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北】海神的人鱼
更适合南北批的海巫师与美人鱼的童话故事
2万+ 一发完
00
疼,好疼——
尾部的鳞片被自己亲手剥下,每剥一片,就带出喷溅的血和一点碎肉渣,坚硬的鳞片被收进自己掌心,每拔下一片,他额上的冷汗就多一层,心里的安定却也多一分。
够了,就快够了——
他咬紧牙关,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终于,拔下的鳞片化作一把利扇,他拼力一挥,捆缚住他的绳索终于断裂。
血在他身下汇成一汪温泉,他疲惫不堪的眼逐渐闭上——
要死了吗?
糊里糊涂,格格不入的一生。
有光——
他沉重的眼皮无法抬起,却敏锐地感知到前方并不刺眼的光源正在靠近。
近了,...
更适合南北批的海巫师与美人鱼的童话故事
2万+ 一发完
00
疼,好疼——
尾部的鳞片被自己亲手剥下,每剥一片,就带出喷溅的血和一点碎肉渣,坚硬的鳞片被收进自己掌心,每拔下一片,他额上的冷汗就多一层,心里的安定却也多一分。
够了,就快够了——
他咬紧牙关,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终于,拔下的鳞片化作一把利扇,他拼力一挥,捆缚住他的绳索终于断裂。
血在他身下汇成一汪温泉,他疲惫不堪的眼逐渐闭上——
要死了吗?
糊里糊涂,格格不入的一生。
有光——
他沉重的眼皮无法抬起,却敏锐地感知到前方并不刺眼的光源正在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
那光俯下身子,宽大的袍角将他笼罩。
尾部剧烈的痛楚骤然停歇。
他听见那人缓慢又低沉的声音问:
“你愿意——做我的火种吗?”
火种?那是什么东西?
他明明没有睁眼,那人的面孔却浮现在他“眼前”——
眉眼的弧度深邃又锋利,摄人心魄的双眸正专注地凝视他。
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地看过他。
他控制不住地点头。
那人随即弯唇笑了,从袖间取出一把刀,双手向上呈给他。
“握住它,不要再剥鳞为刃,要自由,也要活着。”
“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任何人吗?
监牢内,人鱼韬掀开一线眼皮,入目是十年来经久未变的铁索。
心中一动,一把刀凭空出现在眼前,然后落到他的脚边。
他用仅能移动的左手拾起来,张齿咬住拔了刀鞘,然后将刀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把刀劈不开铁索,却能轻易穿透肉身。
这个动作,十年来,他重复了无数遍,胸口的刀疤不曾愈合,却始终无法做到彻底插进心脏。
将他关在这里的,是一道铁索,让他活着受刑的,却是那场短暂又荒诞的梦,梦里连脸都看不清,只对他说过三句话,让他从此生死不能的那个人。
01
海巫师住在一条狭长的海沟里,在大海的最深处,水温常年低冷,伴随着让人窒息的黑暗。
有鱼说,他是被封印了所有力量,无法移动,可是海巫师那么强大,谁能封印他?甚至封印得他寸步难移?
也有鱼说,他是海神的囚徒,犯了滔天大罪,深不见底的海沟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牢笼,那么他又到底犯了什么罪?
人鱼韬也这样问过。
海巫师的皮肤苍白得在漆黑的环境中简直像发着光,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骨,有着和他性格一样冷硬的面孔。
他掌心向上,凝出一团光。
照亮了洞内凌乱的药剂瓶、碎石,和拖拽在地面、又延伸到墙壁的百来支触手。
以及正翘着尾巴坐在其中一支触手上的人鱼韬。
“下来。”
海巫师的声音不像他的年龄那样老,仍然年轻得很有吸引力。
人鱼韬睨了他一眼,顺手扒拉过来两支触手,将它们并在一起,往后靠了靠,坐得更舒坦了些,尾巴翘得更高了,闪着粼粼的光。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海巫师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先下来。”
“你先回答。”
被人鱼韬坐在身下的两只触手猛地卷上他的腰身,飞速缠了两圈,向前一伸,就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鱼举到了它主人的面前。
然而人鱼韬看上去一点也不惊慌,甚至还在这种奇妙的悬空中摆了两下尾,他的眼神由好奇转为惊喜,在光球前显得犹为明亮,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要求:“再高一点!”
“……”
海巫师卷着他看了一会,终于还是松了触手。
人鱼韬落回地面上,围着这位传说中的海巫师快速游了两圈,“不像,一点也不像……”
海巫师本来不想回应他,但是他太久太久没有说话了,说了第一句后就想说第二句,而面前这条人鱼的表情又过分生动,在这片连个珊瑚礁都没有的沉寂荒海中,实在太难得了。
他没忍住接道:“不像什么?”
“不像那种犄角旮旯里见不得光的猥琐深海生物。”他甚至用了颇为学究的措辞,也没能掩盖掉“猥琐”两个字像剑鱼又长又尖的嘴,直直戳进海巫师久未闻声的耳中。
人鱼韬“嗖”地伸手握住他举着光球的手腕,又“嗖”得拉着他的手往前一推,贴近了海巫师的面门,就像在研究一颗新产出的夜明珠,他的视线从海巫师锋利的长眉一路移到微抿的嘴唇,“你很好看。”
海巫师短暂地失了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冰冷,“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你说的那种东西?”
