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赛诺养了一只小小的提纳里
p1的赛诺:大风纪官我啊,今天就想辞职了哦
p2:很刑啊各位
后两p是独立去字图片
关于小小提的一些设定:
平时会带着上班,因为小小提根本离不开他,不过会很乖,不打扰工作的赛诺,但由于太乖,导致在早期甚至饿了也不说,于是饿晕在办公室,结束工作的赛诺直到晚上看着小小提啃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蘑菇块才意识到他饿坏了
于是从此以后赛诺表示无论他在和谁讲话做什么,只要没出差,就可以和他要吃的,同时也准备好了丰富的储备粮
关于储备粮,小小提很喜欢蘑菇,但身体太小每次都吃不了多少,会抱着很喜欢的蘑菇难过,然后第二天惊喜的发现赛诺将所有的蘑菇切成小小的块,这......
赛诺养了一只小小的提纳里
p1的赛诺:大风纪官我啊,今天就想辞职了哦
p2:很刑啊各位
后两p是独立去字图片
关于小小提的一些设定:
平时会带着上班,因为小小提根本离不开他,不过会很乖,不打扰工作的赛诺,但由于太乖,导致在早期甚至饿了也不说,于是饿晕在办公室,结束工作的赛诺直到晚上看着小小提啃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蘑菇块才意识到他饿坏了
于是从此以后赛诺表示无论他在和谁讲话做什么,只要没出差,就可以和他要吃的,同时也准备好了丰富的储备粮
关于储备粮,小小提很喜欢蘑菇,但身体太小每次都吃不了多少,会抱着很喜欢的蘑菇难过,然后第二天惊喜的发现赛诺将所有的蘑菇切成小小的块,这样他就能吃到好几种喜欢的蘑菇了
饿的时候和看见喜欢的蘑菇的时候会“菇”的喊出来
最喜欢叫的是“赛诺”
办公室的人都很喜欢安静可爱又懂事的小狐狸,所以为他准备了窝
即便是小小提也依然关心赛诺的身体状态,如果出任务受伤,小小提就会卷着尾巴不理他,但过一会儿又会推着绷带回来,无奈身体太小根本不能给赛诺包扎,于是抱着绷带吧唧吧唧掉眼泪
小小提似乎拥有一点点自己曾经是正常人的意识,尤其是在赛诺不在或者受伤的时候这种意识最为强烈,会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小,能够正常的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就好了,他说话比较困难,但赛诺就是可以读懂他的一切意思,每次看他难过赛诺也很愧疚,只能小心的亲吻他,不知道小小的提纳里能否听懂,但他也乐意这样一次次和他表白,说你还能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你,那么我也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
[ 空散 ]等价交换
点我看孕期哭哭散,全文8k一发完
对不起我坦白了我就是萌生子梗而已
不 甜 不 要 钱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须弥人从美梦中醒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美妙的清晨和崭新的一天。
——除了空以外。
空麻木的看着粉色验孕棒上鲜红的两道杠,然后抬起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黑暗处的伙伴吗?
空没想到散兵会成为他的同伴,老实说,他压根就没觉得有这方面的可能,如果在那天之前有人和他说以后散兵会成为他的同伴,他一定会用黎明神剑的剑柄往那人脑袋上来一下再问一句君有疾否。
空...
点我看孕期哭哭散,全文8k一发完
对不起我坦白了我就是萌生子梗而已
不 甜 不 要 钱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须弥人从美梦中醒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美妙的清晨和崭新的一天。
——除了空以外。
空麻木的看着粉色验孕棒上鲜红的两道杠,然后抬起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黑暗处的伙伴吗?
空没想到散兵会成为他的同伴,老实说,他压根就没觉得有这方面的可能,如果在那天之前有人和他说以后散兵会成为他的同伴,他一定会用黎明神剑的剑柄往那人脑袋上来一下再问一句君有疾否。
空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散兵那样执着,明明在女士被杀时内心毫无波澜,可在听到散兵要进入世界树抹消自己时却想义无反顾的跟上去,仿佛在害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后散兵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空内心居然有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只是空自己不愿意承认。
欢欣被太多不愉快的过往埋在心底,空花了不少时间才剥开一层一层覆盖的藤蔓,发现自己心里破土生长的种子已经开花。
空没想明白为什么,可是当他看见散兵拉住自己的手时脸上仓惶又孤注一掷的神情,空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又放松,重复如此。
他眼角的绯红仿佛勾人,空想。
于是空笃定了这份情感,这份不知来由不知后路的情感,它在仇恨的对峙里仍然顽强的开花结果,于是空决定随他去,毕竟这并不是需要浇灌松土的娇嫩鲜花。
当知道散兵要去世间流浪后,空想了想,生平头一次邀请一个人:“来我壶里住怎么样?”
旅行者和流浪者,我们都四海为家。
空摊摊手,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得帮助纳西妲看管须弥的危险分子。”
空心里清楚,这是撒谎,散兵不可能被这样撇脚的谎言说服,这个谎言甚至都骗不过派蒙。这个邀请刚一出口空就后悔了,他几乎能想象到散兵会用什么语气嘲讽这个不合时宜的邀请,这的确是他自己自找的。
是他疯了还是散兵疯了?和散兵住在一起,天哪,他的壶顶怕是也要掀翻。
可空没想到的是,散兵挑了挑眉说:“好啊。”
空目瞪口呆。
散兵勾起唇,空几乎能在心里把那抹嘲讽的弧度倒背如流,却偏偏挪不开眼,流浪者帽子上的铃铛在风里叮当作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到空厚实的心防上。
傍晚时派蒙看到坐在屋里的散兵,惊呼声几乎能掀翻房顶——空麻木的想,看来屋顶还是要不保。
空试着和派蒙解释来龙去脉,派蒙将信将疑,晚饭时仍然拿很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散兵。而散兵根本没在吃饭,只拿着一杯茶悠哉悠哉的喝,派蒙气鼓鼓的瞪视得不到回应,也只好就此作罢。
空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样就能过上太平日子。
每天散兵都和他一起出去,空在肝须弥的探索度,散兵一般都跟在他附近,有时候去周围随便逛逛,旅行者的团队一下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这事在如今和平的四国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新闻,甚至传到了蒙德。
温迪盛情邀约庆祝,因为旅行者多了一位新旅伴。
旅行者迫不得已赴约,后来很多次空都感谢这位风神大人酒壮怂人胆,帮助他千里姻缘一线牵,巴巴托斯果然不简单。
“旅行者,就陪我喝一杯,喝酒还是朋友陪着最好喝,不是吗?”
吟游诗人一边“诶嘿”,一边给旅行者续杯。
旅行者在一杯接一杯的空隙中晕晕乎乎的想,那日帝君他老人家曾言道——“我在这片土地上活了这么久,虽说如此,还是被他骗着灌了酒。”
钟离先生,诚不欺我。
空抵挡不住温迪的万般攻势,到月亮挂上树梢时已经是眼冒金星头昏脑胀,散兵在一旁捧着酒悠闲自在,看着抱着琴浑身冒着开心音符的温迪。
“我好久没遇到这么能喝的了!这位小友,真是相见恨晚啊!”
