友?”


  “有时候我也会想一个人静静的。”


  “怎么,遇到什么事了?”叶荣添关心的语气显得格外温柔,他处于这种情况就是代表他在单纯地凭借本能进行对话,无论对方说了什么他都只有耳朵听进去了,其实脑子并没有在听,当然叶荣亨并不知道这一点。


  “刚才在我家里,我的两个哥哥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差点大打出手。”


  “你家里人的癖好真是特别啊……”叶荣添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一边继续把自己灌醉。


  叶荣亨看着略显失意的叶荣添,心想或许他也和Tina一样被Michael装出来的样子欺骗了,如果让他知道许文彪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立刻将其抛诸脑后宁愿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那个人你也认识,我的情敌,你的老友,Michael。”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叶荣亨几乎怀疑他有没有听见于是他又说“许文彪。”


  但是叶荣添依然完全不在乎似得,还是不停的喝着酒,也不说话。直到他喝酒时不小心洒在了隔壁客人的身上,对方对他出言不逊,他才突然跳起来将那个人揍了一顿,那姿态简直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然后他才像是被点燃了神经,眼睛里闪着精光对着叶荣亨说“你刚才说的争风吃醋,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荣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尤其是当叶荣添开始对他说“Joe,你可不可以帮我重返力天?”他当然可以做到,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他之前就一直想和叶荣添合作,现在他终于肯放低姿态让自己出手帮他叶荣亨本该是求之不得。


  但是此刻,叶荣亨明白他会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人。他本以为像叶荣添和Tina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事业为先,感情的事无关紧要,原来他也会为了一个人丧失理智吗。


  “多谢你肯帮我,我知道Joe你是个好人,我不会让你……”


  “如果我说我帮你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喜欢帮朋友,而是因为我中意你呢?”


  叶荣添愣了一下,差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无论是不是玩笑都好“对不起,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更何况他们还是堂兄弟。


  “那如果是Michael呢?如果是Michael对你说出这番话,你还会是这个答案吗?”


  叶荣添愣在原地哑口无言,他一下子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敢想象他内心最隐秘,隐秘到不敢去想隐秘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愿望就这样被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当场拆穿。


  是啊,如果是文彪对他说出这番话,如果当初文彪替他偿还给校董会三十万后说的不是“我帮你是因为我尊重你对梦想的追求和执着”而是“我帮你是因为我中意你”,叶荣添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他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反目成仇这一步。


  叶荣亨心想,难道上帝造人时把人类分成了三种,男人、女人、Michael?不然自己怎么争女人输给他,争男人也输给他?


  听到叶荣添重返力天世纪的消息时,许文彪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现在在力天和明电都有位置,或许是时候彻底甩掉力天这个包袱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面对叶荣添,连看到他都会开始心脏难受。


  他恨叶荣添吗?大概是的,但是报复他让他感受背叛和破产的滋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并没有多开心;嫉妒他?或许也有一点,不过现在自己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够做得更好得到更多;他不想看到叶荣添死,也不想看到他过得太好。最好的情况是两个人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就是大家不要见面。或许只有那样,他才能安全的爱着他。但是叶荣添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就像两只的刺猬,一靠近就会伤害对方,直到一方承受不住死去为止。


  所以当叶荣添坐到他面前对他说“我很好奇,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做人契弟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他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叶荣添,如果我做任何事前都要考虑别人会胡说些什么,那么我从跟你合作的第一天开始就该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叶荣添张着嘴说不出声,他本来抱着寻找真相的目的来找许文彪,希望他说那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或者,或者他不是自愿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许文彪竟然默认了!他竟然真的会为了利益和别的男人上床!


  “你到底有没有点廉耻啊!”


  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透过刚才的想法看此刻的许文彪,叶荣添突然发现他比以前变了很多,是深色西装的原因吗,不单单是成熟,还散发出一种诱惑力。


  许文彪翘着二郎腿拨弄自己的手指“你闯进我的办公室就是想说这个?”他勾了勾嘴角,发出一声冷哼。


  “我是不知廉耻,那你是在干嘛,争风吃醋啊?”


  宴会上觥筹交错,往常这种场面是叶荣添大放异彩的时候,但现在他无心去应酬各路来宾给自己网罗生意,他全部的心思都盯着社交中心的许文彪,他和叶荣晋站在一起看上去居然很开心。


  叶荣晋居然还会帮他挡酒!叶荣添看着他们情投意合的样子快要把手里的杯子给捏碎了。眼见手中的玻璃杯已然出现裂痕,他强压怒气将摇摇欲坠的玻璃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抬眼便看到了叶荣毅,从前参加霍景良的宴会被他当众骂的狗血淋头也没有现在此刻,让他对宴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抵触感。


  “叶荣添,你好。Michael和我提起过你。”叶荣添无视了叶荣毅伸过来的手,一想到他和文彪……叶荣添拼命抑制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家在这种宴会上齐聚一堂,装作那些肮脏的东西不存在然后彼此间说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和恭维是这么恶心的事。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像是舞台剧似得,一些人下去了,一些人又上台。叶荣晋离开了,叶荣毅绕到许文彪的身后“你好像很享受这种状态啊?你的朋友知道你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吗?哦,他今天走得早,真可惜。”


  “Jason,或许你没有搞懂一件事,其他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这些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在你大哥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行了。他才是那个手上有筹码的人。”


  许文彪晃荡着手中加了冰块的高脚杯“不过大家明买明卖,这次我不和你追究算是和上次扯平了。”


  “你真的觉得上次你打过我一拳我们还能继续做生意?”


  许文彪微微一笑“Jason,别这么小气,我都不介意同你传绯闻了。你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就放弃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会觉得很可惜。”他将没喝完的酒杯放在托盘上,然后消失了。


  叶荣毅沉思片刻,不由得露出微笑。


  “二哥,你还没走。”叶荣亨走过来时隐约看到许文彪的背影,于是忍不住想要嘲弄一番“大哥还打算升他做主席,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哼哼”叶荣毅发出一声嗤笑“我只知道有谁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就要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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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剥削Being exploited by love(4)

      *本章含有TinaX文彪桥段

  

        叶荣添一回家就看到母亲李碧珍慌慌忙忙跑过来只说了一句“阿添你回来了。”然后又扭捏着进了厨房一副想说什么却不敢说的样子。

  

  “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得到许可的李碧珍立刻开口道“你和阿彪是不是在一起了。”

  

  叶荣添笑笑“你们知道了啊。”

  

  “你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叶荣添点点头“是的。”

  

  “他......

      *本章含有TinaX文彪桥段

  

        叶荣添一回家就看到母亲李碧珍慌慌忙忙跑过来只说了一句“阿添你回来了。”然后又扭捏着进了厨房一副想说什么却不敢说的样子。

  

  “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得到许可的李碧珍立刻开口道“你和阿彪是不是在一起了。”

  

  叶荣添笑笑“你们知道了啊。”

  

  “你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叶荣添点点头“是的。”

  

  “他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叶孝勤走出来拍拍自己夫人的肩膀“我觉得阿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一直把他们当小孩子。”李碧珍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想想又放下了,让他们父子先谈心一番。

  

  “阿彪是个好孩子,你既然选择了就要好好珍惜人家。”叶荣添听到父亲这话笑着点点头“我几时不珍惜他了。”叶孝勤指着他的下巴说“阿彪现在还是学生,你要注意点,不要影响到他的学习……”

  

  “知道了知道了,我怎么会呢。他上学考试最重要嘛。我不会应小失大的。”叶荣添按按父亲的肩膀打断他“结婚生孩子等到工作稳定以后再说嘛,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喽,我怎么会不懂呢。”

  

  叶孝勤听到他这么说于是放下心“你知道就好了。”

  

  夜晚,等到荣添回屋睡觉后李碧珍又找到自己丈夫“你说阿添这次是不是认真的?”“怎么,你觉得他不是吗”

  

  “哎,不瞒你说,如果在阿添的两个朋友中选,我倒希望他选阿强。”叶孝勤看着自己夫人笑了“你之前不还说阿彪学习好能力强又顾家谁和他结婚都有福吗?说他个性要强有主见,阿泽和雅汶崇拜他多过崇拜阿添。”

  

  “就是太有主见了,有主见对一个人来说是好事,但是在夫妻关系中两个都想话事难免会有好多矛盾的,你说到时候该听谁的。”

  “当然是谁有道理就听谁的喽。你呀,真的是阿添的超级粉丝,总想着所有人都要听阿添的。”

  

  被说中了心思的李碧珍有些不好意思的撇撇嘴“那我关心阿添嘛,希望阿添过得好难道不对吗。”

  

  “阿添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对他重要,和什么人待在一起会让他开心应该是他自己最清楚。我们关心阿添只需要支持他,让他开心就够了。”

  

  “那倒也是,阿添中意最重要,更何况阿彪本身也不错。不过你说,男性Omega生孩子会不会有点麻烦?”