人鱼韬没有说话,只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对他骤然冷峻的脸很有兴趣,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看。
海巫师拧了眉,一转身,十来根触手跟着他游移,“那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只有我一个,别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拉长声音强调着末尾一句,人鱼韬从他苍凉的嗓音中,听出了无尽的孤独与冷寂。
拖拽在他面前的触手翻了个面,露出上面狰狞的血痕,看上去是什么利器划开的,血肉翻出来,靠近他腰身部位的伤口甚至能看见白色的软骨,人鱼韬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百来根触手,最多只有十几根,但每根都被劈断、撕裂成好几个独立的部分,因为没有皮肤的包裹束缚,血被海水洗净,肉被泡得胀大,所以让这些“肉条”看上去像独立完整的触手。
他说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那这些不是外物的攻击,而是他自己切的。
他把自己剁成了海柳。
人鱼韬不是没有杀过生,相反,他杀过很多。
海底世界里,人鱼占据了食物链的顶端,但人鱼族群中也分AO两性,O性人鱼的唯一用途和最终宿命,就是为人鱼族繁育子嗣,延续后代。作为皇室王储,O性的人鱼韬也无法逃过沦为育婴袋的命运,甚至更重更严苛。
然而,人鱼韬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尚未产得一卵的O性人鱼。
因为他是个疯子。
他随身携带着一把匕首,没有人鱼见过那样的寒芒,任何企图对他播种的A性,都被他一刀毙命。
然后,他就会被关进牢里,但他是王储,所以只关三个月,后来他杀的人鱼越来越多,在牢里被关得也越来越久。他活到现在,几乎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事,杀人鱼,坐牢,坐牢,杀人鱼。
他们都说他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他们告诉他是什么怎么样,可是他总觉得,世界不止这样,而他也绝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与他同性的兄弟姐妹,长年累月都在无尽的受孕中度过。
他偶尔也觉得恼怒,为什么只有他生来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为什么别人可以坦然受之,安然享之,只有他,一丝一毫也无法容忍,那些敢伸到他面前的生殖器,都要做好被碎尸万段的准备。
这一次,人鱼韬被关了十年,他终于觉得无聊。
听说海底最深处,没有光照,氧气极度缺乏,压强巨大,没有人鱼可以存活。
而且,据说那里关押着一只犯了重罪的丑陋章鱼,凶恶嗜血胜过鲨鱼,方圆百里,没有活物。
是的,他是来寻死的。
02
海底最神秘莫测的生物有两个,一个是海巫师,一个是海神。
然而并没有谁真正见过他们,这两者都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里。
在今天之前,人鱼韬对于他们的存在也不够确定。
直到刚刚,他才知道,原来海巫师不仅真的存在,而且还是这样美丽的一种生物。
海巫师微阖着眼睛,回避着他过于专注的凝视,深海不知时间,他终于忍无可忍,眉尖皱起,“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人鱼韬想也没想,“不走会怎么样?”
他的神情看上去满不在乎,微扬着下巴,唇角翘起。
“哦,你是来寻死的?”海巫师很快反应过来。
“是”,他笑得有些神经质,“你能杀了我吗?”
海巫师扬手凝出一把匕首,“没有同族告诉你,我最恨人鱼吗?”
寒芒闪过,鱼尾的鳞片被掀起,露出红嫩的肉,鲜血快速渗出,围绕着他的尾部起了一圈血雾。
人鱼韬摆了摆尾,并不移动分毫,只是目光从海巫师的脸移向他的手里的那把刀。
静默片刻,海巫师却没有听到他讨饶,也没有等到他离开,连微末的呻吟也没有。
“还不走吗?”
“不杀我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哈”,人鱼韬弯唇,将鱼尾摆到身后,在水中甩出一道血弧,“你为什么不杀我?”
海巫师再次愣怔。
他觉得自己有点生锈。
人鱼韬逼得太近,海巫师后退两步,冷笑,“我为什么要杀你?”
“真是奇怪”,人鱼韬又围着海巫师转起了圈,“你不是说,最恨人鱼,动机有了,法力强大,条件有了,能把自己剁成海柳,心也够狠,我闯入你的海域,一再挑衅,你居然不杀我?”
“你一心求死,我为什么要你如愿?”
“哦”,人鱼韬顿悟,“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你晚上睡哪?白天吃什么?还有”,他环顾了一圈地面,皱了皱鼻子,“你什么时候洒扫卫生?”
“?”
“不然你杀了我”,人鱼韬耸耸肩膀,摆出一副任君选择的懒散模样。
03
“挪挪脚”,人鱼韬拎着不知道从哪里砍来的一捆枝条,扎成了笤帚状,在海巫师的触手上一戳一戳的。
那一处刚刚结了痂,被尖细的枝条一刺,立刻带出了血。
海巫师皱了皱眉,往洞内深处去了。
人鱼韬看着被他摆在身后拖在地上的触手,却有一根微微翘起,分毫没往地上落。那上面有他刚刚不小心划破的针尖大小的伤口。
?
