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全息游戏是不是哪里不对
如果市面上突然出现一款叫《我在天庭存活的一百种方式》的全息游戏,而这个世界本身并没有传统神话故事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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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拥有资深游戏经验的高端玩家。
什么叫高玩?能肝的肝,能氪的氪,问就是浑身上下长满肝,手里钞票没地儿花,主打一个沉迷游戏绝无二心。
像我这样的精英,当然知道什么叫投资和可持续发展,所以当我打开这个新上市的全息游戏,发现它居然有极高的自由度和吊打一批全息大作的精度时,我立刻给游戏制作公司打了“一点点...
如果市面上突然出现一款叫《我在天庭存活的一百种方式》的全息游戏,而这个世界本身并没有传统神话故事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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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拥有资深游戏经验的高端玩家。
什么叫高玩?能肝的肝,能氪的氪,问就是浑身上下长满肝,手里钞票没地儿花,主打一个沉迷游戏绝无二心。
像我这样的精英,当然知道什么叫投资和可持续发展,所以当我打开这个新上市的全息游戏,发现它居然有极高的自由度和吊打一批全息大作的精度时,我立刻给游戏制作公司打了“一点点”钱。
然后游戏公司感恩戴德的赠送我一次抽取放置类成长型角色的机会,还信誓旦旦说这必一次出金一发入魂。
我果然抽出一个叫【杨戬】的满星角色。
我打量了一下人物卡,嚯——司法天神、三界战神、上朝时不需朝列两侧、监管天庭众仙的狼灭。
但凡是个能量化出来的数值,这个杨戬都是满值,根本没有给我辛辛苦苦升级的余地。
不是,这有什么可玩性?
这种顶级配置,那不就是天庭霸主、最终boss的设定,那还有这个《我在天庭存活的一百种方式》啥事儿?
从新手村直接跳到关末,并不会让我感到快乐,只会让我索然无味。
于是我将【杨戬】设置成系统自定义行为模式丢到游戏里自己呆着,自己又捏了个新角色从新手村开始玩儿。
而到这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一个自由度极高的存活类游戏意味着什么。
……短短一个下午,我已经在新手村门口被路过的各品种的妖怪打死了36次。
行。
我打开【杨戬】的系统,打算把这个bug拿出来把新手村门口的那一堆不知名玩意儿全部都鲨了。
然后我惊喜地发现,就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杨戬】不知道自己过了什么剧情,他居然已经死了!
不是,啊??
啊????????
什么玩意儿?难不成在我被困在新手村的时候,天庭炸了?
我调出他已经灰下来的面板,发现因为我一直没上线,中间那一堆剧情都无法查看,只能看到他的死亡原因和最终成就。
【死亡原因:经脉寸断,形神俱灭】
【最终成就:荡清妖氛,洗涤新天】
我觉得事情有点离谱了,我怀着诡异的心情又捏了一个新角色,这次顺利地走出了新手村,之前那些据说是某某神仙坐骑、某某菩萨座下旁听小童的妖怪都不见了,倒是确实符合了这句荡清妖氛。
切换系统回到【杨戬】的页面,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按钮。
【回溯】
我点了一下,只见如同盘古开天又如春雪消融,灰蒙蒙的卡牌在那刹那裂开稀碎的纹路,无数金光从其中迸出,显露出其下浓墨重彩的银甲天神。
曾建立的剧情档口被全部清除,获得的结局与成就也隐匿无踪,只剩下空落落一个人物主页,告诉我【杨戬】又可以重新开始。
而其上多出一句话。
【检测到杨戬已完成一次be结局,请问是否要建立伴随角色,跟随杨戬完成剧情】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的小巧思确实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选择了【建立伴随角色】,心想不会随机成杨戬的属下天兵之类,等等,好像杨戬还有条狗,我不会变成他的狗?
好在我的担忧没有成真,我随机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角色,书生的头顶顶着个姓名框,上面写着三个字。
【杨天佑】
……哦,姓杨,估计是一家的,难不成是兄弟?还是远亲?
猜测着,我进入到全息游戏那个新角色身上,刚一落地,就看到站在我面前的银甲天神神色恭谨地低头看着我,眼眸中流露出一股暖融融的亲近之色。
“父亲,能再见到您,杨戬很高兴。”
……?
……???
不是,哥们儿,这合适吗?我这到底随机到了一个什么伴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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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最近觉得自己出了点问题。
异常从日前开始,他从布满竹简书卷的桌前坐起,意识到他竟放任自己陷入深眠。
若只是如此,他只会暗暗责怪自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但不知为何,低头瞬间,一滴水落下砸在暗色的桌上,洇出一点痕迹。
他后知后觉地抬手点了一下眼角,才发现这竟是泪水。
心中充斥着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感,像是已经大愿得了、心满意足,又好像一种深切的悲伤,诉说着难言的遗憾。
若不是他深知此时沉香刚刚拜师孙悟空,还没学得几分火候,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
——新天条出世,三妹一家团圆。
如果到时他能得天命一丝垂青,或许还有机会说清一切,与三妹和好如初。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现在还端坐在这真君神殿里,那象征权势的司法大印正安放案前,昭示着他杨戬依旧是那个辱母求荣的小人,那个压妹杀甥的罪人。
真君神殿里安静极了,成百上千根蜡烛烧着,却也照不亮这三十三重天上的孤寂幽暗。
他还没有奢侈到拿这极少的时间去伤春悲秋,思索自己的心情变动,此事便被他暂且压在心底,与那些被攻讦后长久压抑的心情堆在一起。
正事要紧,这些都不重要。
杨戬一向习惯于忽视自己身上这些小问题。
根据他从前的经验,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毛病,只要忽视的时间够久,它们自己就会消失,完全不需要多费心思。
……不过众所周知,事物的发展具有不确定性,所以,也有可能,忽视着忽视着,小问题突然就变成了滔天的大问题,好比地上的蚂蚁猛得抡起它40码的鞋底子给了你一个大耳刮子一样令人猝不及防。
就比如现在,上朝的路上。
刚刚走出云桥,杨戬突然感到意识一阵模糊,就如同有一柄大锤在他身上重重砸下,眼前一阵漆黑后,他意识到自己竟无法操控身体。
感知能力还在,云雾流过他指尖带来的些微凉意还能清晰传入他脑海,神魂却像被关进身体深处的牢笼之中,无法控制身体做出任何反应。
一道莫名的声音突兀响起。
【您的好友——杨天佑已上线】
……?
我的好友……杨天佑?
杨戬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难以理解的迷茫。
而就在此时,他长久僵立的躯体动了。
一种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支配了他的躯体,迫使着他一步步向前。
走到一个毫无预兆便出现的,低着头的凡人面前。
一个凡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庭?
他是肉身成圣,躯壳与神魂应早已相互交融紧密相连,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不知名的邪魅夺走控制权?
若是这股力量一直存在,会不会操控他做出破坏三界和平的事情,又会不会危及三妹和沉香?
心中纷扰思绪还未理清,眼前凡人抬起头,那张已经在梦中被描绘无数遍,伴随着鲜血的气息深入他内心深处的面容映入双眼。
“父亲,能再见到您,杨戬很高兴。”
脱离他掌控的双唇上下轻碰,轻飘飘便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太轻。
它怎能言明杨戬这千年来心中泣血的悲苦,怎能说出他日日夜夜未曾停歇的思念,又怎能展露他此刻犹如滔天巨浪的怒火。
怒火。
不论是什么力量,都不应该在杨戬面前亵渎他的父亲。
心情激荡间,身体内的力量迸发开来,只听闻咔嚓一声似从远天传来的脆响,再回神时,杨戬发现自己已经可重新掌控身体。
他的手正死死握住三尖两刃刀,杀意弥漫下,手指关节处显出一阵因用力过度导致的青白色。
而那个冒充他父亲的凡人,在这转眼间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仿佛嘲讽一般的语音环绕在这云桥旁边——
【您的好友——杨天佑已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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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这个游戏的稳定性太差。
我才刚刚登上【杨天佑】的号多久?有三分钟吗?结果莫名其妙就被踢下线了,系统还显示正在维修,一时半会儿再登录不上去。
这是我氪金大佬该享受的待遇???
忍不了一点儿,我反手一个举报送到了客服那里,客服工作速度很快,跟一直守在屏幕前等我找他一样,我刚发出去投诉他立刻就回复了解决措施。
【尊敬的vvvip用户,很抱歉因为游戏bug导致您的糟糕经历,程序员正在极速解决中,麻烦您耐心等待三个小时,为表歉意,游戏将为您的专属角色杨戬编写详细的人物故事与剧情线,为您带来更沉浸的游戏体验~】
哦,人物故事线,我喜欢。
我勉强满意,退出页面的时候瞥了一眼这个专属客服的名字。
叫什么……观音?
我记得在这个游戏世界观里,好像佛门那里有不少观音来着,真不愧是高精尖游戏,连客服起名都这么沉浸式。
我感慨了一声,切换回【杨戬】的页面。
此时这位银甲天神正身处一片灵光闪烁的竹林间,如同名家精心描绘的清俊脸庞上显出一点犹疑之色。
……他不是刚刚还在云桥上吗?这游戏又给我干哪儿去了?
我仔细想了想,意识到这大概是离开玩家以后,【杨戬】又进入到自己过剧情的状态了,于是我拉了一下视野,果然发现此时【杨戬】的对面站了个人。
那个人一身白衣缥缈如流云银月,一派超脱世俗的清雅,又带着普度众生的慈悲。
头顶上老大几个字——【观世音菩萨】。
我想到刚刚那个叫【观音】的客服,忍不住思量起来。
……这游戏,修bug的方式,是派个客服到游戏里和角色畅谈?
这是什么治疗方式?话疗???
【戬独】谁特么又伤杨戬的心了?!(十七)
就是那个“假如二哥的痛苦转移”的脑洞
宝正宝前太割裂只取部分设定,二哥没结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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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送走了梅山兄弟,杨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虽然几人已经达成了一致,但事情又岂是这么容易的,最难办的就是她如今困于水牢,限制颇多,绝大多数时间只能在此焦急地等待。这样太过被动。
即使有梅山兄弟在,但是一群大老爷们,到底粗糙些,说起来也就一个姚公麟勉强靠得住,对上她二哥的剧本,顶多勉强掰平,可这远远不够,得想办法主动出击。最好是能够时常跟在二哥身边,既要有细腻的心思,又足够信任他,还能得到二哥些许坦诚……这样的人选太难,二...
就是那个“假如二哥的痛苦转移”的脑洞
宝正宝前太割裂只取部分设定,二哥没结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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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送走了梅山兄弟,杨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虽然几人已经达成了一致,但事情又岂是这么容易的,最难办的就是她如今困于水牢,限制颇多,绝大多数时间只能在此焦急地等待。这样太过被动。
即使有梅山兄弟在,但是一群大老爷们,到底粗糙些,说起来也就一个姚公麟勉强靠得住,对上她二哥的剧本,顶多勉强掰平,可这远远不够,得想办法主动出击。最好是能够时常跟在二哥身边,既要有细腻的心思,又足够信任他,还能得到二哥些许坦诚……这样的人选太难,二哥这些年活得愈发像个孤家寡人,真的还有人能触摸到他面具下的那颗真心吗?
可是他们不能就这样等着,完全随势而变,杨婵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总有让人抓不住的空落感,如果不尽快夺回主导权,二哥要做的事——他们真的拦得住吗?
二哥那样的性子,若不是情非得已,哪怕是做戏,也不会当众杀了四公主啊!当初自己被压华山,左不过也是他们兄妹二人的事,自己也不曾有过生命危险,但是四公主截然不同,更何况敖听心当年与他们的交情……等等,四公主?!
杨婵面容一肃。现在已经确定了四公主魂魄尚在,却又不能“复生”,因为二哥还需要她的死所带来的连锁影响,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对二哥来说,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将她藏匿起来,会是何处?还有,既然“魂飞魄散”是假的,那么她就终有一日能够复活,那一日,是哪一日?到那天,究竟是算作二哥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他会亲自把四公主带回来,还是……
杨婵蓦地打了个冷颤。石台上的寒意像是随着衣裙蔓延上来,她掌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沁凉。
电光火石之间的念头惊雷一般轰隆隆滚过,震得杨婵心脏狂跳,一瞬间心乱如麻,胸口闷然作响,心跳声杂乱无章,又重又急,神女一口气哽住,大脑也缺氧似的昏沉起来,近乎本能地逃避一种过于可怕的猜测,但是挥之不去的惊惧感在孜孜不倦地盘旋——
什么时候,才是结束?什么,才算结束?
76
小玉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因为三圣母的状况始终让人忧心,小玉也习惯了随时过来陪伴,她平日里除了斩妖除魔,就是待在水牢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内心的片刻宁静。为此她总是来去匆匆,一秒都不愿意在外多待,能完美避开梅山兄弟,属实是巧合。
她也不知道,正是如此才免除了和丁香本该有的交集,后者倒是有心要拜“华山女妖”为师,奈何实在是找不到人,再如何耿耿于怀也只能放弃。
小玉来时,正是一副在外的装扮,头戴斗笠,轻纱覆面,几年的战斗让她身上的气势越发利落干练,但是回到水牢,那双含着真切关心的黑亮眼眸,又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杨婵此时正心中恍惚,神思不属,猝不及防一眼,好似看到了狐妹。
这倒是将她从可怖的漩涡里拉扯出来。
小玉一眼看见她扶着额头苍白虚弱的样子,当下三两步扑过来,最终还是止于禁制,只能隔水相望,焦急而担忧地问:“你、你怎么了?”
……出门之前明明还没有这么糟糕。
小狐狸不安地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什么,脸上一白:“——是不是!”
她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他来了?”
杨婵看到她警惕忌惮,隐隐炸毛的眼神,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二哥。
“不……”她下意识地反驳,自从知道这些情绪来源于二哥以后,她就再也不能冷静地对待他人关于二哥的误解和偏见了。
但是,她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与小玉解释。
然而,许多事情,又分明与小玉有关,即使她不想,对方也难免会被卷进来。
杨婵不久之前才在梅山兄弟那里得知灯芯的事情,又知晓“捉拿小狐狸”到底是二哥下发的“命令”,血作灯油已然提出,作为唯一能点亮宝莲灯的人,往后桩桩件件,怕是都绕不开小玉。
如今,三圣母是这里,唯一一个将小玉身上所有的事情,完整拼全的人。而现在,小狐狸就在她面前。杨婵望着眼前这个护了华山百姓近三年的姑娘,望着她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睛。那里面还牵着一抹愁肠,但比起刚来水牢的时候,亦多了许多果决和勇毅。
她和狐妹一样,单纯、善良,有着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此时此刻,正这般真诚、忧虑地看着她。
杨婵的喉间忽然堵住了,一时间竟然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要不要告诉小玉,要告诉小玉多少。
——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而这,会给她以后的命运,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77
杨婵沉默良久。
她再开口时,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怀念:“今天你回来时,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狐妹——”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重复了一遍:“狐妹,——你的母亲。”
这一句如雷霆一般,将小玉劈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母、母亲?”
——母亲!
小玉伏在禁制上,顾不得会不会被二郎神察觉:“您!您、您认识我母亲?”
“是。”杨婵叹息,“我与你的母亲是旧识,”她望着那双陡然绽放出期盼的眼睛,看着里面思绪繁多的复杂最终被小心翼翼的渴求淹没,小玉从小跟着姥姥长大,她对自己的父母没有记忆,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姥姥诉说的。如今却有另一个人,另一个与她母亲相识的人,或许会告诉她一些,姥姥也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小心地收集着每一块细小碎片的孩子,小狐狸晶亮的眼睛乌黑湿润,眼巴巴地看着她,杨婵顿了顿,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二哥,与你母亲,同样是旧识。”
小玉愣在了当场。
让她头脑嗡鸣的话语还在继续:“甚至梅山兄弟,亦是。”
小狐狸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眼中露出了一种让人心疼的茫然。
她后退了一步。
“不、不,不不不……”她呢喃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眼,失声道:“梅山兄弟杀了我姥姥!”
杨婵垂眸,“在今天之前,他们不知道你就是狐妹的孩子。我不是为他们开脱,但是,故事还是从头讲起吧。”
78
杨婵选择告诉小玉。
她选择告诉小玉——全部。
79
狐妹单纯善良,可惜她爱上的那个人,即使与他在一起一千多年,都改变不了他心术不正的秉性。她分得清是非对错,会亲手废去五哥的劈天神掌,但她亦放不下心中爱恋,舍身去挡那根落下的金箍棒。她两边难全,或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依然在被这种痛苦撕扯。即使杨婵提前相告,让孙悟空不要伤害狐妹,似乎也无法改变她悲剧的结局。
杨婵毫无隐瞒。小玉的父亲,母亲,从头到尾。包括她给孙悟空的宝莲灯,和她的暗中相助。
小玉从来没有想过,她父母的死,竟然还有杨婵的一份。
三年,她视作寄托、唯有在此才能得到片刻宁静的水牢,像是忽然展现出了它阴冷残酷的一面,白惨惨的光从穹顶映照下来,小玉内心最后的港湾,轰然坍塌。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无尽的悲戚和冰冷的怒焰纠缠着攀爬而上,搅得她头痛欲裂。
“……所以,”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过去三年你都没有说,“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她抬头,滚滚的泪水夺眶而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杨婵安静地看着她。她的目光愧疚而柔软,又带着些许释然。这个秘密也埋在心中许久,如今,总算说出口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你吞了宝莲灯的灯芯。”
小玉蓦地一僵。这件事……她还没有和三圣母说过。
“梅山兄弟来见了我,就在你回来前不久。没有灯芯,宝莲灯无法发挥作用,但是……你吞了灯芯,得到了万年法力,你的血……或许可以重新点亮宝莲灯。”
……她的血??
小玉四肢发凉,一时间忘记了哭。
“梅山兄弟原本打算擒住你,可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们现在不会主动伤害你。……但是,我不保证,在极其需要宝莲灯的时候,他们依然不会伤害你。”
——“你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杨婵看着小玉,那目光像是大海一样,仿佛可以容纳一切的波澜。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要怎么告诉你,告诉了你,会不会把你卷入更多的纷争,带来更多的意外。”
“但是……你那样看着我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你有权利自己做出决定。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比如向她复仇,以及或许未来某一天就会到来的那份危险。
以二哥的能力,如果他必须要将宝莲灯作为备选,一定凶险至极。可是,灯不一定会永远在他手上。若是宝莲灯再也不能启用,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不想让事情走到最糟糕的一步,也许有朝一日依然需要小玉的血,但起码此刻,杨婵不想瞒着她。她被他人的意愿裹挟,被命运的洪流席卷,已经太久了。
——“对不起。我没能保下你母亲。对不起。迟到了这么久,才告诉你。”
80
小玉走了。
她回到了千狐洞,将自己缩成一团。过于巨大的信息量将她的理智冲得几近崩溃,但是哪怕她跪在姥姥墓前,再如何痛苦流泪,委屈倾诉,都没有人会再摸一摸她的头了。
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难道她的父母死去了,只是罪有应得,阴差阳错?!
那仅仅是三圣母的一面之词……
小玉想要这样告诉自己,但是这三年的相处,又牵扯着理智反驳,三圣母没必要撒谎,如果她想要欺骗自己,大可以隐去整段故事,让她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永远用和以前一样敬仰的目光看待她。
……杨婵的痛苦清晰可见。
在思绪最混乱的时候,在理智与情感的激烈碰撞痛苦地撕扯着灵魂的时候,小玉想起最多的,竟然还是杨婵的话。
“一个人的一生,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怎么做。”
81
小玉再次出现在华山水牢,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她看上去清减了很多,神色憔悴。但她的眼睛却很亮,亮得惊人。
“你还有事没有告诉我。”
“……我是不是,很早就见过你?”
82
在和姥姥相依为命的时候,小玉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姥姥平时很疼爱她,但是一旦提起母亲,她身上那股刻骨的仇恨,有时会让小玉有点害怕。从小到大,姥姥都不断地嘱咐她,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三百多年,到底刻下了很深的烙印。于是在每一次搜寻记忆里一片空白的父母的时候,每一次来到凡间,羡慕凡人孩子可以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小玉也开始懵懂地在报仇的信念上加码。
偶尔的偶尔,小玉会做一些杂乱无章的梦境。梦里有一双温暖的手抱着她,和姥姥抱着她时不一样。但是很温柔。那双手很稳,在她梦里出现得最多,抱着她轻晃的力度,无端让人眷恋。第一次梦见的时候,她在心里偷偷地喊爹爹。
相似的梦境做多了,小玉就分辨出来,其实抱过她的人应该不止一个,有时纤细些,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伴随着粉色纷纷落落,后来小玉知道,那是桃花瓣。在极少数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他抱自己,大概只有一次。有些粗粝的掌心接触皮肤,并不是很舒服,记不清了,但是小玉猜测那是位男性。尽管如此,她对他却莫名有着亲近。对方还和她说了什么话,只可惜那时还不足以理解,长大后却已经零落遗忘。
这样的梦她没有和姥姥说过,毕竟,她的父母在她刚出生就离世了,——这是姥姥告诉她的。或许这些梦境,只是思念双亲的小狐狸自我安慰的幻想。
然而,在这心神摧折的三月间,她竟然再次做起了这个相似的梦境。
最后一次,她终于听清了那些留存在记忆深处,缓缓翻涌上来的声音。
有轻柔的女声低低地哄:“笑一个,好乖哦。”
也有低沉的男声含着笑意:“三妹,给我抱抱。”
最后的最后,有个人虚弱地凑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有幸活下来,一定要做一个,和你母亲一样善良的人。”
小玉在梦中惊醒。往后一夜,都无法入眠。
次日,小玉离开千狐洞,重回华山。
83
杨婵告诉她的故事,在她母亲拼死生下她以后戛然而止。
……这不对。
从她出生,到姥姥将她带回千狐洞抚养,这其中,还有一段。
小玉喜欢粉色。姥姥在时,会给她扎头发,再系上粉色的发饰,就像是,梦境里飘飞的桃花瓣。
她对三圣母的好感,对她无形的依赖与敬仰,并不完全因为她是华山的神女,或者沉香的母亲。
在她很小的时候,杨婵就已经抱过她,哄她睡觉了。
还有——
“你说过,二郎神也与我母亲是旧识,后来呢?”
那个声音唤的是三妹。
“我也很早就见过他,对不对?”
84
杨婵确实隐去了杨戬的存在。
小玉父母的死,与孙悟空有关,也与她有关,但与杨戬无关。取血的事,虽然出主意的是姚公麟,可下命令的是杨戬,但是她只字不提。除了其中牵涉甚广,杨婵不可能在小玉理智崩塌的时候透露关于二哥的任何计划,还因为二哥遭受的误解已经太多,杨婵不希望再添上来自小玉的这一份仇恨。诸多不可言说之下,她无法向小玉解释,杨戬是不会害她的,即使——捉拿小狐狸的命令,是他下的。
二哥当初是这么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到——
“他差点就将你收作他的女儿了。”
小玉恍然。
所以……她记忆中最深刻的,那双温暖的手,她曾经在心中悄悄叫过爹爹的人……
真的是二郎神?
明明应该不可置信,但心中又好似尘埃落定一般,在她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已有预料。
85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唯一的女儿死了,姥姥当然是要把她找回去的,即便杨戬不舍,也没有理由强留小玉。当时,梅山兄弟不在,双方未曾照面。
她被姥姥养大,算是无忧无虑地过了三百多年,直到那一天,与一个叫沉香的少年相遇。
至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86
小玉默默地听完了三个月前没有听完的故事。
她没有问三圣母,为什么当时没有说这些。对于彼时的她来说,大概只是荒诞的编造罢了,她反而不会再信任三圣母。
经历过这场狂风暴雨一般的摧折和成长,少女眼中的坚毅愈发熠熠生辉。她抬眸,直直望着杨婵:“你对二郎神的态度变了。除了关于我的事,你还从梅山兄弟那里知道了关于他的事。”
“在我回来的时候,在你说看到我,就想起我母亲之前,你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那样带着焦急、仿徨,却又无力、无助的神情,
“——你在想什么?”
“——你需要谁,帮你做什么?”
杨婵几乎要为这个孩子的坚强和聪慧惊讶了。
明明自己也受尽内心的折磨,却依然深明大义,依然温柔而宽广。
小玉,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真不愧是你的女儿,狐妹。
87
“二哥他骗了我。骗了我们所有人。他不是六亲不认,也不会伤害沉香,他要去做的事,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样坚定而又善良的小玉,值得杨婵递出这个消息,给她,给自己,——也给杨戬,一个机会。
“四公主没有死。二哥将她的魂魄藏在某个地方,我想要拜托一个人帮我找到她,或许,她才是如今,唯一适合探出二哥心中秘密的人。”
能得见她和梅山兄弟不可见的杨戬,有细腻的心思,因为“隔离世间”而或许不会被杨戬防备,还有对他的基础信任——如果能够与敖听心互通消息,凭借她过去对杨戬的印象和认知,这一切不是不可能。
龙四就是她能想到最好的人选。
小玉沉默片刻,“二郎神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而你的请求——”
少女转身,脊背挺得笔直。水牢的门开启,她向前走,踏进光里。
如果你有幸活下来,一定要做一个,和你母亲一样善良的人。
父亲啊,若这就是你对我这一生的期许,那么——
“我答应。”
—tbc—
咕了好久以后我肥来惹!(土下座)
这章其实算是推剧情,二哥没出场不好意思!因为想尽快进入父女档
虽然没有二哥出场但是二哥生日快乐!
嘤嘤嘤我们的搞事小群爬墙的爬墙淡坑的淡坑今年是整不了大活了,但是还是坚强地开了个活动tag!
活动tag就叫做:人丁凋零也要坚强给二哥庆生
(艹这从tag就扑面而来的凄惨…)
感谢这些太太还愿意百忙之中抽出空做饭…
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新的脑洞,还是继续填坑,好久不写到底有点手生,干脆就推剧情惹,本来也没有想在这里纠结太久,毕竟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二哥的情绪转移,这段也不能省但是也不能写太长就速战速决这章起这章毕
谢绝屁股谢绝屁股谢绝屁股!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就这一回后面不踢了
八九十月尽量周更
but more 蹲蹲 more 咕咕
一看评论99进去屁股89真的很难过的好吗,好吗!!!
【2024杨戬生贺】子夜歌
真君生辰贺文!!
词牌系列第三篇,分为n个小部分,部分情节参考《阅微草堂笔记》中篇目(会附在文末)
(内有戬女相情节,防创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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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祭陵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
1.
又是一年祭神时。
我随太守至山门前,太守特意嘱咐带好神香与连筋肉整块的牛骨。他言毕便提摆上阶,不作他言。
我侍奉太守不久,却也绝知他事事关心,亲民如子,严而不厉,神情肃穆如此,确实少见。我提上香袋与牛骨篮,追上去问他为何如此整肃。...
真君生辰贺文!!
词牌系列第三篇,分为n个小部分,部分情节参考《阅微草堂笔记》中篇目(会附在文末)
(内有戬女相情节,防创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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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祭陵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
1.
又是一年祭神时。
我随太守至山门前,太守特意嘱咐带好神香与连筋肉整块的牛骨。他言毕便提摆上阶,不作他言。
我侍奉太守不久,却也绝知他事事关心,亲民如子,严而不厉,神情肃穆如此,确实少见。我提上香袋与牛骨篮,追上去问他为何如此整肃。
太守蹙眉道:“你今日怎如此多言?”旋而叹道:“罢了,与你讲来无妨。”
此山二郎庙中有灵犬,每至祭神,必定先信众而至,立于祠门外,不动如石雕泥塑,每年所立之地相同,尺寸都无甚差别,年年如此,从不失期。最初那几年,此地民众皆以为巧合。
行至半山,太守有些累了,停步暂歇。我见太守疲累,翻出水囊递上去,太守摆手拒绝:“饮食诸事,下山再论。”
歇了半刻钟,太守拾级而上,接着与我讲这故事。
彼时太守还是顽劣小儿,从家中偷了肉骨,前面家中族老祭神拜庙,他躲在庙门口大快朵颐。侧目见那黑犬肃立,便将肉骨分了一块给它。
“真是怪事,这么多人也没吓跑你。”
黑犬却连侧目也不曾,仍兀自守在原处一动不动。太守觉得有趣,拿油纸包了肉骨放在它面前,同它一起蹲着,祭神三日,他便与黑犬蹲了整整三个白日。这三日中,他每日给黑犬带一块肉骨,每夜祭典结束前,黑犬都叼起包着肉骨的油纸,致谢似的颔首离去,不知所踪。
他将此事讲与父兄,父兄笑说必是守庙的道士每日先将狗儿引至门外,造此神说使众人以为此庙灵验。
最后那日,他央奶娘带他先行至庙门外,却见那狗儿似飘飘踏云般不知从何而来,周遭绝无人迹。立于祠外,方位不差分毫。
我听来甚觉有趣:“今日这棒骨莫非就是为它而备?”
太守不语,已行至山巅,几经修缮的庙门已颇具威严,金顶熠熠,祠门半掩,香火散得门内门外宛如九天仙境,那神像面目看不真切,在这飘渺云雾中倒真活脱脱如临凡的仙君。
我果真看到了那黑犬,一双眼如无波的深井,一眼看去望不见底。我随太守上前,太守恭敬如奉神,将油纸包着的肉骨放在这神犬面前。
油纸包不住肉香,那黑犬竟真的看也不看,兀自守着。
之后便是敬香,还愿,祝祷,无甚特别。
回程途中,我问太守岂知这黑犬来历。
太守润过喉,肃穆神色已恢复如常:“曾有异人言其夜观天象,有天人入梦,飞星落尘,神归于此。”
起风了,我合上车厢窗扉,正落起细雨,风将雨丝吹得凌乱,雨幕不多时密如网乱如麻。
不知那狗儿此时又等在何处。
2.
传说山庙往西,有鬼夜哭,风日号。
哮天白日守庙,至夜来此坟地。
白天,他看那一年比一年更旺盛的香火,听那些或冗长或简洁的祷词。人流如织,年年没有分别,正如灌江日复一日,川流不息。他代主人听他们的愿望,这愿望太多,多到他年年忙不过来,非得主人亲自来替他们实现不可。
他年年来等,等不到主人,等不到主人的魂魄。
夜里,西陵,他也一次都没遇到过夜哭的山鬼。
若是遇到了,他必要上前去问问它们。
有没有见过他的主人。
(二)子夜
层楼望,春山叠。家何在,烟波隔。把古今遗恨,向他谁说。
胡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
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
//
1.