  

  听到这里叶孝勤大笑起来“你看看你呀,他们才刚在一起,就想这么远。”李碧珍也觉得自己转变得有些太快了,害羞似的低头拍拍丈夫的胳膊。

  

  

  论起港大里的明星人物,彭芷蔚也有一席之地,当然了大家更熟悉叫她Tina。无论是她美丽明艳的外表、女性Alpha的身份还是她无缝衔接的几段情史抑或是她雷厉风行的作风,都让她在同学间流传的八卦中获得了较高的存在感。尤其有人传闻她是名门之后某个神秘贵族的女儿,什么名门之后什么神秘贵族,不过是家道中落的离异女带着个孩子,当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富还算得上但绝非有钱人阶层。

  

  只有Tina自己知道她每次回到家都要面对她母亲亲切的询问“在学校交到朋友了没有?你最近在谈恋爱吗?有没有接触到富商的孩子?”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你一个人,没背景,能力再强也不过是去大公司给别人当打工仔,累死累活一个月顶多挣个几万块。等到你年纪一大中年危机金融风暴把你炒了,你能得到些什么。只靠自己就算是一年三五十万也不过是有钱人的一个手袋,你是我的女儿,又有能力又有学历长得可以去竞选港姐,趁现在年轻赶紧多接触那些有钱人家的Omega,能拴住一个我们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总之就是要把我卖个好价钱。”Tina已经听了太多次这种话,习惯后倒也不生气,她并不喜欢这种想法,但是母亲的思想对她还是产生了一定影响。

  

  “你最近好像很安静,不会有中意的人了吧?”听到这话Tina愣了一下,躲开母亲的眼神“没有啊。”彭母敏感地发觉了她的变化“你不会真的有中意的人了吧。”Tina眉头一拧带着些许怒气回答道“都说了没有了。”

  

  确实谈不上中意,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最近的确被一个人搅乱了内心。

  

  那是一个清晨,比早上还要早太阳刚刚将学校照亮,在阳光从雾蒙蒙逐渐变得透亮的那一小段时间,她去建筑系帮一个老师拿资料,在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在那里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色西裤带着金丝眼镜的男生站在走廊的窗玻璃前画图,他将两张硕大的绘图纸叠起来贴在玻璃上,当阳光照射进来时底图会显印在前面的纸上。光线透过图纸照在他身上,给他蒙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她情不自禁被这个画面吸引了,连带着给画面的主人公也增添了一层美好的想象。

  

  “同学你好,请问罗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男生暂停画图的动作,用手中拿着的比例尺指了指走廊尽头“这里走到底,左转第三间就是了。”


  “哦,多谢”其实她知道在哪。


  男生微笑了一下,转身继续画图。他的侧脸形状非常好看,但是继续搭讪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她不喜欢落人下风,于是Tina按捺住心中涌起的悸动,心想回头一定要打听打听这个建筑系的系草是哪位。


  不过还没等她打听到这个惊鸿一瞥的男生是谁他们又一次相遇了,这次是在一个令人窘迫的场景下。当时Tina穿着高跟鞋捧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大步流星地迈上楼梯,或许是她没注意在走上最后一阶时竟然猛地摔了一跤,狠狠地嗑在地上,而更糟糕的是她的咖啡泼在对面学生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刀锋长度的咖啡渍。那是学生会的同学曾经和她有过摩擦,她立刻向对方道歉,表示愿意赔偿他衣服的钱,但对方并不满意,并且想要证明她是故意的,这让Tina感到有些不可理喻,本来是对方有理在先,于是Tina好声好气的辩解,那个学生却开始说“你穿那么高的鞋子肯定会摔的啦,你根本就是有心想捉弄我。”


  “同学,这位女同学不是存心的。”男生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去掉初见时氛围的存托他看上去没那么惊艳了,不过长相还是斯文清秀。


  “你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啊!难道你要说是地不平她才会跌倒啊!”


  “是的,你说中了。这位女同学会跌倒是因为这层楼的台阶高度有问题,前面所有的台阶都是150毫米,唯独最后一级高出了20毫米,施工的人可能为了掩盖这个缺陷而将台阶面上的铺装延伸出了2公分,导致很容易被跘倒。”


  那位同学望着男生嘴角抽搐“那这关你什么事?”


  男生微微颔首,认真地说道“这是我的研究课题。”


  Tina用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她几乎想笑出声。待到那位同学收下她的钱离开后,Tina忍不住笑着问男生“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层台阶真的高了两公分?”


  男生掏出一把硕大的三角尺,“当然了,我量过的。”她竟然没发现他刚才一直拿着这玩意。


  “你……”她刚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上课铃就响了,她又一次失去了机会。



  当罗教授在门外问Tina要不要去旁听学弟学妹们进行到一半的课题报告时,本来兴趣缺缺的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后毫不犹豫地选择推门而入。


  “……香港有五十万的残障人士,但是我们在街上很少看到他们,因为我们的环境我们的社会对他们并不友好,只是出门买菜这样简单的举动,都会遇到各种障碍,许多商场店铺只能走很高的楼梯才能上去,许多医院的科室缺少明确清晰的指引,视觉障碍者无法分辨红绿灯的变化,这个时代发展的太快,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但是这些人却只能被困在自己的家里。所以我想要设计的是一个无障碍无污染对所有人都开放的社区……”


  一个人出声打断了他,语气轻蔑“香港有大几百万人,为了一小部分社会的弱者而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值得,这个社会要满足的是大部分健全人的需求。”


  男生皱眉神情严肃地回答“或许你因为年轻健康四肢健全认为自己是强者,觉得那些老人家、小孩子、残障人士是弱者,为他们提供基础设施是在侵占你的资源。但事实不是这样算的,为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提供更加安全更加方便的环境对每个人都有好处,每个人都有小孩子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衰老的时候,怀孕的时候,不小心骨折的时候,甚至拖着大号行李箱的时候,这种时候你是希望有便捷的无障碍电梯,还是爬十几层楼……”


  “好了,时间到了。”罗教授敲敲黑板,报告结束。


  Tina凑上前去,她看着低头收拾图纸的男生“想法不错,没想到你也是罗教授的学生。”“多谢。”


  “我是Tina,彭芷蔚。”她伸出手,男生认出了她轻轻回握,并浅浅的微笑了一下。


  “Michael,许文彪。”


  “Michael?你就是那个建筑系的Michael?”Tina愣住了“怎么?你认识我?”


  大学里当然不只一个Michael,但是建筑系的MichaelHui只有一个。一个打两份工还能回回考第一的男Omega,每年都拿最高额的奖学金,当然他在同学中会被流传开来的主要得益于他有一个行事乖张的男朋友,不仅是个中学辍学的校外人士还经常倒卖一些假冒伪劣的残次品,所以当他们提起Michael时,那种态度就像是,这个人把整个学校的层次都拉低了。


  而身处学校社交圈核心的Tina,自然听说过这个人,像她这样聪明且精于世故的人很容易通过见上几面或者是一两件事就推断出一个人表象下的真面目,往往十分精准。她通过那些带着些许傲慢的传闻对Michael的印象是,那是一个有考试天赋但目光短浅的人,没见过世面长得土里土气很容易被一些花言巧语迷惑,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情商很低这是那些出身地位的学生的通病。这个人即使能在大学里拿奖学金,但他的命运并不会一帆风水,很可能他在大学毕业后就会和他的Alpha男朋友结婚然后生一堆孩子,几年以后继续成为同学眼中的笑料。


  而对Tina这种人来说,最难受的莫过于自己将自己的印象否定了。他看上去的确不富裕,全身上下的衣着打扮加起来不会超过三百块钱,但比起穿不起漂亮衣服的穷学生,真实的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他不想取悦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取悦,他只是认认真真做他想做的事,游离在世界之外。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既瞧不上一个人,又不可抑制的被他吸引。


  “周末有个沙龙,在罗教授家里,听说会有一些社会评论人员、周刊记者、小说家会参加,他的学生应该也都有份的,你也会来的吧。”夕阳时分,她在校外遇到他。


  许文彪耸耸肩“我好像没有收到邀请。”


  “我觉得你应该去,如果你是担心没有合适衣服的话可以来找我。”


  “那倒不至于,衣服我自己有,只是我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更何况人家没有邀请我。”


  “这是个机会,你看不到吗?大学里最重要的不是学习知识,而是去接触那些你原本接触不到的圈子和人,这些人将来会是你的资源。”Tina的语气热情又强势,这种态度突然令文彪感到很熟悉。


  “多谢你的提点。”他看出她在关心他,她的关心和叶荣添的关心很像,带着某种强硬的态度想要改变他。想要他变成他们更加喜欢的样子,这是否是对他本身的一种否定呢。


  “那你会去吗?”