深海没有昼夜,洞内有一颗夜明珠,应当是被施了术法,有明暗周期的循环,夜明珠一暗,海巫师就会入睡。
尾部传来痛感的时候,海巫师还在梦里。
他连眼也没睁,只伸手去摸枕边的绸布,然后张口咬在嘴里,不再动弹,好像静默地等待什么发生。
人鱼韬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缠起纱布。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海巫师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人鱼韬朝他笑,“很疼吗?奇怪——”
他长睫低垂,视线落在海巫师惨不忍睹的触手上,“你这么怕疼,为什么还给自己剁成这样?”
十来根触手,一多半被他伸展鱼尾压在身下,还有几根被他拢在手里,缠成了木乃伊。
海巫师动弹不得,一面给自己顺气,一面斜斜睨他,“谁说我怕疼了——嘶”
人鱼韬放开手,无辜道:“抱歉,手重了。”
“这纱布我是从你柜子里翻出来的,既然你有药,为什么不用?”
海巫师没说话。
“人鱼族传说,你是犯了盗窃罪才被海神镇压的,所以虽然你法力强大,但却只能困于黑暗狭小,而这些伤痕,其实是神罚,让你受苦却不能死,你早就自暴自弃,所以当然不会想包扎伤口……”
“哼”
人鱼韬听不出来他这一声是驳斥还是不屑,继续道:“原来真有海神,神的裁量,应该是公正的吧,你到底偷了什么东西,要受这样的罚?”
“哼。”
这一声比之前更响亮,更不屑。
“你不是来寻死的吗?管这么多做什么?”
人鱼韬笑得有些惨淡,“我只是觉得,如果真有神,我倒想问问他,神创万物,为什么独独给O性人鱼生育的能力,然后又予他们孱弱的体魄,让他们只能被踩在脚底,成为地毯一样的存在?”
话毕,他转过头,发现海巫师正灼灼盯着他。
“是你吧?”人鱼韬逼近他,不肯错过他分毫的神情变化。
“我有一把刀,我用它杀人无数,关于这把刀,连同最初的百年记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人鱼族平均寿命五百年,人鱼韬两百余岁,第一次有记忆的时刻就是百年生辰上,他在皇宫的床帐内睁开眼,周围一圈的A性人鱼,赤身裸体,欲行不轨。
不远处冷眼旁观的人,说是他的父母亲族,告诉他这就是O性人鱼的宿命。
他觉得无比的恶心和愤怒,身体战栗不止,袖中一凉,却是一把匕首滑落手中,望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他扬手一挥,匕首化为长剑,瞬时如泥般削落了满床的肢体碎肉。
人群尖叫混乱,他被投进牢狱,从此之后,这样的事情就一直重复发生,有记忆的第二个百年,在血腥,黑暗,和无比折磨人的混乱中煎熬而过。
海巫师被他锢在榻上,使了两分力气没有挣脱,索性又仰面躺回去,闭着眼睛不肯说话。
一把匕首自人鱼韬袖间滑出,竟与之前海巫师随手凝出的寒刃一般无二。
“据说深海压强巨大,不见天光,可我初到这里,只觉熟悉,毫无不适”,人鱼韬抬眼,眼底漫上血丝,伸手将海巫师转到一旁的脸扭过来,“我看见你,也只觉得亲近。”
“百年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海巫师依旧没有反应,人鱼韬抬手抚上他的长眉,轻轻盈盈地在他眼皮上反复摩挲,欲惹他睁眼。
海巫师扭头避让,下巴却被他握着,挣扎片刻,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入目即是人鱼韬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海巫师逃开视线,又看见了他手里的那把刀。
人鱼韬没有错过他眼底的讶然。
他弯唇笑,继续娓娓,“在梦里,那个人递给我一把刀,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就是那一句话,让我这百年来,困于杀人的血腥和黑寂的牢狱,就是那一句话”,他的神情有些癫狂,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两眉却越蹙越深,“让我提刀百年,也不甘心将刀尖对准自己,一了百了。”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的气息扑在面门上,海巫师始终冰冷的眼里也终于浮现出怆然。
被压在身下的触手先主人一步,作出了反应,极轻极柔地,卷上了人鱼韬的鱼尾。
人鱼韬感觉到了,他收敛神情,顺从地埋了下去,眼泪流进海巫师的肩窝里。
“你凭什么救我,又为什么那么教我?既然要救,又为什么不肯救得再彻底一些,教会我自由,却把我扔回牢笼,然后告诉我,后者才是天经地义,你要我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海巫师抬手覆上他的背脊,只觉手下瘦骨嶙峋,不堪一握。
人鱼韬依偎着这一点陌生却渴望已久的温情,然而不消片刻,却听见他冷淡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你以为后悔的只有你一个?”
人鱼韬抬头,“你说,什么?”
“百年前,我心血来潮救了一只濒死的人鱼,又心血来潮收养了他,没想到百年后,人鱼王率全族请愿海神,状告我偷盗皇储,将我封印在此——被关在这里的百年,你以为我不后悔?”
他蓦地起身,人鱼韬被他掀倒,自床榻跌在地上,神色茫然,眼里刚生出的一点柔情,迅速消弭不见。
海巫师神情冷然:“我也后、悔、得、很!””