太守府西侧有个别院,那些跟了太守几年的老人们,大都不愿接洒扫别院的活儿。
我不知何故,还曾冒失地向太守提及此事。幸而太守温和,倒也不恼,我在旁斟茶调香,听太守徐徐讲起往事。
这别院扩建之时,便屡建屡垮,请过能工巧匠来督工,也请过和尚道士改换风水,无果。就此停工,栽几棵桃树了事。不久后,府上忽然闯来个老疯子,不由分说要面见太守。
家丁只以为他说什么疯话,举棍要打,幸而太守回府,当面拦下。
“且听老人家有何见教。”
此人颇为神气地抻整衣袍,道:“老夫夜观天象,有天人入梦,飞星落尘,神归于此,再无邪祟作乱一说。”
太守不置可否,只是恭恭敬敬地叫人将这异人送走了。
桃树开谢不知几次,又到薰风南来,桃李催开的时节,他又遣工匠重修别院。
不消半月,桃花还未凋尽,别院便已修好。
他这才思及数年前那异人言语,着人携重金拜谢,家丁却回报那人已不知所踪。他亲自寻访数次,皆无果。街坊都说从未见过此人。
“可不就是鬼神之类。”府里众人如是说。
“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太守许是见我听得面露惧色,反倒替我斟了杯茶,“你若惧怕,不去即可,权当故事罢了。”
有个家丁刚入府不久,管事的美其名曰多历练他,遣其往别院伺候客人两日。这位大人身份尊贵,太守又另吩咐了几人同去。
客人入寝早,睡得也安稳。几人就昏昏沉沉守在门口,倒比伺候别人舒心省事得多。
怎料那日正是朔日,方过平旦,天色将明未明。家丁睡得安稳,忽然房内一声惨叫将他惊醒,他们几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那屋内疾呼不断,他们方赶到门前,猛然一阵风刮过,将那门吹开条缝,却不阴森。
我听得入神,手边茶水早凉透了。
客人早跌坐在地,颤手指着门边喃喃道:
“方才……明明有人……不,有鬼……”神色之惶惧,不似虚言。
几个家丁也慌了,速将此事禀报太守。
客人惊魂甫定,将来龙去脉托出:
先前几日,他睡得安稳,从未辗转惊醒,今夜不知何故,辗转难眠,总觉屋内有人息。鸡鸣前后,他便醒了,合眼到平旦前后,横竖失眠,便想下榻洗漱。怎料甫一睁眼,便见一人凭几而坐,吓得他跌下榻来,惊声大呼。
太守道:“大人可看清那人样貌?”
但萦天光云影,晨雾曦烟,那人正一袭轻纱罩白衣,荷叶云纹底,执一柄木骨龙纹墨扇,翩然如洛灵,姿韵若山鬼。见客人惊醒,摆手道:“我居此已久,偶尔避你不及,何至惊骇若此。”
客人呼救声愈急,几个家丁步履匆匆将至。
那人哂笑道:“若我真要害你,岂是这几个家奴能救得过来的?”
言毕,忽如风露拂面,轻飘飘一阵桃花香气宕开,像万千桃蕊乍开乍落俶尔乘波而逝,微风之振窗,轻雪之拂尘,那人竟虚空穿过窗棂,如过无物之境,不知所踪。
“那这位大人所见之人,究竟是鬼,是妖,是仙?”我抿了口冷茶,生起新炭,给太守添上温水。
太守笑道:“我也无从得知了。”
桃花新开,茶中也窨着一缕桃红馨香。
我忽然福至心灵: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太守含笑饮茶不语。
2.
世上已千年。
杨戬醒得还算及时,身边众鬼环伺,妖魔横行,他再不醒,怕是连这点残魄都要被众鬼瓜分了。
他看向几乎贴到他身侧的各种奇形怪状,又看了看他几近无形的手。
三首蛟的三个脑袋都龇牙咧嘴地恐吓着这些妖魔鬼怪,多亏它,杨戬才没被撕成碎片。
“你怎么在这?”杨戬不咸不淡地抬眼问道,其实除了昆仑冰冷的溪水,他什么都不记得。
三首蛟吧啦吧啦三言两语将个中机缘道明。
杨戬死后,三首蛟没了束缚,得以自由化形,本想替杨戬报仇,却见有天星熠熠,落向西南。不及作他想,他带着杨戬的尸身赶往飞星坠落之处,正是灌江口。
“当时哭得太多,哭瞎了两只眼睛。”三首蛟挠头道,“幸好还有四只能用,没辨错方位。”
“辛苦你了。”杨戬想抬手摸摸三首蛟中间那颗头,手却触不到任何东西。
三首蛟急道:“主人现在还是魂体,有个疯癫老头说,主人肉身成圣,尸身千万年不腐,在此极阴之处,汲桃木之灵气,修养个十年八年,就能神魂归体,恢复如常。”
“哦。”杨戬默默收回手。
那老头是谁,早无从得知,三首蛟辨认不出,他此时再问也无益。
就当是天道垂怜,不叫他含冤枉死吧。
身侧众鬼见杨戬醒了,也不敢造次,畏畏缩缩地退下,周遭都是桃树,灼得几个恶鬼乱窜,三首蛟嫌吵,就随便挑了几个吃了。周边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少,几日便散了个干净。
数年后,屋主人在此建了别院,意外地和过去杨家故宅长得很像。
杨戬便白日蛰伏,夜里出来走动,以防吓到别人。
他渐渐有了实体的触觉,想来是所谓神魂归体的时日将近。
朔日平旦,他法力已恢复了十之八九,三首蛟化回折扇,只等着杨戬大变活人。
不曾想还没等杨戬变人,还差点将旁的凡人活活吓作鬼。
“还好没惹地府官司。”三首蛟心有余悸。
(三)花眠
人事回廊缥缈,谁见金钗擘。
//
太守走了。
连年的操劳也算有了个了结,他走前给了每个侍从婢女一笔安家费,上无高堂,下无儿息,走得仓促。
大部分人都自愿留下守宅,我也留下了。
太守停灵七日,朝中的,在野的,来了许多他的朋友。我将太守的诗稿,按照他的吩咐一一交付诸位大人,了却太守遗愿。
我守着棺椁,不甚悲伤。与其缠绵病榻折磨日久,痛快地走何尝不算幸事。
有几位太守的挚友互相宽慰着哭,哭完又回忆往昔,之后再哭作一团;大部分来客全在寒暄攀谈,闲着也是闲着,死的毕竟不是自己。
“兄台看着面生,敢问何处高就,也是太守好友?”
那被问及的客人像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搭话般,冷冷道:“素昧平生,本欲上门道谢,怎知阎王眼瞎,竟使好人短寿。”
他膝下蹲坐的黑犬竟似听得懂人言,附和似的点头颔首。
我觉得那黑犬眼熟,却想不起何时何处见过。
那上前搭话的书生吃了瘪,大概以为这人是什么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大人物讲话向来是幽默的,又向四处打听此人底细去了。
那人走近,往太守灵前放了枝桃花。
桃花直到太守下葬都没有凋谢,与棺椁一同埋入西陵。
(四)林行
至其翩然独往,逍遥泉石之上,撷林卉,拾涧实,酌水而饮之,见者以为仙也。
盖天下之乐无穷,而以适意为悦。
//
哮天犬总觉得杨戬最近好像躲着谁似的,连出门都要以女相示人。
“白学了你的万里追踪。”杨戬轻巧地一刮哮天鼻头,“老熟人来了都不知道。”
哮天犬不知道这“老熟人”说的是谁,不用追踪,却也能想到多半是三圣母或沉香等人,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此求验一二。
杨戬女相没有男相高大,加之山林不便骑马,便找了头驴来乘,待行至平原再寻驿站换马。
哮天默契地没有问杨戬去哪,就算是去漠北放牛,去西南打猎,去江东要饭,他都是乐意的。
“不去要饭。”杨戬一看哮天犬那副要凛然就义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于去哪,其实他也没想好。
或许周游四海,踏遍河山,倒也不错。
郊外人迹罕至,驴子不徐不疾地踱着步子,哮天犬嫌驴子走得慢,早跑到几十里地外等着他们。
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遥见一人一驴郊野徐行,本就稀罕,便多望了几眼。不看不打紧,定睛细看竟是个仙姿昳貌的妙女子。
当即便有一书生朝那女子的方向调笑道:“有道是洛水仙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小娘子何不下骑走两步,也让我等见识见识洛灵仙姿!”
女子睨他一眼,默不作答,他们几人见其不羞不恼,玩心大起,不断嫚语调戏。女子仍不作声,面上却露嫌色,鞭驴疾行。
那书生也是当地孝廉,何时被如此嫌弃冷落过,教唆同伴一道策马去追,虽是山林,林木却稀疏,马的脚程到底比驴快,不多时追上女子,这女子忽然拍拍驴颈令其停步,下驴朝他们嫣然一笑。
书生只觉神魂颠倒,幽香扑鼻,似乎连身在何处都不知晓了。再待上前细看,顷刻间只剩五雷轰顶。
“陶兄……这怎的好像是嫂嫂?”同行几人面露尬色,不约而同地勒马后退,打起哈哈。
“你这贱妇!”陶姓书生又惊又怒,下马上前,眼看竟要抓打其妻,“无由孤身骑驴至此,是为私会勾连谁!”
掌风还未逼近,陶姓书生猛地一阵恶寒,手腕不由自主地卸了力,但见其妻飞身上驴,顷刻间便换了形貌,昳丽之貌绝尘之姿,却俨然是个男子。
“见别家女,即言行不端,肆意调笑,见自家妇,则恼怒忿恨如此,”这人手中刀锋寒光冽冽,吓得陶姓书生恨不能跪地求饶,“你读圣贤书,倒真读得猪狗不如了。”
话毕,这人收刀回身,迳自骑驴走了。
独留这陶姓书生与诸同伴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哮天犬久等主人骑驴不来,方要回去寻他,杨戬已不徐不疾乘着驴走近了。
“主人,你怎么才来?”哮天犬看杨戬已恢复了男相,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半路见到了沉……”
杨戬笑道:“遇上几个泼皮,教训了一番,不妨事。”
哮天犬不敢细问,暗自记下,等着夜里悄悄去问三首蛟。
(五)四海
“你从哪里来?这狗儿倒有趣。”
“我从……”他忽然想打趣一下,讲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我从来处来。”
“神神秘秘的……你救活我家的桃树,我爹专程叫我携重金来谢你呢。”
“不必。这树不是我救活的,是你救活的。”杨戬诚恳道。
少年不明觉厉,嘟囔道:“真是个怪人,金子都不要。”
打发走这少年,哮天犬才开口道:“我受他前生二十年济食的恩惠,主人也因其别院桃木颐养得以还魂,真是天道轮回,好人好报。昔日以桃木相赠,倒也有了如今再见的机缘。”
杨戬沉吟道:“这倒不是。”
是他此前悄悄离魂下到地府,威胁阎王改了生死簿,让此人此生再投胎到好人家。
至于天道轮回,好人好报……
若非蜀地在太守治下物阜民丰,河清海晏;若非那神秘老者为其俯耳请出而非乱杖驱逐;若非其为官上不负百姓,为人下不愧乡里,清正端方,高风峻节,杨戬也不会在与哮天犬重逢后特意上门致谢,便也无从因一株不凋之木结此机缘。
如此说来,现今其家中那株枯死的桃木,确非杨戬刻意好心去救,而是由他前生诸多善因所结的善果所活。
杨戬忽然笑了,笑得哮天犬莫名其妙。
也算是吧。
月初落,日初升,天接云涛,雾连晓色。
他们登上江船,向天际那片金辉雪涛而去。
—————————
*乌鲁木齐关帝祠有马,市贾所施以供神者也。尝自啮草山林中,不归皂枥。每至朔望祭神,必昧爽先立祠门外,屹如泥塑。所立之地不失尺寸。遇月小建,其来亦不失期。祭毕,仍莫知所往。余谓道士先引至祠外,神其说耳。庚寅二月朔,余到祠稍早,实见其由雪碛缓步而来,弭耳竟立祠门外。雪中绝无人迹,是亦奇矣。
*景州戈太守桐园,官朔平时,有幕客夜中睡醒,明月满窗,见一女子在几侧座,大怖,呼家奴。女子摇手曰:吾居此久矣,君不见耳。今偶避不及,何惊骇乃尔。幕客呼益急,女子哂曰:果欲祸君,奴岂能救?拂衣遽起,如微风之振窗纸,穿棂而逝。
*天津某孝廉,与数友郊外踏青。皆少年轻薄,见柳荫中少妇骑驴过,欺其无伴,邀众逐其后,嫚语调谑。少妇殊不答,鞭驴疾行。有两三人先追及,少妇忽下驴软语,意似相悦。俄某与三四人追及,审视正其妻也。但妻不解骑,是日亦无由至郊外,且疑且怒,近前诃之。妻嬉笑如故,某愤气潮涌,奋掌欲掴其面,妻忽飞跨驴背,别换一形,以鞭指某数曰:见他人之妇,则狎亵百端;见自己妇,则患恨如是,尔读圣贤书,一恕字尚不能解,何以挂名桂籍也。数讫,径行。某色如死灰,殆僵立道左不能去,竟不知是何魅也。
【戬独】心声(上)
活动:人丁凋零也要坚强给二哥庆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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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自那日金霞洞醒来后,杨戬就觉得周围一直徘徊着一些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模模糊糊的分辨不清,偶尔出现些字词也是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玉鼎真人解释为这是他神魂受损的后遗症,修养一段时日就会消失。杨戬摸摸耳朵,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转身就回到真君神殿继续他的伟大事业。
距离新天条出世已经有些日子,杨戬在昆仑山下受了伤,被玉鼎强行留在阐教修养,一群摸鱼了几千年的神仙面...
活动:人丁凋零也要坚强给二哥庆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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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自那日金霞洞醒来后,杨戬就觉得周围一直徘徊着一些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模模糊糊的分辨不清,偶尔出现些字词也是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玉鼎真人解释为这是他神魂受损的后遗症,修养一段时日就会消失。杨戬摸摸耳朵,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转身就回到真君神殿继续他的伟大事业。
距离新天条出世已经有些日子,杨戬在昆仑山下受了伤,被玉鼎强行留在阐教修养,一群摸鱼了几千年的神仙面对新天条的突然糊脸手忙脚乱,恨不得个个都向哪吒学个三头六臂,何况三头六臂本人也晕头转向,所以杨戬这个新天条出世的主推人自然更不能幸免,从踏进南天门的第一步就开始了文山会海的007加班日常,繁杂事务冲淡了耳边细小的声响,等一切告一段落,俨然已是数年之后。
杨戬放下文书,揉揉酸疼的手腕,开始想接下来闲暇时间可以做的事——有段时间没见三妹了,索性先去凡间看看,另外沉香和小玉的孩子也已经两三岁,正好补个满月礼,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
正想着,大殿外走进个小仙官,是这段时间负责在瑶池和真君神殿来回传递文书的,杨戬见得多了自然也熟悉流程,拿起手边的奏折递过去,小仙官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上前来取,就在杨戬将奏折放下时,一个疲惫中透着轻快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还想继续忙啊……」
看多了被任务折磨得生无可恋的神仙,上赶着想加班的倒还是第一个,杨戬内心甚是欣慰,然而看到对方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情,还是决定做一回人:“先休息一阵,余下的后面再忙也不迟。”
小仙官冷不丁听到声音,吓得差点手抖把奏折扔了,惶恐的抬起头,却见司法天神正温和的望着自己,眉梢眼角嗪着一缕春风般的笑意,哪有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模样。
「司法天神果然好凶啊……」
杨戬手一顿,小仙官规规矩矩的站在那,明明没有开过口,但那句抱怨的话却真真切切的落在了耳朵里,这莫不是……心声?
「为什么还在看着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也许是停的有些久,那道声音明显染上了慌张,杨戬看着小仙官抿起的唇角和绷紧的手指,基本确认了猜想,轻咳一声假装没听到那令人尴尬的吐槽,挥手让人退下。
现在想来,之前听到的那些模糊声音也是在靠近他人时才会出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神魂受损会导致这种莫名其妙的后遗症,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昆仑一战后又是修养又是加班的,倒还没同三妹他们好好说过几句话,当年之事虽说现在提起来已经能一笑而过,但总归是心有愧疚,趁这个机会听听他们的心声,倒也不失为一个弥补的办法。
杨戬向来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后立刻开始准备,手边堆叠的文书奏折暂且放下,厚重铠甲换作轻薄的银白纱衣,想了想转身去密室拿了个小盒子,当作给小孩迟来的满月礼,剩下的还有……
“二哥!”
哪吒从殿外走进来,看到换了装束的杨戬瞬间眼前一亮,脸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上来就兴致勃勃的询问:“二哥这是要去凡间?”
“是。”杨戬将盒子收入衣袖,笑着点点头:“新天条差不多整理完了,想趁休息的时候去看看三妹和沉香他们。”
「有什么好休息的,新天条可比你重要多了吧?受了点伤就找借口偷懒,玉鼎师伯怎么不来管管你。」
……什么?
杨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哪吒出口的话分明是兴奋和轻松,心底的声音却为何会那样的冰冷浮躁?
而且——什么叫做“找借口偷懒”,这几年他可是子时睡寅时起,卷的整个天庭灯油消耗都增加了五成,如果这都能被叫做偷懒,那玉帝怕不是第一个要被拉去祭奠众仙失去的睡眠和头发。
这孩子怕不是忙晕了头……杨戬选择性的无视掉刚刚那句心声,接过哪吒手里的一叠文书放在桌案上,体贴的说:“新天条再重要也不如身体重要,休息一段时日不妨碍的。”
“哦。”哪吒抓抓头发,见惯了作威作福的司法天神,忽然回到当初的相处模式倒有些不适应了,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面露惊讶:“等等?二哥你要去看沉香他们?现在?”
“是,怎么了?”杨戬不解反问。
哪吒明显是想说什么,但开口又像是有什么犹疑,半晌没发出声音,最后若无其事的回了一句:“没什么。”
但在杨戬这里,心声已经透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怎么偏偏是现在啊,不行我得先过去告诉他们。」
完事也不找个理由,直接就踩上风火轮风风火火的飞了出去,杨戬来不及阻拦,只能无奈笑笑由他去了。
……不过,告诉什么?他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吗?
这个疑问自然是无人解答,杨戬也不打算深究,反正等见到三妹他们就知道了,现在是休息时间,不要动脑子。
但经过哪吒这么一个小插曲,刚刚喜悦放松的心情莫名平静了不少,为了避免自己突然离开造成麻烦,杨戬先去瑶池禀告了玉帝王母,再派人到各个地方知会了一声,等确定没有遗漏,外出任务的梅山兄弟和哮天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先响起来的是哮天犬标志性的喊声:“主人!”
话音未落一条黑色的影子就冲进大殿,毫不犹豫的撞进了杨戬怀里,自从杨戬卸去伪装,一身戾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于是原本还保持一丝距离的狗子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到自家主人怀里要个摸摸头,不摸不走的那种。
杨戬当然没理由拒绝,撸着自家狗子手感极好的毛发,抬头问跟在后面进来的康安裕:“其他人呢?”
康安裕脚下微妙的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过来回禀:“老三他们在善后,晚点回来。”
「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到哪里?”杨戬下意识的询问,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的是对方的心声,尴尬的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要去刘家村一趟,余下的事老大你代我处理,要是有什么紧急的直接来找我便是。”
“是……啊?”康安裕下意识的应了,然后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开口:“不是,等等,二爷您不……您怎么突然要去刘家村啊?”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话里那个奇怪的短音还是被杨戬捕捉到,一丝违和感从心底升起,刚刚的哪吒也是这样,他们究竟在瞒着自己什么?
“老大……”杨戬眯起眼,停了一下还是没有拿出当初司法天神的威严,而是换了种更加委婉的方式试探:“你是不是……”
越是模糊不清的话就越让人浮想联翩,于是杨戬轻而易举就从对方的心声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糟糕,不会被发现了吧?那么敏锐干什么?显得你比我们聪明吗?」
内容没什么问题,但这个不耐烦的语气……杨戬怔了怔,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过于咄咄逼人,放缓语气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
几百年的伪装让他变得有些不会直白的表达感情,明明是担心,听起来却像是责备和说教,难怪他们更愿意隐瞒,杨戬内心苦笑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决定鼓起勇气说出过去几百年都不曾直接诉说过的关心:“我们是兄弟,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真的遇到了麻烦,杨戬定然是万死不辞。”
康安裕一整个惊呆,多少年没听二爷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竟觉得眼眶泛酸,鼻尖发痒,喉咙也里堵了块蜜糕似的,甜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可在杨戬耳中,他的心声却称不上半点甜蜜。
「突然这么肉麻干什么?以为说这种话就会让我开心吗?也不看看你过去都干了什么,当时心里爽快,现在想着说两句好话就让我原谅?做什么梦,我才不会原谅你。」
冰冷的指责利箭一般扎入耳朵,刺得杨戬呼吸都是一窒,半晌才感觉到心里的疼痛,他想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兄弟们对他心生怨怼,却从未想到会是这般的尖锐和决绝。
不会原谅……是啊,他当初那样残忍的利用他们,对他们所有的付出弃若敝履,将那一句句关心和理解拒之门外,他曾那样的践踏过他们的真心,现在怎么还有资格去求得原谅……他理应不被原谅。
“老大,我……”杨戬想要说点什么,道歉也好,解释也罢,本该如此的,但对上兄弟毫无恶意的探寻视线,他反而退却了。平日里康安裕从未表现出什么不满,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大概也不会知道对方心里真正的想法,他如此费心隐瞒,或许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立场去揭穿了。
于是话到口边转了个弯,变成了一句在康安裕听来十分莫名其妙的句子:“等事情了了,你们回梅山看看吧。”
康安裕直接傻眼:“什……什么?”
「什么意思?利用完就想赶我们走了?还是说打算瞒着我们继续作恶?」
杨戬握紧手中折扇,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冰冷恶意的揣测,强打精神安排好剩下的事务,逃也似的离开了真君神殿。
留下康安裕举着手目瞪口呆:不是,二爷您把话说清楚啊!不对——等等!您先别去!!
————————
彩蛋是心声内容翻译版
最好的你
标题:最好的你
字数:15035
状态:已完结
简介:这是一个宝正完结背景下,杨婵遇到了过去杨戬的故事。微宝前设定,戬婵戬亲情向。
PS.要是看出骨科感,不是作者的问题。
标签:戬独# 杨戬# 杨婵# 生贺# 治愈#
1.
过生日的明明是我,为什么是我帮别人实现愿望?
这是一千四百岁的杨戬此时的想法。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长度令人见而生畏(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的愿望清单,这份冗长到可以被浓缩为灌江口全体居民的心愿合集的主线任务,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边吐魂说着“肝不动了”,一边安详地躺下。...
标题:最好的你
字数:15035
状态:已完结
简介:这是一个宝正完结背景下,杨婵遇到了过去杨戬的故事。微宝前设定,戬婵戬亲情向。
PS.要是看出骨科感,不是作者的问题。
标签:戬独# 杨戬# 杨婵# 生贺# 治愈#
1.
过生日的明明是我,为什么是我帮别人实现愿望?
这是一千四百岁的杨戬此时的想法。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长度令人见而生畏(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的愿望清单,这份冗长到可以被浓缩为灌江口全体居民的心愿合集的主线任务,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边吐魂说着“肝不动了”,一边安详地躺下。
这怎么不算生日一年过一次,一次过一年呢?
手指滑过一条条以文字具现的心愿,停顿在一段金色的字迹上。
那也许并不能算是一行字,它是模糊的,像是被晕开的墨迹或者揉皱的纸张,似乎许下这个愿望的人自己也不清楚想得到什么。
这种要人连蒙带猜的,看起来是个别扭的家伙,就和我三妹一样。他感到头疼的同时,忍不住想起孤身前往华山两百多年的杨婵。
但当他一抬眼看到杨婵双手捧着一支长明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比起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这种问题,已经当了好几百年圣诞老人(bushi)的杨戬想的是。
原来生日愿望会实现是真的。
2.
▇▇▇▇是什么心情?杨婵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是这一刻她受到的惊吓差点让她把蜡烛戳到过去的亲哥头上,将他变成一只愤怒的独角兽。
“你怎么……”杨婵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忽然想见你,没想到真的就见到了。”杨戬坦然回答。
他的虹膜是很深的琥珀色,冷下来的时候肃穆如峰,此时眼里升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似柳絮飘飞的那种柔软轻盈的感情填满了眸子。
杨婵有点恍惚,过去的二哥,居然是这种直球型选手吗?
接着年轻了足足有一千五百岁的杨戬,那张三十七度的嘴对她说出了冰冷的话。
“来都来了……”魔鬼发出低语。
杨婵面无表情。
她懂了,杨戬想要的根本不是妹妹,而是白水素女(田螺姑娘)
——和他一样的天选打工人。
“这明明是你自己的工作吧?”所谓的口嫌体正直,指的就是嘴上抱怨,手却很实诚。
杨婵神色淡定地翻开共享任务列表后。
她合上了,她倒下了。
难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人可以死,但工作要完成。
累死了之后记得自己从地府里爬出来回来接着干。
这些都是后来在草头神的队伍里流传多年的恐怖故事。
而这个恐怖故事的缔造者此时正在她面前,给她展现了一波令人羡慕的男友力。
如果她是灌江口的凡人,面对这种要态度有态度,要效率有效率,要颜值有颜值的神仙,她也会很爱他的。
可她不是,她现在只是个平平无奇从华山临时借调到灌江口打工的社畜。
所以她狠狠得打了个冷战。
“嗯?怎么了?冷吗?”埋首于工作的杨戬抽空关心了一句。
“……没事。”杨婵想,就是对工作狂这个属性有点ptsd罢了。
“没事就好,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进度。”他拍了拍有如大部头一样的愿望清单,说出仿佛课程进度落后的话。
我们?
见鬼的用词,华山和灌江口难道是什么两条不可分割的平行线吗?
杨婵深深叹气,她刚挂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被杨戬带跑偏了。
不对。
不对吧!
根本不对吧!!
杨婵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前后左右上下晃。
“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来我和你妹不是同一个妹,我们首先难道不是应该搞清楚现在是'我的时间'(你穿越了)还是'你的时间'(我穿越了)吗?”
向你许愿的是凡人啊!凡人!要是现在是一千五百年以后人连骨灰都没了还实现什么愿望!
诚然,神仙不用睡眠不用吃饭(当然还可能和纸片人一样不用上厕所),但这不代表他们能随时随刻保持电量满格的状态。
在连轴工作几天或者几十天(管他呢,谁在乎)后,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杨戬把自己调整成了节能模式,用一种较为恰当的动物形容就是海豚,那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时每刻都有半颗大脑在休息的状态。
身处这种状态,要想解决复杂的问题CPU难免有点不够用。
但在杨婵点出核心问题后,杨戬三只眼睛都睁开了。
“我只想生日这天轻松点,没想到实现的方式还挺特别。”他摸了摸下巴,满脸意外。
你这抓重点的方式和沉香简直不能太像……
“沉香?那是谁?”听杨戬问她,杨婵才觉察到自己貌似不小心把心声脱口而出了。
她思考了一小会,沉痛说:“算是另一个被你抓着替你打工的小倒霉蛋。”
3.
他们在外面传来“我听见里面有声音,不会是闹鬼吧”“你听错了吧,这里可是二郎庙”的时候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翻窗跑了。
杨婵跑是因为她不是二郎神。
杨戬跑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是二郎神。
说实话,和他的长相对比起来,那座神像确实有点略显抽象。
人流不断拥进庙内,没人看到神明收起他们的愿望偷偷溜走。
杨婵追随着杨戬的身影穿行在灌江口的街头巷尾,偶有微风,将他的三千烦恼丝拂到脑后。
南方的风和北方不同,温暖得像是看不见尽头的海,童年从足底漫上来,淹没脚踝,如梅雨天浸湿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伸手抹一把就是潮乎乎的一片,光线挤过树梢,一切都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后退,退至水平面以下的地方,落日一般沉没。
她多少年没有如现在一样。
追逐在那个最熟悉的影子后面。
这令她感到快乐。
又让她觉得难过。
一个人,如果她连▇▇的理由都没有,如果她连▇▇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于她而言。
归处会在什么地方呢?
杨婵步子迈得更大,那些突如其来的念头就这样被她甩在了身后,她朝四周望了望,脑子还没来得及将记忆中和现在的灌江口对比,便一头撞上了杨戬的后背,接着听他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灌江口变化很大啊,我记得这里不是面墙?”
杨婵:“……”
原来你不认路啊?不认路的人为什么还要走在前面?
你可以永远信任杨戬,除了认路这方面。
杨婵觉得她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给杨戬的滤镜开的太大了,所以才造成了以为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4.
男人至死是少年,有些东西真是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八岁都很难拒绝。
这个八百八十岁往上走的也一样。
比如长且直的树枝,扁且平的石头,还有面前这棵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大榕树。
总之他们兜了几个圈子,在周围没有熟人的时候,年轻了一大截的杨戬完全把他人前稳重人后幼稚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尽管这么一说有点把自己骂进去的嫌疑,杨婵还是觉得自己总结的没毛病。
她看着杨戬三两下攀上树梢,轻盈得像是毫无重量,坐在细长的树杈上,两条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远远看去像只雪白的大鸟,澄金的日光埋在他浓密的发间,将几缕金色的鬈发挑染得更加明艳漂亮。
他从袖子上揪下一条肥肥胖胖的透明小虫,丑萌丑萌的,两指捏到眼前吹了口气,那只虫就膨胀了肚皮飞上了天。
“是酒虫,刚刚路过酒肆时顺手捡的,最好能爬到玉帝酒坛子里去。”杨戬掸了掸衣袖对她解释,微微笑起来的脸上就好像明明白白写着“我想让人倒霉”这么几个字,可清俊的面容哪怕带着一点狡黠的坏心眼也令人提不起反感。
张百忍另说。
该说不愧是把圣旨拿来做鞋垫的家伙么?