  “我……”文彪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身怒吼打断了“衰仔!!”一个面目凶恶的中年男人举着根警棍冲了过来“你是不是跟叶荣添那个衰仔搞到一起了!”


  “枉我还费尽力气供你读大学,人家什么都不做,你就屁颠屁颠跟人家跑了!现在全世界都在笑我啊,笑你和你那个死老妈一样下贱啊!枉费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不想着孝敬我就跑去发骚倒贴别人!”


  “够了!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难听啊。”文彪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整个身体都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的是你啊!”


  啪的一声,许大汉狠狠地给了文彪一记耳光,力度足以让他的眼镜飞出去三米远。站在一旁的Tina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她甚至不清楚这场闹剧是怎么结束的。


  她只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Michael的样子,他戴着布满划痕有些倾斜的眼镜,脸颊红肿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血丝就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我还没回答你先前的问题。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承担不起。”他在微笑,但他的神情是冷的,比月光还要冷还要遥远。


  那一瞬间她明白,他永远不可能爱上她了。


  真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却宛如经历了一场失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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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剥削Being exploited by love(3)

  Chapter3  

    等到另一个当事人知道自己要结婚的消息时,全校都已经知道了那天掉进泳池的Alpha是建筑系Micheal的未婚夫。

  

  叶荣添故意开着他的小轿车在周六傍晚最人来人往的时候接许文彪放学,顺便展示他崭新的定制西装,用那只戴着浪琴手表的胳膊递给他一束包扎的分外浮夸几乎能把人活埋的鲜花。

  

  此刻面对这种场景许文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努力抑制住在大庭广众下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对叶荣添说。

  

  叶荣添摘下墨镜,用那种温柔且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文彪,...

  Chapter3  

    等到另一个当事人知道自己要结婚的消息时,全校都已经知道了那天掉进泳池的Alpha是建筑系Micheal的未婚夫。

  

  叶荣添故意开着他的小轿车在周六傍晚最人来人往的时候接许文彪放学,顺便展示他崭新的定制西装,用那只戴着浪琴手表的胳膊递给他一束包扎的分外浮夸几乎能把人活埋的鲜花。

  

  此刻面对这种场景许文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努力抑制住在大庭广众下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对叶荣添说。

  

  叶荣添摘下墨镜,用那种温柔且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文彪,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要一起结婚一起赚钱一起生孩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我们分开。”

  

  许文彪感到一阵眩晕,明明是夕阳为什么太阳会那么大。周围人群还在起哄,他好像被拉进一个未知的舞台剧,聚光灯照到他身上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主角的位置。

  

  “答应我。”叶荣添的声音像是伊甸园里的那条蛇,答应他答应他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在起哄,他们的声音像是起伏的浪潮,一圈一圈冲击着他。

  

  天上好像掉下来什么东西,他疑惑地低头,是雨吗?他低头的动作被当成是同意的讯号,于是他瞬间被埋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呼,文彪只觉得那拥抱的力度简直像是要把他融进对方的身体里似得。

  

  随着雨开始下,围观人群很快就散去了,叶荣添拉着他去到夜晚的海滩,略带咸腥味的海风将刚才发昏的头脑逐渐吹醒。许文彪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走出来,手上还捧着梦中的花。

  

  “添,你可不可以告诉你到底在想什么。”文彪被荣添这些天接二连三的离奇举动搞得头昏脑涨,他发情期到处乱跑,搅乱自己的分化,现在又来说要结婚?这是突发奇想吗?还是蓄意报复?

  

  “添,我真的不懂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最近受刺激了。”

  

  叶荣添徘徊在夜幕下,车前灯穿透夜晚的薄雾笼罩在他身上,光亮和阴影将他本就立体的五官衬托得愈发英俊,宛如电影画报中走出来的人物。他的样子好像比原来成熟了一些,文彪忽然发觉,叶荣添从前虽然帅气但那是属于年轻人的张扬的帅,带着刚成年特有的毛躁,每根头发都是向上竖着的。现在却带了点莫名的忧郁。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举动是一时兴起?”叶荣添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令文彪不自觉地开始躲避他的眼神。

  

  是的,那很可能是叶荣添的一时兴起,许文彪也不知道他在躲避什么,他不想承认他有多害怕那是荣添的一时兴起。

  

  “文彪,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一时兴起。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一定不知道我想了多少次未来以后。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这个念头从我十四岁到圣安堂见到你那天就开始了。我觉得好像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是残缺的,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

  

  所以我很害怕,当你不回我信不再找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再也不理我了。我一想到我们的未来,你会认识新的人,你会和那些大学生在一起,你会变成中环写字楼里拎着公务包的上班族,你会和别人结婚生子,过属于你的生活,你最重要的人会是你的伴侣、孩子、家人,当我想要约你一起喝酒聊天时你会说没时间因为你要陪孩子开家长会或者去家庭旅行。渐渐地,我们会变成逢年过节才聚一聚的普通朋友,甚至工作忙起来几年都见不了一面。直到很多年后,当有人向你提起我,你会说“哦,叶荣添啊,那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现在太久没见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我一想到我们将来可能会走到这一步,我的心就好像被一千把刀来回割那么痛。原来的我一直梦想着将来我功成名就的那天,我会成为比叶孝礼还要有名的香港富商,那个时候我会得到金钱、权势、别人的尊敬民众的佩服以及世界一切人们最渴望的东西,但是如果那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那拥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毫无意义。

  

  我知道我的手段是卑鄙无耻,你要生气也好,骂我也好,就算你现在把我打一顿把我扭送警察局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但是别那么狠心离开我,因为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想要我们从现在一直到下一个世纪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眼泪,无数眼泪从文彪通红的眼眶中溢出,他抑制不住想要答应荣添的冲动,就像他抑制不住泪水不停地往外流。没有人会在听完这番话后还能控制住自己。

  

  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浓烈的爱吗?会有人这么爱自己吗?叶荣添的爱要将他淹没了,他快要溺死在这强烈的情感当中。

  

  “添……”他扑过去紧紧抱住叶荣添,埋在荣添的脖颈处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好像世界已经被冰封了一千年,而他拥抱的是唯一的热源。

  

  叶荣添抚摸他不停颤抖的脊背,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笑着说“你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

  

  文彪没有向他以为的那样微微点头默认,而是用一种略带羞怯的目光望着他说“我答应你。”然后将他柔软的嘴唇轻轻贴在荣添的唇上,他的吻仅仅是一种温柔的触碰,好像在安抚跳动的火苗。

  

  少年的爱意真诚而坦荡,像是一架横冲直撞的火车将叶荣添的心撞的稀碎。

  

  他笑着说“你根本不会接吻。”然后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啃咬着对方嘴唇,荣添的吻是狂乱的,侵略的,富有破坏性的,带着令人窒息的快感。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文彪脸颊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让荣添联想到他送他的鲜花。

  

  “我知道你最喜欢的花不是玫瑰,但是我总觉得告白就是应该用玫瑰,而且它很衬你。”

  

  文彪看了眼此刻已经堪堪凋谢的花朵,轻笑了一下,对荣添说“傻瓜,这是月季。”

  

  

  

  虽然这段关系的开端是个错误,但是荣添爱他,只要明确了这一点许文彪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然,他们现在还太年轻,尤其是文彪,他还在上学,结婚对他们而言实在太早了。情绪上头时好像世界都是他们的,但冷静下来以后觉得还是不要太过张扬。尤其是先瞒着文彪的家里人,此刻文彪非常庆幸自己住在学校可以有各种借口不用回家,要是被老爸知道他不仅分化成了Omega还和荣添在一起了,他简直不敢设想会有什么后果。

  

  文彪的学校课程很多,而且放了学还要打工、做作业、画图、复习功课准备考试,他在教学楼、宿舍和工地之间来回跑,只能见缝插针的和荣添约会。

  

  当然,文彪自己也不知道一起吃饭喝茶聊天算不算约会,他们从前就经常一起吃饭喝茶聊天现在确定关系了还是在一起吃饭喝茶聊天。自那天晚上的告白后,一切好像变了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熟悉的样子,生活就照着惯性这么继续下去。

  