散兵默默再一次举杯换盏,摸了摸胸口那颗神之眼——虽然知道神之眼的发放和神明没关系,但自己的神之眼属性来源于这样……有个性的神,实在有点过于刺激。
散兵把空死猪拖回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空几乎人事不省,散兵把空好不容易整上床后松了口气,却看到空拉住了他的衣角,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空一个发力直接把他拽到了床上。
散兵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挣扎,奈何剩下的力量实在是不多,空摁住散兵的双手,骑在散兵身上喘气,然后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散兵听见空叫了给他取的那个名字。
日上三竿,派蒙从肚子的咕噜噜声音中悠然转醒,猛然发现作息规律精神百倍,每天立志和太阳肩并肩的旅行者居然还没起,而且诡异的是那位天地同辉日月同寿的流浪者也没起——这就不正常了。
这两个人不会偷偷出去吃好吃的了吧?
派蒙抿着嘴横冲直撞的冲进旅行者的屋子,准备坐在床上摆出盛气凌人的生气模样等旅行者回来,结果飞到一半发现被子里有人,把她吓得一个前滚翻。
戳了戳,又戳了戳,派蒙猛地把被子掀开——
“……”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果酒湖。
空看着躺在他身边的散兵陷入了难的的沉默,在大脑宕机中唯一的黑色幽默细胞开始发挥作用,他麻木的想,至少他用亲身经历证实了轻小说也具有真实性。
散兵还没醒。该死的他脖子上,肩膀上,哦不,怎么还有胸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痕迹——空视死如归的看着,一把抓住了准备偷偷溜出去的派蒙。
“给我两本轻小说。”
“啊?”
“……让我看看里面关于事后处理这方面是怎么写的。”
“……”
监督囚犯监督到床上去,空啊,你可真是敬业。
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几乎人事不省,派蒙晃晃悠悠上去吃瓜:“散兵醒了?”
空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你知道吗,他居然没说什么要弄死我的话,他居然很平静,平静的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就好像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派蒙挠挠头:“……这正常吗?”
空摇摇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正常吗?
散兵很离谱。空以为他会骂死自己,女士对散兵舌头的评价倒是难得的中肯,就算是在武力值完全压制对方的情况下,空看到散兵张嘴还是要抖一抖。
可是跟散兵一夜情之后,他居然装的和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空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散兵打的什么算盘,为此熬夜思考整了两个熊猫眼圈。
散兵装的云淡风轻,空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虽然看到散兵仍然会脸红心跳不自觉的移开视线,这件事的影响确实在慢慢过去,即便空内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希望这件事成为汪洋大海里一块可有可无的浮冰。
喝醉后断片的记忆让他只能零星回忆起几个片段,磨砂质感的喘息声和被水雾覆盖的紫色眸子,无一不让人内心荡漾,空悲伤的发现并且认清了自己确实栽了。
异世界的旅者有众多愿望,即便抽卡次次歪,但是金光永远不会少,提瓦特的星空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旅行者的愿望,那就是不要让这件事成为历史。
尽管方式有些超前。
散兵生病是毫无预兆的,他几乎不吃什么东西,却还是在派蒙端出甜甜花酿鸡的那一刻冲进卫生间,把胃里仅有的那点茶水吐了个一干二净。
留下派蒙端着盘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空跑过去看散兵的情况,关切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伸出。
“需不需要去医……”询问关切的话被散兵一个眼神扼杀在摇篮里,空抿抿唇决定不再多言,直到散兵连着吐了两天。
人偶皮肤很白,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空看着散兵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由分说的把人几乎是抗着去了白术先生那,无视了人偶有气无力的挣扎。
白术先生在摸脉后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空白,空皱了皱眉询问如何,白术先生张了张嘴,纠结着说。
“这位先生……是喜脉。”
散兵几乎跳起来,空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摁住他,这场闹剧在派蒙“旅行者你快拉走他”的声音和空“别别别回去再说”的声音中结束,然后空去了一趟稻妻。
雷电影坐在蒲团上,为旅行者倒了一杯柠檬水。
“……嗯,如果我去制作一个人偶?”雷电影漂亮精致的面容上有一丝疑惑,“可我已经制作了雷电将军。”
空费劲组织着语言:“不,是我想请教……如果你制作一个人偶,你会怎么做?”
雷电影听的云里雾里,却还是开口,“我想,我大概会先确定雏形,给予他同我一般的身体构造,至于外貌这方面,没必要卡的太死…”
“……如果制作了个男人偶呢?”
雷电影摇摇头:“制作失误?不会那样的,就算真的如此……部分结构应该仍然会存在。”
破案了,空深吸一口气。
空回到壶里想和散兵尝试着解释,这个事实在是过于超前了一些——空实在没想到,散兵接受的无比平静。
听完他说的话,散兵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派蒙“你居然真的能怀”的惊呼声后牙尖嘴利的反击,就像他们之间有了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家伙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这是一个孩子,他为什么能接受的那么平静?
从那场不应该存在的一夜情开始,不,或许说更早,从不该存在的同居生活开始,或许喜欢上散兵就是一个错误。
空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把“喜欢”和“散兵”,这两个毫不相干的词语连接的无比流畅,就好像已经在心底酝酿了成千上百次一样。
折腾出人命了,你满意了吧?
如果他足够勇敢,他就应该问问散兵到底怎么想的,对这个孩子的想法,对他的想法。可空不敢,他害怕看到事实,散兵是他四国的旅行中最不美好的一笔,可他偏偏喜欢上了这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法狠心舍弃。
空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正巧来了一趟稻妻,不少朋友都来问候,空巴不得暂时遁地逃离,又恢复了刚开始锄大地那时朝九晚五的生活。
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开什么。
散兵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成为同伴,他更没想过他竟然开始贪恋那一抹金色的温暖。
散兵不喜欢叫旅行者这三个字,事实上是非常讨厌,这容易让他想起当年的那些针锋相对——该死的,明明都是差不多的事,为什么公子就能和旅行者成为伙伴?
不,散兵连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子里抛却。
这样的想法就仿佛自己多么渴望和旅行者成为伙伴一样,可笑至极。
他没想到的是在须弥,他还能见到空。得知空的到来他几乎是乱了阵脚,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当做别人的试验品这种事他却唯独不想让空看见——看见自己狼狈毫无尊严的一面。
从高处摔下时散兵想到了很多东西,雷电影漂亮精致又冰冷的脸庞,实验的痛苦和折磨,最后闯入脑海的只剩下空的睫毛,散兵曾经在黄昏时观察空,光斜着照在空的脸上,睫毛被染成金色。
那一刻散兵仿佛看见了蝴蝶的翅膀。
有些人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让你在意的,他们把这称作缘分。散兵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段话,可是在那天坠落的过程中,他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来。
然后他可怕的发现,他想和空有缘分。
自知之明是散兵非常不错的优点,他太明白空躲闪的眼神和冰冷的神色,人偶在梦想破碎的那一刻就学会了不去追逐,但散兵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一切顺利呢?
如果他成神,他是否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空?
可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于是散兵逼迫自己忘掉,但在即将进入世界树时看到空时,他又一次乱了阵脚。
有些话说出来连自己都厌恶,他装作开玩笑的口气试探着问空,这算是关心吗?得到的反应丝毫不出乎意料,心底的那点酸涩也被很好的压制下去,毕竟这是他应该得到的,不是吗?