“这棵树居然这么多年还活着,长高了有十几米还是几十米吧?”他拍了拍树干。
你居然那么早之前就爬过,一边说自己忙得要死,一边还抽空做这么幼稚的事。杨婵觉得她快要把下半辈子的槽吐完了。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在高处看看灌江口。”
杨婵心说你架云看不也一样?但她决定给杨戬留点面子,所以没吱声。
六月的灌江口被炽热的夏天笼罩。
也许是因为相距不算太远的西海埋葬了九只金乌的遗骸。
杨婵飘到杨戬身边,矜持地拢了拢裙摆,侧过脸,看他双眼微微眯起,仿佛想在这些绵延远方的街巷中寻找过往的痕迹。
从高处俯瞰这座城,铺满盛阳的灿金色的街巷像是一副黄金勾勒的唐卡。
这个用词说实在的并不是最形象的,但就是很自然地从脑海里浮出水面。
虔诚也好,敬畏也好,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们和杨戬的关系。
人在蒙昧混沌时容易产生信仰,继而将那些未知的恐惧归结为他们无法理解的伟力。
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种应该消退的崇敬似乎仍然随处可见,如这棵榕树一般扎根于此,若是要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来描述灌江口的凡人骨子里流淌的东西。
大概也只能用这样四个字了。
与神同行。
是不是因为阳光的原因呢?还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令他欣慰的事物?
他眼睛亮亮的,忽然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超脱了肉体凡胎的神仙,岁月会在脸上定格,可此时,杨婵觉得面前的杨戬是如此得年轻,蓬勃的生机美好充盈,扑面而来时是被光击中瞳孔一样的眩晕。
以前他竟然是这么爱笑的人吗?
“二哥为什么笑呢?”杨婵就像是看到一个笑点奇怪的家伙,不懂他被什么戳中。
到底看到了什么,是值得这般展颜的呢?
杨戬没有过多解释,摸了摸袖内的“愿望”,弯着眼睛说。
“这个未来,我很满意。”
5.
对杨戬来说,如果可能的话,这场名为未来一日游的旅行结束在这里已然挺恰到好处,还能给他留下一个虽然信息量很大,而且明明什么都没干但是稍微有点心累,却意外还不错甚至于可以称作奇迹的一天的印象。
可它偏偏没有结束,态度坚决地在他的奇迹后面添上狗尾续貂的一笔。
没办法,命运嘛,他懂的,以他们相侵相碍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不摆他一道是不现实的。
于是这个本该还不错的一天就变成了——
好歹毒的一天。
“怎么还是你?”他诧异。
“你还没有走?”她莫名。
隔着一千五六百年的年龄差,基本能把对方当作同名同姓同长相但是五分熟的熟人看待,并在心里纷纷吐槽对方“你让我感到陌生”“我妹变我姐”“我哥变我弟”等等的杨家兄妹很是唏嘘。
最后感叹一句。
“这可真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不过有问题找专业人士解决就好。
玉鼎真人除了本职工作(当道士)这方面非常不专业,但他其他副业上发展出来的业绩还是可圈可点的。
这份信赖即使延续到了多年之后的当下也没有变质。
“我们去找师父。”杨戬很冷静地说。
“玉鼎真人…他出门云游去了。”杨婵不得不告诉杨戬他计划的不可行性。
“没事,让哮天犬带我们……”
“哮天犬被玉鼎真人带走了。”杨婵冷酷打断。
杨戬陷入了沉思。
很好,他的两种解题思路相携出逃了。
此时的他有种解方程解出X=X的复杂心情。
他(杨戬)没有狗真的没问题吗?对此相当费解的杨戬自黑了一波。
一个宅在家的人要什么狗(导航)?
……好像有点道理。
通过眼神交流完全没有障碍的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你还是快点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吧…二哥。”杨婵叹了口气催促。
“为什么是我想?这么说来,你能确定自己这边是合理的?”杨戬眼里含着怀疑。
“谁让眼下的情况是你到我这里来了呢?”她扯了个假笑。
杨戬耸了耸肩,表情遽然收敛,沉吟片刻后,他抬起眸子看了杨婵一眼,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不是那种喜好惹是生非,为了一点不值一提的好奇挑开别人伤口说破难堪之事的人。
既然是三妹,或者说正因为是三妹,纵然相隔多年,叫人烦恼的默契还是像一条看不见的细线连接在他们身上。
他希望她坦诚。
她希望他缄默。
可她要失望了。
“我本无意打探未来,那是你和他(我)之间的事,”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既然实在没有头绪,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三妹,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到灌江口来的吗?”
“你这话问得好奇怪,”杨婵表情看起来有点纳闷,“六月廿四,我到这里有什么稀奇的?”
杨戬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假话,如果是这个原因,杨府怎么会这么空?”
冷清到仿佛连人生活的气息都没有。
杨婵的表情有点挂不住,她的嘴角撇了下来。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是该找借口还是说实话。
很多事情,这一千年快两千年中,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纠缠成一团乱麻,生活也是,记忆也是,叫人找不到头绪。
她该说什么,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要怎么和面前这个年轻到在没有前情提要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她的心情,这样一个短暂存在的旅人,说出那么多沉重的话?
她做不到。
若真如此,岂不是情浅言深了吗?
“……你可以姑且当作,我们和二哥吵架了,还没完全和好。”她斟酌着说道。
“你们争执的理由是不是和我有关?”
这是什么废话文学?杨婵几乎想苦笑。
她刚要开口说话,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鼓点般传来,杨婵扭头刚想让杨戬藏一藏,还没出声就听见“啪嗒”一声,衣柜的门已经从里面被人合上了。
好熟练啊!
你真的好熟练啊!
杨婵没来得及调整心情就瞬间断档,用被震惊填满的脑子感慨。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如此娴熟地把七尺高的自己塞进五尺半高的柜子的?
6.
当然是躲哪吒练出来的。
相信我,如果你有一个一天能来来回回好几次找你唠嗑、喝酒、降妖除魔的腻歪朋友,你也会变得这么熟练的。
在别的神仙忙着躲着天条(二圣)谈恋爱的时候,他来找杨戬的次数居然是上述那种情况的好几倍。
特别是天地还有时差。
就显得更离谱了。
虽然考虑哪吒的关系网,比如目前已经没了血缘关系的便宜亲爹,不怎么联系的两个亲哥,而且基本上没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把杨戬这个义兄当作树洞的做法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同情别人之前,杨戬觉得他还是得先同情同情自己。
哪吒那是拿着工资在上班时间下来摸鱼,而他纯属是被迫陪着加班啊!这怎么能一样?
但条件反射躲起来后,与哪吒相似的脚步停顿后入耳是陌生的声音。
杨戬从缝隙里向外望了一眼,那是一个比杨婵高了一个头,看上去年轻到略显稚嫩的(青?)少年,不单单是外貌的原因。
他们声音有点低,简单说了几句什么,杨婵把碧色的宝莲灯递了过去,双手安抚地放在他的臂膀上。
“那我走了。”
“不必担心我,沉香。”
杨戬从妹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些遗落在岁月长河里的东西,他下意识掐断了自己追根溯源的思绪,没有打捞起积淀在心底的情感,那些忽然升腾的情绪很快便飘走了。
等来者走后,杨戬小心翼翼从柜子里钻出来。
看到这一幕,之前的严肃气氛根本衔接不上,尽管知道他是怕磕着碰着,杨婵还是想说。
偷感很重啊二哥,你这样显得我们俩关系好像不太清白。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先发制人。
“刚刚来的那个我听你叫他沉香,昨天我们聊过的倒霉蛋?他是不是跟我长得有点像啊?不会是我儿子吧?”
夺命三连。杨婵的心咯噔一下。
特别是最后一问,主语对了,宾语也对了,但是定语错了。
隔了一会没听到杨婵的声音,杨戬心里不祥的预感更重了。
“你倒是说话啊?”
杨婵想,你要我怎么说?如果是你儿子倒好了。
看她眼神闪烁,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想说谎还没来得及编出来的样子,杨戬很是震惊。
还有什么能比这种猜测更糟糕的?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里见识了太多没有节操的事,他的脑洞也开始紧跟时代步伐大步前进。
杨戬语气变得小心谨慎,非常艰难地说:“该不会他是……我…们的儿子??”
“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兄妹关系,你这么猜可就太不见外了!
只一瞬间,杨婵从脖子红到头顶,差点没把大胆发言万一还会小心实践的哥的头扭下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看不出来小杨你思想还挺前卫的哈。
但她实在有点笑不出来。
在给了杨戬一记破颜拳后,杨婵冷静地顺了口气。
为了不让杨戬猜(脑)出(补)什么更加离谱的东西,她觉得还是说点什么为妙,反正她相信杨戬都猜的差不多了。
往好处想,这样也好,先抛出一个最糟糕的可能性,接下来说出没那么坏的结果就会让人容易接受了。
并没有。
杨戬还是炸了。
一千多年之后的纷争顺着时间轴,终究烧到了千年前的过去。
“姓刘?凭什么!”
杨戬脸色一黑,黑到杨婵都能在他脸上看到怒气槽具现化飘过一串“+1”。
那些所谓是对未来的淡然果然是错觉,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昨天才说过的对未来很满意的话。
杨婵还想问呢,为什么有人宁可接受自己有个并不存在的儿子,也不可以接受自己有个外甥。
我是你妹,又不是你妈,你这副拒绝年龄相差隔代的二胎弟弟的样子合理吗?
难道这就叫做当更差的选择出现的时候,看似不能接受的就变得可以了?
杨婵忍不住捂起眼睛感到心死。
他这样,倒真像是恨不得沉香是他儿子。
7.
神仙这种基本上no zuo no die的物种,关系网从来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简单,只会越来越复杂。
为数不多的死亡率超过出生率可能还是杨戬帮忙创造的。对表哥们,杨戬凭一己之力帮忙从两位数削减到了1,而表姐表妹们数量则在玉帝的所谓天庭的威严下降低到了……
算了这就不说了。
其实如果实打实按照辈分来论,肯定有很多仙子因为成为奶奶辈被气破防,但对于男性友人来说,他们很难拒绝当别人爹辈的诱惑。
男女差异在这一点上体现得极其突出。
只是为了避免今天我是你叔,明天你是我爷的情况出现,才默契且遗憾地按照交情各论各的。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在往辈分这方面想的时候感到快乐。
不出杨戬所料又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哪吒兄弟他果然又降辈分了,他这辈子辈分不是在降就是在下降的路上。
这可真是一点都不叫人觉得奇怪。
这是重点吗?你这抓重点的方式和沉香……
等等这句槽她昨天是不是说过?
杨婵一句话带过自己的爱情史,把重点定位到了沉香身上,虽然很多事情,她都是事后从别人口中听说的,真实性却没什么好质疑的。
和话本比起来,果然还是现实更离谱。
听得杨戬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这真的不是他儿子吗?听起来怎么和他小时候熊得这么如出一辙呢?
外甥似舅这句话的分量,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放在刘沉香身上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特别是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喊妈这一点上。
从这个角度看,再按照他小时候糟糕的性格推测下去。
杨戬有点怀疑,沉香该不会说他自己不行是因为舅舅不够努力吧?
就很离谱啊!
他脑子里基本能想象这样的画面。
沉香(大拇指):三千岁,正是闯荡的年纪!
未来的我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他真的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年轻人啊!他连哪吒那种类型的都应付不了!
这个更难搞的,不如交给别人(亲爱的师弟)吧。
此时他的想法和未来微妙得重合了起来。
杨戬看了一眼杨婵,严重怀疑是就是因为这个外甥的难搞程度才不想让他提早一千多年碰面。
虽然未来的那个他也不是说有心理准备的,但毕竟生都生了,还能怎么样呢?不像他,还来得及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以及制造这个问题的男的。
“我可以提前干掉那个姓刘的祖宗吗?”杨戬一脸真诚地问。
“谢谢你,还提前征求我的意见啊。”杨婵干笑。
“我是认真的。”他重新强调。
杨婵:“我也是真的谢谢你。”
杨戬悻悻然:“……”
行呗。
8.
杨婵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暴风雨前的宁静来形容自己和杨戬之间的气氛。
反正在刘彦昌这件事上,她二哥总是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为了让杨戬回到正确的时间线,杨婵付出了很多努力,而杨戬,成天沉迷于新天条无法自拔,翻着枯燥到可以让人打瞌睡的律法眼睛发光,仿佛卡关多时查到攻略的解谜玩家。
只在自家三妹企图熄灭一盏长明烛的时候分去了一点眼神。
关爱智商不足人群的眼神。
“你竟然点人鱼泪制成的蜡烛,还指望靠吹气灭了。”
杨婵没好气地对稳坐钓鱼台的杨戬说:“既然知道就告诉我怎么灭。”
“嗯…等个一千来年吧,深海里都能亮的东西。”杨戬撤回了一个目光,闲闲地翻书。
这幅样子很有点反正有人替我工作,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的架势。
杨婵叹气。
敖听心送的东西还真是反向意义上的可靠。
“我明明和你说了吧?”杨婵有点气闷,“虽说四姐姐和小玉在最后关头说出了真相,解开了误会,可是乾坤钵伤到了二哥的神魂,他还在养伤,你就这么放心把灌江口交给他?我记得那个时候的灌江口并不是很太平吧?”
而且还有天庭三番五次降旨遣杨戬降妖,一次两次拒绝就罢了,次数多了天庭也没那么好糊弄,如果被看出他身负重伤,天庭会做出多么不讲武德的事怕是很难说。
杨戬认认真真地想了想,凝重的神情根本维持不了三秒,“放心吧,就算是还剩一口气,他(我)也不会让天庭对灌江口动手的。”
杨婵差点心肌梗塞。
她怎么就忘了,这家伙是坑别人不讲道理,坑自己不顾死活的人呢?
“死了算谁的?你还我二哥命来啊?你早点…回去不好吗!”在年轻的杨戬的美貌加持下,她生生是把“滚”字咽了回去。
杨戬无动于衷,睁着眼睛装聋。
活着不错死了也行的卡皮巴拉戬:我管我死活呢?
杨婵累了。
行吧。
“衣服脱下来。”
杨戬:?
“昨天爬树挂破了,帮你缝一下。”
他立刻坐直了,挂上一抹笑,“谢谢三妹。”
很好,不愧是你,非常势利。
9.
花了足足三天三夜追完了一本长篇巨作后,杨戬终于舍得挪窝了。
很难想象他竟然是天庭帮别人善后的劳模。
劳模?就这?
一语成箴真的化身白水素女的杨婵,在试图擦掉杨戬不动如山三天留下的印子未果后,手里的抹布狠狠一丢。
煞笔天庭。
“出去走走?”杨戬回眸朝杨婵看了看,手已经放在了门上,显得这句征求意见只是礼貌性的问询,并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
“也好。”杨婵面无表情。
街上的人少了许多,是灌江口最普普通通不过的日子。
溢出茶香的茶楼里有说书的声音,杨戬脚步微微一顿。
正说的是一个李姓人士在得到二郎神的帮助后逃脱了被天庭的迫害,改姓黎的故事。
杨戬有些入神,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杨婵的表情变化。
像是惋惜又似坚定的神情。
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是真人做的。”她低声说。
杨戬微愣反问:“师父?”
“他把受你帮助的人的故事写成了书。”
她的微笑恬淡,勾芡着怅然。
听听看吧。
你所有的善行。
因你而改变的三界。
所有你觉得不值一提的事,挽回了多少人的生命。
全部,造就了你的好。
杨婵没进去,她就站在一扇窗边,侧耳倾听着苍老的声音讲述杨戬的故事,周围听众止不住的惊叹。
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有些她也参与过,有些则是错过。
杨戬从来不会刻意把这些说给她听。
她想,她的二哥真好,不是完美无缺毫无瑕疵的好,而是那种纵使是身上存在的缺陷也能成为美好的一部分的人。
像是品质很高的玉石哪怕藏着无法被人忽视的絮状物,却也能通过精良的工艺将之设计加工成别出心裁的精妙,仿佛大自然的有意为之。
像他那样如诗如画被人传颂的人,与生俱来的无比熨帖的温柔,就是会让人感到不知所措。
久久注视着她的杨戬,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愁绪:“你还想接着瞒我吗?”
10.
杨婵闭了闭眼,“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你从开始就急切地想让我走,也不希望我见到其他人。最重要的是,你说师父外出云游,还把哮天犬带走了,如果’我’真的伤重到你描述的程度,他怎么可能丢下我不管呢?”杨戬看着杨婵,“你一度想告诉我未来的事,却又一次次缄口不言。为什么?就因为我死了?”
在说出“死”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波澜,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杨婵却不由心颤。
却听杨戬缓下声音,“那些都是客观的理由,但作为你的二哥,我是你眼里看出来的。”
看出你既希望把我送走,又希望将我挽留。
杨戬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杨婵的,她心想。
虽然看到他每分每秒都是不舍,想留下他,想困住他,想爱他也想被他爱着。
但是果然还是不行。
得把他还给更爱他的人和更爱他的世界才行。
然后这个未来(现在)会不复存在,与更圆满的世界渐行渐远。
她低头看着掌心,细细的纹路蜿蜒曲折绵延到手腕,就像几经周折却总能化险为夷的命运,她声音那么低微,垂死一般。
“你说得对,我说了谎,其实……”
她嗓音颤抖,喉咙像是被异物卡住,几乎说不下去。
“不必愧疚,你没有错。”他想了想,声音冷静淡然。
明明是一种略显疏远的语气,却偏叫她听出了抚慰的意味。
“一个人渴望幸福并不是错误的。”
“可我伤害了你啊!”她忍不住皱着眉头提高声音反驳。
为什么要对她用这样温和的语气?明明唯有最严厉的诘责才能洗去一点她犯下的错!
明明知道你的艰辛、你的为难,却还是决定做出这么自私的事。
她泛红的眼睛里是无言的悲伤,“即使是这样你也觉得没错吗?”
“你为什么期待从我这里得到否定的回答呢?”
此刻杨戬的眼神是爱怜的。
这样的眼神叫杨婵差点忘记了这个二哥是从过去抵达未来的旅人。
杨戬离开了原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杨婵便下意识跟上了他的影子。
“获得幸福这件事本身就必然是要损毁别人的幸福的,有人变得幸福,就注定就有人会变得不幸。就像光落在地上时会被遮挡变成影子,就像我喜欢一朵花,摘下时会让它痛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眸子忽然柔软下来,像草长莺飞的春天钻出枝干的软嫩芽孢。
“我没有办法代替别人对此做出什么评价,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我的话——因为你的幸福而承受不幸的人是我的话,我会为你高兴的。”
杨婵的嘴唇在颤抖,心砰砰直跳,凝固在她心里很久的东西像是冰封过后的河流,重新流淌起来。
这真荒谬啊,受到伤害遭到背叛的人在为施害者背叛者开脱。
愿意因为她想要太阳而接受被遮挡的命运,愿意出于她的喜爱而成为被折下的花朵。
她淤积在心底的痛苦顺着被杨戬温柔的话语化开的缝隙钻出来。
别说了。
求你别说了。
他这么一个在将来被人诬陷成那样,也只会铁青着脸不知该如何反驳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狡猾的话。
狡猾到像是魔鬼的低语,怂恿她依照自己的欲望去做不好的事。
“爱,这种东西是转瞬即逝的易碎之物,它就是不讲道理的,是自私自利的,这份感情本身并没有价值,只有当爱与被爱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时,才能被赋予名为爱的价值。
但如果不是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那个天气,遇到那个人,似乎就是不行,一定要分毫不差才可以。
就像我们的母亲,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她的爱情可能会给父亲和我们带来怎样的未来呢?天底下那么多痴男怨女,倘若理智有用,能够以此克制,又怎么能叫做爱呢?”
听到这里,杨婵的心忽然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安宁,有一份迟来的苦涩但带着回甘的酸涩轻柔地蔓延开。
她明明不是为了听到谅解的话才想见到这个人的,却意外的收到了自己根本没有奢求过的东西。
像是残缺的月亮慢慢补全一样把她心上的伤口缝合。
她想起自己被关在华山牢时杨戬每每来看她,多少次他在她面前放下狠话言语如刀搅碎她的心时候的眼神,其实一点都不伤人,那样的——
宽容。
高尚。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却咬着牙,装作宁死不屈仿佛被人辜负的模样,把无法言说的恐慌化作理所当然的指责哭诉,又被这些仿佛看穿了她的眼神刺痛。
到现在她才看清楚,这样的眼神并不是尖锐的刺,而是想拔去她身上嵌入的毒牙的手。
“杨戬,你是个傻瓜。”
她无力到几乎是在叹息了。
明明可以用更加稳妥的办法,明明只要放任不管就好了,偏偏为了这么一个,可以说是不顾他死活的至亲的背叛,接受一种更加艰难、曲折的命运。
像摘下一颗还没有熟透的果实,咬一口,从牙龈涩到心底。
“这可不是我的本意,但人心就是没有办法算计的呀。”
他眉宇间有着无可奈何的纵容,让她倍感亲切的温柔,感到羞耻的愧疚。
“比如突如其来的爱,又或者…突如其来的体谅。”
杨婵感到无地自容。
她知道杨戬说的是四姐姐和小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杨婵心说,我和她们不一样,和我这样要把亲人拖下水替我承担错误有如水鬼寻找替身的作为不一样,她们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无法遏制的欲望或者情感,她们会这么选择,完全是因为二哥你,本来就是个好人。
这本是她从来就知道的。
可她还是说了他的坏话,在母子离散家庭破裂的时候指责他做的不够多。
人总是会对最亲近的人脱口而出一些极为伤人的话,是明知对方会愤怒,会痛苦,却在不甘心的驱使下希望收获报复的快意。
人就是这样的。
因为知道会被原谅,所以有恃无恐。
但失去杨戬是杨婵没有想过的。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杨戬语气很认真地叮嘱。
“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对于一个已逝之人,回忆会把他雕琢得很美好,擦去污渍,打磨裂纹,仿佛这些都不曾存在过。
但事实上,记忆会无端扩大一个人的好,也会放大对自己的否定。
“你要知道,其实会这么考虑,会因为伤害了别人(我)感到痛苦,这些本身就佐证了你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差劲的人。
如果非要在自己的曾经中烙刻下’本来能怎样’、’如果不这样就不会如何’的字眼,带着这样一段不可能折返的妄念去否定过去自己的人生,是会很可悲的。”
“我又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需求不当回事,一心一意为别人付出还毫无怨言的好人,只不过你是我妹妹,所以才有格外的优待。”
“所以你不怪我?”杨婵抬起头。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善良、执着、’看似’坚不可摧,我们并不因为自己身具法力和凡人区分开,我们有着凡人一样的软弱,至少,在害怕孤独这一点上。”
这可真是叫人惊叹的坦诚,和后来锯嘴葫芦似的样子相差甚远。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也少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和你才不一样。”她固执地抿了抿唇。
“当然了,你是女孩子嘛,至少在二哥面前的话,就该是有任性的权利的。”他没听出杨婵的鼻音似的,笔直朝前走,没有回头。
隔了一会,杨婵轻声开口:“……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样吗?”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已经知晓未来的你,能不能就此避免这样悲哀的结局呢?
杨戬像是没听出妹妹的意思,“或许会有减轻损失的办法,但是付出代价是在所难免的。”
她急不可耐地说:“你可以和’我’说的,我愿意替你付出。”
“我知道的,但是不需要,你会有更值得的东西用以交换。”
“为了三界,为了你,难道还不够值得吗?”
“这是我的值得,却不是你的值得。再说了,我希望你能替我看到更好的三界。二哥的愿望无法达成的话,也会感到遗憾的,你要做个好妹妹才行。毕竟,你已经有两个不怎么样的哥哥了。”
杨戬的眸中氤氲出一点一闪即逝的惋惜,快到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种错觉。
11.
他们经过一条条街巷,路过一户户人家的窗。
偶尔,杨戬伸手拨弄一下搁在窗边的花,于是这含苞待放的花朵就特意为他盛开了。
他从来没有与灌江口断开过联系,即使他已经过世很多年,这片土地还是只愿意承认他。
杨婵记得,在他还是司法天神的时候,玉帝将灌江口划拨给与他水火不容的李靖,而杨戬很轻易地点了头,仿佛放弃了被大火燎烧过浇上鲜血的故乡。
玉帝是怕他徇私情,但杨戬又何尝不是。
他也在害怕自己心软,这样是不可以的。
他们又一次走到了几天前停留过的,整个灌江口最高大的榕树下面,杨婵定定看着杨戬轻轻抚摸树干,抖落了一地碎光。
她是个胆小鬼,想让未来(现在)变得更好,又怕它会变得更坏。
所以自私地不想让杨戬知道未来,又渴望他能创造更加耀眼的奇迹。
“我不想失去……”
“嘘。”杨戬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好像在说“愿望说出口就不灵了”一样的狡黠。
“这样不好吗?我们不是看到很多人在笑吗?这样一来,未来应该就不是错误的事了,”他朝她眨眨眼。
“我们家的人没必要沉溺于过往的事情,不应该为自己没有能够做得更好而懊悔,尽力地争取过,然后坦然接受结局就好。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怀疑自己,但是人会软弱、会迟疑、会犹豫,并不是需要感到愧疚的事情。
特别是你我之间,就更是如此了。”
看杨婵还想再说什么,他微微一笑,眼底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哀凉。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曾经的我没有遇到过你呢?
他伸手摘下一片落在杨婵发上的树叶,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是妹妹,我是你哥哥,所以,你只需要接受我的好意便好。兄妹之间会吵架,吵架之后会和好,我会被你的话伤到心,这些都是自然而然可以想见的事,但是这份伤心的感情必然远不如关切强烈,我也一定不曾对你丧失过信心、失望透顶,否则我会自己离开,离你远远的。”
只是……
唯一让他感到可惜的是,他们都不是善于和他人坦白心思的人,对至亲就更是如此,也不是擅长跟自己和解的人,否则大概也会消解一点遗憾吧。
杨戬仰头,未来的光落进他眸中,和千年前的没什么两样,空气里却似乎弥散着更加自由的风。
他想。
能够以过去之姿见到未来的你,在你我还未出现间隙的时候,得知了你的幸福,看到了光芒万丈的前景,获悉了我的付出终将迎来光明的境遇,知晓了未来的我终究引导世界摆脱了阴暗的泥淖。
这样真好。
虽然不论未来怎样都不会变更我的选择,但是怀有期待地前行本身就是幸福的事。
这种与等待和希望并肩奔赴的未来。
杨婵凝视他好像要融化在光里的面容,努力翻找出在记忆中已然开始模糊的模样,不曾发觉过哪怕一点点对于死亡的恐惧不安。
也对,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早就知道的。
她早就该知道的。
“但就算是二哥,也是会怕疼的吧?”
她其实不想这么说的,这份关心来得如此迟缓,似乎显得她太虚伪。
也怕自己会不禁想,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过这么问他呢?他难道不是和每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样,会怕痛会怕冷会怕寂寞吗?
可是真的脱口而出的时候并不如预想的一样艰难。
“与苦厄相伴是痛事但不是坏事,它在用残酷的方式证明,我们在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
争取所求本就是该是苦难的,不去向它证明自己的决心,它是不会为你盛开的。正因为它比人聪明,所以想让你看到它的价值,也想看到你的价值。
再说,太容易获得的东西,不也就会变得容易消亡吗?”
他的眼底好像倏然升起了什么东西,飘摇却不脆弱,幽闭却不晦暗,微末又执着。
杨婵仿佛懂,又仿佛不明白。
他很少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他不是那种多嘴饶舌喜欢对人说教的人,也很少这么认真地对杨婵的每一句话都做出回应。
更多的时候,他乐意充当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因为他深知,别人的声音太容易在外界各种不同的介质中扭曲变形,连同里面裹藏的无论好心或者恶意,从而动摇听者的心,剥夺他们思考和实现价值的能力。
他希望时间能让另一个人自己寻找到解决的办法和遗忘痛苦的手段,而不是以他的思想囫囵替代自己的内心。
可是这些时日,他真像是想把一辈子的话一股脑说完。
杨婵忽然说:“有人说过二哥很像猫。”
杨戬挑眉,“口是心非?说这话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杨婵没理会这句话,她继续说:“猫是一种有尊严的生物,所以在感到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它会离开家,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以,过去的二哥可不可以告诉我?未来你会选择死在哪里?”
他失笑,“什么啊,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就草率地判我死刑了吗?怎么不能是我藏起来了,一个人生活在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呢?”
她叹息,“这样一来的话,我见到的为我开解、为我找到种种借口、实现我心愿的,就不会是眼前的你了吧?”
杨戬摇头岔开这个不详的话题,眸光温润。
“已经道过别的人,还是不要再见了。”
他取出了那支长明烛。
这是凝聚了所有人心愿的烛火,把刚刚出现改天条想法的年轻的他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是什么时候所有人开始知道真相的呢?
从来没有人刻意说过,他的付出、他的心血只是静静地埋在泥土里,经过一场场风霜雨雪、一个个春夏秋冬后悄然发芽。
于是这个真相就成了所有人的心照不宣。
玉鼎真人的书传得那么广,足够掩盖所有的恶名让他被三界所爱。
这是他应得的,迟来的爱。
他们许下的心愿沿着名为时间的河逆流而上,终于抵达了这故事的起点。
那愿望名为——
希望你能看到,你所缔造的未来。
可这些人里,唯有杨婵的不甘最为强烈。
强烈到杨戬无法视而不见,抛下她回家。
人鱼烛在日光中消融时他最后一次抱住了妹妹。
他的下巴抵在杨婵头顶,声音从上方传来,温热潮湿,像一场温暖的雨。
“我要走了哦。”
“再见。”杨婵盯着杨戬衣角上绣着的小小的花轻声说。
温柔的声音戳破虚幻的泡沫,“不会再见了。”
“真过分啊哥哥。”
“我这是为你好。”
她当然知道,抱着她的人会像一场美梦一样消失,毅然决然踏上相同的道路。
然后,也会同样的一去不返。
“主人!”跑得气喘吁吁的黑犬远远地大声呼唤他。
还是被找到了啊。他不由叹息。
杨戬对他挥手,无声地说。
对不起,哮天犬。
怀中另外一个人的温度终究还是褪去了。
杨婵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摸到一手湿润。
她在不在笑呢?
应该是在笑吧。
听说只有笑着告别的人,才能再相见。
the end.
作者有话说:哦对了,忘了和大家介绍一下,戬埋在昆仑山了,是玉鼎真人埋的,详情请见作者合集另一篇《展眉》。
———————
杨婵落下最后一个句号,捧着脸开始“嘿嘿嘿”。
现实中死傲娇的亲哥当然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但她是谁?同人小说作者好吗!她还不会自己脑补吗?
拨动鼠标滚轮,她看着评论区里清一色铺天盖地的哀嚎,满意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评论区:
作者你没有心!
我是砧板吗走到哪里都被刀?
被简介骗进来的!我要报警!
会不会打tag?这治愈?你家治愈这么小众的?