  “吃饭的时候就别看书了,当心消化不良啊。”说话时荣添还是平日里那副不羁的口吻,文彪吃饭时总是腮帮子鼓鼓的简直像只小仓鼠,特别是他抬起头望着荣添的时候就更像了。荣添看到他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微笑,但转头又想到似乎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会这样吃饭。

  

  “我最近要考试,只能抓紧时间了。”

  

  “你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不需要这么紧张吧。”

  

  “不好说,那个罗教授老是针对我,上次考试他就给我很低的分。”

  

  “那他给其他人多少分呢,也许人家不一定是针对你。”说着荣添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给你看这个。”

  

  那是一个方形的幻灯片机,只有手掌大红白相间像是出租车上的车灯,前方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孔右侧还有一个带手柄的转盘。

  

  文彪用眼睛对准小孔,里面是投影出的尖沙咀码头风景照。

  

  “哇,好漂亮。”

  

  “还没完呢”荣添按着他的手将其放在幻灯机右侧的转盘上“转转看”

  

  文彪转动手柄,发出一声惊呼“船在动”这里面是一组连续的风景照,摇动手臂时幻灯片会不停地播放。“好像在看电影一样。”

  

  叶荣添看着他嘴角上扬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我在原始的幻灯片机上改装的,里面的图像可以换的,不单止香港风光,你想放什么都行,还能放猫和老鼠呢。”

  

  文彪情不自禁地说“你好厉害!”

  

  叶荣添得了他的称赞于是更加得意“这只是个样机来着,迟点我打算找厂家生产几台,你猜会卖得好吗?”

  

  “你这么能说会道一定会卖得很好了,我觉得放在旅行商店会比较不错,游客们能把香港的风光带回他们的家乡不是很好吗。”

  

  “你好像比我更会说诶。”

  

  “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而已。”

  

  每当这种时候,文彪都会特别开心,他很喜欢荣添每做出点新奇的玩意就第一个拿出来给他看。叶荣添的伟兴贸易公司在他看来就是故事书中有魔法的百货商店,总是会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东西,淘金装备、一次性胶片相机、能模仿人说话的鹦鹉玩偶以及这次的手摇幻灯片机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你在傻笑些什么?”叶荣添忍不住出声打断文彪的微笑。

  

  “我觉得你好像小说里的吉普赛人,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些我没见过的新奇东西。”

  

  叶荣添一把拿过那个幻灯片机说道“我才不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我是要赚大钱的人。”“是啦,是啦”文彪只得笑着附和。

  

  他当然知道卖这些玩具并不是荣添的毕生追求,他卖的大部分玩具都赚不到什么钱,先前令他大赚一笔靠的是一车低价买来的录放机。叶荣添的终极目标是赚大钱,卖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所以很多东西他都卖,不单是玩具,他其实更想卖各种家电电子产品,热水器传呼机之类的,因为这些利润很高,哪个卖的多就再多进一些,卖不出去的要么低价处理要么堆在公司。他的公司很小,只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给他当员工,即使这样人均占地面积也是惊人的狭小。

  

  但文彪很喜欢作为玩具商人的荣添,当他研究各种产品以及想方设法把它们变得更加有趣时,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就显得格外迷人。

  

  “好了,我还要做作业呢,我走先。”文彪收起书本打算离开又听见荣添说“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喝汤?”文彪愣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确实很长时间没去过荣添家了,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他不仅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人同样也有点不敢面对荣添的父母。虽然他从前经常去荣添家吃饭过夜,但那时候荣添父母只当他们是关系好的朋友,现在要他们接受自己是荣添男朋友的身份,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收获他们的认可。

  

  这时文彪突然感觉小腹传来一阵抽痛,而且这种痛还愈演愈烈“我有点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荣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两眼“你不是不舒服,你是发/情期到了。”

  

  “那,那该怎么办啊?”文彪不知道的是荣添其实格外喜欢他遇到事情时第一时间想要依赖荣添的状态。

  

  酒店里,文彪看到荣添从随身携带的钱包里掏出保/险/套时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不适感。“其实,其实我也可以自己搞定的……”荣添看着他明明已经被发/情期折磨得浑身难受双颊通红却还要故作镇定的样子,情不自禁上手抚摸他的脸颊。

  

  “让我帮你好不好?”

  

  文彪低下头躲避他的眼神,轻声嘟囔着“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他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一想到在他之前荣添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和别的Omega来酒店也是像这样……

  

  “你干嘛自降身价和那些人去比呢?”荣添像是有读心术般能看穿他的想法“你对我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明天回去就会告诉我家里人,我叶荣添这一辈子都要和你许文彪在一起。”

  

  

  

  TBC

MX-18

【论坛体|叶许】亲爱的,誓言来之不易

      叶荣添X许文彪【CP向】

  

  (全文9k字一发完)

  

  *吃瓜群众八卦添彪之间的关系,以及很多乱七八糟的谣言

  

  *被雷到概不负责


香江论坛》交流区》网友留言区

  

  主题:有谁看了力天老总叶荣添新出的自传吗?他花了几乎一半篇幅来怀念他死了三十年的白月光!

  

  主楼:楼主本来是想学习一下商业强人的创业精神的,结果现在仿佛被硬塞了一堆过期狗粮。看到现在我觉得这本书不应该叫做《创造晴天:叶荣添商海沉浮记》,而应该叫《白月光被我玩死后,我花了二十年完成他的遗愿》

  

 ......

      叶荣添X许文彪【CP向】

  

  (全文9k字一发完)

  

  *吃瓜群众八卦添彪之间的关系,以及很多乱七八糟的谣言

  

  *被雷到概不负责


香江论坛》交流区》网友留言区

  

  主题:有谁看了力天老总叶荣添新出的自传吗?他花了几乎一半篇幅来怀念他死了三十年的白月光!

  

  主楼:楼主本来是想学习一下商业强人的创业精神的,结果现在仿佛被硬塞了一堆过期狗粮。看到现在我觉得这本书不应该叫做《创造晴天:叶荣添商海沉浮记》,而应该叫《白月光被我玩死后,我花了二十年完成他的遗愿》

  

  这本书从一开始就讲叶荣添最高的成就就是建造无烟城,然后说了一大堆环保啊、绿色生态啊、便民生活啊,都给我看困了,结果他最后的落脚点是,前面那些都是次要的,支撑他做这件事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一位逝世的朋友。

  

  我……啊?

  

  然后就开始回忆他和他白月光竹马竹马的学生时期,是的,虽然叶荣添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显露出了他惊人的商业天赋,十五岁就自己赚了十万块!但是,其间各种侧面穿插描写他的白月光有多优秀,有多能干,又正直又善良又有孝心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仿佛戴了十层滤镜),白月光家境很差,他爸还经常家暴,但是他出淤泥而不染(这句是书中原话),然后就是他们一起创业盖楼赚到了第一桶金,对,他们盖得第一栋楼就是梁欢花园,虽然现在梁欢花园已经跟汤臣一品是一个价了,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几栋村屋。这里很令人感慨的是,叶荣添说后来他还会时不时来这里看看,这里直接贴一段原文好了:

  

  后来每当我的内心开始怀疑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有所动摇的时候,我就会回到这个地方,这个象征着一切的开始的地方现在也已经逐渐变得陈旧,它的存在彰显着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而那个时候我们忙着成功忙着赚钱忙着吵架,对自己所拥有的浑然不觉。

  

  然后他们通过在股市上的各种骚操作狂赚了几个小目标,这一部分虽然楼主有的没太看懂,但是就是超级厉害的样子,非常有趣非常燃。而且这里面很多计谋是白月光想出来的,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看到这里突然有点理解叶荣添了。

  

  结果剧情就急转直下,他俩彻底决裂,也没有说为什么,我真的好好奇他俩为啥会掰。总之后面叶就是非常的后悔,他真的写了好多次后悔,后悔他拉白月光一起做生意,表示自己对不起白月光,好像还把白月光弄残疾了(我???)他想挽回重新开始的时候白月光已经死了。然后他收养了白月光的儿子(我又????)说整个无烟城的理念和初始设计都是白月光想出来的,他为无烟城呕心沥血都是为了实现白月光未完成的梦想,我……

  

  好家伙,原来我看了本原耽小说。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掰的啊!

  

  2L 太长不看

  

  3L(楼主)啊喂,不要这样嘛

  

  4L 哈哈哈,第一次看到这种商业大佬的八卦,感觉有点意思。这本书好看吗,打算入手一本

  

  5L(楼主)有兴趣的话可以先网上找找电子版,因为单价不便宜,里面图片还挺多的

  

  6L 看主楼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看到收养了白月光的儿子,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楼主你说的这个白月光不会是许文彪吧!!!