散兵以为这就是他所面对的最糟糕的情况了,事实上还是他想的过于简单了。神明的残酷一如既往,布泽尔将血淋淋的答案摆在他面前,他几乎要摒弃自己一直坚持的理念,如果不知道真相就好了——
空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那一刻从身体内部翻涌出的痛苦几乎将散兵整个人包裹其中,散兵喘着气,恍然间想到了自己未曾拥有的心脏。
可是空一定要给他期待,还是说空也想拯救他,就像空在旅途中和那么多人有过羁绊一样?
在一切结束时空向他伸出了手,以监管须弥囚犯为由,那一刻压抑了多少天的心情猛然发芽开花,阳光仿佛破土照进来,就算不愿意承认,他很开心。
散兵压抑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空给了他几乎算得上是恩惠的东西,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报答。
他完全可以拒绝空的邀请,这样他们从此算是两清,这才符合他五百年里那套互惠互利的观念。可散兵贪恋着这份对他来说是恩赐的温暖,他做不出选择。
成神的梦想破碎的一干二净,他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那天晚上空把他压在了床上。
是这样吗?他对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吗?散兵不敢苟同,于是他奋力挣脱开,在拒绝多次后突然想起,不管怎样,这是空想要的。
既然没法偿还,用这样的方式去报答有什么不妥?
贪恋温暖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是等价交换。
疼,被撕裂的疼。但是没有当试验品的时候疼,没有连接那些管子的时候疼,没有关闭烧红大炉时十指尽毁的疼。散兵倒吸一口凉气抬起眼看着空,昏暗的房间里他只能看见空的睫毛,那只金色的蝴蝶。
他抬起手想抓住那只蝴蝶,又僵在空中。
更让散兵没想到的是,雷电影那老太婆真不是东西,让他这身体居然还有这么个功能,而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空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空出门去白术先生那里拿药还没回来,散兵几乎是把自己摔到床上拿被子裹住自己,他控制不住这具无用躯体的颤抖,空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
那一场近乎凌迟般的情事可以不被提起,这个孩子会存在十个月,一天天的彰显着它的存在感,散兵再一次发现了自己心底里渴望着的事情,那就是把这个孩子留下。
多么可笑多么恶劣,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空不会想要的,自己是在拿生命这个概念去捆绑他。
这是空给他的温暖,这个孩子和空本人,都是空给他的,他贪恋温暖无法拒绝,于是只能亏欠。
怎样才能让空留下这个孩子?
散兵想不到任何的说辞,一向牙尖嘴利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语言有多么的匮乏,于是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整整一天,直到空回来时他才手忙脚乱下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尽可能引开话题。
散兵希望空别再拘泥于这个问题,他就能把话题不着痕迹的带过去。
因为这再也不会是等价交换。
可是身体的痛没法避免,散兵吐的厉害,人偶的身体虽然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是终归不是人类,没有那么强劲的生命力,可空有。这个孩子完美的继承了空的特点,散兵从闻见味道就想吐变成了看到就想吐,他很努力克制,可是怎么都克制不住。
散兵尽力的忍住,等到空出门做委托之后再冲进卫生间,直到有一次被空抓了个现行。空冰冷的神色让散兵几乎说不出话,他倚在墙上拼尽全力扯出一抹和往常无异的笑,寂静的洗手间里两个人对峙了很久。
散兵已经尽全力让空无视掉这个孩子的存在,可是他们无法避免提起这个话题,于是散兵在空开口之前推开了空走回房间,他不想听到空的回答,他害怕那个答案,他怕自己失去这份近乎恩赐的温暖。
空不再说话,面对散兵近乎逃避的行为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接下来的好多天都平静如常,空和派蒙开着玩笑,时不时散兵出言嘲讽两句,派蒙松了口气,以为气氛终于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散兵的身体在一点点好转,人偶的身体适应力非常强,等到他终于不会再动不动就吐的那天,他仍然想和空一起出门,被空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门。”
散兵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派蒙抢先,“旅行者,反正今天下午又不去远的地方,让他中午来找我们吧,顺便让他带份饭过来!”
“我看你就是想吃!”空无奈的摆摆手。“好吧,中午去须弥城花园见面如何?”
空看到散兵点点头后,放心的出了门,到中午时,和派蒙在花园里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散兵。
他不应该来的。
或许这就是空不让他早过来的原因。
散兵明白空在旅行的中途有许多的同伴,他知道自己在空的旅途中的确算得上微不足道,于是他跟了空一路。之前他跟空出去时,两人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过,散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多问过。
现在看到空在人群中满脸的笑意,不由得随着空微微勾起唇角。
空和他在一起时从来没那么笑过。
散兵躲在树后面看空,金发的旅行者宛如人群中明媚灿烂的太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明亮。
太阳给他的温暖也会给别人。
他用什么来等价交换太阳的温暖?
派蒙焦急的上下飞来飞去,空不放心,打算回家看看,把钱袋子扔给派蒙让她自生自灭,自己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掏出尘歌壶想看看这祖宗在不在里面。
真是急死了,他甚至想不然叫纳西妲搜寻一下得了,直到进了尘歌壶后,空悬着的心才放下,散兵在里面。
大白天的,房间的窗帘全都拉的严严实实,空穿过昏暗的玄关,刚进房间,就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砸的空眼冒金星。
“……你怎么了?”
空伸出手去摸了两下,才确定把他扑倒的就是散兵,散兵明显受了什么刺激,浑身颤抖的跟个筛子一样。
空摸索着想去开灯,却被散兵拦住了。
“别开灯。”
声音带着哭腔,空立马安静了。
散兵在哭。
空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是成神的愿望破灭,还是知道真相,他都没见过散兵的眼泪,现在却真真切切的见到了,空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为什么哭?”
散兵不回答,他俯下身,空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脖子上,仿佛没有停歇的一刻。散兵不出声,只有停不下来颤抖和脖子上温热的触感证明,他确实在哭。
一个人的眼泪为什么会那么多?
空不知所措,他呆愣的躺在地板上,脖颈处痒痒的,惹得他大气也不敢出。他明显的感觉到此时身上的人很伤心,几乎和他在散兵的回忆里看到的那时没什么区别。
谁又背叛他了?
散兵突然抬起头,吓的空一激灵。在黑暗里,散兵的身影看不清晰,只剩下模糊的剪影,空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依稀能看见那抹眼角的绯红。
现在连眼眶都是红的了。
“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能给你。”散兵几乎是迫切的说,空几乎看到他紫色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恳求,而后被孤注一掷的绝望取代。
空觉得自己的cpu要烧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啊……”
“没有?”散兵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回荡在黑洞洞的房间内:“那你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留下它?”
它?啥玩意儿?狗还是猫?
空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它”指什么,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身上几乎崩溃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让你留啊?”
空慢慢坐起来把人抱住。纳西妲的比喻永远贴切,怀里的人就像一只颤抖的小黑猫,哭的时候不肯抬头看人,把耳朵和尾巴都藏起来只留下一个圆圆滚滚的脑袋,让人看着心疼。
空听见怀里人说,要我怎样才可以?
怎样才算等价交换,怎样才配得上你对我的好?怎样才能给予你同样的,就像你给我的喜悦?只有利益和利益的交易才是最稳固的,可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筹码。
那我怎么才能把这束光留在我身边?
怎样才能杜绝那些欺骗,不再面对那些离别?