尸体…暖暖的……
作者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死去的刀子又杀了我一次!不是啊,我都快忘了,你提醒我干嘛?都快两年了,你还不放过我??敢发地址我就线下真人快打,我和你拼了!(痛苦面具)
(花圈)(花圈)(花圈)把我和戬藏在一起吧……
这个黑色框是何意?作者希望我自己刀自己吗?好歹毒的用心!
杨婵愉快地哼起了歌。
不枉她连着两天补了一堆be的番和小说。
“写得不错。”
杨戬冷不丁从身后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杨婵浑身一激灵,有种学生晚自习偷偷摸摸在桌肚看小说,感受到教导主任来自背后的凝视的恐怖。
被刺激了两天的泪腺脆弱不堪,只这么一下就不堪重负。
屏幕的荧光照在杨婵脸上,像一只飙泪的女鬼。
她僵硬地扭头,不死心地确认确实是她二哥。
这个正主他居然也是会看同人文的吗?好恐怖的故事啊!有的人顶着一张霸道总裁的脸,私底下竟看他们写的破文,你ooc了知道吗哥!
接着杨婵想到圈里铺天盖地的某某X戬,又得到了些许安慰,同时为这些太太们掬了一把辛酸泪。
OS:家人们,你们的XP和辫太已经被主角知道了ε( ˇωˇ )э
杨戬把妹妹从电脑椅上挤开,自己抄起鼠标麻利点进杨婵的草稿箱。
如果有时光机的话,我现在就去干掉过去的我自己。杨婵冷静地想。
别管那什么祖母悖论了,就算是天道也拦不住一个想消灭自己黑历史的女孩子。
俗话说,十次劈山九次死。
对这些铺天盖地开篇即死的设定,男主角接受良好。
不如说他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抹着眼角泪花说,“我记得我拿的是改天条的剧本,不是什么万人迷、白月光之类的吧?”
眼看着他就要翻到黑历史中的黑历史了,杨婵淡定不下去了,掐着他的脖子,嗓音尖锐有如尖叫鸡。
“关掉啊!再往下看你妹我就要和你还有这个账号同归于尽,作者账号和地球online同时注销来抵消社死了啊!”杨婵脑内小人疯狂锤桌。
“也不知道是谁,那个时候在我耳边喊了几百次'求求你不要死'。”
“给我失忆啊!混蛋!谁知道你是装的啊!忘记那件事对你我都好!”
杨戬满脸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用力挼了把杨婵的头发,发出棒读的声音,“神仙记性很好的,怎么能忘记这样的愿望呢?我可是拼尽全力才活下来的哦,我亲爱的三妹。”
杨婵翻了个白眼,望了望天色,“要下雨了,我去收衣服。”
杨戬看着那尴尬到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往躺椅上一靠。
“看样子,这阵子不用出去找工作了。”
大龄失业青年•前司法天神揉了揉酸痛的关节,发出这妹妹还能再啃十年的声音。
平安旧事·其一:正月
平安刀们的平安岁月。ooc预警!
参考书目:《枕草子》
作者非专门研究日本历史,有谬误请多包容。
元旦:
番过了年,天气便渐渐好过了起来。
初一那天天气晴朗,天上很少有的霞彩晖映,宫里的人都整饬衣裳容貌,格外的用心。
三条家也跟着忙碌,小狐丸穿上了神装要去稻荷神神社朝拜,石切丸、今剑、岩融也高高兴兴的,为着新正三日“固齿”仪式做着准备。
向来有着“小天狗”之称的今剑独自一刃前去狩鹿,岩融和石切丸配合着去狩野猪。
“今日还该去向父亲大人致祝贺之意罢。”
石切丸整着广袖,温声道。......
平安刀们的平安岁月。ooc预警!
参考书目:《枕草子》
作者非专门研究日本历史,有谬误请多包容。
元旦:
番过了年,天气便渐渐好过了起来。
初一那天天气晴朗,天上很少有的霞彩晖映,宫里的人都整饬衣裳容貌,格外的用心。
三条家也跟着忙碌,小狐丸穿上了神装要去稻荷神神社朝拜,石切丸、今剑、岩融也高高兴兴的,为着新正三日“固齿”仪式做着准备。
向来有着“小天狗”之称的今剑独自一刃前去狩鹿,岩融和石切丸配合着去狩野猪。
“今日还该去向父亲大人致祝贺之意罢。”
石切丸整着广袖,温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等三日月对主上致祝贺之意从宫里回来后再一起过去吧!”
岩融道。他肩上扛着只巨大的野猪,便更显得身材魁梧。
野猪早在猎到时便已顺手做完了放血刮毛一条龙,只是到底在野外条件简陋,石切丸伸手碾一碾兄长衣襟上凝固的血块,道:
“这里。沾上污秽了,兄长。”
“啊哈哈,是这样的呢!”
岩融笑道。
“那就拜托石切丸帮我祛除秽物、祈祷健康了!”
“真是的。”
梳着妹妹头的大太刀青年不由得失笑,在元旦雪白的日光下,眼周红影红得圣洁,研丽得一如新年。
七日:
正月七日若菜从雪里长了出来。青青的春日七草,是荠菜、蘩蒌、芹、芜青、萝菔、鼠麹草、鸡肠草。并不是所有都是菜的,有的只是可吃的野草。但放在正月七日却不然,人们要采它们的叶子作羹吃,说是可以辟邪气、可除百病。
石切丸自是少不了这样的场合。
鹤丸国永也喜欢。那时的鹤丸还是小小的一团,但依旧白得没有杂质的,他本就是爱乐爱玩的性子,更别提平日里宫里和贵族们可不兴接触这些,唯有这时候才借着习俗弄出点难得的热闹。
鹤丸国永便紧紧跟着石切丸去摘嫩菜。
他学得很快,只需教一遍便把七草各长什么样记得清清楚楚,但他又不是个老实的刃,偏喜欢借着这机会另采什么别的野草野花。
“呐,呐,石切丸!这是可以吃的吗?”
小小的一只鹤丸国永撒起娇来熟练的过分,他笑得很甜,金色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金色的蜂蜜。
“不可以!”
石切丸道。他将鹤丸国永掺入筐内的杂草拣出去。
“这时的野草就只有七草能吃!”
他说这话时忍不住伸出指头点了点这只白团子鸟的前额。没被锻出被多久的白团子鹤在野地里把自己扑腾得脏兮兮的,就是没沾上什么泥水,脸上也东一块、西一块的灰的绿的灰尘草汁。
端庄的神刀瞧见他的模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啊你。”
鹤丸国永却嘻嘻地笑着,小手一摊露出一小朵蓝色的野花。
“你看我还找到了花!”
骄傲的语气。
“送给石切丸的!”
“你啊……”
石切丸拗不过鹤丸国永,任由他将那朵花插在了鬓边。
“尽管玩去吧。”
石切丸道。他将鹤球的一头白发顺了一顺。
“就是别又玩累了叫我背你回去。”
“不会的啦!”
鹤丸国永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只是最后归去的时候,还是石切丸背着一筐野菜,怀里还窝了一只脏兮兮的白鹤睡得昏天黑地。
而这一天三条家的其他刃一齐去参观了白马。因为马为阳兽,青为阳春之色,故而正月七日该看青马。只是自百年以来改用了白马,故而成了“白马节会”。
参加“白马节会”的人很多,在私邸的官员家属们都来了,驾着车的。进入待贤门时尤挤。
刀剑男士们身付丧神,自是不走寻常路。今剑一马当先,踩着屋檐便翩然向前去了。岩融也尽力跟在他的身后。
小狐丸和三日月落在最后,走得不慌不忙的,期间还遇见了也走屋檐的莺丸和大包平。待走到建春门里,瞧见许多殿上人拿舍人们的弓吓唬那些马时,他们从宫里走来走去的女官里发现了不知怎么混迹进去的源氏兄弟。
大家都热闹地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马骚动跳跃了起来,将人吓了一大跳,刀剑男士们也都颔首作别,自看自的去了。
八日:
正月八日是还礼谢恩的日子,倒与刀剑们没多大关系。只是这一天车马的声响格外的热闹,睡醒了的鹤丸国永拽着三日月宗近,硬要扒在墙头看官员们互相谢恩,他说这些真有意思,三日月也随着他去了。
小狐丸倒又回去稻荷神的神社里帮忙,其余刃也就闲着。只今剑远远地坠在幼弟们身后,担心他们出什么意外。
望日:
正月十五日有“望日粥”的节供,是煮粥加小豆的。进献给天皇这任务没落到刀剑们的身上,鹤丸国永便更高兴。
他早早的便拿了粥棒隐藏了起来,决心要将三条家的后背给打个遍。今剑、岩融、石切丸、小狐丸其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身影,只是故作不知的,全叫鹤丸在背上来了一棒,还佯装惊讶与发怒的样子。
三日月宗近可不惯着他,一伸手就将粥棒抢了过来,反手就在鹤丸国永的背上来了一下。
“哎呀、哎呀!”
鹤丸国永就捂着脸叫道,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得鹤丸国永把脸捂得更紧了,只耳朵微微的透出点红来。
“想不到你们三条家还玩这些姬君们的游戏。”
来串门的大包平道。
莺丸才笑笑的没来得及解释呢,小狐丸就不知何时抢过了粥棒一棒打在了大包平的背上。
“现在你也给打到了!”
小狐丸笑道。
大包平被打得一愣,随即马上发了怒,也要到处去找粥杖——
“才不会在这方面输给你们!”
大家又都笑了。
【霍雨浩】烂掉的
在公爵府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母子俩也动过自己种东西的想法。
只是每每长出新芽,植物便会莫名其妙地烂掉。
种子是好的,照料是没问题的,可是为什么还是种不出来呢?
不知是第几次的希望落空。
年幼的霍雨浩扑到妈妈的怀里,忍不住哭喊着:“妈妈,为什么啊,为什么它们会烂掉啊”
妈妈会叹息着抚摸雨浩的脑袋,继续不死心重复“撒种—照料—发芽—烂掉”这一令人失望的过程,这片土地好似她的执念一般。
霍雨浩的心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对这片土地冷了下去。
霍雨浩说不出什么滋味,植物烂掉的疑问藏在心底,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的。
直至多年后日月帝国发动战争,霍雨浩手刃白虎公爵,直面来自三国以及史莱克的...
在公爵府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母子俩也动过自己种东西的想法。
只是每每长出新芽,植物便会莫名其妙地烂掉。
种子是好的,照料是没问题的,可是为什么还是种不出来呢?
不知是第几次的希望落空。
年幼的霍雨浩扑到妈妈的怀里,忍不住哭喊着:“妈妈,为什么啊,为什么它们会烂掉啊”
妈妈会叹息着抚摸雨浩的脑袋,继续不死心重复“撒种—照料—发芽—烂掉”这一令人失望的过程,这片土地好似她的执念一般。
霍雨浩的心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对这片土地冷了下去。
霍雨浩说不出什么滋味,植物烂掉的疑问藏在心底,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的。
直至多年后日月帝国发动战争,霍雨浩手刃白虎公爵,直面来自三国以及史莱克的忌惮和骂声后。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土地本就是烂的。
【斯中心】背刺黑魔王成功后校长逼我从头念书(4)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邓布利多不在学校的时候,西弗勒斯的校园生活该死的平静。
早饭,上课,午饭,图书馆,上课,晚饭,禁闭熬魔药——斯内普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应付乏味工作的枪手,西弗勒斯也乐得在坩埚前消磨他的夜晚,总比留在图书馆或者公共休息室强——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外表和名字都很像老蝙蝠的斯莱特林新生被老蝙蝠针对了”的消息在霍格沃兹广为传播,毕竟西弗勒斯低调谨慎...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邓布利多不在学校的时候,西弗勒斯的校园生活该死的平静。
早饭,上课,午饭,图书馆,上课,晚饭,禁闭熬魔药——斯内普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应付乏味工作的枪手,西弗勒斯也乐得在坩埚前消磨他的夜晚,总比留在图书馆或者公共休息室强——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外表和名字都很像老蝙蝠的斯莱特林新生被老蝙蝠针对了”的消息在霍格沃兹广为传播,毕竟西弗勒斯低调谨慎成绩又好,斯内普只能用“吃饭太快了”、“吃饭太慢了”、“挡了教授的路”、“昨天没有换衣服”这种理由来关他的禁闭——这让西弗勒斯被整个斯莱特林学院远离,同时收到了来自其他三个学院、尤其是来自格兰芬多的同情。
“和他比起来,我只是被斯内普——斯内普教授——扣扣分,真是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我不用去地窖关禁闭。”哈利同情又庆幸地说,并因为完全不重视学院分的发言而收到了赫敏的一记怒视。
瞪完哈利,赫敏又不得不说:“所以,哈利,斯内普教授应该没有特别讨厌你——应该说,他看起来只是特别讨厌每一个学生。”
“应该说,老蝙蝠特别讨厌西弗勒斯,然后第二讨厌哈利。”罗恩发表不同意见,“他可从来没骂过马尔福,也从来没骂过你,赫敏。”
“嘿,西弗勒斯!”哈利突然冲图书馆另一头挥了挥手,声音大了些,立刻得到了平斯夫人不满的警告声。
西弗勒斯抱着三四本参考书转过身去,面朝着三个小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标标准准地,翻了个白眼。
格兰芬多三人组单方面地对西弗勒斯称呼教名开始于第一堂飞行课后,笨手笨脚的纳威摔断了自己的手腕,德拉科拿着他落下的记忆球挑衅,眼看着格兰芬多气得要命,德拉科和哈利骑着扫帚在天上开始争吵追逐,西弗勒斯慢慢回忆起了波特一年级破格进入校队的原因——
因为提前展露了飞行天赋?在第一节飞行课上?
西弗勒斯想起波特第一场比赛时失控的扫把和他自己着火的袍子,下一秒就愉快地决定阻止波特在一年级就靠近魁地奇这种危险的运动——他拿起魔杖依次指着天上的两个人往下一甩,在小男孩的尖叫声里,德拉科和哈利被粗暴但安全地拽回地面,扫帚自动脱离了他们的手,横放在脚尖前。
德拉科苍白的小脸被吓得更白了,他才晕头转向地站稳,西弗勒斯已经大踏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过他抓着的记忆球,抛到了哈利手里。
“你父亲如果在知道你在学校里用这种……低级的手段闹事,大概不会很高兴的,德拉科。”在走回角落之前,西弗勒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麻烦……像个马尔福那样行事,好吗?”
德拉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脸变红了又变白,他想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但又想起学生间流传的关于西弗勒斯和斯内普教授关系的种种流言,思考了半天,只能悻悻作罢——毕竟,就算斯内普教授表现得再讨厌西弗勒斯,也不能改变他们真的像极了父子的事实——考虑到斯内普教授和马尔福家的交情,这个混蛋可能是真的有机会对他爸爸告状的!
而格兰芬多那一头,哈利张大了嘴看着手里的记忆球,罗恩同样维持着大张着嘴的表情,凑过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尖嗓门和他嘀咕:“斯内普把记忆球抢回来了!”
“谢谢你,罗恩。”赫敏毫不客气地说,“但是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多么可悲,邪恶的斯莱特林为了阻止波特展露天赋,而被轻信的格兰芬多们当成了好人。
“要知道,斯内普——小的那个——除了嘴巴坏一点之外,其实是个很正义的人呢!”赫敏说,哈利和罗恩点头点头。
“不是坏一点,是非常坏。”罗恩补充说,“他一定是因为嘴巴太坏了才会被分到斯莱特林的!”
轻信的格兰芬多们决定喊西弗勒斯的名字,好跟“那只黑漆漆的老蝙蝠”——罗恩语——区别开来,第一次听见的西弗勒斯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也被神锋无影削掉了。
“西弗勒斯——”
“……斯内普。如果你非、要、叫我的名字的话。”西弗勒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救救我们,皱缩无花果明明去不了皮啊——”罗恩不管不顾地惨叫着。斯内普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阴影里滑出来,阴沉沉地开口:“格兰芬多扣三分,因为喧哗,格兰芬多再扣五分,因为不认真听讲。”
罗恩立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鹅一样没声了。
西弗勒斯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自顾自地把小银刀在桌面上摩擦了两下,然后在无花果的底部削了一圈,轻松地把皮揭了下来。
哈利悄悄地——或者说他以为悄悄地——把脑袋缩回来,身体歪回了罗恩这边。
“我看到了!”哈利冲罗恩比了个口型,然后照着西弗勒斯的法子,顺利地给皱缩无花果去了皮。
“耶!”哈利和罗恩兴奋地互相击掌,斯内普又无声无息地滑出来,给他俩一人扣了三分。
西弗勒斯翻了个白眼。
算了,看在小组成绩的面上。他在心里劝自己。在抓住佩迪鲁之前,你的魔药课可能都离不开这两个蠢男孩了。
他尽力保持着心情的平静,听着隔壁桌慌里慌张的窃窃私语,还是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这堂魔药课的课堂作业没能得O,上堂课也没有,上上堂课也没有——不要怀疑,他自己的坩埚总是完美的,可波特和韦斯莱的坩埚——即使有魔药大师不错眼地盯着,也总是能出千奇百怪的岔子。
斯内普给两个格兰芬多又各扣了一分,然后照例给了西弗勒斯一个禁闭。
罗恩心虚地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而哈利看着他的眼神愧疚极了。
西弗勒斯觉得头很痛。
“那、那个——西v……斯内普——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叫你的话……”罗恩期期艾艾地说,“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可以偷看赫敏的论文。”
西弗勒斯推测、猜想、假设、估计、韦斯莱是想补偿他魔药课失去的O,用邀请他一起去图书馆抄作业的方式。
“好啊。”西弗勒斯冷笑着回答。正好看看你今天有没有带老鼠。
然后罗恩发现他写作业可以“参考”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然后赫敏迅速地爱上了——可能这么说并不太妥当,但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罗曼蒂克意味地、无视了所有的黑脸和嘲讽地、迅速地爱上了西弗勒斯。
“所以,西弗勒斯——”赫敏热切地把《黑暗力量:自卫指南》举到鼻子下面,“克制吸血鬼的银器最有效的七种样式——”
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写完这段另起一行,一边说:“你想问的问题已经超出课程的范围了——事实上,课本的难度对你的水平来说过于简单,格兰杰。如果我是你,我会去看看《黑魔法与黑暗生物》,1967年第二版,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赫敏小小地欢呼一声,立刻跑下桌去借书了,西弗勒斯点下一个句号,瞥了一眼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波特和韦斯莱,好心地补充说:“至于你们,两位脑子里只有晚餐的先生——课外拓展与你们无关,但凡你们能记住教授上课时讲了什么,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嘿!”罗恩抗议,“奇洛上课时只花了不到三分钟来讲吸血鬼,这可不是我的错!”
“那他期末就不会考这个,所以为什么担心。”西弗勒斯头也不抬地说。
“显然,显然,他怕极了吸血鬼,才不会给我们讲呢!”罗恩嘟嘟囔囔地说。
“他当然怕极了吸血鬼——”
“害怕到在头巾里都包满了大蒜——”
“亲爱的小罗尼,吸血鬼可能会因为你也讨厌奇洛来找你结盟——”
“你可要小心别被他们顺便吃掉——”
罗恩红色的脑袋两边各升起了一颗同样红色的脑袋,韦斯莱双胞胎一左一右地搂着他们最小的弟弟,笑嘻嘻地说着。
“乔治!弗雷德!”哈利惊喜地叫出来。
“嗨哈利,要不要来一颗蒜味巧克力,可以赶走吸血鬼哦——”
“或者来一颗吸血鬼味巧克力,可以赶走奇洛哦——”
哈,双胞胎。在哈利开心的拒绝声和罗恩的抗议声引来平斯夫人的呵斥时,西弗勒斯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这两个还是小孩子的韦斯莱,和他们完整的耳朵。
很快,陌生的斯莱特林引起了双胞胎的注意。
“哦!哇哦!瞧瞧我们看到了谁?”
“小罗尼真是了不起!”乔治、或者弗雷德——反正是双胞胎中的一个——突然靠近了罗恩的耳朵,超级小声——瞒不过西弗勒斯的耳朵,当然——地问,“你居然认识斯内普的私生子!”
嘎。嘣。
西弗勒斯缓缓握断了手里的羽毛笔。
在四双瞪大的眼睛对面,西弗勒斯努力地深呼吸保持住平静,冲周围扔了个闭耳塞听,然后“和善地”假笑起来:“说说吧——私、生、子、是、怎、么、回、事。”
他这句话没有故意压低音量,双胞胎左右看看,迅速发现了这个咒语的效果。
“哇哦!”
“哇哦!”
双胞胎立刻热情地挤到了西弗勒斯两边。
“亲爱的小斯内普先生——”
“如果你能慷慨地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咒语——”
“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会原原本本——”
“详详细细——”
“滔滔不绝——”
“完全准确地告诉你!”
视野被两团红毛占据,西弗勒斯深呼吸了两下,提醒自己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扣分了,然后妥协地把右手一翻——右边那个韦斯莱立刻殷勤地把一支新的羽毛笔递到他手里——干脆地在羊皮纸上写下咒语,也不管双胞胎能不能看清自己的笔迹,把笔往桌上一拍,冷冷地说:“开始讲吧。”
双胞胎如获至宝地捧起那张羊皮纸,齐齐冲西弗勒斯行了个极度浮夸的中世纪礼节:“——韦斯莱竭诚为您服务!”
——与此同时,教工休息室,斯内普被凶巴巴的麦格教授拽进屋子,摁在椅子上,他的对面,另外三院的院长坐成一排,摆出审问犯错学生的架势,无比严肃地盯着他。
斯内普一头雾水:“怎么了,米勒娃?”
“西弗勒斯——”米勒娃深吸一口气,“我们三个在霍格沃兹任教了几十年,都是看着你从十一岁的孩子慢慢长大成人、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教授的,我想,我们应该有这个资格,作为老师、作为同事、作为朋友,对你进行一些必要的规劝。”
斯内普突然被这样严重的指控砸到脸上,茫然极了,也无辜极了,他甚至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给格兰芬多扣分不算严重,给斯莱特林加分也不算严重,最近一个星期都没有给斯莱特林校队批球场专用练习的条子——上星期批了四天,虽然——作业批改保证了能有一半人得A,没有针对性地讽刺哪个教职工,没有过分针对波特——相对于“那个”斯内普而言,但就算是“那个”斯内普也没经历过这种谈话啊——连休息室里的小蛋糕也克制地每天只拿一个——当然,不排除“那个”斯内普会喝了增龄剂进来偷蛋糕——如此来看,他最近简直循规蹈矩到了极点,究竟发生了什么,搞得三位院长一副他犯了天大的过错的样子?
“关于……”正直的米勒娃显然有些说不出口,菲利乌斯抢先一步代劳了,小个子的教授情绪激动,声音尖锐地高扬着:“你的儿子,西弗勒斯!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苛刻地对待他!”
我的,儿子?
斯内普的黑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呆滞,下一秒,他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图书馆里,西弗勒斯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多么了不起,双胞胎。他用他最后的意识想着。上辈子不知道多少次把他气得半死,今天他们将迈出历史性的一步——真正把他们的魔药学教授气死,在可怜的老教授达到工作年龄之前。
“嘿,西弗勒斯,你还好吗?”已经拿着书回来了的赫敏有些担心地问。
“我就说这些谣言太夸张了!”哈利说。
“但你不能否认这些都是合理推测……”罗恩弱气地反驳,被赫敏用力地瞪了一眼。
小道消息的逻辑是这样的:西弗勒斯和斯内普长得过于相似、名字一样、连天赋都相似,所以一定有血缘关系,最大的可能是父子;斯内普显然在西弗勒斯入学前都不认识他——在返校日晚上向院长报告过新生没有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斯莱特林级长证实了这点——所以斯内普在此之前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因此,西弗勒斯是私生子;斯内普对西弗勒斯的态度苛刻极了,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只要碰到就一定会出言嘲讽,三天两头就要找鸡毛蒜皮的理由关他的禁闭,显然,斯内普憎恨这个私生子,理由可能有一万种,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可怜的小西弗勒斯被斯内普教授迁怒、甚至是连带着被憎恨了——
——有理有据,逻辑严密。
——斯内普气得脸都青了。
米勒娃还在很犹豫地说着:“我们知道这是你的私事,西弗勒斯,所以我们不会去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左右你在个人问题上的选择,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斯内普拳头里的茶杯已经被魔力震成了粉末,他咬牙切齿地打断了米勒娃的话:“……他不是我儿子!我没有孩子!”
对面三个院长怀疑地盯着他。
你在说气话。他们的眼睛这样说着。
——“这也是我最近对斯内普教授意见很大的原因。”赫敏说,“那些谣言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什么‘私生子’——哎呀,这个词真是太难听了!——但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真的对你很不好!”她的眼里满是同情的光,正义感爆棚地说,“你不要难过,要是别人再乱传谣言,我们一定会教训他们的!——对不对!”
赫敏超级凶地盯着桌上的其他男孩看——男孩们慌忙点头——赫敏又唰地把头转了回来:“父母的事情与你无关!每个孩子都有权利享受属于自己的爱!你要相信自己!不管斯内普教授怎么对待你,你都什么也没做错!”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眼前发黑。
“斯内普……教授……不是我父亲!”他绝望地试图辩解。
上辈子,他被指责是叛徒、懦夫、杀人凶手、黑魔王的爪牙,他都点头认可了,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名字会和这种花边新闻扯上关系!
想想别人在背后会怎样称呼他吧,用那些符合社会习惯的方式:“小西弗勒斯·斯内普”——妙极了,一听就知道是和“小巴蒂·克劳奇”或者“小汤姆·里德尔”这种人一伙的!梅林晓得,或许从他被取这个名字开始,就注定该是个食死徒吧!
“西弗勒斯,即使拒绝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出身——”
“我不是在说气话……”西弗勒斯无力地回答。赫敏的这句话说得对极了,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这句话应该说给抛弃了原有姓名的黑魔王听,而不是完全无辜的他!
——“我不是在说气话!”斯内普奋起反抗,反抗失败。
波莫纳不赞同地摇着头:“难道你想说这是一个巧合吗?这样巧的,有一个拥有魔法的孩子,长得这样像你,名字也和你一样?‘西弗勒斯’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斯内普’也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西弗勒斯,我们并不打算干涉你的私事,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斯内普绝望地把脸埋进手掌。
“我需要阿不思……”他这样说着。
……
紧急赶来的邓布利多拯救了教工休息室里的惨剧。受到重大打击的斯内普坐在校长身后——很难不觉得他其实是躲在校长身后——而老校长则负责努力地向教授们解释小西弗勒斯真的、确实、绝对不是斯内普的儿子,他们之间的相似性真的、确实、绝对只是一个巧合——
这太难了。
直到最后,三位院长也只是碍于邓布利多的权威,半信半疑地点了头。米勒娃严肃地说:“我会相信这是个巧合的唯一理由就是我相信你,阿不思,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可以完全地相信我,米勒娃。”邓布利多无比诚恳地说着,带着身心俱疲的斯内普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斯内普觉得自己至少一个月内都不会来教工休息室吃蛋糕了。
晚上六点半,西弗勒斯迈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了魔药教授办公室的门。
下午在图书馆,在赫敏的威逼和西弗勒斯又一个小咒语——脚趾生长咒——的利诱下,哈利、罗恩和双胞胎同意了帮忙制止学生间可怕的流言,但他们心里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只要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了——梅林!把他送回纳吉尼的毒牙下吧!西弗勒斯在心里绝望地喃喃。
“你知道,西弗勒斯——”赫敏最后提议说,“麻瓜世界有一种技术,可以根据你的一根头发或者指甲,判断你和另一个人有没有亲缘关系,如果你们真的——”她的目光游移,“——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可以去做一个检测,可能不能说服那些纯血的学生,但对麻瓜世界出身的学生来说,是很有说服力的。”
多么棒的提议,万事通小姐——格兰杰现在得到这个外号了吗?——的确无愧于她的称号,只可惜,检测的机构只会诧异地发现,他们把同一个人的样本送了进来——哈!惊喜!
西弗勒斯在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走进屋和正在改作业的斯内普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折磨了他们一下午的流言。
……都怪他!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斯中心】背刺黑魔王成功后校长逼我从头念书(3)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西弗勒斯快速地解决掉自己的早餐,抬头看了一眼教师席,邓布利多又不在。他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在学校外面东奔西跑,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寻求打败伏地魔的方法。
“显然,未来的那个我制定了一个足够庞大而缜密的计划,我们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牺牲了包括我、西弗勒斯、哈利在内的许多人,那么我想,这个计划应当足以引领我们走向成功。”在校长室的三人会议上,邓布利...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西弗勒斯快速地解决掉自己的早餐,抬头看了一眼教师席,邓布利多又不在。他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在学校外面东奔西跑,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寻求打败伏地魔的方法。
“显然,未来的那个我制定了一个足够庞大而缜密的计划,我们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牺牲了包括我、西弗勒斯、哈利在内的许多人,那么我想,这个计划应当足以引领我们走向成功。”在校长室的三人会议上,邓布利多曾说。
“但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邓布利多。”西弗勒斯提醒,“尤其是,我只是你计划的一个执行者——你让波特那个没脑子的男孩知道了一切,却拒绝告诉我。”他的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愤愤不平。
“但你一直是我可靠的战友,西弗勒斯——其实你可以理解未来那个我的顾虑,对不对?”邓布利多再次安抚道,“虽然没能知道全部的未来,但或许,我可以进行一些猜测。”
“你想到了什么?”斯内普立刻问。
“戒指。”邓布利多示意了一下他完好的右手,“从西弗勒斯的记忆来看,我从某个地方得到了这枚戒指,不顾诅咒地戴到了手上,然后在回到校长室后,立即用格兰芬多宝剑毁掉了它——西弗勒斯不认识这枚戒指,而我,非常幸运地,对它有那么一些了解。”
斯内普安静地坐在原位,等着校长继续解释,而西弗勒斯在下一秒就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几乎把脸贴到邓布利多的鼻子前面,用他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怒吼:“你绝不能——这一次——绝不能自己去找这枚戒指!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不管你知道什么!”