“正好,你不是来寻死的?这刀也在你手里,你现在就将这条命还给我,此后你也不必再受煎熬之苦,我们一了百了!”
04
人鱼族皇宫。
唐九洲整理了半天的扑克哗啦啦撒了一地。
“所以说,海底的那个大妖,其实是你的养父???”
郭文韬神情阴郁,“滚。”
邵明明拉了窗帘,将腹部鳞片下塞的夜明珠取出来,喘了口气,“太劲爆了,吓得我都要早产了”
“……”
周峻纬睨他一眼,迅速将门上了反锁,“假孕要剥鳞的,你能不能注意点,还有你,唐九洲,能不能保护好你的人?”
数落了一圈,见两人低下头,周峻纬才转身看向郭文韬。
“跑到深海去寻死,很有本事吗三殿下?”
“让你假孕,你又不肯,让你别把人弄伤,你也不肯,非要被关到牢里去,即便是在牢里,哥几个谁不是天天变着法陪你,这次是关得久一点,你出来一言不发,我还当你稳重了,就给我跑去寻死??”
郭文韬维持着颓废的姿势,窝在软榻上,反复摩挲着手里的刀,“是,我有什么资格寻死?
他乍然从榻上跃下来,蜷到周峻纬身前,“最开始做那个梦时,我就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关于曾经那些记忆,我一点也不记得,可是只要想起隐没在黑暗里的那张脸,我就浑身发暖,即便活着毫无意思,也拼命想活下去,后来,我却发现那么多O性人鱼都能对自己终生产卵的宿命安之若素,为什么只有我无法忍受,我又开始恨梦里的人,他教给我不一样的东西,让我有了和其他O性人鱼截然不同的想法,却仍旧只能困于千百年来都始终如此的牢笼,我想知道,凭什么只有我活得这么煎熬?”
“可是我终于见到他,我才发现,他活得远比我要煎熬——你知道吗?我在牢里,尚且有你们陪我,可是他百年来,始终孤身一人,明明那么怕疼,却要受那样的神罚,他只是救了我,他有什么错?错的是高高在上的人鱼王,错的是不辨是非的海神!”
齐思钧从另一张榻上醒来,“你口中的人鱼王,是你的生父,而海神,更是不容诋毁的存在。”
一百年前,人鱼韬帐中斩夫,鲜血染红的不止皇宫的帷帐,也悄悄浸润了一批心有不甘的O性人鱼反抗的雏心。
这些年来,假孕,杀夫,自杀,O性人鱼反抗宿命的惨案时有发生,然而,迫于人鱼王和众多A性人鱼的淫威,O性人鱼的解放仍然遥不可及。
族中的牢狱,新修了百十来座,仍然在扩建之中。
周峻纬闻声立刻凑过去,扶着齐思钧坐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齐思钧,人鱼王的第二个儿子,已经受孕三次,但无一存活。
而这也正是人鱼一族极为重视生育的重要原因,不知为什么,O性人鱼的生育过程都无比艰难和凶险,只有极少数才能顺利产卵,孵化和长大,每一个环节,都时常面临失败。
齐思钧握住周峻纬的手,看向将自己蜷在角落的郭文韬,“后来呢,他要你自裁,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洞穴内的地面并不平整,碎石坑洼,人鱼韬被猝不及防掀到地上,小臂立时见了血,连带着碎石,在夜明珠的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晶莹的光。
海巫师倚在枕边,没有看地上,只将尾部的纱布一层一层往下解,动作有些凶残,几处血痂被撕开,鲜血顺着触手淌下来,如分岔的水系,顷刻就染红了那一处床榻。
人鱼韬顾不上自己的处境,甚至没想起身,他只呆愣愣地看向榻上的人,海巫师的侧脸平和而冷硬,不见半分情意。
其实他并不了解面前的人,除过那一个模糊的梦境,他什么也不记得,所言所行,全凭那一点并不牢靠的直觉,整整百年,两人是如何相处,自己在他心中,占何位置,分量几何,全无记忆。
喉头干涩,榻上的血红得刺目,人鱼韬垂首,“我死,你会自由吗?”
海巫师顿住,偏过头看他,“什么?”
人鱼韬抬头,一双眼睛已经赤红,“既然因我而起,那么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受神罚了,也不会再被封印了”
海巫师似乎在发愣,片刻,他才叹了口气,从榻上下来,几根触手漫过来,缠着腰肢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不会,已经做出的选择,就要承担到底”,他举手指向洞外,“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封印了吗?非海神不能解,而海神,只有人鱼王才能请愿唤动,他们,没有人会愿意。”
人鱼韬指尖颤抖地摸上自己腰间的血,那是海巫师触手上的血,尚且温热。
他的眼眶愈发赤红,他拾起地上的刀,对海巫师说,“你等我,一百年为期,我必请愿海神,还你自由”,然后疾速出了洞穴。
“所以”,周峻纬问,“你想干什么?”