他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和怨恨全部用眼泪的方式倾泻出来出来一样,在昏暗的仿佛被时光抛弃的房间里,空仿佛窥见了一地残破不堪的碎片。
碎片上有人站在黑暗里。
直到看见这些碎片,空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说出口?
早一点把一切都说出口,不就好了吗?
于是空垂下眼帘说,不是那样的。我把你留下纯粹是因为我的私心,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从不是等价交换。和利益无关,和大名鼎鼎的旅行者也无关,仅仅是因为空喜欢你。你不需要让我得到什么,从不需要,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
这束光从来都属于你。
空抚上散兵的脸,在一片湿热中擦去了他脸上的眼泪,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这个亲吻比那天晚上的情爱更加惊心动魄,他们在黑暗里拥抱亲吻,温热的触感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散兵抬起头穿过浓稠的黑暗看着空,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对金色的蝴蝶。
“……我应该勇敢一点的。”
我应该勇敢一点问问你的,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我喜欢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些。
因为你是我在旅行里遇见过最美好的奇馈。
散兵抬起头迷茫的看着空,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说,苦了太久的人直到甜来临的那一刻甚至都没办法反应过来,不是不接受,而是根本不理解。
他已经忘记了甜的味道。
只剩下眼底的那一点脆弱和偏执让人心疼。
空明白解释不能急于一时,他抱着颤抖的人偶在黑暗的房间里慢慢开口,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在散兵耳边低语。
“我要你爱我。我想要这个。”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交换,我想要的早已得到,我得到了被人抛弃利用后拥有裂痕却未曾失去光芒的珍宝。
它不再流光溢彩,可它绝不是从此黯淡蒙尘。
这从来都是等价交换。
彩蛋是车车,老规矩高端车(bushi)
啾咪,笔芯
玩家代入
魈:@扑咪扑咪酱 ,公子:@小渝不是鱼(高考中)
是之前联机“尘世闲游”时发生的事情,当时已经停止录屏了,所以没录到这一段。但是我还蛮喜欢这一段的,就画了。
因为我觉得拿来代餐三角非常快乐(?)
本来魈岩魈无差,所以tag都打了。被岩魈KY膈应到。现在只吃魈离
玩家代入
魈:@扑咪扑咪酱 ,公子:@小渝不是鱼(高考中)
是之前联机“尘世闲游”时发生的事情,当时已经停止录屏了,所以没录到这一段。但是我还蛮喜欢这一段的,就画了。
因为我觉得拿来代餐三角非常快乐(?)
本来魈岩魈无差,所以tag都打了。被岩魈KY膈应到。现在只吃魈离
—钟离先生的一天—
总之,就是非常离谱。
做世界任务钟离一句“竟有此事”真是笑喷了。先生,且不说魈已经出卖你了,除了你谁还能在璃月那种地方救火捞人?
虽然没配音,但我总感觉说谎那句肯定有种微妙的棒读感……不过,嘛,皆大欢喜的结局谁不爱呢?
(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快两个月没更新了……社畜的泪,喷了出来。)
—钟离先生的一天—
总之,就是非常离谱。
做世界任务钟离一句“竟有此事”真是笑喷了。先生,且不说魈已经出卖你了,除了你谁还能在璃月那种地方救火捞人?
虽然没配音,但我总感觉说谎那句肯定有种微妙的棒读感……不过,嘛,皆大欢喜的结局谁不爱呢?
(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快两个月没更新了……社畜的泪,喷了出来。)
第十七封来信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以下正文:
我快十八岁的时候分化成了Alpha。
毫不意外的结果,毕竟我爸是Alpha,我妈在二次分化成Omega之前也是Alpha。
分化的时候没啥特别感觉,只是上着自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所幸我们班主任是个有经验的,直接给我拎到分化隔离室来了一针。全程什么乱子都没出,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我甚至还赶上了下午的英语课。
但是我二伯母很担忧,“十八岁会不会太早了。”他说。
“不早啊,”我回,“现代人营养这么好。我很多同学都是十六七就分化了。”
二伯母不说话了,眉头皱得死紧。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讨论青少年成长问题。
我二伯见气氛不对,插嘴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想要什么作为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大伯在旁边吐槽:“越老越死板,哪有直接问人家要什么的。”
“我可是来者不拒的,”我耸肩,“贵的都行,多多益善。”
大家都笑了,笑完接连陷入沉默。
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我二伯母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犹豫着开口:“今年的信......不在我这。在你Chan伯那里。”
“我知道,”我说,“前几天问了他,到时候他会给我寄过来的。”
信是我妈写给我的。
从我两岁生日开始,每年一封。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写信的。
当然没人能回答我。
我妈离开的时候我才一岁多一点,属于刚会用“Pete”造句的年纪。
那是在早春,天气挺凉但是很晴朗,我妈给我穿上了曾祖母织的毛衣。我为了躲避餐盘里的胡萝卜满院子跑,边跑边喊:“不吃胡萝卜。Pete吃胡萝卜。Pete是贪吃鬼。”
我妈被我逗笑了。他放弃喂我,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我跑了两圈就累了,又回到我妈旁边眼巴巴地看他吃咖喱。
“Venice想尝尝咖喱吗?”
我点头。我妈就拿小勺子舀了一点点喂我。
没咂巴几下我就吐了出来。
“胡萝卜!”我大喊,然后因为毛衣被弄脏而哇哇大哭起来。
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和我妈相处时的直接记忆。
可惜的是,我脑海里我妈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我只记得那被午后阳光染成金色的头发和有点粗粝的帮我擦掉脸上咖喱的指腹。至于什么“颊边的酒窝”和“笑起来弯弯的月牙眼睛”,大多是我二伯母他们讲给我听的。
这就导致我上幼儿园时,很难完成老师布置的画自己爸爸妈妈的作业。
那天晚上我用十分钟画完了我爸,然后花了一晚上画我妈,边听我大伯他们讲故事边画的。
第二天交上去的时候老师指着那个金头发大眼睛的小人问我:“这是Venice吗?”
“不是,”我说,“这是Pete。”
“哦,这是Venice的妈妈呀。妈妈怎么和Venice一样高呀?”
我没回答。
老师又指着旁边的图案问:“那这些小鸟和花儿是妈妈养的吗?”
“不是。小鸟是Pete,小花也是Pete。这个太阳,也是Pete。”
我可没瞎涂,我是听了Arm叔和Pol叔他们的话之后认认真真画的。也就是我那时候不会画天使,不然那张图上还能再多一个天使。
最关键的是,我妈也说了,可以把路过的飞鸟和院子里的玫瑰当作他。
他是在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里说的。
“Venice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新的好吃的呀?是不是有点想妈妈了呢?