“是的,是的,不要紧张,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轻拍着西弗勒斯的肩膀,平静地说,“在已经知道了诅咒和诱惑的可怕之后,我不会再拿生命去冒险——我可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呢。”
西弗勒斯瞪了邓布利多半天,确定他没有说谎,这才气冲冲地重新坐下来。“我该让你发个牢不可破誓。”他嗓音嘶哑地说。
“我可以做见证人。”斯内普冷不丁地补充。在不涉及到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时,他和另一个自己的看法总是惊人的——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一致。
邓布利多笑了笑,略过斯内普们的提议,继续说:“我用格兰芬多宝剑毁掉了这枚戒指,而在哈利逃亡在外的一年,西弗勒斯有个任务,就是把格兰芬多宝剑交给哈利,或许——这只是我的猜测——哈利也需要这柄剑,去毁掉别的什么东西,和这枚戒指一样的黑魔法物品,我想。”
“具体一些呢?什么黑魔法物品?”西弗勒斯追问。
邓布利多缓慢地摇了摇头:“我在对抗伏地魔的岁月里,曾经奔走过许多地方,尽可能多地收集有关于他的信息和记忆,我因此对物品本身的名录有一些猜测,既不准确,也不全面——那枚戒指在被毁掉后依然戴在我的手上,它是回魂石,伏地魔母亲的家族冈特家的传家宝,死亡圣器之一,巫师传说中的至宝。”
邓布利多把冥想盆拿到了桌上,向另外两人展示了他过去搜集到的关于冈特家的记忆:关于马沃罗、莫芬、梅洛普、十六岁的汤姆·里德尔、以及在冈特家流传的回魂石戒指的故事。
“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有理由推测,伏地魔在他十六岁时得到了回魂石。”邓布利多说,“然而,物品只是物品,它们并不是生来就是邪恶的——伏地魔对这些东西做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毁掉它们,尚且不得而知。”
“既然你能大致猜到到底是哪些物品,不如先找到它们。”斯内普提议,“拿起格兰芬多宝剑砍上一次,或许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还有另一个问题。”邓布利多静静地说,“虽然只有有勇气的人才能拔出格兰芬多宝剑,但它本身除了特别锋利之外并没有特殊的效果。我不能相信这些邪恶的东西必须要用宝剑摧毁只是因为它们特别坚硬、只有格兰芬多宝剑才能劈开。”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我们能掌握的东西拿到吧。”斯内普说,“从回魂石开始——我跟你一起去,邓布利多,我知道你已经猜出它在哪里了。”
“我并不确定,只是试图进行一些猜测。”邓布利多回答,“如果它曾经属于冈特家,如果我能不惊动任何敌人地找到并带走它,如果它不能被靠近、还会诱惑和诅咒每一个想要拿到它的人——那么,它必定被藏在一个人迹罕至的、不管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都不会监管和触碰到的地方。”
“麻瓜世界……?”斯内普不确定地问。
“冈特老宅,或许。”邓布利多说,“我们可以去看看,实验性的。”
“我也去。”西弗勒斯断然地说,“而且我会是那个拿戒指的人,如果真的发现了回魂石的话。”
房间里的两个成年人都看向他,西弗勒斯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我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黑魔法物品,比你的‘斯内普教授’经验更足,除此之外,我的魔力还没有发育完全,个头也小,没什么力气,即使我失控,成年巫师也能轻易压制我——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
邓布利多深邃的蓝眼睛凝视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想,我们需要带上格兰芬多宝剑,和足够的魔药。”
已经过了宵禁,三人穿过漆黑寂静的城堡,到校门外幻影移行。西弗勒斯和斯内普一左一右地抓住校长的胳膊,出发前,西弗勒斯听见白巫师轻声说道:“要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真不应该在宵禁后还不睡觉的。”
小汉格顿村。
破败的冈特老宅藏在杂乱的树丛里,门上钉着一条死蛇,斯内普对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甩了个阿拉霍洞开,木棚内的情况落入三人眼里。
“回魂石。”邓布利多看着地板中央的戒指说。
“至少二十个黑魔法。”西弗勒斯给了周边一个检测咒语,判断。
他们花了大概半小时解决了屋子里的黑魔法,确认完周边安全后,西弗勒斯把自己的魔杖递给邓布利多,一句话也不多说地迈步往里走去。
才踏进屋子,西弗勒斯就察觉到阵阵絮语从戒指的方向传来,轻柔的,撩拨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西弗勒斯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他在哪里?眼前破烂的木棚突然变成了一座温馨的房子,戈德里克山谷里的那座。西弗勒斯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怀着一种莫名的喜悦快步走过去,莉莉正坐在那儿,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满含笑意地把一枚戒指放在了地上。
“送给你的,西弗勒斯,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她这样说着。
西弗勒斯走到了戒指前面,莉莉就坐在不远处,背后却有一道绿光冲她袭来——危险!西弗勒斯想警示,可他出不了声,也靠近不了莉莉,她毫无所觉地坐在那里,依然冲着西弗勒斯微笑,即将被死咒击中——
……戴上那枚戒指,然后就能救她……
——谁在说话?不、这不重要。
西弗勒斯顾不了那么多,他毫不犹豫地弯腰捡起戒指,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套到手指上——差一点,一道迅疾的石化咒从背后打来,他僵在了原地。
“……还好。”邓布利多在木棚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问身边的斯内普,“如果我喊‘西弗勒斯·斯内普飞来’,你会同时飞来吗?”
斯内普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校长的蠢问题,他大踏步走进屋里,把矮小的男孩拦腰抱了出来。
“不知道没有戴上戒指会不会一样被诅咒侵蚀,我们还是要快。”邓布利多说着,用魔杖点了一下西弗勒斯手里的戒指。西弗勒斯本来把回魂石握得很紧,但被石化后,再有力气的人也不能继续用力了,戒指顺利地被邓布利多漂浮起来,脱离了西弗勒斯的抓握。
斯内普及时解除了石化咒。
西弗勒斯突然急促地喘起气来,一下子软倒在了斯内普身上。他的眼睛依然充满渴望地死死盯着回魂石,但勉强能控制自己了——这表现在他一口咬住了自己几乎要伸出去抢夺的手——立刻就见了血,斯内普不得不把他带着胳膊一起固定住。
“相当可观的咬合力,小先生。”斯内普脸色苍白,嘴唇几乎不动地说,“看来诅咒没有损伤你的身体,虽然它毫无疑问地影响了你的神智。”
邓布利多忧虑地看了西弗勒斯一眼,快速拔出格兰芬多宝剑:“让我们来验证一下。”
剑锋准确地砍在了半空的戒指上,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回魂石毫发无损。邓布利多又试了几次,结果仍然没有变化。
絮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也听到了,内心隐约的渴望于是不受控制地升起来。西弗勒斯发抖得越来越厉害,邓布利多摇了摇头,掏出一个有着奇怪花纹的袋子,把戒指丢了进去:“妖精的龙皮袋,希望能够隔绝诅咒。”
在袋口扎紧的瞬间,声音消失了,西弗勒斯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西弗勒斯在一张熟悉的床上醒来——校长室卧室里的床,格兰芬多式的金红色床幔静静地垂在他的脑袋边。
西弗勒斯有些迷茫地仰面躺着,对着天花板上熟悉的纹路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然后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下一秒,他浑身的鲜血仿佛都开始倒流,“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连鞋也来不及穿,手脚发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邓布利多和斯内普被门撞开的声音惊动,一起从办公桌前回过头,吃惊地望着他。
“你醒了,孩子。”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你的精神被回魂石损耗得很厉害,我们给你喝了些缓和剂,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西弗勒斯站在门口足足愣了好几分钟,狂乱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他若无其事地低头给自己变出了鞋子和外袍,走到桌前坐下,面无表情地说:“我讨厌校长室的卧室——你的装修品味糟糕透了,邓布利多。”
老人睿智的眼睛凝视着他,西弗勒斯假装自己没有察觉,问:“研究得怎么样了?”
“非常邪恶的黑魔法物品。”邓布利多说,“除了诅咒,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等待着我挖出其中的秘密。”
“格兰芬多宝剑毁不掉它。”斯内普简短地说,“任何方法都损伤不了它。”
“我们用特殊的材料把它包裹了起来,就像琥珀一样。”邓布利多补充,指着被装进一个透明小球里的戒指说,“这能隔绝上面的诅咒,至少,能让我们靠近它研究。”
西弗勒斯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格兰芬多宝剑并不是用来毁掉这些黑魔法物品的,我从没亲眼见到过格兰芬多宝剑的确切用途,这中间可能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你错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略带责备地反驳,“这是你的亲身经历,你却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忽略了重要的细节。”
“你被叫到校长室的那天,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挽救了我的生命,延缓了我的死亡。”邓布利多说,“那么在你赶来之前,到底是什么能让我不顾自己垂死的身体拿出格兰芬多宝剑,难道只是为了在临死前再看一看创始人的遗物吗?又是什么劈开了回魂石——它必然在校长室里,什么样的东西,五年后的我能轻易拿到,而现在的我却一无所知?”
“啊,那可太多了,校长。”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你每年暑期都会外出旅行,梅林知道你究竟从那些神秘的远方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鬼东西回来。”
即使目前一筹莫展,邓布利多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也不错,意味着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意外或者不意外地,获得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既然我们已经安全地拿到了回魂石,那就把毁灭它的希望交给神奇又无所不能的时间吧——在此之前,先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当然。”
【斯中心】背刺黑魔王成功后校长逼我从头念书(2)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无论西弗勒斯情愿与否,他第二次的校园生活还是如期开始了。得益于他能不出现在人前就绝不出现的低调和格兰芬多那个万众瞩目的救世主,城堡里对他这个疑似“斯内普教授的儿子”的关注度很快就降了下去。西弗勒斯悄悄松了口气——不能扣分,又没脸真的拿起魔杖欺负学生,这群在他边上探头探脑的小鬼比曾经更讨厌了!
一年级的课程实在过于简单,西弗勒斯不得不在课上...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无论西弗勒斯情愿与否,他第二次的校园生活还是如期开始了。得益于他能不出现在人前就绝不出现的低调和格兰芬多那个万众瞩目的救世主,城堡里对他这个疑似“斯内普教授的儿子”的关注度很快就降了下去。西弗勒斯悄悄松了口气——不能扣分,又没脸真的拿起魔杖欺负学生,这群在他边上探头探脑的小鬼比曾经更讨厌了!
一年级的课程实在过于简单,西弗勒斯不得不在课上运转起大脑封闭术,以防止自己在一群学习着愚蠢知识的蠢货中间睡着,然后在下课之前,比照着教室里进度最快的学生提交成果,好多为斯莱特林挣几分——要知道,这一年的斯莱特林就因为比格兰芬多少十分,错失了学院杯——偏心的老蜜蜂!西弗勒斯在心里抱怨着。
又是一堂课结束,西弗勒斯顺着人流往外走,迎面遇上下堂课的一年级格兰芬多们。西弗勒斯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波特,然后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韦斯莱,快速而仔细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罗恩后背顿时一凉,慢了一拍才抬起头,西弗勒斯已经脚步不停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甩开人群爬上八楼,西弗勒斯走进校长室,面无表情地推开面前的热牛奶,“啪”的一下把一大叠参考书和羊皮纸丢到了桌面上。
邓布利多的胡子被书带起的风吹得飞起来,斯内普则用一种相当欣赏的眼光测量着这叠资料的高度,嘲讽道:“不得不一边写作业一边拯救魔法界?不如留在图书馆专心学习吧,一年级的小先生。”
“如果斯莱特林的沙漏能接受一个不写作业的学生,那本人一定能够省下宝贵的时间来做正事。”西弗勒斯没好气地顶了回去,随后和斯内普同时做了个恶心的表情——绝对!绝对没有哪个斯莱特林院长能忍受学院分因为这种理由被扣掉!绝对没有!
这就是西弗勒斯不得不认真对待他过于简单的作业,甚至要带来校长室写的原因。
“好了,先生们,让我们开始吧。”邓布利多再次及时打断了两人针锋相对的交谈,在对抗伏地魔之外,继续维护着世界的和平。
“我去检查了斯莱特林的密室入口,用尽办法也无法打开,看来我们必须指望蛇佬腔。”斯内普率先开口,“奇洛目前没有什么异常——如果他本人不算是异常的话——我在他办公室门口留了检测咒语,他每次进出我都会知道。”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奇洛直到学期末才会抢夺魔法石,那么在此之前,霍格沃兹还是需要一位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他有些俏皮地说着——斯内普冷冷地用鼻子喷了一下气——邓布利多又说,“小巴蒂·克劳奇的事,我通知了金斯莱,他会找机会去克劳奇家搜查。”
“波特的脑子呢?”西弗勒斯一边下笔如飞地写着魔咒课的论文,一边问。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我翻了许多本书,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人的灵魂是完整的,怎么会被死咒击飞出去一块呢?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西弗勒斯干脆地戳下一个句点,唰地换了下一张羊皮纸,开始写草药课的论文,嘴上说着:“今天我没有看到佩迪鲁,不知道是在寝室里还是被韦斯莱藏在了身上。韦斯莱对他的老鼠看得很紧,菲利乌斯昨天需要一只宠物作教具,韦斯莱以老鼠的年纪太大拒绝了。”
“为什么不直接找个理由让韦斯莱把老鼠拿出来呢,校长?”斯内普问。
“因为教授是不该对学生完全合规的宠物进行干涉的,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现在还是和平年代,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用一些低调的、不让学生察觉到异常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过分多虑的白巫师。斯内普在心里嘀咕。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直接让他拿出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余光看见西弗勒斯从羊皮纸堆里抬起头,用看蠢货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斯内普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差了。
“不能指望一个没有过管理经验的人来理解教授的言行对学校稳定的重要性。”西弗勒斯毫不客气地说着,“谨慎是绝对必要的,教授不能出任何纰漏,黑魔王还在奇洛的后脑勺上看着我们——当然,对我本人而言,还有什么消息比布莱克还得在阿兹卡班多待几天更好的吗?只要我们能抓住佩迪鲁,真希望他能一辈子待在那里不出来。”
斯内普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奇怪,一边因为被当面嘲讽而恼火,一边因为某条蠢狗还出不了狱高兴,这让他的神情显得十足地扭曲,西弗勒斯又嫌弃地瞥了一眼。
真蠢,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教师一样考虑问题,什么都写在脸上。他木着一张脸,不耐烦地给这份论文也戳上最后一个句点,在心里努力地回忆着——我年轻时有这么没脑子吗?
第二天的魔药课是目前唯一一堂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课程,西弗勒斯不动声色地选了个两院学生交界的位置,既不显眼,又能近距离观察救世主和他窝藏着虫尾巴的朋友韦斯莱。
大门准时被打开,斯内普大踏步走了进来,西弗勒斯耷拉着眼皮听着自己过去两年都没有机会说的开场白,拿眼角瞟了瞟旁边那些脆弱的、只是看见一个气场强大的教授就被吓得大气不敢喘的、从没经历过真正的恐怖的学生们,拒绝承认他其实有些怀念。
斯内普拿起名册开始点名,点到西弗勒斯时,教室里悄悄浮起了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又迅速消失在了教授凶狠的扫视下。西弗勒斯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点完斯莱特林,轮到格兰芬多,“哈利·波特。”斯内普顿了顿,从名册上方看了一眼还是小豆丁的救世主,撇了下嘴角,“……我们的名人。”斯莱特林的桌子上响起了窃笑声,斯内普没有理这些学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点了下一个人的名字——他没心情在知道了莉莉儿子的死期之后再去考他难题,更何况,“那个”斯内普的记忆已经证明了波特什么也不会,不是吗?
哈利在坩埚后面无辜地眨了眨绿眼睛。这个老师一定不喜欢自己,他从开学宴时就知道了。
实践部分,照例是两人一口坩埚,熬制疥疮药水。西弗勒斯开学至今没和任何学生有过交情,在其他人纷纷组队时,他自然而然地被剩了下来——他乐见其成。
可还没等西弗勒斯给坩埚生火,斯内普已经走到了他身边,点了点他和哈利中间的空座位,说:“波特先生,韦斯莱先生,小斯内普先生,你们三个一组,熬两锅魔药,成绩记平均分。”
西弗勒斯翻起眼皮扫了斯内普一眼,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接近韦斯莱找机会,默不作声地挪到了哈利的边上。罗恩不愿意搭理邪恶的斯莱特林,哈利则有些紧张地对他打招呼:“……嗨?”
考虑到老鼠必须要抓住,西弗勒斯尽量礼貌地一点头,算作回应。
蒸煮鼻涕虫,同时碾碎蛇牙,锅里加入干荨麻先烤后煮,西弗勒斯闭着眼睛都能做。他飞快地调好药水,本能地抬起眼睛扫视了一圈教室,在龇牙咧嘴地试图粉碎蛇牙的波特和韦斯莱后面,隆巴顿正战战兢兢地拿起一把豪猪刺。
纳威·隆巴顿。
一年级的,胖墩墩的,呆头呆脑的。
纳、威、隆、巴、顿。
西弗勒斯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他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直扑隆巴顿的坩埚,一抖魔杖把差点就要进锅的豪猪刺全部甩了出去。
隆巴顿被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斯内普的黑袍子从教室的另一头飞快地刮了过来:“不把锅从火上端开再放豪猪刺,你是想烧穿你的坩埚再被溅一身药水吗,隆巴顿先生?格兰芬多扣五分,因为你不看黑板上的步骤!”
小胖子脸上的肥肉都在发颤,看上去惊恐极了。
西弗勒斯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他更为熟悉的那个隆巴顿是个能在食死徒的阴影下领导D.A.的学生,冲动、鲁莽、没脑子,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却不失为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邓布利多的画像这么评价他,当时的西弗勒斯嗤之以鼻——原来一年级时胆小成这样,他都快忘了。
西弗勒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取下蒸得刚刚好的鼻涕虫倒进坩埚,顺时针搅拌一圈,逆时针七圈,魔药表面泛起一层水波,飞快地变成了蓝色——然后他察觉到了旁边悄悄凑过来的两个男孩。
“嘿,斯内普。”哈利鬼鬼祟祟地用气声说,“你刚刚用的是什么咒语?太帅了!”
罗恩把脑袋从坩埚上方伸过来,一边心不在焉地搅拌一边两眼放光地说:“纳威的坩埚要是真的炸了,说不定会溅到我身上——你救了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傻小子在期待被失败的魔药溅到呢。
多么容易轻信的格兰芬多,只是一个咒语的功夫,连句话都不用说,就已经主动过来接近一个斯莱特林了。不怀好意的斯莱特林在心里嘲笑了一番格兰芬多的好骗,侧过脸看了两个男孩一眼,准备说点什么继续哄骗他们直到韦斯莱拿出他的老鼠——然后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坩埚上——
“顺时针搅拌后再逆时针!不是‘8’字形搅拌!”西弗勒斯猛地把两人从坩埚前推开,在罗恩惊恐的尖叫声里,眼疾手快地冲刚开始发出不详声音的坩埚丢了一个清理一新。斯内普又从某个角落飞快地刮了过来,声音恶狠狠的:“格兰芬多扣五分,不按要求操作。格兰芬多再扣五分,制作魔药不专心。”
两个小男孩在老蝙蝠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着抱团取暖。
西弗勒斯看了看时间,大概还够重来一次。
好吧,想想小组平均分。他对自己说。再不管他们,这两个蠢货的成绩就要拉低我的分数了。
魔药大师在一年级的魔药课上得不到O?他会被斯内普嘲讽至死的。
西弗勒斯最后搅了搅自己的魔药,把它从坩埚里倒进水晶瓶,然后侧坐过来,面向哈利和罗恩的坩埚,冷冷地说:“去重新拿材料,如果你们不想在第一堂魔药课上得T还连累我的成绩的话——快点!”
小男孩们手忙脚乱地跑走了。
西弗勒斯双手抱臂,等他们手忙脚乱地跑回来,立刻开始指挥:“韦斯莱生火,蒸煮鼻涕虫,波特磨蛇牙,快!”
下一秒,西弗勒斯的拳头硬了:“鼻涕虫放平了再蒸,否则会破坏触角!波特把碾磨杵摁到底部旋转!别捣了!捣不碎的!”
太妙了,让我们为无所不知的邓布利多举杯,敬他成功为学校的魔药课聘请了两位教授——没有多花一个加隆!
他后知后觉地被白巫师气得够呛,侧过脸冲想象中的邓布利多翻了个白眼,然后呼吸一窒,准确地伸出手揪住了后排的隆巴顿——隆巴顿满怀惊恐地抬起了眼睛。
“擦、干、坩、埚、再、放、干、荨、麻。”西弗勒斯阴森森地、一字一顿地说。
罗恩慌忙收回往湿坩埚里丢荨麻的动作。
于是西弗勒斯要看着的坩埚从一口变成了两口。
“铺平干荨麻!火调小!你想把材料烧成炭吗!”
“现在可以加水了,还愣着干什么?劳烦你们动用你们四只手里随便哪只空闲的——停下!别加了!”
“波特把蛇牙撒到药水表面,尽量均匀一……令人惊叹的天赋,波特,我几乎要以为你的手是在抽搐了。”
“隆!巴!顿!把鼻涕虫的触角切下来,和身体分开放!看看黑板!”
斯内普教授明明在教室的另一头,格兰芬多们却害怕得像被老蝙蝠亲眼盯着一样。
“你怎么这么凶啊……”罗恩缩着肩膀抱怨,“就那么一点点高,板着张脸吓唬人……”
“很遗憾,长得高并不会让你在魔药方面的价值变多哪怕一点,韦斯莱。”西弗勒斯带着扭曲的假笑回答,“就算把你塞进坩埚也熬不出任何药效,显然,你提前长起来的身体里没有脑子的份——隆巴顿!豪猪刺!第二次了!”
纳威慌忙把坩埚端离火焰。
罗恩又把肩膀往里缩了一点:“……你都不骂赫敏!凭什么她不用挨骂!”
“她又没做错什么,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连个坩埚都应付不了吗?”——头发过于蓬松的小女巫骄傲地挺了挺胸,罗恩嘟嘟囔囔地把头埋下去了。
哈利把鼻涕虫丢进了坩埚——真的是用“丢”的,溅起了一片相当不妙的水花——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可怜兮兮地用上目线观察西弗勒斯的脸色。
西弗勒斯觉得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好、极、了。
——梅林啊,他花了五年时间,终于把基本的魔药操作塞进了这群愚蠢学生的脑子里,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就在西弗勒斯充满威慑力地盯着哈利的这一会儿功夫,后面那桌传来一声巨响——纳威烧穿了他的坩埚——第三次,他忘记了在加豪猪刺之前把坩埚端离火。
绝妙,看来隆巴顿命中注定要被豪猪刺炸一次,特里劳尼有预言过这个吗?
西弗勒斯苦中作乐地想着,一边放下魔杖,被铁甲咒挡住的魔药落在了地板上——桌子已经被烧穿了。纳威差点被失败的魔药泼一身,不管是谁看见他现在的脸,都会知道他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斯内普再一次风一样地刮过来,清理、扣分一气呵成——然后纳威真的哭出来了。
西弗勒斯绝望地捂住脸——隆。巴。顿。他十七年教学生涯里最大的失败,没有之一!
斯内普的分还没扣完,他余怒未消的眼睛朝周边扫了一圈:“波特,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隆巴顿?因为你的问题,格兰芬多扣三分。”
哈利瞪大了眼睛。
斯内普的视线投向西弗勒斯:“小斯内普先生,因为和波特一样的过错……禁闭,今天晚上开始。”
西弗勒斯翻了个白眼。
“太不公平了!”下课后,哈利抓着西弗勒斯喊着。
“我本来以为斯内普——斯内普教授只是针对格兰芬多,但是他居然还关你的禁闭!哈利和你有什么错!你还救了纳威!”罗恩义愤填膺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他儿子……”
在西弗勒斯可怕的视线里,罗恩越缩越小,把下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西弗勒斯懒得理这个蠢小子了——他今天没把老鼠带在身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你把他惹生气了,罗恩。”哈利看着西弗勒斯的背影说。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长得像,连名字都一样,哪有这么巧的事……”罗恩也看着西弗勒斯的背影,有点心虚地回答。
晚上六点半,西弗勒斯打开了魔药教授的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他问。
斯内普头也不抬地指了指魔药间:“医疗翼的魔药,清单在里面。”
西弗勒斯眯起眼睛:“你让我帮你熬魔药?这难道不是你的工作?”
“我要抓紧改这帮学生的作业,省下来的时间好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书里记载着可以弄干净波特脑子的办法——或者你来改作业?”
西弗勒斯扭头就往魔药间走:“我一定会给所有人打P,反正被邓布利多谈话的不是我。”
“那么,祝你的手能够到坩埚。”斯内普虚情假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西弗勒斯在自己专属的熬制位置上加了张椅子,站到椅子上,终于够高了。他点了点魔药清单,一个熟练的飞来咒,所有需要的材料立刻飞到了他跟前。
开火。
……
接近宵禁,斯内普结束了作业批改,走进魔药间查看。西弗勒斯全神贯注地对着坩埚,虽然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但连眼神也不惜得给他一个。
斯内普站在西弗勒斯身后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走开了,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
熬得比他好。该死。
*简单的过渡章,又名《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猪》《工龄更长的那个当然业务能力更好你在不服气些什么?》
【斯中心】背刺黑魔王成功后校长逼我从头念书(1)
*本文源自 @长缨在手 的天才脑洞(鞠躬)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溢出,温暖的,与之相对的,四肢在变冷……
蛇毒在血管里流淌,所经之处像刀子割过,呼吸好累,怎么会这么累……
有一双绿眼睛在看自己,很眼熟……想不起来了……
……Finally, inner ...
*本文源自 @长缨在手 的天才脑洞(鞠躬)
*本文又名《魔药教授如何迫害食死徒二把手》《重生之我给自己关禁闭》《一份工资四份工》
*一句话简介:哈利·波特同级有个学生叫西弗勒斯·斯内普,和他的魔药教授同名
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溢出,温暖的,与之相对的,四肢在变冷……
蛇毒在血管里流淌,所经之处像刀子割过,呼吸好累,怎么会这么累……
有一双绿眼睛在看自己,很眼熟……想不起来了……
……Finally, inner peace.
陷入永久的沉眠前,他的脑子里没头没尾地闪过这么一句。
……
……
“斯莱特林!”
……
“赫奇帕奇!”
……
吵……
……
“哈利·波特!”
“格兰芬多!”
……
欢呼声。
……
好吵……
……
“我们有波特了!我们有波特了!”
……
是谁一直在说话,好多人在吵……
……
……
“西弗勒斯·斯内普!”
……
好亮,刺眼的亮,难道有蠢货在尖叫棚屋点燃了一千支蜡烛吗!
西弗勒斯满怀愤怒地奋力睁开眼,要看看到底是谁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果然有很多蜡烛,忽忽悠悠地漂浮在异常高大的教师长桌上,异常高大的麦格教授站在长桌前方,手里拿着分院帽,正带着吃惊和疑惑蹙着眉头看他,在麦格身后,异常高大的邓布利多坐在校长席上,那双久违的蓝眼睛里闪着他永远看不懂的情绪。
“西弗勒斯·斯内普!”麦格又在叫他,“孩子,到我这边来。”
西弗勒斯的大脑缓慢地重新转动起来,在搞清现在发生了什么之前,纳吉尼的血盆大口先浮现在了脑海里。像是窒息了许久突然呼吸进第一口空气,他猛地呛咳了起来,下意识捂住颈侧的伤口——触手光滑,什么也没有。
他在麦格的催促下浑浑噩噩地驱动自己的双腿走上前,分院帽在他的头发上沾了沾,立刻喊了出来:“斯莱特林!”
西弗勒斯缓缓放下颈侧的手,低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上面没有血,又瘦又小,骨节完全不明显,那些战斗和魔药制作造成的伤痕和老茧全都不翼而飞,除了有些发育不良之外没有任何特别——孩子的手。
不是其他人变大了,是他变小了。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他,和他背后教师长桌上那个可怕的黑衣男人。
西弗勒斯慢吞吞地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走到斯莱特林的长桌末尾坐下,旁边的学生立刻扯住他问:“你一定是斯内普教授的儿子……”他的话在西弗勒斯冷冰冰的注视里吞了回去,悻悻地坐回原位,喃喃自语:“肯定是,连眼神都一样……”
西弗勒斯抬起眼睛扫过礼堂,分院刚刚结束,学生们对着出现在桌上的佳肴发起进攻,邓布利多笑眯眯地坐在中间,而“那个”年轻的斯内普教授——比他年轻多了,可能只有三十出头?——刚刚把目光从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收回,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皱紧了眉头向他望过来。
西弗勒斯若有所悟,扭头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找了一圈,迅速锁定了目标:正捂着额头指着教师席不知在和一个韦斯莱说些什么的波特,小豆丁一样的,一年级。
那么。
西弗勒斯调转视线,看见了“那个”斯内普旁边包着巨大头巾畏畏缩缩着与“自己”交谈的奇洛。
拿起魔杖点点空气,一行绿色的日期出现:1991年9月1日。
西弗勒斯的身体还在因为已经消失了的伤口和蛇毒抽痛,他木然地盯着那行日期,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有想。
开学宴结束后,各院级长领着新生回寝室,西弗勒斯不动声色地落在后面,一个拐弯,他灵活地脱离了队伍,直奔四楼走廊而去。
有一些东西,他需要验证。
……
“甘草棒。”西弗勒斯对校长室门前的石像说。波特入学那天的记忆清晰如昨日,他竟然还记得校长室在这一天对应的口令。门应声打开,西弗勒斯快步登上楼梯,在旋转的银器和正在架子上梳毛的福克斯中间,邓布利多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瞅着这个闯入校长室的新生。
“啊,小斯内普先生——我还以为来的会是更年长些的那个西弗勒斯——请坐下,有什么事吗?”
“为了确认一些问题,校长。”西弗勒斯简短地说,“四楼走廊里的三头犬看守着魔法石是吗?”
邓布利多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西弗勒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席上的那个——是为了保护莉莉·波特的儿子不受黑魔王的伤害而留在霍格沃兹的,对吗?”
邓布利多脸上温和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用严肃而谨慎的声音说道:“小斯内普先生——”
邓布利多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于是西弗勒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老校长没说完的话——抢白邓布利多的感觉好极了,西弗勒斯觉得他理应享受这个,在被白巫师支使了这么多年之后——他嘴角扯出一个险恶的笑:“事实上,我才是两个斯内普中间年龄更大的那个——我想我不得不佩服自己惊人的忍耐力,邓布利多,在我重新看见你坐在这里之后,竟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拳头,不让它落在你的鼻梁上。”
老校长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任何人的灵魂,但西弗勒斯不打算让他看穿自己的。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他依然忍不住时不时地去确认自己脖子上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在流血的伤口——邓布利多得为此付出点什么,作为他把重担交给一个邪恶的食死徒的报应——西弗勒斯满怀恶意地用耳语般的音量说道:“本人十分荣幸地向您介绍霍格沃兹历史上最年轻的校长斯内普,黑魔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因为杀死前任校长邓布利多的功劳获得了这个光荣的位置,并在一年以后让前任校长最宝贝的波特男孩去送死——即使是黑魔王最忠诚的仆人莱斯特兰奇,也不曾有过这样……卓越的功绩。”
西弗勒斯确信自己成功地让声音听起来像极了毒蛇吐信,但邓布利多紧绷的神色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西弗勒斯——我能这样叫你吗?”邓布利多用安抚般的语气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弗勒斯回望着白巫师——他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死死地盯着立体的、不被关在画框里的邓布利多看——没有发觉自己的嗓子突然哑了:“你死在1997年6月底,波特……是1998年5月,可能会迟几天,但应该不会太久。”
“那你呢,西弗勒斯?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邓布利多又问,声音里多了点什么。
西弗勒斯下意识地捂住了侧颈。
邓布利多看过来的神色里渐渐有了几分不忍:“告诉我,孩子,你发生了什么?”