郭文韬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锐利而有锋芒,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被抛起,又稳稳落入他的掌心,全然不复之前的颓废姿态,他转头朝众人笑,“我、要、夺、权。”
“人鱼族这么多年欺压弱小,毫无公道的规矩,也该改改了”
“神定的自然轮序又怎样,活在这里的是我们,不是神”
05
最近,人鱼王很高兴,因为一直让他头疼不已的老三开始服软了,而且变得异常乖巧,他从前不知道,老三除了会任性耍横,发疯杀人,竟然还有这样聪明的一颗大脑。
有他出谋划策,这几个月,不仅收服了边远地区的几个蛮横小部,还收回了几个自立为王的大县几十年没交的赋税。
这一天,大殿之上论功行赏,他像往常一样故作大方,扬言要将某地某地赐封给三殿下,还要让三殿下担任如何如何的职位,反正按照他的事先安排和前几次的经验,一定会有一群老臣上书说如何如何不合情理,他的几个A性儿女也会极力反对,就连人鱼韬自己,也会乖顺地拒绝赏赐,说为王上解忧,不求回报之类的话,而自己也就假意“为难”一番,收回前言。
如此一来,合情合理。
O性人鱼嘛,虽然有点能力,派上了用场也就足够,最主要的正事,还应该是生育。
然而这一次,事情并没有向他预料的那样发展。
大殿之下,人鱼韬弯唇谢赏,“您一向赏罚分明,实在是位贤君。”
他咳嗽两声,看向几个儿子,“你们意向如何?”
以大殿下周峻纬为首,向他行礼,捧他圣明。
他又看向几位老臣。
这几位老臣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全然不复前几次的激烈反驳,竟将腰一弯,也表示赞同。
下朝后,他留下了一位老臣。
老人颤巍巍地向自己行礼,说,“我的三个女儿都死于生育,因为近乎凌辱的婚姻制度,我的夫人至今疯疾未愈……半年前,我的小女儿为了逃避成年大礼而离家出走,就在昨天,她被人安全送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男子,他们因为相爱而结合,孕育的第一个孩子就健康长大了,到后天就过满月……”
他俯首叩拜,深深叹了口气,又仿佛带着无尽的释然:“陛下,也许我们都错会了神的旨意……”
案堂上堆积着成山的卷宗,一多半都是关于关于加修监狱的请求,逃婚反抗的O性人鱼逐月增多。
老人鱼王想起记忆最初的那个曼妙女子,因为繁重的生育责任,她死在五十多年前,那时他已经中年,那天他却愣头青一样逃了早朝,闻讯赶到她的宫门口,宫人说她已经被抬到埋骨地,他只好又跑去那里,他已经完全认不出她,在众多臃肿灰暗的尸体里,他再也找不到当年昳丽的女子。
他从台阶下的暗格里翻出一个匣子,里面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箴言:
我族天资生育困难,须知繁衍一事关乎我族存亡,为顾全大局,必得对O性委以重任,虽有牺牲,实乃不得已,而担负我族兴亡之使命,虽死犹荣。
也许他们都错会了神的旨意……
07
经过多年的努力,人鱼韬终于被允许披甲上阵,他第一次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时候,预来庆祝的下属找不到将军,前来赏赐的使者找不到功臣,街两旁夹道欢迎的人望不到主帅。
随从的人说,殿下是在军医治伤时从榻上乍然起身,匆忙披甲,然后驱马疾奔,起初众人还以为战事又起,正欲戴甲,却见一缕布条自殿下马后飘来:私事,勿随。
彼时的深海洞穴里,海巫师刚刚熬过一场噩梦。
尾部依然隐隐传来灼烧与撕裂的剧痛,海巫师吐了咬在齿间的绸布,勉力睁开眼睛。
洞穴内壁上的夜明珠适时发出光芒,照亮了洞内的一切。
海巫师转过脸,习以为常地看到洞口的人影,“又梦到了”
然而这一次,那道人影没有随着他的视线转移化为泡沫。
“你经常梦到我?”
海巫师猛地转眼,洞口的人披着歪斜的盔甲,乌发飞扬,一双眸子晶亮,朝他弯唇。
“你……”海巫师收敛神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人鱼韬一摆尾,闪到他的身旁,将人支撑起来。
海巫师从他手里挣开,低眉问:“怎么到这里来?”
距离他们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已经过去十余年。
“难道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我之前说,会放你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终会因不敌而亡?”
他其实变了很多,此时在海巫师面前,依然勉强想装出以前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来掩饰越来越兜不住的真心。但一来这并非他的本性,二来这么多年的种种历练,已然为他镀上一层稳重又妥帖的剑鞘。
即便说着这样的话,他眼里的沉静和关切也早已将他出卖。
海巫师摇摇头,从他冷硬的盔甲前挪出来一点距离,“我知道你没有死,也不会死。”
“你刚刚……熬过一场天罚?”
海巫师点头。
人鱼韬卸了盔甲,在榻前跪了下来,请他摘冠。
海巫师愣了一下,看着伸到自己胸前的兜鍪,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候他还没有被下罚,他们住在人界,一年四季挑最好的地方轮流居住,沙盘演练上,少年第一次赢了他,却并不过分高兴,反而半跪到他面前,执起他的手,架于自己的颈侧。
和百年前不同的是,自己因为伤痛卧榻,而他跪得更低了些,离自己更近了些。
海巫师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他种出了怎样的一枝玫瑰,并油然生出无端的沧桑之感。被关在这里的百年,很难熬,但他其实从未后悔。
人鱼韬见他久无反应,拉过他的手腕摘下了自己的头冠,然后从怀里翻出带过来的伤药,为他处理起腕足的伤口。
其间,人鱼韬的眉越皱越深,“你从没想过要处理伤口吗?”