妈妈小时候,比Venice现在大一点的时候,也会很想很想妈妈。可是妈妈的妈妈没法回来,妈妈就学会了一招:把院子里的大树当作妈妈,有什么想说的都说给她听。妈妈会给大树讲,今天练拳击好累呀,但是明天就能去外婆家,吃到好吃的煎蛋卷了。
Venice要是想妈妈了,也可以这样做哦。你可以和院子里的小鸟还有爸爸种的玫瑰聊天。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是能听到的,因为妈妈虽然看起来不在你身边,但其实妈妈就坐在小鸟的背上或是花朵里,一直陪着Venice。”
我当时字还没认识全,信是二伯母念给我听的,念了很多遍。
我妈把十六封信都交给了我二伯母,他认为Porsche可能是唯一一个看见信封上的“For my sweetheart Venice”就能忍住不拆开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直到我不再问“所以我为什么在花里看不见Pete”而真的开始照我妈说的那样做以后,二伯母才郑重地帮我把信收起来,放在我最爱的巧克力盒子里。
我捧着那个大盒子,仰头问二伯母:“所以Pete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问老师的时候,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Porsche艰难地开口:“对。”
“真奇怪,”我说,“我老师不认识Pete呀,她怎么知道Pete出远门啦。”
二伯母没说话,我继续道:“她还说,我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看见Pete。很久很久是多久呢,大大大后天吗?Vegas回来的时候,Pete也会回来了吧?”
二伯母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发着抖,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
大大大后天,我妈没回来。我爸回来的时候,我妈没回来。
我把他写给我的几封信读了好几遍,在院子里和花鸟连续说了六百多天的话,我妈还是没回来。
突然有一天我就明白了,很久很久指的是我妈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在喂我吃完咖喱的一月后就死了,被不知道是意大利人还是日本人开枪打死的。
他死了一周后,我二伯他们从我爸手里抢过了我妈快要开始腐烂的尸体,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遮住了胸前的窟窿,把他埋到了春蓬的地下。
除了给我的十七封信和给我爸的一句话,我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我那时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妈给我爸留了什么话,我只关心我的信。
四岁那年二伯母带我去了春蓬。但我不想去我妈的坟前,我坐在我曾祖母家门口的台阶上撒泼:“我要Pete的信!我要Pete的信!”
“可是你前几天才收到他的第三封信,不是吗?我们说好的,每年一封。”
“我要Pete的信!”
“Venice,我知道你想妈妈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去看他吗,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他说啊。”
“我要!Pete的!信!”
Porsche不明白的,和那块刻着我妈名字的石头说话有什么用,就像和花鸟说话一样,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他不愧是我妈信任的人,他就站着,看着我哭晕过去也没拿出第四封信,甚至夜里我发起高烧时也没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妈写的前三封信,让我在我妈写的故事里安定下来。
后来我想想,其实我那时真不算难搞,哭闹了几次就好了。
要说烦心,那还得是我爸。
所有人都以为我妈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我爸就会和他一起去了,但他没有。他把自己和我妈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听我妈临死前发给他的语音。
我二伯三叔破门时就做好了被枪打的准备,但又一次出乎大家的意料,我爸在听见大伯喊的“你是想让他生生世世都不得安息吗”以后就撒了手,让人把我妈的尸体带走。
我妈葬礼的法事持续了七天。我爸在第三天就因为几天没进食睡觉而昏倒了。
他醒过来后我二伯母来了一趟,只说了一句话:“你要么是把Pete说的话听进去了,要么我现在就给你一枪。”
我不知道我爸那时反应如何,反正他出院把我妈灵柩送回春蓬之后就忙碌了起来。他忙公司的事情,也忙着杀那些意大利人和日本人。
其实对我来说没差别,我妈还在时他就很忙。
但奇怪的是,我妈走后,我爸回家的频率也没变低。
虽然我基本见不着他,但有时候夜里迷迷糊糊地,会听见我爸和我叔交谈的声音。我会嘟哝一声:“Vegas?”,然后没等到回应就又睡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听我叔说我爸确实回来过,很早又出门了。
我往往“哦”一声就过去了。没所谓,左右我饮食起居是保姆阿姨管,出去玩有我大伯二伯母带,晚上我和我叔睡,所以我爸在不在真无所谓。
只有在我生日前后那段时间,事情可能会有所谓一点。
我听我二伯说,我两岁生日的三天后,他大清早打开门发现我爸蹲在他房门口,身上还血呼啦差的,开口就是:“Porsche在吗,我知道Pete把给Venice的信交给他保管了,我就只看第一封。”
我二伯没好气地表示信已经给我了以及让他务必先去收拾一下自己。
所以那天我睁眼就是我爸手臂上滑稽地缠着绷带,目光炯炯地坐在床头看我。于是我只好把那个被我塞在枕套里的巧克力盒子给他,并且威胁他看完了就还我,因为我晚上不抱着这个睡不着觉。
一页纸的信我爸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我都准备和我叔告状了我爸才把信还我。
他看着抱着盒子的我,问:“Venice......今天晚上想不想和爸爸一起睡?”
我瞪大了眼睛,摇摇头,但想了想,又觉得也行。
我叔的眼睛比我瞪得还大。
其实和我爸一起睡与和我叔一起睡差别不大,然而我大伯知道以后长叹一口气,他在那嘟囔:“Macau还真是心大,也不怕Vegas半夜把孩子掐死再一枪崩了自己。”
我那时不理解我大伯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坐在父亲肩上骑大马的经历,但我也没有被我爸打骂的经历,所以我不怕我爸。
Vegas只是有点奇怪,我想,我爸只是有点奇怪。
转变是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发生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大伯他们一起看电视剧。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房间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把电视声音调小,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我下了楼,看见客厅里站着很多人。
我爸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他一只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把枪口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按辈分我该叫那人一句大爷爷,但我爸从不让我这么叫,他只让我叫“Korn老爷”。
我从没见Korn老爷这么狼狈过,鼻青脸肿地被按在地上。
他在喊着什么:“我不知道那些意大利人会真的开枪。Pete他......”
我爸眼睛通红,又给了他一拳:“你不知道吗,只是不在乎吧。别挣扎了,我可没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害怕。”
Korn吐出嘴里的血,突然笑了:“是啊,知不知道的,反正都只是一条不再忠心的想要逃跑的狗。不过死了,还是有点可惜的,毕竟养了他这么久。我也是没想过他这么聪明,猜到了我要利用他威胁你。但是猜到了又怎么样呢,他就算死了也得把你交出来,帮我处理那些人。”
周围,我大伯二伯和三叔都站着,他们都没有把枪口对着我爸。
Korn笑得更大声了:“现在,Vegas,你可以杀我了,你赢了。你赢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看看我爸,又看向楼梯上呆立着的我。
我爸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大伯挡在了我身前,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在无声中看见他满脸泪水。
那天我爸抱着我回了家,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之后洗干净手。
“想吃泡面吗?”我爸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于是我爸泡了两碗面。我吃了半碗,他吃了一碗半。
晚上年幼的我第一次失眠,脑子里一会是我大伯说的“把孩子掐死”,一会又闪过很多人的脸。
我爸杀了他大伯,我想,那我大伯二伯和三叔应该不会让我去他们家了。
但我爸没有来掐我,反正在我陷入睡梦之前他都没有把手放到我脖子上过。他背对着我躺着,过了一会又窸窸窣窣地从睡裤口袋里掏着什么。
他又在听我妈留给他的语音了,我知道。
我也很想从我的盒子里拿出那几封信来看,但灯已经关了。所幸我记得每一封的内容,于是我强迫自己别想别的,就开始回忆我妈写给我的信。
“......