“……我也死了,邓布利多。”愣了一会儿,西弗勒斯用一种游魂般的语调说,“黑魔王放弃他的仆人就像随手丢掉一块垃圾,我被纳吉尼咬死了……就在几小时之前。”
桌子那边的老人满目悲哀地望着他。
良久,邓布利多才轻声地继续问:“我们赢了吗?”
“我不知道……”西弗勒斯回答,进入校长室以来第一次避开和邓布利多的对视,“我在死前完成了最后的任务,但没能验证它是否真正落实……如果我成功了,或许会有希望。”
”……我本该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我本该已经解脱了,但为什么现在一切都要重来一遍……“他的视线投向了脚下的地毯,自言自语一般嘟哝着,”这里是地狱吗,邓布利多?让人一遍又一遍地赎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最痛苦的人生?……我活该下地狱,我知道的,邓布利多,可为什么你也在地狱里?……“
眼睛的焦距渐渐无法凝聚在地毯上,模糊的视野里,一个配色过于浮夸的身影以远超他年龄应有的敏捷身手扑过来,一个暖乎乎的杯子被塞进西弗勒斯手里:“你在发抖,孩子——没事了,你不在地狱里,你不该下地狱,没有人在地狱里,不要怕……”老人的手帮着西弗勒斯把杯子送到嘴边,一股甜腻的巧克力味传进鼻腔。
热可可,加了过量的奶油和糖。大脑条件反射一般判断着。
邓布利多死后就在校长室绝迹的饮品。
西弗勒斯于是顺从地喝了一口。
他没有怀念这个。就算有,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邓布利多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个小婴儿,考虑到他目前的外表只有十一岁,或许这看上去并不多么违和,但他其实已经三十八岁了。
你真丢人,斯内普。西弗勒斯对自己说。
但他完全没有尝试推开邓布利多的拥抱,反而顺着老校长的力道埋进了他怀里。
“……老骗子。”把脸藏在巫师袍里的男孩闷闷地说。
等到年轻的(或者年长的?)那个斯内普教授接到消息赶来,西弗勒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捧着热可可的杯子坐在他往日专属的椅子里,看着斯内普打开校长室的大门,怒气冲冲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
“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急事,邓布利多!如果你的记忆力还有哪怕一点用处的话,就该记得我已经答应了会在宵禁后过来,你根本没有必要提前召唤我!”斯内普满腹牢骚地大声抱怨,“院长在开学日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我才给新生训完话,那个奇怪的孩子没有回到公共休息室,我还没来得及去找……”
斯内普的话突然停下,鹰一样的眼睛盯住了坐在他的椅子上的西弗勒斯,西弗勒斯回以同等冰冷的视线。
“所以……我们神秘消失的新生,原来躲在校长室里。”斯内普阴恻恻地说。
哈……原来我年轻的时候这么蠢。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想。
斯内普从第一眼起就不喜欢这个和他同名同姓还长得如出一辙的新生,抛开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人这种一看就有大问题的事不谈,斯内普还讨厌极了他的眼神——从来都只有他去鄙视其他蠢货的份,但是这个新生在用鄙视蠢货的眼神鄙视他。
“我很抱歉,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镜片后面闪了闪,及时出声打断了一大一小两个斯内普无声的对峙,“但考虑到小斯内普先生还在长身体,我想,最好还是在宵禁前解决这个问题,好及时让他回去睡觉——你觉得呢,小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把阴冷的目光转向邓布利多,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扯出一个假笑:“如您所愿,校长。”
一刻钟后,三人的中间摆了一个冥想盆。
“伟大的邓布利多校长从来不告诉任何人他完整的布局,即使他已经死了,他的画像依然对着他可怜的继任者保守秘密,并在此同时毫不留情地支使别人做这做那。”西弗勒斯冷冷地说,“所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这几年的记忆全部拿出来,然后指望我们年轻一些的校长能用他无比睿智和英明的大脑,猜出他未来会制定的计划。”
邓布利多温和地回答:“我一定竭尽全力,西弗勒斯,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西弗勒斯嘲讽地哼了一声,抬起魔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斯内普看起来根本没听到这段对话,他的脸还是惨白的,黑眼睛里空洞一片——不同于大脑封闭术的那种空洞——他完全没能从自己亲手杀死了邓布利多和亲自送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波特男孩去死的噩耗里回过神来。
冥想盆里很快装满了记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扎了下去。
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奇洛化作的灰烬,蛇怪死去的尸体,形容枯槁的状若疯癫的小天狼星,三强争霸赛、死去的塞德里克,格里莫广场十二号里的凤凰社会议和惊心动魄的食死徒集会,邓布利多焦黑的手,校长室里痛彻心扉的任务与真相,天文塔上的绿光,逃亡的波特、被食死徒控制的霍格沃兹,纳吉尼闪着寒光的毒牙……临死前,那双绿色的眼睛。
从冥想盆里出来了好一会儿,校长室里依然没人说话。
西弗勒斯内心毫无波动地收回自己过去几年的记忆,打破了这片死寂:“有什么想法吗,邓布利多?”
“暂时还没有。”邓布利多回答,望向西弗勒斯的眼里是无法掩藏的悲悯,“但我想,单是目前知道的部分,已经足够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忙碌了。”
西弗勒斯厌恶地转过脸去:“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就好像你同情完就不会继续利用我了一样!”
邓布利多依然哀伤地看着西弗勒斯的侧脸。他因为扭头而露出的那截脖颈上本来有个可怖的伤口,邓布利多本已通过他不自觉捂住侧颈的动作判断出了准确的位置,现在也已经亲身体验到了。
“……现在你还有七年时间,邓布利多。”斯内普突然有些嘶哑地开口,“不管用什么办法,把波特脑子里的问题解决掉……求你。”
西弗勒斯于是也转了回来,直视着老校长的眼睛。
“我的命依然是你的。”西弗勒斯低低地说,“但别想再把那个男孩送出去送死了。”
“我会找到办法的。”邓布利多凝视着眼前两张相似的脸,轻声说,“我们都在这里,总会找到办法的。”
两人在宵禁前被请出了校长室,在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前,已经恢复正常的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提醒西弗勒斯早睡早起,不要耽误了明早的课程——随后西弗勒斯因为过度的震惊而重新跌坐回了椅子里。
“我已经三十八岁了!”西弗勒斯咆哮着,“黑魔王近在眼前,而你让我——去上课?”
“即使是伏地魔的威胁也不能阻挡一个孩子重新体验童年,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愉快地回答,“这是梅林赐予的礼物,不仅是给我们的,也是给你的——你太累了,需要一个长长的假期才能够恢复健康。去享受你第二次的校园生活吧,别担心,有需要时我们一定会来找你,剩下的时候,就交给我和西弗勒斯——大西弗勒斯吧。”
梅林啊——西弗勒斯两眼一黑,他咬牙切齿地问:“您卑微的前教授完全无法领悟您伟大的思想,邓布利多!你真的认为——和一群愚蠢的小巨怪挤在一起上课——重复那些弱智的课程——写没有营养的论文——是享受?”
邓布利多看起来和蔼极了:“当然了,多么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啊!”
“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校长。”斯内普用一种油滑的腔调适时地附和着,嘴角因为有人即将倒霉而幸灾乐祸地卷曲起来,“小斯内普先生必须‘好好享受’他的童年,不该在这个年纪做的事就别想着做了——那是违反校规的,他的院长还在这里站着,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另外,小斯内普先生期末还得参加考试呢,如果不认真学习,本人作为他的魔药课教授,恐怕是不会给他高分的。”
面对两个成年人,还是他名义上的教授,西弗勒斯就算把肺气炸了也没有用,吵到最后,他只能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底线:“至少不要给我安排多人宿舍!我见不得人的秘密比你袍子上的星星都多,别告诉我你打算让一群脑子都还没长出来的小鬼和一个警惕成性的双面间谍一起住!我会在某天早晨醒来时杀死其中的一个或很多个的!我发誓!我真的会的!”
“当然,当然。”邓布利多努力安抚着西弗勒斯,“我想西弗勒斯——大的那个——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的。”
斯内普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两个斯内普终于还是相携返回了地窖。
分别前,斯内普抱臂站在西弗勒斯身后,望着这个矮小男孩的背影,低声说:“你的无能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废物。”
西弗勒斯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地用一样低的声音回敬道:“不必着急怪罪他人,因为那也会是你未来的样子……懦夫。”
【番外·下】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一个满眼泪光,一个满目茫然,水牢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但两人的脑回路却在此时达到了惊人的一致——虽然他/她演的很糟糕,但我绝对不能暴露!
先开口的是杨婵,这些年不论二哥在外面什么模样,在她面前始终是温柔又克制的兄长形象,要伪装也倒不算太难,于是她理了理心情,学着二哥以往的语气神态,开口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二、咳……三妹,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沉香没有死。”
一句话出口,杨戬瞬间就是眼前一黑,不过一刻钟就将他最想隐瞒的事掀了出来,他不敢想象三妹还知道什么,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险些因为激动而破音:“三……二哥!你说的可是真的?沉香真的还活着?”...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一个满眼泪光,一个满目茫然,水牢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但两人的脑回路却在此时达到了惊人的一致——虽然他/她演的很糟糕,但我绝对不能暴露!
先开口的是杨婵,这些年不论二哥在外面什么模样,在她面前始终是温柔又克制的兄长形象,要伪装也倒不算太难,于是她理了理心情,学着二哥以往的语气神态,开口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二、咳……三妹,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沉香没有死。”
一句话出口,杨戬瞬间就是眼前一黑,不过一刻钟就将他最想隐瞒的事掀了出来,他不敢想象三妹还知道什么,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险些因为激动而破音:“三……二哥!你说的可是真的?沉香真的还活着?”
杨戬虽擅长演戏,但扮演这样凄苦的人设倒还是第一次,话未说完脸上就红了一片,好在水牢昏暗,外加杨婵身体虚弱带来的苍白,这点红色才没有过于明显,他小心的抬手遮住脸颊,装出一副激动拭泪的模样,实则用衣袖挡住尴尬。
但不幸的是,他对面的人是杨婵。
朝夕相处两千年,杨婵对自家二哥的情绪可谓是了如指掌,即便这几百年间二哥似乎越发的擅长隐藏,但对她来说,那一抹红色还是过于显眼了。
杨婵拼命咬着舌尖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安静许久压制住心里汹涌的快乐,转头继续往她二哥心上捅刀子:“确实,我救了他,现在他已经离开峨眉山回到了刘家村。”
杨婵在莲池旁慢慢踱步,简单粗暴的说着从哮天犬那里听来的东西,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也足够她从中窥到些许真相,而且从后来梅山兄弟的话来看,这些事恐怕除了哮天犬再无人知晓,隐瞒到这种程度,以杨婵对二哥了解,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戬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维持着长袖遮面的姿势,安静的听着她的话。
杨婵说完后停在了莲池边缘距离石台最近的地方,看着自己的身体,二哥的灵魂。水面反射的幽蓝天光在她脸上打出晦暗不明的阴影,衬着银甲飞冠装束下冷冽的眉眼,竟与司法天神威严冷漠的气质无端契合。
杨婵问:“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杨戬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看似是「杨戬」向「杨婵」的询问,实则是三妹对他的质问——质问他为何要掩盖真相,又究竟还隐藏了什么。
杨戬有些感谢这莫名其妙的灵魂转换了,以杨戬的立场和身份,他无法说出那一切,但现在,三妹的身体给予他光明正大伪装的机会,那颗善良柔软的心在胸口跳动,似乎连司法天神冷硬坚固的外壳也撬开了一点缝隙,温热的暖流淌过心口,杨戬释然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回答”了她的质问。
“因为你从来都未想过伤害沉香。”
“但天规难违,那孩子一步步走到现在,所作所为已是无可转圜,你保的了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所以你教他法术,告诫他不要轻信敌人,将助力一个个推到他身边,只为了让他最后能够成长到足以改换这天地规则,救他自己同时也能救出三……我。”
杨戬放下衣袖,盈盈水光倒映在本属于杨婵的那双柔和眸子里,让站在水岸边真正的杨婵恍惚回到了千年前,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他笑着说:“杨戬只希望三妹和沉香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为此不惜一切,哪怕魂飞魄散。
杨婵听不出他话中未竟之意,但仅是如此就足够让她心神震撼,她拼命眨着眼睛试图阻止泪水的滑落,但那滴透明的液体还是违背意愿模糊了视线。杨婵慌乱的转过身避免露出破绽,即使两人都知道这所谓的伪装不过是兄妹间心知肚明的小游戏。
杨婵无声的哭泣,地面浅坑积出的水映出她的脸,银甲束冠的天神哭的堪称狼狈,泪水大颗大颗的从眼眶掉出去,苍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和哀戚。杨婵知道那是自己的情绪导致的,可是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在某个时刻,在真君神殿那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二哥也曾这样哭泣过?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就像他为了沉香、为了杨婵、乃至为了三界所背负的那些沉重到无法负担的真相一样。
二哥……二哥……
杨婵内心呼唤着,一声声哀如泣血,巨大的悲伤攫住神经,让她几近崩溃,然后,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三妹应该……也希望二哥能无所畏惧的走下去,是吗?”
杨婵骤然愣住,抓住心脏的疼痛忽然间停止了进攻,她几乎在同一时刻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她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浓重哭腔的杨戬的声音,笑着回答:“是……三妹永远会支持二哥……无论发生了什么。”
眼前闪过一片蓝光,那个曾经提醒过她华山口诀的屏幕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闪烁着一句温柔的询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杨婵恍惚了一阵,张着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摇摇头,垂下眼眸轻声说:“我想看着二哥。”
蓝光闪烁,一道光从屏幕上飞向水牢光柱,杨婵和杨戬都未看清那是什么,回过神来时,天地逆转。
杨戬看着眼前的莲池和石台,熟悉的视角和体内充沛的法力说明,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茫然的抬起手,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滑到掌心,随后感知到的是眼眶灼热的痛意和喉间艰涩的沙哑:“三妹……?”
杨婵神色倒是比他从容得多:“二哥……”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片刻后眨了眨眼,笑道:“想不到二哥会用那样的口诀……”
话音未落,杨戬擦着眼睛夺门而出。
杨婵捧着怀中莫名出现的镜子,轻轻一笑。
————————
杨婵最终还是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片只出现在二哥眼前的蓝色是什么。但两年后,她看着镜子中显示出来的,自家儿子拿着斧子逼迫重伤的二哥的画面,还是没忍住掐断了那根可怜的小糖人。
【番外·中】
时间拨回到一刻钟前的真君神殿。
杨婵是被闹醒的,确切来说,是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扒拉醒的。
当细软的绒毛扫过掌心的时候,杨婵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华山那个水里都没半条鱼的地方,身边别说毛茸茸,就连活物都少见,唯一的小狐狸也是看得到摸不着,让本就闲淡的日子又平添了无数惆怅。
所以随着那股久违的触感越来越强烈,甚至从掌心一路蔓延到脸颊,最后覆上鼻尖,杨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从半梦半醒中猛然惊醒。
睁眼的瞬间另一片黑暗袭来,浓重的像是化不开的墨,层层叠叠堆满了每个角落,山澜海啸一般倾压而来。纵使杨婵在华山囚室中度过了十八年不见天光......
时间拨回到一刻钟前的真君神殿。
杨婵是被闹醒的,确切来说,是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扒拉醒的。
当细软的绒毛扫过掌心的时候,杨婵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华山那个水里都没半条鱼的地方,身边别说毛茸茸,就连活物都少见,唯一的小狐狸也是看得到摸不着,让本就闲淡的日子又平添了无数惆怅。
所以随着那股久违的触感越来越强烈,甚至从掌心一路蔓延到脸颊,最后覆上鼻尖,杨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从半梦半醒中猛然惊醒。
睁眼的瞬间另一片黑暗袭来,浓重的像是化不开的墨,层层叠叠堆满了每个角落,山澜海啸一般倾压而来。纵使杨婵在华山囚室中度过了十八年不见天光的日子,也不曾见过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心底发慌。
而就在这个时候,眼角边黑影浮动,在幽暗的环境里鬼魅般闪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杨婵一声惊叫差点破口而出,却在看清楚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后硬生生收住了。
哮天犬扒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漆黑溜圆的眼睛噙满了泪,折射着窗外溜进来的半点星光,仿佛动一动就要落下来。
上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二哥身受重伤差点救不回来的时候。
过往画面风一样钻进脑海,杨婵的心情从惊悚瞬间转换为了惊恐,直接忽略了身体里过于充沛的法力和周遭过于幽暗的环境,起身就是一句质问:“二哥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在黑暗中飘散开去,又回到了杨婵耳畔,让她猛地顿住。
这声音是……
哮天犬见主人于醒来,也顾不得他说了什么,扑上来就是一通嚎哭:“主人您终于醒了!平时碰一下就醒今天喊了您好久都没有反应,我还以为……”后面的话淹没在呜呜咽咽中再听不真切。
周围太暗了,杨婵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她凭着感觉抚上哮天犬溜光水滑的脊背,听着他话里那个流畅自然的称呼,停顿片刻后开口道:“哮天犬……”
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有些许不同,清凌中伴着一丝沙哑,还有点因为刚刚睡醒而显露出来的慵懒,杨婵停了停,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星光辨认出了窗边烛台,抬手一道法力打过去。
被禁锢了十八年的法力毫无阻碍的流转运行,轻易点燃了烛台,暖黄色烛光驱散了浓重的黑暗,也让杨婵看清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雪白皮肤包裹着修长匀称的手指,隐隐透出下方淡青色脉络,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茧,是经常年持刀执笔磨砺而来的,一道道细小的伤痕藏于其间,让人难以窥见踪迹。
杨婵曾无数次牵过这双手,这双给予她安全和安慰的——二哥的手。
杨婵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盯着抬起的双手陷入了怔愣。
一旁哮天犬只听得半句未完的话,以为是主人有什么吩咐,趴在床边乖乖等待,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下文,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去看他。
烛光穿不透帐幔,将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见任何情绪。
哮天犬已经见惯了这副画面,小声的汇报着自己受命探查得来的消息:“主人,沉香离开了峨眉山……”
“什么?!”杨婵在听到那个名字后骤然惊醒,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问到:“沉香还活着?”
这句话明显不该是由杨戬问出来的,但好在哮天犬心思单纯,以为是自家主人旧伤未愈又睡懵了,凑上来蹭了蹭他的手,歪着头回:“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还是您让老君把他救走的……”
哮天犬说的很小声,但听在杨婵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指尖冰凉,过了许久才感觉到柔软的绒毛蹭过掌心带来的些微痒意,同时也勾起了存在于心底许久的怀疑。
“沉香死了,我杀了他。”
她回想起了当初二哥的这句话,被压抑到极致的情绪从伪装的平静下偷偷溜出来,如一点墨滴在水中,转瞬即散却也突兀的刺眼,她以为那是愧疚,但现在想来,或许更像是……心虚。
心虚于用这样一个拙劣的谎言来欺骗和伤害自己的妹妹。
可是这个谎言太脆弱了,就像阳光下的气泡,随便谁都能一手戳破,她二哥向来算无遗策,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几乎是进退失据的事?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眼下情况不明,哮天犬或许知道什么,但她不能暴露身份——若是被别人知道“他”是杨婵,对自己和二哥来说都是危险。
她强自压下心中的忐忑,慢慢撸着哮天犬的短毛,光滑柔顺的手感给了她一点安抚,眼前的一切都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但未尝不是一个契机,或许能让她从中窥探到二哥隐瞒的原因。
杨婵回想着二哥平日的语气神态,淡然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哮天犬不疑有他,顺着询问回答:“看样子他是要回刘家村,主人,要不要派人拦住他?”
拦?为什么是拦而不是抓?杨婵对这个说法有些疑惑,但不等她试探,那边哮天犬就像自觉说错了话,低下头去:“小人说错了,可是……”他蹭着头顶上温暖的手,嗫喏着说:“您亲手救了他,又极力隐瞒他还活着的事,万一他做了什么事暴露了,岂不是会连累到您?”
哮天犬的声音越发低弱,像是在故意避讳提起这件事,说完了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却兀然见到了一双满含震惊的眸子。
杨婵此时的心情岂是震惊可以形容,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炽热的血刹那间冲遍全身,连每一根发丝都开始颤抖。
二哥救了沉香……不但救了他,还在保护他……为什么?
滚烫的血液在胸腔鼓噪不休,翻腾的阴云呼啸而来,却始终落不下第一滴雨,沉闷的,压抑的让人几要疯狂。
杨婵紧攥着手,凌乱的喘息在静极的环境里突兀的可怕,哮天犬慌张的唤了几声不见回应,匆匆跑出了门。
杨婵没有注意到它的动作,她狠狠的闭上眼睛,一条无形的丝线在脑海中缓缓浮现,从当年桃林中痛彻心扉的决裂,到最后一面时栩栩如生的糖人,串联起了十八年间的点点滴滴,却叫人看不清那上面究竟有什么。
二哥……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
等哮天犬拽着梅山兄弟们回到内室时,杨婵已经恢复了冷静,正坐在床边闭目思考,墨色轻衫在明灭的烛光下闪烁着阴影,衬得他的身躯越发单薄。
在兄弟几人意识中,杨戬重伤未愈又在峨眉山受尽折磨,此时脆弱的宛若陶瓷娃娃,一碰就要碎掉,听了哮天犬先前的形容又猛地见到这副画面,吓得魂都要飞了,忙不迭的上来扶的扶抱的抱,杨婵思绪还没跟上,就硬是被摁回了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几人,满脸写着不明所以。
康老大深深吸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二爷,兄弟知道您在为沉香的事自责,但您也不能因此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啊,伤的这么重又不喝药,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您让兄弟几个怎么办?”
老四也跟着说:“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三圣母考虑,要是她知道您为了沉香这般折磨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啊?”
老六最是直接,一颗仙丹直接塞进了她嘴里,堵住了杨婵未来得及出口的所有询问,然后老二又端了药过来,苦涩的味道还没靠近就钻进了鼻子,让杨婵心里一缩。
哮天犬此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仗着主人宠爱,拿着勺子就把药喂进了她嘴里,一边喂一边泪眼汪汪,满脸英勇就义的模样。
杨婵被迫咽下苦到难以形容的药汁,皱着眉头想二哥竟然受伤了?明明体内法力充沛,也没有内伤的迹象……可想到二哥以往种种“劣迹”,杨婵还是按下了心里的疑惑,乖乖的任由兄弟几个摁着她喝完了整碗药。
喝完药,老六递了一小碟蜜饯过来,杨婵忍着胃里汹涌的难受一连塞了好几颗才缓过神,等乱七八糟的感知和情绪都过去,她却突然难过起来。
醒来时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光是看上一眼就心里发慌,可二哥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面对着它,独自忍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还要为了沉香……为了一点稀薄的亲情承受所有本不该加诸在他身上的危险与折磨。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到底有多久……没来看过二哥了?
兄弟几人强行喂药,本以为会惹杨戬生气,乖乖站在一旁等着责备,然而等了许久都没听二爷出声,康老大鼓着勇气准备开口,就听杨戬哑着声音问:“华山……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她出现在了二哥的身体里,那二哥会不会在她的身体里?
杨婵小心的做着猜测,她不确定二哥此时对自己的态度,只能含糊不清的打听,试图从中得到一点线索。
不过这句话问出去,对面几人却都沉默了,过了片刻后,康老大为难的开口:“二爷,您在华山落了屏障后就没人进得去了,三圣母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话说的几人都有些难过,他们都知道二爷对三圣母有多关心,水牢中的结界除了囚禁更多的是保护,平时三圣母有什么要求也都是有求必应,怕她一人孤寂还特意叮嘱了放那小狐狸进去……可那道屏障阻隔了一切,他们即使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也可以看出这一切背后有多少迫不得已的苦痛。
而杨婵却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二哥会用那么拙劣的谎言来欺骗她,原来他知道,即便这个谎言一戳就破,也没有人能够伸出手来真正的戳破它。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她想见二哥。
既然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那她就自己去寻找答案,至于那屏障——
<口诀:杨戬是三界第一美战神!!!>
蓝光浮动,一行字大大咧咧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她眼前。
杨婵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方正光屏,惊恐的同时差点没……笑出声。
这种夹杂着担忧和快乐的复杂心情伴随着她一路来到华山进入水牢,然后看着莲台中央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正当她犹豫着对面的人究竟是不是二哥的时候,就见“她”抬起了头,两行清泪自眼底滑落,悲戚的喊声响彻囚室:“二哥——!”
杨婵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里,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回道:
“三……妹?”
【番外·上】
《三界兑换系统》的番外完整版
原作者@煜祈,正文见合集
————————
在那难得平静的两年,沉香在峨眉山跟随孙悟空修行,天庭也因王母一句“将三圣母关押华山永不得释”而回归宁静。杨戬一面料理天庭的日常事务,一面着手完善后续计划,除了应付兄弟几个日日端来的药和四公主偶尔的心灵开导,倒也算闲适。
然后就是在这么一个本应毫无波澜的清晨,杨戬从浅眠中惊醒,还没睁眼就察觉到了异样。
众所周知,真君神殿最大的特点除了黑就是静,尤其是用作休憩的内室,重重隔音术的加持下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兄弟几个都知道他睡眠浅,若非要事绝不会轻易进来打扰,哮天犬倒是进的频繁,...
《三界兑换系统》的番外完整版
原作者@煜祈,正文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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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难得平静的两年,沉香在峨眉山跟随孙悟空修行,天庭也因王母一句“将三圣母关押华山永不得释”而回归宁静。杨戬一面料理天庭的日常事务,一面着手完善后续计划,除了应付兄弟几个日日端来的药和四公主偶尔的心灵开导,倒也算闲适。
然后就是在这么一个本应毫无波澜的清晨,杨戬从浅眠中惊醒,还没睁眼就察觉到了异样。
众所周知,真君神殿最大的特点除了黑就是静,尤其是用作休憩的内室,重重隔音术的加持下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兄弟几个都知道他睡眠浅,若非要事绝不会轻易进来打扰,哮天犬倒是进的频繁,但狗子动作轻,且一般都只是趴在床边睡觉,根本不会发出声音。
然而今天,杨戬却是被吵醒的。
泉水嘀嗒撞在石上,又从高处坠入深潭里,最后汇成了绵延不断的流水声,从四面八方聚到他身边,清凉的水汽扑在脸上,沾湿了睫毛,让睁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多了那么点沉重的意味
。
但让杨戬心里更加沉重的,是此时的处境。
法力全无,神魂受限,身体也是异常的疲惫,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让他最无措的,是周遭那噩梦一般缠绕在心底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每每思及都如一把绵密的针,深深浅浅的扎进心里,镌刻出纤细柔弱的影子,在淋漓鲜血中尖锐而无情的提醒着他自己犯下的过错。
——华山,水牢。
距离告知三妹沉香的“死讯”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那一日他没敢去看三妹的脸,但三妹的话却一字不漏的刻入了脑海,细微的颤抖如泣如诉,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将它高高抛入云端,悬在漫无边际,又无根无源的迷雾里,抓不到任何能够令他安心的东西,唯独恐惧和疼痛无比清晰。
三妹说不怨他,可是他怨自己,不论缘由结果,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杀了三妹的孩子——亲手。
沾染了至亲之人鲜血的这双手,或许只有天罚临身才能洗的清了。
这样的滔天大罪之下,他已经是竭尽全力才能支撑自己来见三妹那一面,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再一次面对她。
在这样极端的恐惧里,杨戬做了一个他平时绝不会做的决定——逃避。
他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坚硬却温润的石面上,浑身僵硬的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去听周围声音,决定无论三妹说了什么都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假装没听到,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
然而等了又等,等到本就疲惫的身体将要撑不住进入沉睡,依旧没有任何他期待或者不期待的声音出现。
安静带来的除了不安还有担忧,水牢中虽然有他的法力保护,但这么久没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杨戬心里一惊,拖着疲惫的身体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幽蓝天光,以及熟悉的冰冷石门,熟悉的滟滟潭水,熟悉的……
不对,这个不熟悉。
杨戬怔愣的看着眼前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法力屏障和身下平整的圆台,东西都是熟悉的东西,视角却是从未体验过的陌生。
难不成是之前他想过太多次“宁愿陪三妹一起来蹲水牢”这样的话,以至于天道都看不过眼,不等他改成天条就把他丢来受罚?
……也有可能是今天醒来的姿势不对,不如躺回去重新醒一次。
杨戬眨了眨眼睛,恍惚着给这番情景找了个理由,然后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回圆台上,而就在他的动作间,一抹红色从袖中掉出来,啪的一声砸在了手边。
低头望去,是不久前他送给三妹的糖人。
穿着红衣的小少年安静的躺在幽蓝天光下,大概是被人精心呵护着,连潭中弥漫起的水雾都没有让它失去色彩,鲜艳的红色血一般刺激着他的眼眸,然而就在他思绪即将发散开去之时,一排突兀的牙印瞬间将所有悲愁驱散成了灰。
杨戬突然想起小时候被三妹一口啃在脸上的悲惨经历,那排牙印伴随了他足足一个月,让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起过和三妹抢糖的心思。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思维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腾,心想三妹这是有多恨自己,连他送来的糖人都咬的这么狠,又想她是不是太想吃糖了,以至于对着亲儿子都能下得去口?