  

  7L 天呐这名字好土

  

  8L 顿时打破了对白月光的美好幻想

  

  9L(楼主)对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人名还是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了,不过他本人长得其实还蛮清秀斯文的,书里有几张合照来着

  

  10L 是不是,是不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的!!

  

  11L 楼上别激动,你知道什么就讲出来

  

  12L 感觉楼上好像知道什么

  

  13L(楼主)[三人合照.jpg]对,就是左边戴眼镜的这个人

  

  14L 不是,我实在太惊讶了!居然有人嗑他俩CP!许文彪就是被叶荣添杀的啊!为了抢他老婆,这件事当年超级轰动的!

  

  15L ???

  

  16L ???????啥玩意???

  

  17L(楼主)蛤??

  

  18L 叶荣添这种黑心开发商居然还能蹦跶到现在,难怪XG经济要完蛋

  

  19L 什么玩意,突然变法制栏目

  

  20L 虽然说出来有些暴露年纪,但是我们这些当年看过报道的人只是老了,不是死了。他还能颠倒黑白在这里猫哭耗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21L 快快快,什么瓜什么瓜

  

  22L 我有兴趣了

  

  23L 不要对这些商业大佬有任何幻想好吗,那个年代能赚得盆满钵满的有一个算一个手上都不干净

  

  24L 所以白月光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25L 别白月光了,说被害人吧,当年的主流报纸都认定就是叶荣添买凶害死的。他们两个当年算是商业的明星人物了,经常看财经八卦的都知道,撕的轰轰烈烈的。

  

  26L 不是,楼上你说话没重点啊!说清楚一些啊

  

  27L(楼主)买凶杀人,为啥买凶(我在讲什么废话……)

  

  28L 没啥好说的,就是抢投标抢女人。叶荣添勾搭上了许文彪的老婆,他们兄弟反目,然后叶荣添和他老婆一起害死他的。

  

  29L 哦对,许文彪死后他老婆入狱,叶荣添悬赏三亿想要救他老婆,这事当年超级轰动

  

  30L 哇靠,九十年代的三亿,确实值得轰动的。那这不等于是昭告天下他们俩有一腿

  

  31L 没有一腿谁跟你拿那么多钱,做慈善啊

  

  32L 那那女的救出来了吗

  

  33L 没,死了

  

  34L 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当时那女的被判死刑,叶荣添想捞人但没捞出来,然后那女的越狱被当场击毙了。而且好像就是叶荣添策划的劫狱

  

  35L 我去,真劲爆

  

  36L 那女的指的是许文彪老婆吗,她为啥判死刑啊

  

  37L 谋杀亲夫啊,看不看得懂人话

  

  38L 是你们说的不清不楚

  

  39L 叶荣添的瓜我以前在另一个帖子吃过,我来给你们捋一下,时间线大概是这样的,叶荣添和许文彪原本是好兄弟合伙开公司赚了很多钱,许文彪结婚后两个人因为公司商业上的纠纷分道扬镳许文彪退出他们一起成立的力天公司出去自立门户,然后力天公司就遇到了财务危机叶荣添欠了一屁股债,他看到许文彪在外面搞得风生水起就气不过在一个发布会现场冲上去揍人,结果搞得许文彪出车祸一条腿被压断了。他们还闹上法庭,判他做了几个月牢。出狱后他和许文彪斗到台湾,一起争夺一个新城市开发计划,也就是无烟城的原身。在那里他应该是和许文彪老婆有些暧昧,然后就在招标计划公布的前一天,许文彪坠崖身亡,因为他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他老婆,法院裁定是他老婆推他落山的。然后叶荣添为了翻案悬赏三亿寻找证据,但是没成功,他就策划劫狱,结果许文彪老婆还是死了。叶荣添就收养了他们俩的孩子。

  

  40L 妈耶许文彪真惨,看下来叶荣添真是个人渣

  

  41L 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叶荣添不是凶手我都不行

  

  42L 兄弟联合老婆害死自己,孩子还要认贼做父,这什么人间惨剧

  

  43L 等等,这孩子是许文彪亲生的吗

  

  44L 关于孩子,其实当年到现在都有很多人有一样的疑问。因为许文彪身前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这个孩子还是在庭审上被爆出来的。

  

  45L 啥玩意,自己老婆怀孕生娃他不知道吗

  

  46L 许文彪老婆生完孩子骗他说流产了,她和许在台湾的时候把孩子放在另一栋租来的房子里由保姆照顾,除此之外只有她和叶荣添看过孩子。这些都是当年庭审上的内容,所以,自由心证吧

  

  47L 妈耶,更惨了

  

  48L 这些事情我记得其它帖子都有提到过,以前有一个深扒叶荣添的贴那里面贴了很多陈年新闻报道可惜被炸了

  

  49L 指路财经八卦区:许诺言到底是不是叶荣添的私生子;还有那个很经典的帖子:从风水角度看无烟城的规划结构

  

  50L 楼上的帖子内容巨扯,全凭一张嘴说啥证据都没有。尤其是那个说无烟城是建来给许文彪镇魂的帖,这种鬼话都信的人小心被骗进传销

  

  51L 大家都是理性讨论,玄学的事情自然有人信有人不信

  

  52L 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叶荣添信不信

  

  53L 反正我不相信叶荣添一个唯利是图靠炒买炒卖和拖欠工资发家的地产商会突然良心发现自掏腰包砸十几个亿去搞一个看不到回报的惠民项目

  

  54L 有些好处不是你看的见的,这种大型基建项目背后涉及到的人和利益可多了

  

  55L 上面说的有漏洞啊,力天出问题那个时候叶荣添不是欠了一屁股债吗,他哪里有钱去台湾跟许文彪抢无烟城

  

  56L 是明大出手帮他的,当时明大还财大气粗如日中天,明大集团的主席叶孝礼是叶荣添的叔叔

  

  57L 果然还是得有关系啊

  

  58L 本来就是,没关系谁跟你做生意

  

  59L 他是靠他爸捐肝才让叶孝礼出手的,为了赢连自己亲爹都可以利用这种成功人士实在欣赏不来

  

  60L 古往今来那个做大事的婆婆妈妈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才是正道

  

  61L 行行行,祝你全家买到烂尾楼给有钱人做贡献

  

  62L 冷知识,共情有钱人并不会让他们把钱给你

  

  63L (该回复已被删除)

  

  64L 要吵出去吵,小心管理员把这贴全删了

  

  65L 还有人记得主楼说了什么吗

  

  66L 全程吃瓜的我表示:楼主真惨,我纵横同人圈这么多年也难得见到一对这么shi的CP

  

  67L 确实,本来想挖糖结果挖出来全是shi,还是惊天巨shi,逆天程度堪比嗑武大郎和西门庆

  

  68L 许文彪才惨好吗!叶荣添害得他断腿,抢他老婆,抄了他的设计居然还混的风生水起。被他害死还要被拉出来跟他组CP

  

  69L 为许文彪默哀一秒,虽然商业竞争是残酷的,但这确实太衰了

  

  70L 你们现在是认定叶荣添是凶手了吗?

  

  71L 许文彪死因直到现在都有很大疑点,当时想干掉他的绝对不止叶荣添一个。而且他老婆是被冤枉的,幕后黑手为了掩盖真相故意拿她挡枪。

  

  72L 而且39楼说的有问题,当初叶荣添打许文彪不是什么气不过,是许文彪涉嫌杀人,他断腿存粹是个意外。虽然叶荣添干了很多破事,但是许文彪也绝对不算什么好人好吗,不是人死了就自动洗白的

  

  73L 怎么这个瓜里人均背负几条人命

  

  74L 好好好,这下谁都别说谁了

  

  75L 许文彪是涉嫌,涉嫌!根本没有证据好不好。典型的给受害者泼脏水

  

  76L 许文彪杀人可是被警方查了几次都没有证据,叶荣添勾引人老婆买凶杀人可是板上钉钉的

  

  77L 他买凶杀许文彪也没有实锤吧,他不是坠崖死的吗,而且叶荣添跟他老婆有一腿的话,肯定不会让那女的变成杀人犯啊,还悬赏三亿救她,这根本不合逻辑

  

  78L 他买凶杀的不是许文彪,是明大集团的二公子,这是当年他亲口承认的

  

  79L ?????

  

  80L ??????

  

  81L ????????