妈妈是在沙地上学会的骑自行车。可不是那种有另外的小轮子的,专门给小朋友的自行车哦,是有着大轮子的大车。一开始妈妈老是摔,不过沙地上软软的,摔了也不疼,就是可能会有小螃蟹在旁边嘲笑我。于是妈妈就跑到旁边,摘了一大片芭蕉叶折了个盒子,把那些小螃蟹都抓起来放在了盒子里。
怎么能嘲笑我呢,对吧。唉,可是啊,等妈妈骑完一圈回来,那些小螃蟹已经都跑光了。没办法了,妈妈只能多折一点芭蕉叶回去让外婆多做点黄糯米饭啦。
......”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我爸还在睡觉。
从那晚之后他就闲了下来,对此我觉得无所谓。
这个家族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就像Korn死后两礼拜我又能自如地进出我大伯房间和他一起看电视剧了。
平时我爸除了打卡式地送我上下学就是睡觉,睡不着了也躺在床上闭着眼。
我知道他是在想我妈。可等我放了学,他非要我和他一起呆房间里。本来也还行,我写作业,他睡觉,我们从来不交流。但之后也许是睡多了头疼,我爸躺着躺着,会起来找止疼药吃。
我听着他在背后持续发出动静,就说:“爸,能不能小声点。”
他不理我,找到了药,哗啦啦倒水,吃完药消停了几分钟,又开始闹腾,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讲手相的书,非要给我看手相。
我那时手还没现在一半大,被烦得受不了了就把右手给他,左手继续写作业。我爸捏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翻着那本书,大声分析着按照书上的什么什么,我将来会如何如何。我嗯嗯应着,一句也没听进去。
末了,他在我掌心拍一下,大喊:“哎呀Venice,你是个大富大贵长寿命啊。”这话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而且我爸是穿着半卷裤腿的旧睡裤,胡子拉碴地在卧室里说的,就更没什么信服力了。
我觉得要不是我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那几板空药片包装,我爸还得烦我很久。
我叔给他送到医院洗了胃,医生建议留院观察。还是我大伯站出来说,不用留院,送去春蓬吧。
去春蓬的时候我叔什么药都不敢带,连我爸在地里被虫咬了都是用的我曾外婆的土方子。
没得药吃,我爸就迷上了潜水。
可能是因为我曾外婆说我妈在离开家去曼谷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完全学会潜水,总之我爸开始陷在那个没有重力没有声音的生死临界空间里无法自拔。
最初还好,他在水里呆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可是有一天他到了黄昏都没回家,我叔急得团团转,他不会游泳,最后还是我曾祖父把昏迷的我爸捞了上来。
我曾祖母念了半宿的经,我爸才醒。老人家看着我爸,什么话都不让他说,只是自己不断念叨着“醒了就好,活着就好”。
她去厨房做吃的了,我就拖着腮坐在床边看我爸,问他:“爸,你是想死吗?”
“我在水下......看见Pete了。”
我摇摇头,我爸是真奇怪,我三岁就明白我妈不会真在花里,我爸快三十了还没明白。
他不明白归不明白,对上我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我叔的泪眼他还是开不了口,只能一边吃黄咖喱一边诺诺地说“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下水的曾祖父说的,还是对大晚上还要给他捣鼓晚饭的曾祖母说的。
潜水昏迷之后他短时间内没再作妖。我那时觉得我爸那样已经挺好了,起码不再整天躺在床上。
他最开始不愿意让我回曼谷,不停地和我讲我妈小时候是多么渴望在春蓬长大。
我从早上还在犯迷糊就开始听,要一直听他讲到月上树梢。我一开始也乐意听,可后来发现他反反复复讲的都是我妈写给我的信里的事情,我就问他:“你没有别的关于Pete的故事吗?”
我爸愣住了,他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我觉着没意思,刚要走,我爸就开始说:“别别!有的,有的!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很挑食。他之前只要有米饭,有肉,饭后有零食,就足够了。但是从发现怀孕开始,他就不爱吃米饭了。”
“那他吃什么呀?”
“他有时候想吃面包,有时候想吃米糕。”我爸逐渐陷入回忆,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发现他比我醒得还早,我就问他怎么啦。他那时候看上去委屈的呀。他和我说,他想吃栗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他说,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叫我。我就出门给他找栗子去了。可是那时候大夏天,哪有栗子啊,我就……”
我听着故事入了神。
但最后我还是和我爸说,我得回曼谷,要么我就在春蓬上学。反正我得上学,我妈在信里说的,希望我在学校里多交一些朋友。
我爸想了想,第二天还是给我送回去了。
他自己倒是在春蓬又呆了很久,期间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等到我快生日了才出现。
我识字之后每年生日都是这样的,二伯母把信交给我。我会先自己看好几遍,再给我爸看,然后我们俩会念给对方听。只要我爸看见我没在写作业,或者看电视,他就会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于是我便去把我的盒子拿出来,再一次打开那封信。
那几天应该是我和我爸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段时间,尽管讲的都是重复的内容。
初中的时候,我开始上生理课。我才知道原来Alpha和Omega在丧偶后,他们之间的连结就会消失,所以按理来说我爸还是需要度过发情期的。
但是我妈死后,我爸再没有过别的Alpha或者Omega。
他也不用抑制剂,每次发情期就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还没分化,所以闻不见满走廊的红酒味。但我好歹是我爸的孩子,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什么。有时候我把耳朵贴在我爸房门上,隔着厚木板还是能听见他在哭。
“所以我妈二次分化前后都是橙子味吗?”我问二伯母。
他很吃惊:“对,气味没变过。是Vegas告诉你的吗?”
我摇头。我爸才不会和我说这些,我是看他每次发情期三五天都不吃饭,只吃提前放进房间里的那箱橙子。
由此可见我爸确实是有病且病得不轻,可惜能治好他的药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土里腐烂。
生理课后我拦住了老师,问了他关于二次分化的事。
“二次分化的话......原因可能有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是在生理或心理上遭受过一些伤害。当然也存在特例,先天会二次分化的人也是有的。”
老师语焉不详,但我没有继续追问。其实我心里也隐隐有预感,我爸我妈当时确实是一笔烂账。
那些事我爸是不会和我讲的。我大伯和二伯母也不太乐意和我说,当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我问了很多次才知道原来我妈当年知道怀了我后,还是从我爸身边逃走,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我大伯那。
“所以他其实不想要我。”我往嘴里塞着胡萝卜沙拉,对我二伯母说。
“不是的,Venice,不是的。你妈妈很爱你,也很爱你爸。你看,他后来还是选择了你爸。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的。”
可是他选Vegas,就代表着选我吗?还是因为有了我,他才选了我爸呢?