就这么不着边际的胡乱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杨戬终于将心里的躁动不安压下了些,伸手去拿掉在台上的糖人。
青葱般的手指停在糖人上,杨戬却忽然顿住,紧接着一股比张百忍亲自去改天条的离谱感从心底窜进脑海,让他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不是他的手——杨戬木然的低头去打量“自己”,黑色直发披散在瘦弱的肩上,水蓝色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身体,衣袖遮掩下的手指细嫩而修长——这具身体他说不上陌生,三千年中至少有两千年的时间他都在和身体的主人朝夕相处,他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变作相同的模样,但在他将三妹压在华山下的第十八年零六个月,在他亲手布下的囚室结界中,这样的场景带给他的感想就只有四个字:
离了大谱。
杨戬的第一反应就是呼叫系统,自从那个蓝色光屏出现在他眼前后,任何离谱的事情都与它有关,杨戬合理怀疑这次也是它不怀好意的恶趣味之一。
然而任凭他千呼万唤,系统始终没有半点反应,杨戬尝试了无数次后不得不面对那个让他害怕的可能,或许大概应该,系统还随着他的身体,停留在真君神殿里。
杨戬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有改变的余地,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分析情况以及想办法解决可能由这件事引发的后果。
首先要确定的就是现在在真君神殿里的那个人是谁。
是另一个“杨戬”?还是和他互换了神魂的三妹?
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杨戬仔细思考了一遍,真君神殿中没有任何会暴露他计划的物品,进入密室的方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梅山兄弟什么都不知道,哮天犬虽然知情但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乱说,天上众仙更没有谁会闲着无聊跑到真君神殿找骂。
杨戬想了一圈,略略放下了心,他自信计划向来做到滴水不漏,即便他身体里的人真的是三妹,也无法察觉到什么。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换回去。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但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只要见到“他”就能知道答案。
水牢结界是他自己布下的,有怎样的效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杨戬拍拍衣裙坐在莲台中央,大大方方的伸手去触碰眼前淡蓝色的屏障,指尖碰到的位置泛起圈圈涟漪,水波一样向外荡开。
然而在做完这一切后,杨戬忽然又怔住了。
此时华山外还有一道屏障,如果此时他身体里的真的是三妹,若是她要进来,就必须知道口诀。
至于那个口诀……
杨戬突然后悔刚刚触动结界的行为了,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在他挣扎间,水牢外传来了脚步声。
杨戬瞪大眼睛看着浮动的光影靠近,停在门外,紧接着石门打开,一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人站在出现在了他眼前。
深潭岸上,“杨戬”看着他,唇角隐隐带着一抹揶揄的笑。
杨戬本戬在极度的尴尬和愧疚中,脑子一抽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举动——
他垂下头,用尽毕生演技挤出两行清泪,然后望向对面的人,凄然喊道:“二哥——”
白雪映日光
“……三妹,三妹!”
有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忽远忽近,仿若镜花水月般虚幻,却又透着直视烈日一般温暖光明到落泪的温馨和悲伤。
杨婵睁开眼的时候,恍恍然竟不知身在何处又在何时,只觉得眼前尚且年少的二哥突然变得陌生。
抬起头,写着杨府二字的牌匾在一树梅花中掩映。此时阳光正好,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流淌下来,好像马上就要将那牌匾淹没了。
“三妹……”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贴上脸颊,轻柔的地摩挲,却仍因为那手上的茧子而带来细碎的刺痛。
杨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这眼泪来得没有道理,无声无息间已经爬满脸颊,就像她现在空落落的心,在沉静中仿......
“……三妹,三妹!”
有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忽远忽近,仿若镜花水月般虚幻,却又透着直视烈日一般温暖光明到落泪的温馨和悲伤。
杨婵睁开眼的时候,恍恍然竟不知身在何处又在何时,只觉得眼前尚且年少的二哥突然变得陌生。
抬起头,写着杨府二字的牌匾在一树梅花中掩映。此时阳光正好,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流淌下来,好像马上就要将那牌匾淹没了。
“三妹……”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贴上脸颊,轻柔的地摩挲,却仍因为那手上的茧子而带来细碎的刺痛。
杨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这眼泪来得没有道理,无声无息间已经爬满脸颊,就像她现在空落落的心,在沉静中仿佛已经经历了天崩地裂般的绝望。
她猛地抓住了那只擦净眼泪即将收回的手,那只属于年少杨戬的手。
她想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呢?
(不要走!)
手里抓着的这只手那么真实,她用力到关节泛白。
(不要走!!)
可是为什么呢?她现在明明什么都有,家还在,父母大哥还在,二哥也还在,她眼前的人那么温暖,她还能远远听到杨府里传来大哥训练的声音和父母的交谈。
(不要离开我!!!!!)
那像融化金子一样的阳光流下来了,慢慢,慢慢地到来了。无论杨婵如何歇斯底里地呐喊,那恐怖的光还是渐渐将杨戬淹没。
光明到极致是什么样子?
多么可怕的苍白的世界啊。
泪水还是流了下来,簌簌地落在地上,一切幸福都远去了。
蓦然,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帮她理顺了一缕发丝。
杨婵只看见阳光中杨戬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张开嘴——
“…………”
水牢里,杨婵醒了,泪水打湿莲台,摸上去一片冰凉。
刚刚,好像梦到了什么。
————————————
华山一役中,只见金光灌地,伟力震天。极招对抗时产生强大的冲击波,摧山裂土,种种迹象无不昭示着一向平静的华山之地正进行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绝世之战。
想那司法天神杨戬,罄竹难书,罪不容诛,直叫人神共愤。但常言道天理昭昭,万恶终有报,这杨戬最终也是落到了个被亲外甥劈废当场,泣血而逃的地步。杨戬虽走,但受此一击也必定命不久矣。众人思及灌江口杨二郎当年劈山救母何等少年英雄风姿,不知怎的却一朝沦为仇人走狗,不由唏嘘不已,皆叹道这天道轮回难以勘破,一啄一饮莫非前定,终究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繁华落尽,这华山招来一堆人对着满地鲜血故作姿态高谈阔论后,很快就随着人流散尽重新归于平凡宁静。只剩下三圣母一家仍踌躇在原地,一家团聚的欣喜过后留下的竟是数不尽说不清的寂寥悲戚。
劈天神斧巨力之下,漫天云层都被震碎消散,此时天空一片空荡。
什么都没有了。
————————————
“据说新天条诞生后,三圣母杨婵没有留在家里珍惜来之不易的团圆时光,而是远离华山,一个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沉香和那凡人也不拦着她?”
“拦不住啊!”
杨家人的倔,是刻在骨子里的。
谁能拦得住一个寻找哥哥的妹妹?
————————————
杨婵走过很多地方。
她走过山河大川、黄土碣石,穿过奔流人海,见遍人间生死。
凄风苦雨间,她看到一对兄妹躲在树下依偎。悄无声息地遮挡雨水对她来说不难,天晴后,她跟着这对兄妹进了城镇,请他们吃了一顿饱饭。
她路过一家粗衣店,用头上珠钗换了一身黄麻衣,店家的祖先曾经在他们流浪时给予他们一个馒头,这支悄然放在店家桌面上的珠钗是她迟来的回报。
江河滚滚,她终于又站到了灌江口的土地上。供奉二郎神的香烟仍然在空气中环绕,庙宇中的彩像依旧威风凛凛锐不可当。
“权天下,谋人心,大江东去,尽是数不尽的英雄血!”
有文人骚客在临江感慨,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语调和着江水涛涛的轰鸣,有说不出的壮烈。
……
“姑娘,姑娘?”刚刚临江吟诵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到眼前。
“姑娘是否遇到什么伤心事?”
“看起来,好悲伤。”
————————————
昆仑深处冰雪遍地,经年不化。杨婵走在上面时没有施展法力,布鞋碾碎雪花的声音窸窸窣窣,磨耳磨心。
这是她要去的最后一站,她的二哥施术隐去了自己的踪迹,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的杨戬是凭借什么才能继续挤出力量做到这些。
她走过了所有杨戬可能会去的地方。
请兄妹吃饭时,她微笑着听他们谈论起一个给他们买了糖葫芦的苍白又漂亮的大哥哥。
放下珠钗时,她注意到桌面的另一侧静静躺着一颗质量上乘的明珠。
她穿过灌江口的田地,听闻正闹虫灾的庄稼一夜之间恢复健康茁壮。
追到父母的坟前时,那土堆上正放着一捧娇艳欲滴的桃花。
……
她追着他走过这条熟悉的路,像之前追赶在他身后的无数次。
但这一次,他没有等她。
她追到了终点。
杨婵停下脚步时,眼前正有一片开得热烈却寂静无声的白梅。花瓣映着雪,美丽而苍凉
而他正依靠在树下,一袭黑衣如墨,染着血色将身下的积雪融化。
发丝上落满花瓣和雪粒,是一片潇洒唯美的景象。但他的唇却是皲裂的,脸却是惨白的,唯有一抹唇畔的浅笑,仍带了淡淡暖意。
杨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她跪在红雪中颤抖着握住那冰凉的手时,看到他慢慢睁开了眼。
然后一丝法力带来的暖流从相握的手间传递到她身体里。
“姑娘,”他像是又笑了一下,嘴唇裂口渗出一点血色:“这里很冷。”
这里很冷……
泪水夺眶而出。
杨婵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仔细辨认,注意到杨戬的眼睛虽然迷离但依旧清澈。
他还能看见她……
一路上的恐惧和噩梦瞬间成真,杨婵拼命催动宝莲灯的力量,却绝望地感到杨戬的身体就像一个破烂的口袋,治愈的法力刚一进去就消散了。
她情绪失控地抱住自己的哥哥,试图用身体给他一点温暖。
哽咽的声音藏着最深的痛,痛彻心扉。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我初见,姑娘何言忘却。”
…………你我,初见。
挺直的腰一瞬间弯折,杨婵抓着杨戬的肩,慢慢,慢慢低下了头,泪水将地面冻到凝固的血融化。
……留不住了。
到最后,她什么,都留不住。
却在这时,一只手艰难攀上她的脸颊,轻轻擦掉一滴泪,又无力垂下。
杨婵抓住那只垂落的手,冰冷刺骨,却让她感到仿佛来自梦里的温暖。
杨戬的眼里亮起来一点光,灼目到像是火焰熄灭前的绝唱。
“……别……哭。”
最后的气音消散了。
人总喜欢把一些东西放在别人身上,当那人死去,那东西也就留在那里了。
像是心。
————————————
杨婵突然想起那个梦,那个陪她在水牢里度过漫漫长夜的梦。
她常常在醒来的一刻就将其忘却,但此时,它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阳光里的少年杨戬带着一脸慌张试图安抚地挤出一抹傻笑——
“三妹,别哭啊三妹!都是哥哥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
“……别……哭。”
不要哭,三妹。
————————————
新天条诞生不久,龙四公主的醒转给三界带来了一个颠覆认知的消息。
人们感慨前任司法天神大公无私之余,也纷纷讨论起新任的司法天神。
有说那新任司法天神,铁面无私如前任一般,一改往日温柔如水的作风,竟是不知怎的强硬起来,让人不禁想到她当初柔情铁骨敢笑对极刑的巾帼风采。
“真像啊,”有老仙人抚摸着长髯回忆:“他们兄妹。”
【霍雨浩中心】我脱离掌控好多年
霍雨浩中心向
有日月浩的cp(橘子的很明显,所以单独打了tag)
对史莱克不友好,对星罗帝国不友好,对日月帝国很友好
不喜欢快划走!!!
霍云儿死在了一张小破床上,霍雨浩一个人将生母的遗体安置好,在墓前磕了几个响头,发誓成长起来要回来报仇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他厌恶了十一年的地方。
***
他来到星斗大森林,遇到了唐雅和贝贝,后来又遇到了天梦,天梦急需一个帮他逃离这里的魂师,他成了唯一的选择。
他因为融合晕倒了过去,也没有看到中途插进来的一个灰色灵魂,所幸贝贝和唐雅找到了他,照顾了他一阵子,作为报答,他...
霍雨浩中心向
有日月浩的cp(橘子的很明显,所以单独打了tag)
对史莱克不友好,对星罗帝国不友好,对日月帝国很友好
不喜欢快划走!!!
霍云儿死在了一张小破床上,霍雨浩一个人将生母的遗体安置好,在墓前磕了几个响头,发誓成长起来要回来报仇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他厌恶了十一年的地方。
***
他来到星斗大森林,遇到了唐雅和贝贝,后来又遇到了天梦,天梦急需一个帮他逃离这里的魂师,他成了唯一的选择。
他因为融合晕倒了过去,也没有看到中途插进来的一个灰色灵魂,所幸贝贝和唐雅找到了他,照顾了他一阵子,作为报答,他在唐雅猎取魂环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这样他们也算是两清了。
在安全离开星斗大森林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他想要进一家学院学习,但他们一看到他的白色魂环就通通拒绝了他。
没有办法,他只能自学。好在有天梦的指导,他没在修炼上走多少弯路。
他花了一年时间抵达二环,获得了第二武魂——冰碧帝皇蝎,这样精神之海就热闹起来了,冰帝和天梦总是在里面吵吵闹闹的。
***
不过他的人生是很不幸的,他遇到了邪魂师。
那邪魂师似乎是正在被追杀中,隔着很远他就能看到那边魂技绽放的绚丽光彩。
恶人跑路是需要人质作为要挟的,他正好距离不远,实在是名合格的道具。
邪魂师抓向他的手黑光缭绕,似乎是有心理阴影,很担心他中途逃跑。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那邪魂师本来想抓一个有着粉蓝渐变头发的男孩,但是被不知名力量弹开了,这才放弃了那一行人该来抓他。
那他霍雨浩又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很简单,因为环境动乱,所以这边房租便宜,没有别的理由了。
危机最后被伊莱克斯解决了,他说他就是那个小灰球。
独自解决邪魂师迎来的不是嘉奖,而是关押审讯。
他在史莱克准备的“牢房”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解释的话语。
史莱克对外人的信任是很低的,况且他说的情况也很离奇。
他被软禁了三天,这期间水和食物没有断过,可他从来不吃。
毕竟这里面有吐真剂,而他的情况一点也不能多说。
史莱克的人拿他没办法,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孩子,顾忌到学院脸面问题,没有人敢对他用暴力手段,而且王冬不知怎么得到了霍雨浩被关押的消息,强烈抗议起来,就连周边帝国国民也有了风声开始质疑起来,如果再关押下去怕是要遭受国际谴责。
***
无论如何,总之三天后他被放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相对的,所有学院都不愿意录取他了,就连住处也被房东警告要尽快搬离,毕竟没人敢跟史莱克对着干。
有什么办法呢?
他开始犯愁起来,他总不能一直当个“野人”。
有人看不过去,不忍心本体武魂和极致之冰就这么埋没了,好心给他指了一条出路——日月帝国皇家魂导师学院。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有胆子接纳霍雨浩的地方就是那了。
***
日月帝国皇家魂导师学院,听起来是个很难进的地方,而且他也没学过魂导器,连一级魂导师都不算。
事实上确实很难进,学院是看在他是死对头的丑闻来源才勉强同意他在学院里学习一个月的。
但总之他有地方可以呆了,总比前一个月在外流浪的要好。
为了不在一个月后被学院赶出去,他学习得很认真,一年内考到了二级魂导师。
学院看到了他的天赋,就将他留了下来,甚至给他加大资源,有作重点培养的意思。
霍雨浩在日月帝国呆的很舒心。
似乎是科技领先的原因,这边的人思想很开放,远不及原属斗罗大陆那边来的古板苛刻,着实适合年轻人居住。
在十三岁那年他的魂导师等级升到了四级,魂力也稳步提升到了二十七级,正式成为学院的重点培养对象。
同时也到了斗魂大赛的日子。
斗魂大赛上,他很荣幸成为了预备队的一员。
不过大概是没啥上场机会的,他基本负责在板凳上看他的学长学姐们大杀四方。
史莱克那边似乎出了大问题,他一眼看出那些队员都是他之前在邪魂师事件中见到的几个人,他们都还不够格当正选队员。
同样的问题,笑红尘看得更明白,他揉着霍雨浩的头,笑着和马如龙打趣道史莱克居然派了预备队员上场参赛,看来是不要百年荣耀了。
比赛场上,史莱克竭尽所能去拿下每一场比赛,队长马小桃带伤上场,几乎是每次比赛后他都能看到那个姐姐默默咳血的场景。
史莱克队里的控制位是萧萧,她的双生武魂都很适合走控制路线,可惜年龄太小,实力太弱,一个需要被人时刻保护的魂师是当不好控制手的。
辅助位则是一个手持七宝琉璃塔的女生,叫做宁天,只可惜机动性太差,总是被第一个针对,清理出局。
除去上面两位女生,其他人几乎都具备很强的进攻能力,就连那个防御系的徐三石也不例外。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走进了决赛,但这没什么用,该有的硬性问题还是存在,况且他们学院的学生从来不缺进攻性。
霍雨浩就这么坐在板凳上见证了他们学院的胜利,实现了多年来的夙愿。
说实话,没什么意思。
一个能看得见的胜利,你能让他提起什么兴致呢?
史莱克要赢,不如说要发生奇迹才可以。
不过他们好像没那个奇迹。
霍雨浩有些无聊的想到。
***
此行一趟,他虽然没做什么贡献,但是收获却是不小。
学院斥巨资给他拍下了一个冰碧蝎左臂骨,又沾了正式队员勇夺第一的光,拿到了很多天财地宝和稀有金属。
他看着手中的稀有金属们,口水不争气的流,生灵之金和开了第三只眼的事情反倒被他抛在脑后了。
***
接下来就是很普通的事情了,普通地救下太子妃橘子,普通地被徐天然授勋,普通地在伊老的帮助下创造出魂灵,普通地在第二次斗魂大赛上击败史莱克,普通地上任日月帝国要职,普通地解决圣灵教问题,普通地除掉徐天然,普通地辅佐橘子称帝。
最后,不普通地斩杀戴浩,请出母亲尸体,为她置办一个安静而又隆重的葬礼。
他在她的墓碑周围种了一片白色月季,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这时他已经是九十九级极限斗罗,十级魂导师,距离成神仅有一步之遥。
他看着从一开始空空如也的精神之海,到现在满满当当的八人大家庭,又想起爱操心他的马如龙大哥,别扭的笑红尘,古灵精怪的梦红尘,还有更多更多关爱着他的人们,满腔幸福不可言说。
他最后去见了一面橘子。
这时的橘子已经是日月帝国的女帝了,一身帝威不可直视。
那么多年过去,橘子望过来的眼神已没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有的只是释然以及难得的喜悦。
总归这人还是记得她的。
霍雨浩还是觉得有愧与她,他微微偏头,忽略女帝眼中的情意,提出他最后一次进谏——
现在胜局已定,希望女帝不要对原属斗罗大陆的民众赶尽杀绝,建议用科技渗透的方式,让民众逐渐被同化。戴浩之死会让民众反抗的信心骤减,而且史莱克也自知无力回天,准备回城,现在三大帝国的皇室都已被杀尽,不如就此收手,以和平演变的形式蚕食这一切。
他知道女帝对星罗帝国有多恨,“踏平星罗帝国”这句话她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怕这股怒火会蔓延到另外两大帝国之中,她若是真这样做了,以后怕是会落下暴君之名。
“我会考虑,但星罗帝国不可能。”
果然!
他长呼一口气,反而笑了起来。
“能够保下另外两个帝国国民的生命,你就偷着乐吧!”
两人相视一笑,熟悉的口吻仿佛回到了那个一起在学院学习的日子。
***
“那么,我走啦——”
没有人特意过来送他,大家都在忙着帝国扩张的事情,可他却觉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正在和他道别。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遭的景物变的虚幻起来,天边的云朵也避散开来,害怕打扰了这庄严的仪式。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魂力也跟着沸腾起来,魂环共鸣震荡,逐渐拼合成神轮的样子。
一束冰蓝色的光柱直冲云霄,荡开了方圆百里的事物。
天地变色,瞬间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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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彩蛋是霍雨浩成神之后的事情(终于见到妈妈啦~!)(family who knows 啊,为了写这个特意去看了小说,我的眼睛!!!)
作者:如有感想,欢迎理性讨论哦!
杨戬和选择题(3)
康安裕自杨戬进入水牢便一直惴惴不安,一时担心杨戬的伤势,一时又忧虑三圣母会不会再次口无遮拦,直往杨戬心里扎刀。
眼见时间已久,杨戬迟迟未出,康安裕几乎要开始怀疑他二爷被妹子气极,在水牢里气急攻心晕倒过去。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大着胆子冲进水牢一探究竟之时,只听轰隆作响,石门缓缓打开,熟悉的银甲在微缕阳光下一闪。康安裕一声“二爷”含在嘴里还没说出口,却只见一阵银蓝色法力波动,刚刚才出门的杨戬已经运用遁术迅速离去,快得甚至让康安裕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二爷!二爷——!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康安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徒劳地扯着嗓子喊了两句,实在喊不回人,又不敢抛下三圣母追上去...
康安裕自杨戬进入水牢便一直惴惴不安,一时担心杨戬的伤势,一时又忧虑三圣母会不会再次口无遮拦,直往杨戬心里扎刀。
眼见时间已久,杨戬迟迟未出,康安裕几乎要开始怀疑他二爷被妹子气极,在水牢里气急攻心晕倒过去。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大着胆子冲进水牢一探究竟之时,只听轰隆作响,石门缓缓打开,熟悉的银甲在微缕阳光下一闪。康安裕一声“二爷”含在嘴里还没说出口,却只见一阵银蓝色法力波动,刚刚才出门的杨戬已经运用遁术迅速离去,快得甚至让康安裕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二爷!二爷——!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康安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徒劳地扯着嗓子喊了两句,实在喊不回人,又不敢抛下三圣母追上去,于是一时只能在心里着急,没有半点办法。
他叹着气回转水牢,看见杨婵一副戚戚哀哀的模样正垂泪,若是之前,他看到这母子分离的人伦惨剧心里确实会同情一番,可现在他心里对这三圣母也免不了产生几分不满。
“三圣母,我知道您埋怨二爷,这事儿二爷确实也做得有违道义,但是您与二爷三千年兄妹,总不至于二爷忍着伤痛前来,您还要如此怨怼吧?”
“更别说那刘彦昌和沉香尚活在世上,我康安裕愚笨,实在想不通您俩为何这般僵持不下啊!”
康安裕声音沉闷,却如重拳狠狠擂在杨婵心中,她没有在意康安裕话里对她的埋怨,只捕捉到那言语中极其刺耳的一句话——
‘这事儿二爷确实也做得有违道义。’
……康安裕与二哥结识千年,已结为生死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天下地从未有过怨言,如今竟也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连梅山兄弟,连二哥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怀着这份心思,那二哥又该过得多么难过,他又会多么孤独啊!
杨婵感觉一阵刺骨的冷意,激得她浑身颤栗,她既是为着‘二哥现在最亲近的不是我’这清楚的认知而痛,又是为着康老大不可思议的态度而惊,惊痛之下,她缓缓站起身,说道:
“……康老大,自从二哥上天庭担任司法天神,我便少与他交流,只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还迟迟不敢确定。”
“你们梅山兄弟却不一样……”杨婵哭到通红的眼睛忽得看向康安裕,直让康安裕心里莫名一慌。
杨婵问:“杨婵在此想要问一句,你们真的没觉得,二哥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初的灌江口杨戬了吗?”
此话落下,水牢里陷入难堪的寂静,康安裕以为杨婵还是怨恨,他也确实不理解杨戬这些年的做法,但无论如何……
他粗犷的脸上肌肉猛地颤抖几下,最终长吸一口气,沉闷道:
“……二爷就算变了,也是我们的二爷。”
杨婵却一时没有回话。
良久之后,康安裕才听到杨婵极度压抑以致几乎像是气音的声音。
“兄妹相残,兄弟疑心……此等境遇比起当年天庭的阴诡算计有过之而无不及,怨不得,怨不得……”
“怨不得二哥他已无生欲,又一次要弃我们而去了啊!”
康安裕愣了一下,只觉大脑空白,一时如同魂飞天外,站立不稳了。
——
杨戬一路急行,直至一方隐蔽的树林才停下。
停下的瞬间,泪水霎时簌簌流了满脸,但想要把自己心里的谋划诉诸于口的冲动却是弱了不少。
杨戬顶着一脸泪水面无表情地想着:看来是因为这个选项的限定条件是‘在杨婵面前’,因此他现在远离三妹后,选择题的控制力便轻了很多。
想到这里,他也松了口气,散去了本打算给自己心口一下试试能不能遏止选择题的法力团,一瞬间只觉得身心俱疲。
被异常的杨戬吓到安静如鸡的三首蛟看到这情况,终于敢探出头发出暴言:
“那什么,主人您还好吧?您看您这,三千多年了怎么一下子情绪波动这么大呢,要不把小蛟我放出来,我给您擦擦眼泪也好啊!”
杨戬:……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握在手里还跟疯癫一样频繁闪烁银光的三尖两刃刀,冷酷无情地封印了三首蛟的发言能力。
蛟安静了,狗却没有。之前被杨戬打发去监视沉香的哮天犬不知为何匆匆找了过来,慌慌张张地一头扎到杨戬胸前。
本就头晕脑胀的杨戬被这一撞几乎撞岔了气儿,冷厉道:
“慌什么?给我站直!”
“好的主人!”哮天犬“刷”一下站得笔直,才想起正事,“主人,主人大事不好了,沉香被那平天大圣抓走了!”
“?沉香怎么被抓走的,他不是被封在刘家村了吗?”杨戬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这所谓的平天大圣是谁,此时他流泪的欲望已经渐渐平息,但眼周还泛着红,他却浑不在意,只注意听哮天犬回话。
“沉香挖了个洞,从屏障下面挖了出来,他……主人主人,您怎么了,您怎么哭成这样啊主人,发生什么了,谁欺负您了,小狗这就去咬他!!!”
哮天犬说了一半终于发现杨戬的神色,他大惊失色,嗷的一嗓子就嚎了起来,声音大到刺耳,杨戬不用想就知道这块地界的土地一定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杨戬倒不会去难为一个土地,但他本打算夸奖沉香意志力坚定的想法也就此打消,他挥手换了一套黑衣外罩红色内衬的装束,用化成折扇的三尖两刃刀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哮天犬的脑壳。
“住嘴,我没事。”他不打算跟护主心切的小狗多说,急急打断哮天犬的哭嚎,已经瞬身离去。
“去翠云山,会会那牛魔王。”
杨戬和选择题(2)
随着石门打开,潺潺水声传入耳中。
进入水牢的刹那,眼前光线陡然昏暗,杨戬的脑海莫名一阵眩晕袭来,那清幽的流水声此时正如一记记重锤砸在他太阳穴,只让他耳畔一阵嗡鸣不止。
这大概是骤然切掉一半神魂所致,可杨戬并不打算收回那定魂鼎的神魂。
这一段时间,他也许会时时陷入这种头晕目眩的状态之中,但只要熬过去,分离一半神魂的底牌会带来更大的收益。
只是神思恍惚,记忆翻涌,眼前的华山水牢竟渐渐与那漆黑压抑的桃山石牢重合。三千年沉浮,杨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当年的景象,他不自禁向前一步,却觉得记忆里的情景更加清晰。
桃山与华山,一样的骨肉相残,一样的山中牢狱。
……还...
随着石门打开,潺潺水声传入耳中。
进入水牢的刹那,眼前光线陡然昏暗,杨戬的脑海莫名一阵眩晕袭来,那清幽的流水声此时正如一记记重锤砸在他太阳穴,只让他耳畔一阵嗡鸣不止。
这大概是骤然切掉一半神魂所致,可杨戬并不打算收回那定魂鼎的神魂。
这一段时间,他也许会时时陷入这种头晕目眩的状态之中,但只要熬过去,分离一半神魂的底牌会带来更大的收益。
只是神思恍惚,记忆翻涌,眼前的华山水牢竟渐渐与那漆黑压抑的桃山石牢重合。三千年沉浮,杨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当年的景象,他不自禁向前一步,却觉得记忆里的情景更加清晰。
桃山与华山,一样的骨肉相残,一样的山中牢狱。
……还有狱中人一样痛苦的目光。
杨戬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眼前的石台上,他的三妹杨婵正卧在那里,她抬起的眼眸掩映在阴影下,让杨戬生生看出一分冷色。
心神俱震,杨戬只觉得本就不甚清明的大脑更加头痛欲裂,他几乎惶恐地挪开了目光,却又觉得自己实在虚伪至极,到了此刻还试图矫饰太平。
于是他又定了下神,将目光移了回来,只是思维杂乱,声音不禁也带了些喑哑。
“刘彦昌和沉香还活着,”杨戬音色冰冷,话却说得又快又急,“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
“二哥!”杨婵突然打断了他。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并急急向前挪了一段距离,她的裙摆在石台上擦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杨戬便一下子沉默了。
他来之前组织了一段话,现在还远没说完,但杨婵刚一发声,他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如同罪人只能静静等着即将到来的宣判。
可杨婵并没有接着追问刘彦昌和沉香的境况,也没有说任何责备的话,她只是紧紧贴着石台周边的光牢屏障,一双眼急切地打量着她的二哥。
……她的二哥,她一向坚强可靠、不愿示弱于人的二哥,此时却目光涣散,唇角带血,脸色苍白甚至隐隐泛着青色。
杨戬已经强大了太久,杨婵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他这样虚弱是在什么时候,她颤抖地吐出一口气,曾经年少时杨戬死去的景象逐渐占据她的脑海。
也是苍白泛青的脸庞,一张白布盖上,便是生与死的界线。那是杨戬第一次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和虚弱,意味着的却是他丝毫无法转圜的求死之心。
……难道,难道这一次,又是这样吗?
三千年的兄妹,对杨婵来说,没有任何人比杨戬来得重要,因而在这一刻,世间的一切都被她抛之脑后,她迫切地想要从杨戬身上寻求一丝安慰,却发现此时的杨戬甚至连与她对视都不愿。
“二哥,”于是杨婵的声音哽咽了,“你答应过我,你会一直好好活下去的,你答应过我的……”
杨戬:……?
杨戬有些迷茫,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剧情。
他来之前确实预料到了三妹会流泪,却万万没想到杨婵会为他而哭。
而就在杨戬一心茫然地想着该怎么安慰妹妹时,眼前光屏一闪,刚刚那道消失不见的选择题竟又一次出现在半空。
但此时,那光屏上只有两句话:
【倒计时归零,宿主没有做出选择,系统随机选择,并强制执行。】
【随机选择2:进入水牢后向杨婵深切剖析自己的心理活动,声泪俱下。】
光屏只停留一息便消失不见,之前伴随而来的灰白雾气此次也并没有再出现。
杨戬却无暇细细分析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就在他看清那些字的瞬间,他只觉得心境大乱,竟产生了一种将自己的谋划全盘托出的强烈冲动,而与之相随的是突如其来的泪意,他八百辈子没流过泪的眼睛此时一阵一阵泛着酸,只恨不得立刻痛哭一场。
他听不清杨婵在问什么,他全部的心力都已经用在了闭嘴和闭眼上。
……那东西潜藏在他的肉身中,若是他重创己身,也说不定能起到抑制作用。
杨戬心思一闪,但他万万不会在杨婵面前自己杀自己,于是正准备速速离开水牢。
而就在这时,迟迟等不到回应的杨婵终于忍不住还是说出了那句最担忧的话。
她问:“……二哥,你不会再寻死的,是吗?”