  

  82L 这是什么法外之地

  

  83L 确实是在法外之地,他是在菲律宾买凶杀的人,很奇怪这件事居然没什么水花,当年明大集团待过的都知道

  

  84L 不是,他真杀过人啊

  

  85L 等等,我重翻了一下,明大不是帮过他吗,不是靠山吗

  

  86L 这次又是为什么!不会还是想抢人家老婆吧

  

  87L 不是,二公子根本不喜欢女的,他是个基佬

  

  88L 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什么,不过大概率还是跟许文彪有关,他认为是二公子害死的许文彪,所以要找他报仇

  

  89L 等等!给我CPU干烧了!他跟许不是有仇吗,咋还为他报仇

  

  90L 许文彪和二公子又是什么关系,不会是有一腿吧

  

  91L 这楼太精彩了,我要收藏下来慢慢看

  

  92L 我当年在明大实习,其实知道的也不多,Michael和二公子的关系还真没有听说过,当时倒是挺多人觉得他跟明大太子叶荣晋有一腿的

  

  93L 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吗

  

  94L 啥白月光啊有这种到处结仇的白月光吗?

  

  95L 快快快,我要听具体的

  

  96L 总之我听到的八卦大概是这样的,Michael之前在明大干过还是亨少(明大三公子叶荣亨)介绍进来的,后来他干了没几个月就辞职了,他跟亨少结过仇还被亨少派人打过一顿,后来他为了带着力天公司投奔太子把叶荣添从公司里踢出去了。那个时候他风评很差的在业内跟霍景良有过节,跟前合作伙伴叶荣添也有过节,甚至跟明大的三公子也有过节。导致当时太子肯用他大家都觉得他是卖身上位是太子的地下情人,因为太子向来是只要长得好看男女不拒的,而且太子对他不是一般的好,他车祸断腿涉嫌杀人案搞得明大风评变差股票都跌了大家都以为他要被踢出去了,太子居然还是力保他,他出院后不降反升。结果到头来他转身反咬一口,踩着太子上位,害得太子连自家公司都差点保不住。

  

  97L 这是什么究极屑人

  

  98L 我去,这个人设好带感

  

  99L 两面三刀唯利是图用完就踩卖身上位的人设带感吗

  

  100L 至少比被朋友老婆单方面背叛的白莲花要带感的多

  

  101L 不不不,两者结合起来才比较带感。英年早逝的白月光、志同道合的友人,心狠手辣的商业劲敌,卖身上位的交际花,单出都平平无奇,放在同一个人身上,简直就是王炸好吗!

  

  102L 等等,这么看来许的仇家不少啊,他这么搞太子不恨他吗

  

  103L 恨啊,太子那么爱憎分明的人,不要太恨好吗!许文彪在他嘴里都已经成为一个用来骂人的形容词了。他甚至不允许底下有人叫Michael,真的,我当时的一个同事就是因为这么离谱的原因被炒鱿鱼的的,就因为跟老板讨厌的人同一个英文名。

  

  104L 许和明大的三个公子真是关系匪浅啊

  

  105L 何止,当年明大三公子被绑架就有人传是他干的

  

  106L ??????

  

  107L 这又是什么瓜

  

  108L 三公子被绑架是确有其事,但是谁干的众说纷纭,因为当时很多模仿贼王的绑架案,按照叶荣添的说法,是二公子找许文彪派人绑架他弟弟,结果人绑了,两人因为钱的事没谈拢,二公子怕事情败露就杀许灭口

  

  109L 蛤?

  

  110L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111L 我还是更相信二公子和许有一腿

  

  112L 许利用完叶荣添利用叶荣晋,两个都被他坑到差点倾家荡产,叶老二怎么还敢接近他

  

  113L 可能觉得这样的人比较有挑战性吧

  

  114L 如果叶荣添说的是真的话,叶老二绑架他弟弟干嘛呢,要钱?

  

  115L 为了夺权吧,当时明大太子被许文彪整得颜面扫地,二公子想要夺权就要搞定三公子。他看中许有本事斗垮太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116L 真是兄友弟恭一家人

  

  117L 许是跟姓叶的都有仇吗,感觉明大叶家整一个许文彪受害者联盟

  

  118L 确实,明大三个继承人都跟他有过节,就差叶孝礼了

  

  119L 哈哈哈,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你们不会没看过过三关吧,跟保时捷收购大众并称的教科书级商战,正儿八经上过经济学教材的。而且比保时捷收购大众还早了十年。那里面就是讲叶许怎么利用消息从叶孝礼大和霍景良两条大鳄鱼手上捞钱的。

  

  120L 这楼真是热闹,没想到大家对这种陈年旧瓜也这么感兴趣

  

  121L 这些瓜当年也很轰动的,只不过现在上网的年纪小没听说过罢了

  

  122L 最轰动的就是许文彪坠崖和叶荣添悬赏三亿,当年无论香港台湾还是马来西亚的报纸全都大篇幅报道过,其他的像是明大争产、叶家三少爷被绑架这些喜欢看报刊应该知道

  

  123L 为啥,道理我都懂但是许这种烂人死掉为啥那么轰动

  

  124L 一个香港商人跑到台湾来建设全亚洲第一个大型环保城市主打惠民和无障碍,结果在投标公布前意外身亡,死因还牵扯到一桩狗血三角恋。从那个角度来讲都很有爆点好吗

  

  125L 等等,无烟城是许文彪的设计和构思吧,叶荣添用了他的设计,算不算是抄袭啊

  

  126L ……这个角度确实清奇

  

  127L 就算他抄了,许文彪也没办法爬出来告他吧

  

  128L 他也不算抄吧,哪有抄袭抄的这么光明正大的。他不是从头到尾都说无烟城是许文彪的梦想,他是帮许实现梦想吗

  

  129L 磕到了

  

  130L 17年的时候,广电和香港电视台曾经合作拍摄过一个纪录片叫《造城者》,其中有一集讲的就是叶荣添和他的无烟城。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拍的蛮好的,里面还有讲述苏州工业园区的成立过程。

  

  131L 这个纪录片已经搜不到了欸

  

  132L 不会吧,这里面没啥敏感内容啊

  

  133L 不过我也是好几年前看的了

  

  134L 我搜了一下,的确下架了,那估计只能科学上网了

  

  135L 不敏感吗,看下来叶荣添这个人简直就是大写的敏感啊

  

  136L(楼主)这个纪录片是因为版权原因下架的,我在油管上找得到资源

  

  137L 天哪!楼主诈尸了!

  

  138L 这楼歪到天边我以为楼主已经弃了呢

  

  139L 楼主发现白月光的真面目了吗?还磕吗

  

  140L(楼主)实不相瞒,在被一众瓜田袭击并了解白月光其实是黑月光后本人确实有点难以接受。但是!本着磕学家精神,我觉得这对CP更有趣了。最近楼主因为痴迷这对CP而翻阅了很多陈年旧闻,还找到了很多相关的采访和报道,经历了从越磕越没有又到越磕越有的心路历程。等会儿会放上来一些,只能说这俩人确实很阴间很好磕。

  

  141L(楼主)上传了【《造城者第七集创造晴天(叶荣添和他的无烟城)》.mp4】

  

  142L(楼主)这一集的质量在整部纪录片中算是偏下的,叙事比较零散,但是有叶荣添出镜的采访蛮多的。(PS他真人还挺帅)亮点在44分钟出现的片段。

  

  143L 这个片子我看过!

  

  144L 那个风水帖里用的图片就是这里面的

  

  145L 两倍速看完了,没发现有啥特别的,亮点在哪儿

  

  146L(楼主)44分钟叶荣添说他办公室里挂在墙上的设计图纸是许文彪画的

  

  147L 这算个啥亮点,他用人设计图给人钱了吗

  

  148L 可能烧过去了吧

  

  149L HHHHHHHH,不行,突然戳到笑点

  

  150L(楼主)其实看完这个片子我疑惑的是,他的无烟城其实在选址和设计上都和当年许文彪的理想相去甚远,而且许文彪当年留下的模型和设计图因为选址换了也完全派不上用场,他完全可以现在的无烟城就是他自己的杰作,也确实是他建造的,但是他却固执的认为这都是许文彪的想法和梦想,就很emmm……

  

  151L 懂了,他想蹭许文彪热度

  

  152L(楼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土拨鼠尖叫GIF)

  

  153L 这不是实锤了无烟城就是用来镇魂的吗

  

  154L 他可能是这种态度“看看,你死了,你的梦想却被你最恨的我实现了”

  

  155L 他超恨是吗

  

  156L 楼主放弃吧,你拼命想要证明他超爱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157L(楼主)欲哭无泪.JPG 

  

  158L 我大概能get到楼主的点了,就是无论你做了多少不堪的事,无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多少争执多少怨恨,但是当你真的不在了,我脑海里留下的全是我们当年一起心怀梦想的美好时光。

  

  159L 回楼主,有没有可能单纯的就是因为无烟城就是许文彪的梦想和设计,叶荣添不给他冠名的话担心他半夜找他

  

  160L 所以还是用来镇魂的!