我搞不懂。
我在生理课上看过那些Omega怀孕时的照片,肚子像被吹胀到最大的气球,在干瘦四肢的衬托下更显诡异。
我清楚Pete怀我时不爱吃饭老是吐,清楚他会在夜半因为突如其来的阵痛而无法入睡,清楚他当时因为浮肿的脸和双腿哭了几礼拜,最后还是我爸为他种了一院子花并答应推迟婚礼才哄好。
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像其他同学那样摸摸妈妈腹部侧边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然后问他生我时是不是欣喜占了大部分。
我只能再看几遍我妈的信然后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Porsche的话。
初一下半年的秋天,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我被绑架了。
绑匪和绑我妈的那群人有点交集,等我从校车上一下来就动手了。
我清醒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第一反应是:完蛋,乘校车第一天就遇到这档子事,我这辈子都别想坐校车了。接着我开始猜是我三叔先派人来呢还是我二伯母先找到我。
反正不可能是我爸,他来也没用,他都不当大哥多少年了,我这样想着,有点想笑。
我觉着我妈当时应该也是这样,被吊着,被鞭笞,被逼问,最后被一枪打死。如果我能和我妈一样死去,好像也还行。
可惜我没死,甚至都没人出现来打我。我只是被吊着饿了一会。
晕过去前我听见了很多声音,都很熟悉,分辨不出是我二伯还是三叔,又或者,是我爸。
除了手腕破皮我什么伤都没受,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一周。因为我发了三天的高烧,陷在一个梦里,谁叫都醒不过来。
准确点说,那是一段记忆。
在我还会和玫瑰说话的时候,曾经在院子里遇到过一只鸟儿,叫不出什么品种,左边翅膀受了伤。我一靠近她就努力振翅,但怎么样也飞不起来。
我费了些劲捉住了她,没找到笼子,就拿了一根绳子绑在了她右脚上,然后找来Top医生给她治伤。
我找虫喂她时本来应该在公司的我爸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了。我摆了摆手算是和他打招呼,结果他没回屋,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和小鸟。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
“救她呀。”
“那你绑着他干什么?”他突然大喊起来,吓了我一跳。
“不绑着她会跑的。”
“他不会跑的。他不会跑的!”他蹲下来,要解小鸟腿上的绳子。
“你干什么!”我也急了,“她受伤了,要是跑了可能会死的!”
我爸一听这话就松了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我喂。
“你不能养他哦。”他突然开口说。
“我没想养她。”
“你不能养他。他会死的。”我爸几乎是在我耳旁诅咒似的低语。
“她不会死的!我也不养她!”我生气了,推了一把我爸就回房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只鸟儿不见了,绳子还在。
我怀疑是我爸把那只鸟儿放跑了,但我联系不到他,抬头望望四周的天空,没看到鸟儿的身影。
我又担心是她伤重没挺过来,于是开始一寸寸地检查草坪上有没有新出现的小土坡,找了很久也没看见。
我放不下心,就一直找,一直找......
最后是我爸给我叫醒的,他说:“Venice,你醒过来了,我就给你看Pete的照片。”
我就醒了,带着满腔怒气。
我只在去春蓬的时候看过我妈的照片,看他从一个瓜皮头小孩长成一个瓜皮头青年。可惜曾祖父母那里的记录停止于我妈上完高中来曼谷。
在我大伯家工作时我妈只拍过一张照。
保镖是不用拍照的,一张照片足以用来做证件,人脸识别,和葬礼上的遗照。
我大伯在喝醉时曾哭着和我说他买了那么多投影仪和彩电,却从来没有想过买一台相机,但他不愿意把我妈那张证件照给我,他说不吉利。
他不知道,我九岁的时候就去我妈坟前把碑上的遗照拍了下来,然后P成了彩色,打出来和那些信放在了一起。
那张照片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妈的头发是金色的。
天地良心,我一直觉得既然我妈怀孕时不愿意拍照,生了我又忙着拍我,所以我爸没有他照片是正常的。
但我没想到他有,还不止一张。
我躺在病床上接过我爸递来的照片,约莫有十多张。
“就这些?”
“就这些。”我爸摸摸鼻子。
我没力气拆穿他,开始看照片。
那个记忆里顶着金色瓜皮头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黑发的有酒窝的男人,他站在我大伯家门口,右手拿着雪糕,笑着和我二伯母说着什么,二伯母则指着他左手的烟皱眉。
“你偷拍他。”我说。
“是。”我爸承认得很快。
后面的照片也大多都是偷拍,隐秘的镜头记录了我妈睡着时头发汗津津的样子,在院子里看玫瑰花的样子,还有在摇篮边抱起我的样子。
我知道那张照片我爸裁过,我只能看见我妈的半张侧脸,光裸着的圆润的肩和向我伸出的双臂。
我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看完整的,所以我干脆没问。我只是说:“我能把这个做成相册吗?放在客厅,你和我都能看。”
我爸点点头,又叮嘱一句:“但是别告诉你大伯他们。”
初二生日那天,我照例在早上拿到了信,看完之后把它给了我爸。我爸正在厨房里煮咖喱,见我拿着信过来赶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靠在料理台边上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反应都和之前差不多,就是那副一贯的柔和神色。
看到第三页时他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手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眼眶也莫名红了一圈。
“我要这封信。”他说。
“什么?”我没懂他的意思。
“我要这封信,我想要收着。”
我本来在餐桌旁坐着,听他这样讲便慢慢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那封信里,有我妈写给我爸的一句话。
“......唉,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雪糕吃多了,牙有点疼。Venice你现在应该换完牙了吧,就更需要注意牙齿健康啦。Vegas,你看到的话,记得定时带Venice去看一下牙医。你自己也要定期检查......"
我看着我爸,“不行。”我说。
“就这一封,就一封,”我爸几乎是在恳求了,“那就这一页。”
“不。”我说。
我伸手去够那张信纸,但我爸没有撒手。
锅里的咖喱已经开始沸腾,但没人管。
我喊起来:“这是我妈写给我的!”
不知道是我和我爸谁先用的力,总之那张纸突然就四分五裂了。
有小半张纸飘向灶台,我爸赶紧去捞。纸倒是没事,但是他不小心把灶台上的锅弄翻了,滚烫的咖喱泼了他一腿。
他没有去管身上的烫伤,只顾着把信纸碎片放在桌上。
“能拼上能拼上,没弄脏......”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然后抬眼看我,眼里满是泪花。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好”字。
“Venice,Venice,求求你。”我爸终于哭嚎出声,
“他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但他除了那句话,什么都没留给我。”
我叔进来时,我爸抱着头跪在那摊咖喱上。他穿着可笑的粉色围裙,腿上都是水泡,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
我叔和保镖把我爸拉走的时候我还呆立在桌边,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歇斯底里。
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狠狠反驳我爸的。
他什么都没留给你吗,他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你。
但我那时候是真被吓到了。我知道我爸是个疯的,只是没想到他能疯成这样。
我去找保姆要来拖布,自己把那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后带着那些碎片回了房间,仔仔细细地把那页纸粘好。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把那页信给了我爸,是趁他打完镇定剂还没醒放在床头的,所以没瞧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后来在所有衣服里都缝了一个内袋,用来装那张被封进透明塑封袋里的信纸。
那天之后我爸似乎真的下决心要开始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了,他渐渐不怎么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每天下厨做饭给我吃。
我是没想到那信的效果这么好,但再好我也不会给了。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模仿我妈的笔迹,在我生日那天的零点先去找了我二伯母要来了信,看完之后自己抄了一份。
如果我爸还找我要,我就把这份假的给他,我想。
可我爸没来找我要,好像一页纸足够让他满足很久了。
十六岁时我把女朋友带回了家。
她叫Wendy,那时候已经分化成了Omega。
“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只知道她叫Wendy,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是个Omega。”我说。
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我愿意和她讲而她也愿意听我妈给我写的那些故事的人。
我二伯他们接连走过来,揉揉我的脑袋,表示Wendy很好。
我爸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Wendy临走时剪了院里的几支玫瑰让她带回家。
一切开始看起来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但我心里隐隐有预感,不是的。
高中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亲子露营活动,我问我爸要不要去。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露营吗,他说,我能去吗?我从来没露营过。
为什么不能,我说,只要我们买个帐篷买点装备就行了。他凑过来饶有兴趣地看我加购物车,边看边让我多买点泡面。
露营前一晚他兴奋地像个小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他还在蹲在客厅里清点要带的东西。我赶他回房间睡觉,并且警告他第二天下午别迟到。
但到了第二天,我站在校门口,没等到我爸。
老师同学们乘着大巴先走了,我打不通我爸的电话,就一直打,一个人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当我终于放弃准备回家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爸进局子里了。
理由荒唐得要命。他在庙里和一个小孩吵架,然后和小孩的父亲打起来了。
我和我叔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我靠在副驾驶一言不发,车里只有我爸在喊:“你们知道那个小孩说什么吗?他说人死了之后只会分解,说我问僧人关于往生的问题真的很蠢!”