海巫师撇过脸不忍细看:“偶尔”
“我很怕你不想见我,“他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又缓又轻,”也很怕你失望,这几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下了很多步棋,但始终不敢来见你……”
他的指节纤长又青白,和自己的腕足缠绕在一起,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洞外传来渺远的鲸歌,和他低缓的话音合在一起,海巫师蓦然觉得鼻头发酸。
“我没有你的记忆,只能凭借微末的几个画面支撑,你知道吗”,他的动作停下来,似乎有些出神,“我有时很怕自己想得太多,都是臆测,更多的时候,我怕自己想得不够,因为你都记得,那样的话,对你也太不公平……”
“庙堂献计,沙场布阵……”
“真正行动起来,我才知道你教了我多少东西,那些记忆的确切画面我虽全然没有,但是…”
他伸出手掌,递到海巫师面前,犹嫌不够,又执过海巫师的手,摩挲过自己指掌关节上的老茧,“我第一次执剑,剑花挽得熟练又漂亮,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授我——”
他忽然抬眼,囚住了海巫师没来得及闪躲的视线,“我这几日终于做了新的梦,梦里,大雪倾覆,你为我披上一件狐裘,正教我学文——”
他的眼神越发明亮,海巫师心头一跳。
“人之爱人,求利之也。”
他跪直了身,追到海巫师眼前,两人的呼吸落在咫尺间,“你是不是其实也,有一些,一点——我”
他唇齿嗫喏了一下,绕过了那个字眼,“不然为什么救我,养我,授我,为我受罚,自苦如此,是为什么?”
他的呼吸战栗而温热,“不对,可是我那时候才二十来岁,又蠢又笨,又瘦又丑,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海巫师没有说话,那双过分沉静的眼里此刻满溢着怜悯。
“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的这副表情过于熟悉,好像曾经也有这样深刻的一面被刀刻斧凿在他的脑海里,人鱼韬忽然像被什么击中,全身瑟缩了一下,三两段记忆化为锋利的碎片,几乎将他刺了个对穿。
“你愿意,做我的火种吗?”
……
“火种?”
大脑深处的钝痛停止,人鱼韬抬眼,带着几不可察的哀求,“那是,什么意思?”
海巫师仍然只是沉默,人鱼韬忽然无法忍受这样毫无波澜的回应,他三两下脱了外袍,去解里衣的绑带。
海巫师没有阻止他,只是一拂手,想灭了灯,夜明珠的光芒收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海巫师的手抬在半空,目光定定地望着他的身体。
他还是很瘦,只有薄薄一层肌肉,包裹着骨骼的形状,那些伤痕却来得又凶又深,就像在一片单薄的玫瑰花瓣上垒起了肿瘤,带着致命的绝望,最脆弱,又最不可战胜。
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颤抖着心疼。
他牵过海巫师的手,先是掌根落了下来,他又用另一只手将海巫师试图抵抗的手指逐个按下去,两只手叠在一起,海巫师的指尖抖了抖,感受着掌心的跃动,眸色罕见的黑沉。
“是什么都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么”
他向更前方探过去,“可不可以至少,给我哪怕一点点回应——我们豢养宠物的时候,还会抚摸它,哪怕是用脚踹,也不要像这样,总是冷待——”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海巫师冰冷的唇印了上来。
就像海水在口腔里探寻,他的唇畔和舌都是凉的,细密又耐心地吻过每一寸。
夜明珠被收进了匣子,只从缝隙里闪出微弱的光线。
人鱼韬眯了眼睛,从难以抵挡的热潮中抽出一丝神智,昏暗之中,上首的人紧紧抿着下唇,似乎是用齿尖狠狠咬着唇肉,他从来没露出过那样的神情,像将要熄灭的最后一丝天光,眸子里混杂了荒唐和摇摇欲坠、几欲崩塌的理智。
海巫师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人鱼韬听见他模糊的话音,很快就因为过度的刺激连听力也涣散起来。
“枉我修身养性几百年”
“破戒只在一朝之内”
08
之后的几十年里,人鱼韬常常来深海洞穴,最频繁的时候,几乎三天就来一次,最忙的时候,只顾得上在洞口匆匆叫一声“巫师”、“海妖”,然后扔下带来的一些新鲜玩意,就步履不停地离开了,海巫师从洞里游过来,只来得及看见他鱼尾上一节发光的指环。
那本来是在海巫师的食指关节上,两个人在穴里厮混,有一次起来之后就被戴到了人鱼韬的鱼尾上。
人鱼韬要取,海巫师拦住他的手腕,低眉看了一会儿,“戴着吧”,他说,“很好看。”
海巫师的态度越来越柔和,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
人鱼韬有时会狐疑地盯着他很久,然后问一些恼人的问题。
诸如“以前那么凶是不是因为长期幽闭,忘记社交礼仪了,就像深海鱼大多也很阴郁”
诸如“是不是一个人被关了一百年,长期欲求不满,所以激素紊乱,现在都纾解了所以才给人笑脸”
诸如“你其实图谋我多年了吧,如果我不来深海,如果我不逼你坦白,你是不是打算在洞里变成化石”