  

  161L(楼主)但是他可以选择不做这件事啊,让一个人终其一生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去实现另一个人的梦想,绝不会是因为恐惧。

  

  162L 叶荣添一个卖塑料玩具起家靠炒股赚钱的商人能有啥梦想

  

  163L 他的梦想是赚大钱,但是无烟城不是个能让他赚大钱的事业,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是这个意思吧

  

  164L 我想出来澄清一下,关于无烟城是用来镇魂的说法完全就是八卦小报乱说的,这是当时有人想黑力天世纪造的谣。没想到现在还在传,只能说这个谣言实在太成功了

  

  165L 那他为什么不出来辟谣呢,不还是心里有鬼

  

  166L 我不是164楼,但我也很好奇这种谣言该咋辟啊啊,说大家不要搞封建迷信???

  

  167L 或者他可以说他信基督教的,不搞风水这一套?

  

  168L(楼主)额……其实他本人还真的回应过这个说法。此刻无比感谢啥都敢问的港媒

  

  169L(楼主)上传了【《对话2017年第十二期(力天世纪叶荣添)》.mp4】

  

  170L(楼主)这个访谈真的干货超多,讲了很多他很多陈年旧事情感八卦还有超多的照片,对我这种吃瓜人士非常友好,不过字幕是繁体的,不过它还有文字版的,我等会放上来一些。

  

  171L 感受到楼主浓浓的热情了,礼貌性的磕一口

  

  172L 懒得看视频,等楼主的文字版

  

  173L 我倒是有点好奇他对许文彪卖身上位有啥看法,看下来感觉这个人好割裂啊。他背叛叶荣添利用朋友买屁股给明大太子绑架勒索疯狂搞钱就是为了一个不赚钱的梦想?我好难理解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设

  

  174L 叶荣添还把他写成一个正直善良(倒回来看了眼主楼)的白月光,难道他做的这些破事叶荣添不知道吗

  

  175L 吃瓜群众都知道的事,叶荣添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应该只是滤镜太厚

  

  176L 而且他的目标是无烟城,叶荣添的目标也是无烟城,他跳槽卖身搞钱都是为了这个目标,他直接跟叶荣添合作不就行了吗?横竖都是卖,卖给叶荣添还少了中间商赚差价

  

  177L 可能他就是不想卖给叶荣添呢,他就是除了叶荣添谁都可以

  

  178L 那他要是知道无烟城被叶荣添抢去做了,不得气活过来

  

  179L 所以无烟城的六边形结构就是为了镇压亡魂和怨气设计的,这是有讲究的

  

  180L 怎么又绕回来了!!

  

  181L 麻烦屏蔽掉镇魂这个话题好不好,你们这些喜欢讨论玄学的出去单开个楼讨论,不要老是车轱辘话

  

  182L 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是吗

  

  183L(楼主)视频采访你们是真的不看啊,行吧行吧。我把文字版的回应放上来,也希望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184L(楼主)

  

  主持人:最近网络上有一些关于无烟城的揣测你有没有听说过?

  

  叶荣添:关于那些方面的?

  

  主持人:有人说你建造这座城的目的是为了在风水上镇压曾经对你不利的死者的亡魂。

  

  叶荣添(微笑):你是说这个说法啊,我有听过。

  

  主持人:他们说是为了你曾经死去的商业对手许文彪,怕他找你报复哎。你对这种无稽之谈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叶荣添(低头轻声微笑):我倒是希望他来找我。

  

  185L 我倒是希望他来找我……这啥意思

  

  186L 就这

  

  187L 我在隔壁新开了个楼,像讨论风水玄学的请移步——无烟城到底是不是用来镇魂的

  

  188L(楼主)感谢楼上的小伙伴

  

  189L 看了上面的那个访谈,他说这句话的表情真的很好品,像是在怀念亡妻

  

  190L 我本来很怕鬼的,但想到来的人是你,就一点也不怕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191L(楼主)终于!终于有人跟我一起磕了!

  

  192L 楼主先别激动,我们只是象征性的磕一嘴

  

  193L 已经快两百楼了,楼主吸引了一堆吃瓜群众但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同担和她一起磕叶荣添许文彪

  

  194L 隔壁衍生出的明大内部八卦贴都翻页了,楼主还是一个人

  

  195L 不,世界上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也在磕

  

  196L(楼主)谁?谁!谁?

  

  197L 叶荣添本人

  

  198L(楼主)啊!我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199L(楼主)其实真正让我震惊的是下面的对话,就,真的很微妙。前情提要是讲关于金融危机时叶预测到股市会跌,然后赚了很多钱。

  

  主持人:你当时把全部身家都押上去,是你当时得到了特别的消息,还是你在赌

  

  叶荣添:都有一点吧,其实做任何生意都会有赌的成分或多或少而已。

  

  主持人:如果当时你输了,你就会失去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你甘心吗

  

  叶荣添:当时我看到Gross的那篇访问,意识到他对他亡妻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而且他都没有再婚。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兑现他对亡妻的承诺,在他(亡妻)五十岁之前做到世界第一富豪,而他亡妻的生忌在二十七号。

  

  主持人:真的是这个原因吗,你相信他对他的亡妻一往情深。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再深的感情都会淡了吧,我不觉得一个商人会对感情这么执着,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叶荣添:你会有这钟疑惑很正常的,或许因为你不懂得什么叫一往情深。其实在金融风暴前我曾经做了一个梦,到现在还记得。我梦到他,许文彪,我对他说,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再玩股票,这次我再度下场是为了无烟城。然后他看了看我,让我尽力去买。那次我要赚的,是发展无烟城的资本,而无烟城是他的理想,如果他在天有灵希望我继承他的遗愿的话,就一定会让我赢。所以如果反过来说,我输了,也不应该去计较。

  

  200L 先是提起对亡妻的一往情深,然后说是为了许文彪的遗愿,叶荣添,很难相信你对他清白

  

  201L(楼主)懂了吧!!!

  

  202L 你不知道什么是一往情深,因为你和他一样都是为了完成对死去爱人的承诺,所以才这么笃定是吧

  

  203L 草,这里真的有点磕到

  

  204L 男人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许文彪活着的时候没见他对人家多好啊,还把他弄瘸了

  

  205L 是许文彪先背叛他的吧,所以他爱之深恨之切

  

  206L 黑月光的威力真强大,比白月光还强大,后来或许有人爱他有人恨他有人和他合作有人死去,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许文彪一样和他爱过恨过合作过决裂过然后在最风光最灿烂最有理想的时候突然的死去。

  

  207L 就是想到恨是他,想到爱是他,想到理想是他,想到死亡还是他

  

  208L 默默点蜡


  209L BE的轰轰烈烈


  210L 许文彪死的时候才1995年,已经快三十年过去了,叶荣添失去他的日子都要比他的整个生命都要长了


  211L 所以无烟城其实是用来招魂的吧


  212L 叉出去!!!


  213L(楼主)


  主持人:你说无烟城是为了实现你朋友许文彪的理想,你终其一生为了另一个人的理想奋斗,你觉得值得吗


  叶荣添:当你凭着自己的心做事,自然会觉得值得。


  主持人:那么你的梦想呢


  叶荣添:我的梦想……(低头停顿)我的梦想已经无所谓了


  主持人:你做到今时今日这个地位,你难到没有达成你的梦想吗


  叶荣添:其实人是好奇怪的,可能你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过来,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已经消失了。


  214L 好吧我承认确实一往情深


  215L 为了你的梦想,我奋斗终生


  216L 磕CP的清醒一下,这都是单箭头啊


  217L 慢点磕,都是叶荣添对许文彪的箭头,我们根本不知道许文彪对叶荣添是什么感情


  218L 他不是回应了吗,同意叶荣添继承他的遗愿,还告诉他股票怎么买


  219L 托梦也算???????


  220L 那没办法,总不能把他挖出来问吧


  221L 托梦应该也算吧,镇魂都相信怎么托梦就不信了


  222L 啊这,我们来采访一下死者本人的意愿


  223L 他死前还和叶荣添打得你死我活来着


  224L 台湾的报纸在报道他坠崖案时还提到过在发布会上许文彪来了以后叶荣添甩下一众参会人员把他拉到宴会厅里跟他吵架(内容听不清但感觉很激烈)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衣衫不整脸色铁青,宴会厅一片狼藉


  225L 请问媒体是怎么看出来他们俩打了一架,这在我看来明显是睡了一觉!