我叔小声安抚他:“那小孩子不懂,不要和他计较了。”
那孩子不懂吗,我心想,他虽然还要靠在他母亲怀里撒娇要糖吃,但他什么都懂。
进家门的时候大伯他们也在,我爸还在不停嚷嚷,动静很大。
他看见了我肩上的露营包,嘴里还在骂小孩,手下意识地伸过来要接过那个沉重的背包。
我把他的手甩开了。
“去你的,Vegas。”我终于开了口,“那小孩说得一点没错,Pete就是死了,烂了!”
我把包扔在地上,死死盯着我爸的眼睛:“如果我能选,我也不想他死。如果我能选,我希望陪在我身边的是我妈,不是你。”
其实我心里是应该是有个声音在阻止我的,但我没听见,我只是下意识地选择说出最能伤害我爸的话:“也许Pete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你。而我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他生出来!”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我爸像是被定住了,过了很久他才动起来,他好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显得有点呆呆的。他挠挠自己的头,又蹲下身去收拾我那个露营包。
其实也不是收拾,他只是拉开拉链又合上,重复好几次之后开始掏里面的东西,慌慌忙忙地捧了一大堆很着急似的回房去了。
是我大伯先走过来,他已经有些哽咽了。
“Venice,我曾经也以为,如果Pete不爱上Vegas的话一切都会变好。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发现,我们谁都没资格这么说。”
我叔在旁边用手掌盖住脸,哭着说:“Venice,即使是你,也不能那么说。”
等到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一点以后,我叔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拿出手机,问我:“你知道,你妈妈临终前给你爸留了什么话吗?”
我摇头。
他点开一段语音,让我自己听。
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很久很久没听见那个人说话了,但很奇怪地,我就是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应该是很努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明明没有人看也要挤出一个微笑来才开口。
“Vegas,”Pete说,“我希望,你可以努力去成为Venice的好父亲,去给他我们俩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好吗?Vegas......”
语音在这里被掐断。我妈应该还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这就是我爸在每个深夜要听上百遍的语音,就这十几秒。
“原来他没疯。”我说。
“什么?”我叔没听清。
原来我爸没疯。我一直以为他是疯了,但不是的。
他是死了。
我妈死的那天,他也死了。
只是我妈的语音成了唯一能牵动他的线,时刻提醒着他早上要记得睁眼,要记得吃饭,要去度过无数个没有Pete的日日夜夜来把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那天晚上我煮了一碗泡面,然后一直敲我爸的房门,直到他开门站在门口把那碗面吃完。
可我到底没有说出“对不起”。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很早就醒了,吃过我爸煮的面之后就站在门口等邮差。
接到邮件时我就明白为什么我妈不把今年的信给我二伯母了。
里面是一个U盘,这是一封视频信。
我回房间拉上窗帘,克制不住颤栗,费了好些时间才把U盘插进电脑里。
没有密码,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迎接我妈写给我的第十七封信。
最开始出现在画面里的是我爸。他应该是在调试镜头,过了几秒后他离开画面,露出了坐在沙发上的我妈。
“我不理解,你每天都和Venice待在一起。干嘛还要给他录视频。”我爸走到我妈身边。
“哎呀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好啦好啦,你答应我不偷看的,快上班去吧。”我妈把沙发上的公文包递给他。
我爸接过包,俯下身和我妈接了一个吻才离开。
确认他离开房间后我妈才看向镜头开始说话。
他先是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Venice。
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十八岁了。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和你爸相处得还好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妈妈之所以给你写信,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怀上你之后,我就下定了要让Vegas和Macau远离这个圈子的决心。可我还是天真了,Korn先生不会放你爸走的,也不会放你走。”
他看向隐隐有笑声传来的窗外,脸上忧虑重重。
“最近家外面多了很多盯梢的,还真是怕我们跑啊。”他低下头苦笑,“怎么可能跑得掉,外婆还在岛上。
“哎呀,不过事情未必会走到最糟糕的地步,是吧?也许这时候妈妈正和你一起看这个视频呢,你肯定要笑妈妈了。
但是......Venice,无论这个时候妈妈在不在你身边,妈妈都希望你能记得下面的话:
妈妈以前总会想,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如果有了孩子我该让他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我的Venice,不需要成长为什么大人物,大英雄,他只需要从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且可爱的大人就好了。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吃胡萝卜,那咱们就不吃了。如果你分化成了Alpha而你又爱上了另一个Alpha,那就勇敢去拥抱你的爱。
妈妈希望我的Venice会因为晴朗的天和好吃的饭而感到快乐,会喜欢上在雨天的街道上漫步的感觉,会因为遇到一颗星星或是一只小狗而微笑。
希望Venice可以收获很多很多的幸福,也给予很多很多的幸福,
妈妈这一生啊,有很多幸福的时刻,知道怀了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你第一次开口叫我的时候也是其中一个。
Venice,我的宝贝,请你不要怀疑,每一天我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一点。
Pete说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缓缓凑近镜头,把额头贴在镜头上,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所以,宝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怕。
如果你爸想做些什么,妈妈恳求你,不要拦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是我......我也会很想他的。
对不起,Venice。
我爱你,我的宝贝。”
我学着我妈的样子,把额头靠在冰冷的电脑屏幕上。
我想起来了,我刚学走路的时候,老是摔,摔了就哭。我大伯会在旁边笑,说我一点都不像我妈的孩子。
我妈走过来,把我抱起来,拍掉我身上的草叶,用他柔软的额头贴上我的,对我说:“哭怎么了,疼了就是要哭呀。但是,Venice,不要怕。”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爸正在和Wendy一起看电影,看的是一部老动画片。
他完全是一个中年老男人了,看电视的时候会睡着。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看他脸上的皱纹。他和视频里的Vegas一点都不像了,我心想。
“爸。”我喊他。
“嗯?”我爸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他说:“吉他是Hector的。”
“对,吉他是Hector的。”我说。
“你应该会想看看妈妈的信。看完不需要向我确认什么,毕竟,你还欠他一个婚礼。”
我爸在我十八岁的一周后死去。
没有什么原因,他只是没有在早晨睁开眼睛。
葬礼那天,天蓝得不像曼谷,像在春蓬。院子里满是玫瑰的芬芳。我爸躺在未盖上的木棺中,明明已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却前所未有的英俊。
Wendy穿着蓝色的长裙站在我身边。我和她估计是葬礼上唯二不穿黑色的人了。
她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想,我要走上前去,让乐队奏一首轻快一点的歌,然后把一大束玫瑰放在我爸胸口,对他说一声:
新婚快乐。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