但他们谁都没有提最初的那个问题,“火种”到底指什么,海巫师救人就行,在那一百年里,到底为什么还要倾力培养,他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虽然没有问,但一切却都按照海巫师最初谋划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事都在向终点行进,唯独一件事例外,那就是海巫师和人鱼韬之间,越来越难以分割的感情,这与海巫师的计划,绝对是背道而驰的,但他却第一次,难以克制地愈加沉沦。
距离约定的日期,足足提前了一半,在人鱼韬登上人鱼王的宝座时,距当初那个承诺,刚刚过去五十年。
他步步为营,紧锣密鼓,他太过急于求成,以至于登基后御医第一次为他做全面检查时,列出的各种毛病和膳食注意事项密密麻麻写了小半本册子。
他没有办法慢下来,因为在那些年里,海巫师因为一场场天罚,正变得越来越虚弱。虽然他总是善于伪装,但人鱼韬同样过分敏锐。
他甚至没有办法顾全人伦,直接囚禁了老人鱼王。
地牢内,当他质问老人鱼王两百多年前那次对海神的状告时,老人鱼王只是摇头,“你能走到今天这步,我其实很欣慰,我知道也许我们都会错了神的旨意,但是,你要知道——”
他示意人鱼韬凑过来,放低了声音,“神族内部和我们其实没什么区别,神之间也会有分歧,甚至,神本身也有高下之分,有伟大作为对比,就难免有相对的卑鄙存在。”
人鱼韬迅速地捕捉到什么,他抓住老人鱼王的肩膀,“那是什么意思,求您,说清楚,两百多年前,我到底是怎么被抓走的,深海关押着的海妖到底是谁,他到底为什么会被施以天罚?”
09
神和妖的界限在哪里?
神不涉人事,不堕七情,不沾六欲,受人供奉,坐于高台。
妖祸乱人世,欲念深重,固执成痴,贪婪成魔,流于阴暗。
新晋海神第一个问题就是,神和妖的界限在哪里?为行善而干涉人事,为全己而冷眼旁观,孰妖孰神?
须发皆白的上神没有睁眼,“妖邪作祟不属人事,理应除之,除此之外,人间海底万物轮序,不得干涉。”
海神抱臂倚柱,“上古神定轮序,可是如果这轮序本就不合理呢?”
老上神睁开眼睛,年轻的海神眉眼深邃,姿态挺拔,拂过他身的云彩都更显意气风发,作揖的手不卑不亢,在等他的回答。
老上神的视线越过他,许久,才叹了口气,“你知道地狱最底层关着的人吗?”
“不知是谁,只听说是重犯,日日受业火灼烧,已经千年了。”
“他将火种带去了人间。”
海神顿住,静默良久,微扬下颌,哼笑出声,然后转身离开,袍角飞扬,带起无数云彩。
前海神失职,海底妖邪肆虐,新晋海神来不及歇息,一除就是百年,才终于还了海底安宁。
这一日,阳光力透海面,海域比往日更要温暖,海神力竭地躺在一片珊瑚丛里,一睡又是很多年。
神是不眠的,躯体静止是为了安神疗伤,即便在睡梦中,神识也清醒,漂流到人鱼族海域,却听到哀声不断。
人鱼卵极难存活,平均每百枚卵中,只有一颗可以存活,所以人鱼族非常重视繁殖,O性人鱼终其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生育,他们进化出了和人族一样的感情意识,却只能充当产卵的工具,被A性人鱼支配,人鱼全族,俱是如此传承繁衍。
哀声来自无数形容枯槁的产卵机器。
但这不归神管。
这是自然进化的管理制度。
海神不高兴,在人鱼族海域一停就是好多年。
他想到了火神的故事。
恰在这天,一只血迹斑斑的年轻人鱼从皇宫内逃出来。
他应该还很年轻,且身上划痕很多,鱼尾摆得并不利索,在他身后,是三五个魁梧的A性人鱼。
这种场景,在人鱼一族并不稀罕,很快,他就会匍匐下身子,任由采撷。
海神悬浮在空中,看着那只人鱼被逼到墙角,他的身影逐渐埋没在A性人鱼中。
然而下一瞬,鲜血喷涌而出,倒下的,却是那些高大的人影。
那道纤瘦的身影,在他们背后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他手中抓握的,似乎是很多片鱼鳞,粼粼闪着血光,被牢牢抓握排列在一起,组成了一把锋利的弧扇。
海神凝眸,看到了他光秃而血肉淋漓的尾部。
没有武器,就剥鳞为刃。
这么多年,海神终于在这只人鱼的眼中,找到了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和期盼的东西。
可是,因为失血过多,他就快要死了。
见过太多麻木的眼睛,海神其实一直心急如焚,有神力,辩是非,却不能干涉人事。
神是不能流露喜怒哀乐的,神更不应该展示注意力的偏颇。
海神停在人鱼族海域的第十年,终于还是违背了神则,他带走了那只年轻的人鱼,作为他亲自挑选的火种,倾尽所能培养了他,希望由他颠覆人鱼族不合理不公平的轮序。
百年来,因为违背神则,海神神力渐弱,变故发生。
上届海神勾结人鱼王,向仙京状告海神偷取皇储,干涉人事,违背神则。
海神被削去神格,打为章鱼,取“多手”之辱,封印于海沟深处,不见天日。
一切关于海神存在并干涉人事的记忆都要被消除,因为他而存活的生命,也要被抹杀。
但他使了一点手段。
他把人鱼韬的因果线收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一桩禁术,效用是,因为他的干涉,人鱼韬所犯下的杀孽与罪责,都会背负到他身上。
也就是说,人鱼韬的每一场胜仗,荣光是他自己的,福禄是他自己的,而人鱼韬挥出的每一剑,以及那些死在他剑下的兵卒亡魂,全都会落到这位已经被罢免的、无人在意的海神身上。