  226L 当年的媒体人员实在是太纯洁了


  227L 本来只是想狠狠教训他一顿,但没想到那就是永别


  228L 啊啊啊啊!!这确实意难平


  229L 所以许文彪有没有可能是自杀的呢?接受不了被自己最恨的人草了


  230L 他脸皮没这么薄吧,他要是这么要脸的人早就死几回了


  231L 叶荣添对他的描述,正直——指卖身上位,善良——指绑架勒索,即使是滤镜这太过分了吧


  232L 不不不,补了自传和访谈的我可以回答你


  233L 叶荣添是说的以前的许文彪,他说许文彪会变成后面的样子都是他害得


  234L 这还能害?他逼他卖身还是逼他杀人


  235L “在他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无情的伤害了他。”具体的他好像没说


  236L 这怎么听起来像表白被拒然后选择报复社会


  237L 因为我爱你的时候你拒绝我伤害我,所以我离开你背叛你


  238L 分开以后才发现我爱的人还是你,用尽各种手段逼迫你回心转意


  239L 居然还挺合逻辑


  240L 有种结题思路全错但答案对了的精神错乱感


  241L 楼上都是什么鬼


  242L(楼主)


  主持人:你到现在依然没有结婚,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叶荣添:合适的人当然有,但那时候的我未必懂得。


  主持人:你是说遇到过但是错过了。那你感到遗憾吗?


  叶荣添: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遗憾的。


  主持人:你会不会想要弥补这个遗憾呢?


  叶荣添:其实能看到人家现在生活的很好,我觉得已经够了,她现在很幸福,这种幸福我给不了,如果有人能给那是件好事。


  主持人: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也不追求?


  叶荣添:没有什么如果,现在的我早就不执着这些事了,而过去的我更不可能为了感情改变自己。


  243L 这一段是想表达啥?泼点冷水?


  244L 证明叶荣添不是同性恋?


  245L(楼主)不是,你们回复太快了,要结合下面这段来看


  主持人:你一生中有没有后悔的事


  叶荣添:后悔的事当然有


  主持人:可否说出一件


  叶荣添:我最后悔的事是我不该拉我的朋友许文彪做生意,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阻止当初的我自己。


  主持人:那可能就没有无烟城了


  叶荣添:那也无所谓


  246L(楼主)对于他的情感生活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即使有遗憾也并不执着。但是说道后悔的时候,说道许文彪的时候,他就希望有如果了


  247L 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大雨落满了无烟城


  248L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249L 许文彪不可能再回来


  250L 那也无所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脱口而出,好像早就在脑海里想了很久。无烟城,他的那么多人的心血,丰功伟绩的证明,对他而言只是“那也无所谓”


  251L 只要能重来,这一切都无所谓


  252L 这世界上有一千种爱,但没有一种爱能够重来


  ……


                                     END

   


带着少爷去桃林找阿陶私奔

我们的陶林才不是什么冷门cP,我们可是竹马竹马,刚刚又回头看了一遍《十一少年的秋天》,都说喜欢一个人在笑的时候眼神会下意识的看向那个人,所以我们的阿陶别爱的太明显!!!就算是不笑的时候阿陶也会看向少爷,那种眼神,是描述不出来的,夹杂了许多许多中情感,真的从来没有看见过阿陶望向其他人的时候是这种眼神,虽然说我们的陶老板有点散光,但是这种眼神并不是散光的那种,而是打心底儿透露出来的一种情感,亦是年少时的喜欢,也是珍惜,陶老板真的非常非常珍惜和少爷在一起的每段时光,所以说陶林锁死🔒好咩?!!!❗❗❗再说一遍,我们陶林不是冷门cP,我们是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我们的陶林才不是什么冷门cP,我们可是竹马竹马,刚刚又回头看了一遍《十一少年的秋天》,都说喜欢一个人在笑的时候眼神会下意识的看向那个人,所以我们的阿陶别爱的太明显!!!就算是不笑的时候阿陶也会看向少爷,那种眼神,是描述不出来的,夹杂了许多许多中情感,真的从来没有看见过阿陶望向其他人的时候是这种眼神,虽然说我们的陶老板有点散光,但是这种眼神并不是散光的那种,而是打心底儿透露出来的一种情感,亦是年少时的喜欢,也是珍惜,陶老板真的非常非常珍惜和少爷在一起的每段时光,所以说陶林锁死🔒好咩?!!!❗❗❗再说一遍,我们陶林不是冷门cP,我们是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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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秦海璐替郭麒麟出头,郭麒麟会选择忍气吞声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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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无人问津

【all星】相亲专家

总而言之,古晶要去相亲了。

“慢着,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整蛊专家还需要相亲?”古晶叼着未点燃的雪茄,十分不满道。

“你不去我就把你暗恋你哥哥的事情告诉你老爸。”我说。

“我丢。这么恶毒。”古晶瞪大眼睛看着我,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往我身上恶作剧。我已经把相亲对象资料集递给了他。

他翻开第一页,否定的话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倾泻而出。“不行,这个是警察。一天到晚在外面抓犯人怎么会有时间陪我啊,我和他在一起不出三天就要红杏出墙。而且名字古古怪怪的,663。不要。”

“663一般是出去巡逻,不是刑警。”我好心提醒。他更嗤之以鼻,“那不就是比交警好一点,一看薪水就很低,到...

总而言之,古晶要去相亲了。

“慢着,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整蛊专家还需要相亲?”古晶叼着未点燃的雪茄,十分不满道。

“你不去我就把你暗恋你哥哥的事情告诉你老爸。”我说。

“我丢。这么恶毒。”古晶瞪大眼睛看着我,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往我身上恶作剧。我已经把相亲对象资料集递给了他。

他翻开第一页,否定的话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倾泻而出。“不行,这个是警察。一天到晚在外面抓犯人怎么会有时间陪我啊,我和他在一起不出三天就要红杏出墙。而且名字古古怪怪的,663。不要。”

“663一般是出去巡逻,不是刑警。”我好心提醒。他更嗤之以鼻,“那不就是比交警好一点,一看薪水就很低,到时还用我养。”

古晶拿出红笔 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

他继续翻开第二页,“哇,这个一看就好花心啊,男生女相,肯定吃女人软饭。”

“喂,别以貌取人啊。顾家明是音乐监制来的,金牌制作人。混娱乐圈的薪水都高,保准养得起你。”我凑近对他道,“而且他人都好温柔体贴。”

“你这么喜欢给你咯。”古晶哼了声,又在第二页画了个叉。

“这个更不行,黑社会没正经职业,而且长得像张学友。”古晶一边摇头,一边画了两个超大的叉。

“喂,像张学友还不好啊?”

“当然不好,因为我爱黎明。”古晶冲我做了个鬼脸。

“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吃回扣了啊,介绍一个能拿提成。”古晶狐疑地看着我,把我从头损到脚。

“这个不要。”古晶翻到新的一页,干净利落地画了个叉。

“赌神还不好?又高又帅又有钱,成熟款,会照顾人。”我问。

“首先,我古某人与赌毒不共戴天。其次你当媒婆的消息居然这么out,人家有对象了嘛,和他那个大陆徒弟在一起了。我都知道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古晶拿着笔在我脸上也画了个叉。

他继续往后翻,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这个看起来倒是面善,不过怎么又是警察啊。而且他那个地方据说闹鬼,很邪门的。”

“林警官人很nice的,而且又很优秀,年经轻轻就已经是警司了。”我见他难得有正面评价,趁热打铁推荐。

“什么时候做到总警司再来见我吧。”古晶画了个叉,扬起下巴看我。十分之嚣张和欠打。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清上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以后愣了好一会儿。玩世不恭的笑意还僵在嘴角,但抬头看向我的眼神已然带了愤怒。

“这个不好玩。”他把笔和相亲集都扔在了桌上。

“找一个和你阿哥像的还不好吗,气一气你阿哥咯。”我抱着手臂道,“刚好看看你阿哥在不在意你嘛。”

他神色有些松动,但又很快掩饰下去。

“不关你事,我偏不选他。”他随手一翻,指向663。

“我明天去见他。”

“那就祝你相亲愉快咯。英俊潇洒的古晶先生。”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心情地道。

我给他放起了California dreaming。

“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整蛊专家古晶。”古晶面无表情地更正,然后把我推出了门外。

  

  

  

  古晶的相亲对象

  663《重庆森林》梁朝伟

  高进《赌神》周润发

  亚基《亚飞与亚基》张学友

  顾家明《金枝玉叶》张国荣

  林警官《驱魔警察》林俊贤

  陈小刀《赌侠》刘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