杨戬顿住了。
他的心中爆发出一种剧烈的痛苦,这痛苦来源于他被控制着想要回答的欲望和他压抑的理智之间的争斗。
他不知道自己那个庞大的计划究竟算不算是一种寻死,他也不想去赌那个可能说出口的答案,更何况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此时他只想逃离这个地界。
于是杨婵问出那句话后,只看到杨戬的脸色刷得一下愈发苍白,紧紧抿住的双唇似乎抑制不住地颤抖,却又被死死咬住,衬得嘴角一丝血色更加触目惊心。
杨婵一阵心惊肉跳,觉得获得了最坏的答案。她还想再问,杨戬却已经匆匆离开,只是他转身的那一刻,杨婵分明从那惨白的侧脸上窥看到一行蜿蜒流下的泪水。
她愣住了,直至石门合上的沉闷声响将她唤醒。
巨大的、无法遏制的悲伤击中了她,她颤抖着俯下身子,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杨戬和选择题(1)
一切本来很正常。
杨戬默默瞥了一眼面前的屏幕,看向旁边的康安裕。
在灰白色的笼罩下,康安裕还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动作时被风吹起的头发维持着一个弯曲的状态,古怪地停滞在半空。
康安裕静止了。
而静止的远不仅仅是他,这华山境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在这灰白色的无名雾气里隐没身形,陷入诡谲的静默之中。
……只是华山境地吗?
杨戬无暇去思考这雾气是否已经笼罩了整个三界,他现在正身处华山水牢门前,他迫切地想去看看三妹的情况。
但无论他前行几步,那本近在咫尺的门扉却如同镜花水月般飘忽着,又出现在原先的位置,离他不远不近的位...
一切本来很正常。
杨戬默默瞥了一眼面前的屏幕,看向旁边的康安裕。
在灰白色的笼罩下,康安裕还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动作时被风吹起的头发维持着一个弯曲的状态,古怪地停滞在半空。
康安裕静止了。
而静止的远不仅仅是他,这华山境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在这灰白色的无名雾气里隐没身形,陷入诡谲的静默之中。
……只是华山境地吗?
杨戬无暇去思考这雾气是否已经笼罩了整个三界,他现在正身处华山水牢门前,他迫切地想去看看三妹的情况。
但无论他前行几步,那本近在咫尺的门扉却如同镜花水月般飘忽着,又出现在原先的位置,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
传闻西天如来有一式掌中佛国的神通,可让距离无意义,时间无限制,当初孙悟空在他手掌心极尽翻腾,仍逃不过他手中一亩三分地。
杨戬并不是一个自高自大的人,但出于某种原因,他并不认为眼下的情况是那如来造成。
而那原因就是——
他终于又把视线转回到眼前的光屏,那上面的几行字闪烁一下,没有任何改变。
【请做出你的人生选择:】
【1.立刻把华山砸了,并高声喝骂玉帝王母三万八千字。】
【2.进入水牢后向杨婵深切剖析自己的心理活动,声泪俱下。】
【3.就此转身离开,再不来到水牢。】
【倒计时:37s】
而就在杨戬的注视之下,那倒计时闪了一下,变成了36s。
杨戬大概明白了这数字的运算方式,但他并没有打算选任何一个选项。
就在这屏幕出现的那一刻,杨戬已经运转八九玄功将自己的神魂和肉身反复检查了一遍。神魂无碍,肉身之中却是有些凝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弥散其中,捉摸不透,也无法除尽,甚至杨戬只是稍一运功驱赶,便一阵锥心剧痛,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他不认为这个光屏是什么安全无害的东西。
于是他已毫不犹豫地切出自己一半的神魂丢到了定魂鼎里,只要有这一半神魂在,即使这光屏有些阴诡手段,他也有转圜余地。
倒计时已经归零。
杨戬默不作声,只觉得眼前世界微微一震,一刹那间甚至产生山河倾覆的错觉,但当他凝神再看,面前一片鲜明色彩,那些灰白的雾气转瞬消逝,带着草木气息的风又吹拂过来。
“二爷,二爷!您没事吧?”康安裕急切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杨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愣神。
“……无事。”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么苍白,只挥手拒绝了康安裕的搀扶,刚想上前开启水牢,却忽然想到什么。
“康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杨戬组织了一下措辞,犹疑道,“身体有哪里不适?”
康安裕愣了一下:“没有啊?我,我怎么了吗?”
神秘光屏来得危险,杨戬实在担心这伴随而来的灰白雾气也会给人带来伤害。他仔细观察着康老大的脸色,又分出神识细细检查一圈,终于安心。
而康安裕却在这一对视之间捕捉到了杨戬唇边尚未擦净的血色,只觉得心中一凛,已是惊痛交加,一股气憋在嗓子里刚想询问,杨戬却已经转身离去。
看着正缓缓开启的石门,不知怎的,康安裕本想拉住杨戬的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倒不是不关心他二爷,只是……
康老大暗暗想着:‘这三圣母一直郁郁寡欢,只怨着二爷,若是看到这一幕,也许会嘴下留情,稍稍让二爷心里宽慰些吧。’
至于二爷这伤势从何而来,自是等他出来再细问。
杨戬不知道康安裕的内心想法,他一边内识自身情况一边迈步进入水牢,目前来看,不做任何选择似乎并没有什么惩罚,时间不多,他得尽快把正事做完。
憾事(戬婵亲情向)
来迟了这么多天orz,但是真的是中秋内容……
全文8000+一发完结,祝大家食用愉快~
正文:
杨婵离开灌江口的那年清明,她最后一次与杨戬一并给亲人扫墓,看着对方挽起袖子,将一块块被风雨蛀蚀、沾上草籽、长出青苔的石碑清理干净,斟上几盏年份堪堪的青梅酒。
一举一动皆是从容得体有条有理。
杨戬低垂着头,把纸钱一把把投进火盆里,一旁酒盏里澄清的琼浆倒映着他的瞳眸,映照出不知深浅的平和。
前夜蜀中落了一场雨,油亮的青松挂满甘霖,被风一袭恰坠进其中,像是他流了一滴泪。
可是她的二哥已经很久不流泪了。
人是会被遗憾困住的。
杨婵似是听见杨戬低语,他说这话时眉眼轻抬,脸微微侧过来,......
来迟了这么多天orz,但是真的是中秋内容……
全文8000+一发完结,祝大家食用愉快~
正文:
杨婵离开灌江口的那年清明,她最后一次与杨戬一并给亲人扫墓,看着对方挽起袖子,将一块块被风雨蛀蚀、沾上草籽、长出青苔的石碑清理干净,斟上几盏年份堪堪的青梅酒。
一举一动皆是从容得体有条有理。
杨戬低垂着头,把纸钱一把把投进火盆里,一旁酒盏里澄清的琼浆倒映着他的瞳眸,映照出不知深浅的平和。
前夜蜀中落了一场雨,油亮的青松挂满甘霖,被风一袭恰坠进其中,像是他流了一滴泪。
可是她的二哥已经很久不流泪了。
人是会被遗憾困住的。
杨婵似是听见杨戬低语,他说这话时眉眼轻抬,脸微微侧过来,目光清正语气轻婉,仿佛只是诉诸无端而来的感叹。
并不叫人觉得悲哀,却又平白萌生怅然。
新火之初邵阳始生,天地发陈,气清景明。
此时寒食方过,正是旧火尽灭、新火始承之时,远处村居零星似星子寥落,几道烟火袅袅升腾而起,在掠过长林的风中缓缓流逸,裹着四处漂泊的雨水沉甸甸安顿在蜀中山林之间。
杨婵的目光笼住苍翠的春日,湿漉漉的水汽跌进她眸子里,攒动着莹亮的光。
她没有看杨戬,表情淡淡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没有吵架,只是从某一天开始杨婵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和杨戬割裂开,像是把一颗心从身体里剖出来。
她不再和他分享自己的人生,仅此而已。
那年中秋,杨婵一改往日作风和杨戬说了很多话,像是时光倒流千百年,他们不曾疏远过。
入夜时分,杨戬的书房内亮起了灯,杨婵提上行囊,毫不迟疑地踏过门口暖光,迈出杨府的门槛。秋风拂过,拨动她发间的珠钗,她顶着细细碎碎的叮当声,像是风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就这么一路向北,离开了生活一千多年的故乡。
杨婵用手背盖住眼睛,不去回想适才梦中的情景,过去零零碎碎的记忆如同蛰伏在水面下的暗礁,总在不期然间让她搁浅。
可是这么多年都这般过来了。
所以也就没什么值得恐慌的。
可当她将手移开,仍是感到不可思议地揉了下眼睛,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桌椅,熟悉的窗格和外头熟悉的景,这里是灌江口,是杨府,她的故居。
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叩门声伴随着人声在屋外响起,“三妹,你起了吗?”
“二哥你等一下!”她自己都没有料到身体的本能会如此迅速,远超内心思绪起伏地回应杨戬,两三下打理好衣裳和头发,杨婵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很多年没有认真注视过的背影堂而皇之闯进视野,初升的朝晖很平淡地漫过半条长廊,落在他身上,被深沉的黑衣敛起每一星光泽,像是丝毫余温都无法穿透这身黑衫停留在他肩膀上,就和那日从他胸膛渗透而出的血,同样一点也看不分明。
他手心里握着一把花生仁、一把瓜子仁,对正在努力屯粮的松鼠打趣问选哪边,把松鼠纠结地抱紧尾巴,眼里赫然写着这个人类好残忍。
院中的两口水缸里栽种的荷花只剩下光秃秃的茎干,萎败成苦涩的焦黄色,好在周围的树都是不落叶的常青树,才不显得萧条离索。
她记得这两口水缸,是母亲摆在院中用来增添景致的,那时种的也是荷花,后来被大金乌带着天兵砸碎了,他们兄妹二人不惧天庭后回到杨府,杨戬按照记忆中的样式,挑了两口一样的,摆在一样的地方,种一样的花。
杨府上下处处都是一样的,就只是人回不来了。
听到动静,杨戬弯起眼晴,俊朗的眉目透出几分年轻的柔软,是一种杨婵已经陌生的熟悉目光。
她过去梦到杨戬,总是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也不清楚应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眼泪亦或者沉默?
然而当这一刻来临,杨婵视线和他相触的一刹那,她只是安静地微笑,心里缓缓升起一个想法。
这个二哥两千一百三十岁,距离死亡还剩下八百二十七年。
“你看上去有点……”她看见杨戬脸上渐渐浮现出迟疑。
古怪?沉默?
杨婵试着揣测杨戬的未尽之言,她猜错了,一如既往地猜错。
杨戬说:“你看上去有点累。”
杨婵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给脸上添了一分笑意,随后很快收敛,平静地颔首,“二哥,我梦见你死了,还为你下葬的事前前后后忙了好久。
“这样啊,辛苦你了,”杨戬煞有介事点点头,仿佛他们交流的不是么肃穆沉重的话题,表情是一种充斥坦然的理解,“一会早饭多吃些,把瘦下去的补回来。”
简朴的八仙桌上放着白粥小菜,还有杨戬特意绕路,到两条街外的糕点铺子上买的杨婵喜欢的桂花糕。
小时候杨戬满脸不解地问她,这家店做的桂花糕真有这么好吃?
杨婵便故作正经地评价,软糯香甜,桂香沁人,和别处差别可大了,尝不出来是你自己的问题。
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不过绕一大圈路,白白折腾人罢了。
可是杨戬信了,但凡杨婵开口吃要桂花糕,他必然找准了这个铺子,久而久之,当真尝出不同滋味来。
杨戬加了一筷子放进她碗里,手背蹭了一下杨婵的手腕,一片干燥冰凉的触感,叫人想起昨日在秋阳里立起的石碑。
她咬了咬筷子尖,对杨戬眨眨眼,“你说…该不会我在你坟前睡着了,现在还被你投喂贡品吧?”
“最好不是,”杨戬摸了摸下巴,捏着盘子沿把一大碟桂花糕拖到自己眼前,筷子把糕点像糖葫芦似的串成一串,撸串般地咬了一大口,“听起来这么睡一宿八成会落枕。”
这个抓重点的水平谁听了都得服气,杨婵伸长胳膊跨越半张桌子向桂花糕下筷子,被他笑眯眯拨到一边,“二哥的贡品你怎么好意思抢的?你自己没有的吗?”
“你生气了?”杨婵迟疑了一会问他。
“没有,”他笑容变都没变,“死都死了,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杨婵:……
说小心眼都是在夸你。
眼瞅着整盘糕点都将性命不保,杨婵能屈能伸,果断改口,“我说错话了,这就自罚三碟,你意下如何?”
干燥的秋风消没了暑气,带动廊下屋檐边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黑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身上大半已经换上了厚实的绒毛,耳朵轻抖着,一副疲懒模样。
杨戬收拾碗碟去了,杨婵在狗子边上蹲下,摸了一把他头顶的软毛,“梅山兄弟、哪吒他们不来,家里看起来冷清了不少。”
哮天犬蹭着她的手掌,“主人说中秋了,他们要和自己家里人过节的,等明日,自然就又来了。”
“哮天,你是我二哥的家人,以后要长长久久如今日一样陪他。”
“我不当主人的家人,我要做主人的狗!”他猛地抬起脑袋反驳。
“但家人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狗也做不到?”
“做不到的。”
哮天犬看着她姝丽的脸庞,疑惑地歪着头,“那么三姐你呢?”
杨婵沉默了半晌,叹出一口气,声音低低的,“我也做不到的。”
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她缓缓站起身,扶着长廊的墙壁,踩着浸透暖意的木质地板,慢悠悠地朝尽头走去,高大的香樟树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她盯着这些近千年前的黑影,像是看见了年幼的自己和二哥脚步哒哒地跑过,闹着书房里的父亲讲故事给他们听。
这里也成了杨戬的书房,陈设一如既往,除了架子上添了些玉鼎真人夹带私货送的新书,那些旧到纸页一碰就碎的书册,也都被杨戬一一抄录好了,放在它们该呆着的位置。
这是每隔百年,杨戬就要做一遍的事,仿佛这样,父亲就也和这些书籍一样长命百岁了。
她翻开一本,里面的笔迹从曾经的不堪入目变成如今的颇具风骨。
到底是不一样了。
“三妹,我出趟门。”杨戬走到门边上,手上还留着细小的水珠,他没说去哪,杨婵也没问,对他挥了一下手就当作别。
随着大门合上的闷响,杨府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日光渐盛,从窗口斜进来,浇在窗边小案上置着的君子兰上,叶片光滑透亮色泽鲜绿,一看就长势喜人,杨戬的亲和力恐怕全点在了小动物身上,一丁点养花的天赋都没像着杨天佑,这盆花都是她辛辛苦苦打理才侥幸活到今天的。
杨婵捋着叶片,小心地碰了碰小小的花苞。
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家里的花花草草是不是还能苟且偷生。
杨婵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她很少有闲情逸致去过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不需要去考虑华山的百姓的愿景或是刘彦昌沉香的安危,没了那些身份后,单纯地做杨戬的妹妹,所有的责任就落不到她的肩上,因为杨戬会把一切沉重的都带走。
可是杨家的儿女,有他们必须要走的路,杨戬如此,杨婵也是如此。
哪怕多年前就已经看到结局仍义无反顾。
午后杨婵小睡了一会,醒来后想着弹一会儿琴打发时间,在自己屋内翻了又翻,仍是不见她那把焦尾的踪影。
无奈又无聊,她信步走在院中,伸手摘下一片绿叶,抿在唇间,吹出一串嘹响,是早年杨戬教她的,他自己本来都是半吊子,教别人又没个章法又没有耐心,见她学不会就说她笨,到最后杨婵也只是能吹出声,没个像样的调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更是不堪入耳。
天色渐昏时,杨戬才带着哮天犬回府,手里拎着一坛酒,袖口还沾了泥。
“去年的桂花酿。”他对杨婵晃了晃酒坛子。
“才一年就挖出来?”杨婵的脸上仿佛写着你怎么让人家没成年就出来营业了。
“家里总来些个酒鬼,哪里等得住十年八年的?”杨戬笑了笑,神情松快。
月饼摆了两碟,豆沙馅印了如意花纹,饼皮酥软豆沙清甜,杨婵咬着月饼,眼睛定在另一个碟子里动都不动,“你这种月饼印的是什么?”
“你瞧不出来是驴吗?”杨戬奇怪地问她。
“哪家卖这种模子?”杨婵感到了神奇,“什么馅儿的?”
“我自己刻的,你二哥我手艺还是可以的吧?包了胡萝卜瓜子馅儿。”他很是自得地说。
愤愤不平把驴脑袋当仇人咬的哮天犬刚刚咽了一口,被一整块胡萝卜噎得直翻白眼。
杨戬抬头望了望攀上枝头的圆月,给杨婵斟满一杯酒,“三妹,年岁无忧。”
“这话听起来像是过年说的。”杨婵撑着下巴也望向月亮。
“那就太晚了。”
杨婵目光移向他,看他脸上笑意温柔,“你的琴断了的弦已经换好了,明日哪吒替我给你送去,酒你喝这一杯便是了,不要贪多。现下虽未至深秋,夜里仍是风大,我看北边云多,兴许会下雨,用得上的东西早都给你备好了,放在你装衣裳的箱箧里,你性子慢,可是夜长路远,及早动身才是。”
他慢慢地移回目光与杨婵对视,月华在他瞳孔间浮动,仿佛清泉石上流。
“二哥有些公事处理,入夜了家里黑,你不必熄灯,小心别碰着杂物,走的时候脚步轻些,山高水远,二哥就不送你了。”
杨婵遥敬明月,一饮而尽。
她迈出杨府的时候,门口没有人,一条毛色乌黑的大狗在微光中静静看她,风声簌簌,扫来一地落叶,叮铃声在她身后响起,像是廊沿下的风铃。
一眨眼,杨婵眼前又是熟悉的屋顶,杨戬的声音恰然传来。
“三妹,你起了吗?”
“……还没呢。”
外头静了下来,杨戬的影子透过窗格沿着回廊悄然走远。
把一只腮帮子鼓鼓的松鼠放在了窗棂上。
杨婵慢吞吞地梳洗,比对她而言的“昨日”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院中的残荷,廊边的香樟,风中弥散着淡淡的桂香,懒懒散散的大黑狗在阳光里蜷着打鼾,听到杨婵的脚步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了。
小厨房的八仙桌上,一碟桂花糕还冒着一点热气,杨戬并不在这里,许是回书房去了。
杨婵也没去找,索性端着糕点出来喂狗,狗一口她一口地吃。
杨戬捏着后脖颈溜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哮天犬吃得直吧唧嘴,漏在地上的糕点渣引来了一窝蚂蚁集体出动,围在狗子身边,看样子是想把这个持续造饭机连狗带渣一起抬走。
还挺有理想的。
“你这回倒是不护食了,还是这症状单针对我一个人?”他下巴抬了抬,示意那只空碟。
杨婵翻了他一个白眼,“就一叠桂花糕打发我,粥都没有。”
“再起迟些都能赶上晚饭了,能给你留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挑三拣四,”杨戬拍了拍哮天犬的脑袋,“我出趟门,晚些回来。”
“去哪里?”这次杨婵追问了一句。
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有此一问,如实回答,“二郎庙。”
二郎庙千年前如后来一样烟火鼎盛,蜀中的百姓,尤其在灌江口生活的,自小就被大人带着去二郎庙里烧香敬神,长此以往便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信仰。
杨婵施了法术,远远跟在杨戬和哮天犬后面,看他们穿过喧哗的街市,去往烟火弥漫的庙宇,混杂在往来熙攘的人海里,依然很瞩目,青松明月一样。
她看到杨戬取了一支笺纸,白色的,是求缘。
有个中年人对身旁攥着蓝色福笺前来求前程的少年信誓旦旦说:“咱们灌江口的二郎庙是真的灵验,只要你诚心,合情合理的事少有不成的,切忌贪心,我见过有个贪得无厌的,手里的笺纸——火烧不燃。”
怎么天花乱坠怎么来,活像试图传播二郎神教。
杨戬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人还是该靠自己,再者鬼神之说怎可尽信?”
“别的神可以不信,二郎神不一样啊!”中年人语重心长。
年轻人瞥了眼杨戬手里的白笺,随即警觉地盯着杨戬这个杠精,“不信的话,你来干嘛?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劝走,这样你愿望实现的几率就变大了?”
满脸都是:做人怎能如此阴险,我劝你善良。
杨戬偏过头闭了嘴,他一个神仙劝别人不要迷信,别人反而来劝他信神,真是活久见。
相当了解哮天犬的杨戬在他骂出声前捂住了他的嘴。
他烧净福笺,焦灰蜷缩着落进坛中,杨戬抬头看了看高大的神像,一言不发。
“主人,这张纸您烧了也有用吗?”哮天犬好奇地问。
“不是说了吗?求人不如求己,我所求的,将来会得的,若有求不得的,只是无缘无份。”
哮天犬摇头,“小狗听不懂。”
杨戬笑而不答,催促他,“我们去看看他们。”
杨戬口中的他们,哮天犬知道,杨婵也知道。
他去看父亲母亲大哥和瓜子去了。
好的坏的,顺心的不称意的,他只和四块墓碑讲,好像和石头结了金兰。
他总是这样。
杨婵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在人潮中走远,气味混杂的地方还好,再跟上去,怕是会被哮天犬发现。
她定定的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良久,也折进了二郎庙。
入口处摆着一张桌案,各色福笺安置其上,杨婵垂眸,目光在这些空白笺纸上流连。
求缘啊,二哥求的是什么缘呢?
她在心中喟叹。
杨婵的犹豫被热心的蜀中百姓看在眼里,很快就有人向她科普——蓝色是求前程,红色是求姻缘,金色是求财,黑色是求康健……
“姑娘所求为何?”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因着香火缭绕,似乎有了禅意,叫杨婵忽然想起这年清明,杨戬的低语。
“我并无所求,纵是有,也与郎君无关。”
热心肠的青年愣了愣,脸一下就红了,连声解释,“姑娘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是有意打探你的私事,只是姑娘远道而来,又慕名到二郎庙,或许多少也听过真君灵验的事,就当是求个心安又有何不可呢?”
“远道而来?”杨婵反问。
“姑娘是外乡人吧,听口音像是秦地那边,离我们灌江口相隔千里,当然这只是擅自揣测,不知是否说错了什么?”
“确实是错了,我生在灌江口,只是遭逢变故,此番故地重游罢了。”
他脸上表情讶然一瞬,像是惋惜,感叹说:“姑娘这一去,想必时间不短。”
“是不太短,”杨婵捻了一张白笺,“有八年多了……”
杨婵回到杨府时候,日头未落,她打开箱箧,果然在叠放整齐的衣物下看到了杨戬给她收拾好的东西,有她最常用的茶杯,经常戴的首饰,喜欢看的书,杨戬自己雕刻的一管白玉笛,甚至还有一小袋她喜爱的花草的种子,贴心的在下面压了一张字条,清楚写明明年什么时间种下能在什么时候开花。
全都是不了解一个人就没办法备好的东西。
是不珍贵的宝物。
她将箱子关上,轻轻拍了拍箱盖,推回了床下。
这些东西,就不带走了。
杨戬妹妹的东西,她就不带到华山去了。
这次,杨婵没再等杨戬回家,她在门口站了一小会,抬头看了看写着“杨府”二字的匾额,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怎样都看不够。
北边的天空聚起云团,远远的街角传来犬吠。
此时寂然无风,杨婵没等到檐角的风铃声。
仿佛被困在了一场怎么也摆脱不了的美梦里。
第三次了,杨婵默默想着,杨戬的声音如约而至。
“三妹,你起了吗?”
她一把拉开门,把杨戬和松鼠吓得同时后仰。
“怎…怎么了?我吵醒你了?”杨戬合理推测是杨婵起床气发作。
“我有事和二哥你说,”杨婵和杨戬四目相对,语气认真,“我今天早上就是死也不吃桂花糕和白粥!”
杨戬:?
“不是你昨天晚上说想吃?我一大早起来做的说不要就不要了?”杨戬按着额头,觉得自己血管突突直跳。
谁还没个起床气了怎么的?我起的早气更大。
“你做的?”杨婵怔愣住了,“不是去那家糕点铺买的吗?”
“你是有点瓜在身上的,”杨戬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不能和傻子计较的表情,“你小时候吃的那家店都是两千年前开的了,他们家早不干这行了,我去哪给你找?”
杨婵垂下眼睛,果然看到杨戬指甲缝里还留着一点没洗净的糯米粉。
她沉默下来。
见她不讲话,杨戬的不快反而散了,一下子有点慌,“要么我带你去外面买,不吃就不吃了。”
“吃!”杨婵的嗓音好像还带着一点刚刚睡醒的鼻音,牙关咬的很紧,“你不准跟我抢!”
杨戬摇了摇头,女孩子心思真难猜。
被勒令不能抢食的杨戬喝着粥,还收缴了哮天犬的存粮,分了一大碗给他,美名其曰兄弟就要同甘共苦。
而后杨戬去洗碗,杨婵到院中清扫落叶,扫过水缸时,她余光中掠过一道红影,细看水面,枯败的荷叶下,两尾红鲤安然游弋。
“你还会养鱼。”杨婵对擦着手走过来的杨戬说。
“连你都能养活还怕养不活鱼?”他轻笑。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养的君子兰再说这话。”杨婵面无表情。
杨戬视线一飘,话题转移得相当娴熟,“不说这些了,三妹,我出个门。”
“我们一起吧,去看看父母大哥还有瓜子。”
杨戬闻言深深看着她,“你本来都是单单每年清明去一次的,这又是哪里来的突发奇想?”
“我要走啊,今天就走,”杨婵和他对视,神情平静,“你知道的。”
仅仅半年,荒草已经窜高了一截,罕有人至的小路上,野草没过膝盖,命贱的东西似乎都格外坚强,比如曾经他们,比如他的狗。
低矮的坟茔静静凝视他们,深深的刻痕凝缩他们挚爱的所有。
杨婵偏过脸,盯着一旁没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杨戬就是被埋在这里的。
秋季干燥,他们没有带香烛纸钱,父亲不喜欢别人摘花,杨戬就只带了一本自己手抄的书,放在杨天佑坟前,一本正经地让父亲多督促大哥好好学习。
“二哥,你之前为什么说人会被遗憾困住?”
杨戬看她一眼,眸光深邃,“困住一个人的办法很多,可是能困住自己的唯有遗憾,你呢,三妹,你在遗憾什么?”
杨婵抚着墓碑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她并没有觉得很遗憾,这个结局是多年前就已经注定的,只是比她预料中来的更迟,迟了很多年,于是也就不存在多么庞大的悲切。
这出姗姗来迟的落幕把所有的惊心动魄、忐忑不安、陡然直下、难以接受和无法割舍都留在了它来迟的两千多年里。
失去杨戬这件事对于十二岁的杨婵来说大概是痛彻心扉,然而对将近三千岁的华山神女而言,这种痛楚倒也不能算无法接受。
只是似乎过分孤独了,在这漫长的,等待她二哥的死亡到来的年年岁岁里。
这么多年,每一天杨婵都在想,杨戬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会是一种什么感觉,而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被埋进土里又是怎样的感触。
可有些事情,只要接受了,剩下的,就不会那么难熬。
她曾在数不清的夜里细细回忆当年灭门之灾,那次突如其来的灾难,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惨痛经历的噩耗,就只残余了一些影影绰绰、火光和烈日纠葛而成的碎片,锐利的,扎在她心上。
而当她努力去想杨戬,只剩下黑洞洞的一片,脑子里勾勒不出一点点他的模样,就像谁把他囫囵地从她心里挖走,手法高明,连伤痕都没有,她也不痛,就是少了点什么,总也填不满这块空缺。
所以,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无法割舍的,就像那两千年的日日夜夜里,每次接受两千分之一个杨戬的死去,到最后,他在杨婵心里,也就不算什么了。
最后,杨婵终于是开口,“我没有遗憾,就算是有,这份遗憾也不会是二哥你。”
用两千八百年策划一场死亡的你,我早就当他死在三千年前了。
杨戬目光温柔,浸透金色的秋光,他的表情近乎于宽容地看着杨婵,体贴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像是他明明觉察到了杨婵刻意的疏离,却也没点明,只是沉默着放任了那些隔阂与疏远的滋生,仿佛大陆的版图微不可查地迁移。
那些看似细微的东西,在千年后也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他们——曾经密不可分的家人,站在两岸,隔洋相望。
思念无舟可渡,他们都注定流离失所,客死他乡。
返回时,杨戬一个人去了二郎庙,杨婵一个人提着酒坛回到杨府,搬了躺椅,时而撒一簇饵料,逗弄水里的鲤鱼。
月亮从东边升起时,微微发白,慢慢熏上微光,杨婵从来不觉得中秋的满月有多么的好,圆满圆满,仿佛这轮圆月意在提醒他们不可得的圆满。
杨戬给她斟满酒后,一言不发地举目遥望。
耳畔微风拂过,风铃开始轻响,杨戬眉目柔和,眼底有清亮的光,像是一湾希冀在眼中流淌。
“二哥当真是很爱月光。”
“只是一份无处寄托的思念罢了,”杨戬向她微笑,“我不会永远被困在月光里,你也不要永远被困在这里。”
月色难得明亮,照得杨戬的侧脸隐隐有光,他的影子拖在地上,细细长长的,杨婵看着,忽然脑海里就和敖听心描述的情状嵌合起来。
她仰头迎向月光,如同凝视一个人漫长的思念。
“二哥,我很抱歉,两千多年来,让你一个人望着月亮,而我一次都没有如今天一样,在你身边。”
“我等了你八百二十七年,这些等候比不上与你一起的三日,”杨戬摸了摸杨婵的头发,“夜深了,你要早点动身。”
“可以送我去华山吗?”杨婵问他。
“二哥送不了你,剩下的,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路了。”杨戬仍是笑,和哮天犬一起目送她走出杨府的门。
杨婵睁开眼,正倚在杨戬碑旁,像是昔年和他肩并肩休憩那样。
月升中天,霜华落雪般淋了她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