也就是所谓的“天罚”。
他的行为取悦了上届海神,上届海神并不希望他好过,且觉得区区一个O 性人鱼微不足道,于是放过了人鱼韬。
10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太阳的光照最为强烈,无数光柱由海面照射下来,人鱼王宫尖顶的珍珠熠熠生辉,人鱼部族今天也格外热闹。
新王登基已满一月,那些陈腐的制度连同大大小小的监牢一起,被推倒拆除,取而代之的,是象征自由的花园、灯塔、秋千,和许多奇妙新颖的建筑,来自新晋人鱼王的设计。
人鱼王昨天又颁布了新令,设立今天为乞巧节,也没什么非要履行的活动,就是鼓励年轻人鱼们自由恋爱的。
人鱼们非常爱戴他们这位新晋人鱼王,只是自从登基以来,这位英俊的陛下似乎从未展露笑颜。
周峻纬走进殿门的时候,他们的陛下正摩挲着一枚指环望着窗外发愣。
带着各方的委托与叮嘱而来,周峻纬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大家都很关心你。”
“哥”,他好像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转脸的时候脖颈“卡嗒”响着,神情僵冷得形如傀儡,“我就要永远地失去他了…”
“不对”,他摇头,“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属于我,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心里装的是万物与苍生,我也只是……”
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自虐般组织着措辞:
“我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周峻纬皱眉观察着他的状态,用仅知的信息和他的三言两语,在心里飞速盘算和猜测。
“要想做出正确的判断,就不要夸大任何一方,比如过分关注事情之间的逻辑联系,而忽略了在这些事情中起主要作用的人。”
“你想得出事情的结果,可以通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来推测”
“但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的想法,则要复杂得多,至少不能仅仅通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来判断,因为促使事件达成的因素太多了,而在这些事的过程中,他的所有煎熬与挣扎,你都默认忽略,只看表象和结果,这对他也太不公平。”
殿内琉璃的光影逐渐落进人鱼韬的眼里,他分散的视线聚起焦来,“你说的对,我要去找他!哥,再帮我个忙”,他指了指屏风,得到周峻纬的回应,然后风也似地离开了。
周峻纬绕到屏风后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奏折被搁置,被挑出来垒着的,都是并不紧急的事。
他实在是位贤明的君主,而且离奇地懂得作为帝王明里暗里所有不成文的规则与忌讳,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位海妖,那位神明促成的,那这样的结局,也确实太不公平。
人鱼韬剑一样插入深海,停在洞穴前几尺外的时候,海巫师也倚在洞口。
他的心几乎一下子就震颤起来,直到看见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才松了口气。
海巫师,不,应该是先海神,似乎终于察觉到什么,他睁开眼睛,迟缓而轻微地偏移脑袋,顾盼了足足两圈,才锁定了位置。
人鱼韬站在几尺外,水波扰动着他王冠上的冕旒,也遮住了珍珠之后那黑沉沉的双目。
先海神望着他,笑起来,“人鱼王?”
他一伸手,凭空捏出一枚珠子,洞穴周围顿时明朗起来。
他的目光尾勾一样在人鱼韬面上和身上来回横扫了几下,继而弯唇:“很漂亮。”
他将那颗珠子捻弄在手里的时候,深蓝色的光影投射到他光裸的皮肤上,从胸前到腰腹一大片,就从黑暗的底色中跃然出来。
人鱼韬疑心自己的血管里装满了酒精,不然怎么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热腾腾的火在身体各处燎烧,连同那些委屈不平的藤蔓都一起点着,烧得劈里啪啦,使他一阵耳鸣。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他游移过来,“海神大人?”
海巫师愣了一下,然后扯开了笑,“早都不是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喘了口气,抬头去望他:“你都知道了,都想起来了?”
他的面色过于苍白,一直没有移动过的姿势,还有瞳孔上时不时就浮现的白翳,都是神明陨落的前兆。
人鱼韬紧急背过身,关不住的眼泪在转身的瞬间狂涌而来。
他只是从老人鱼王那里得知了故事的大概,而那些记忆,一百年毕竟太长,又是神力所封,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偶尔窥得几幕,他像收集蚌珠一样逐个珍重收藏,每得一颗,欢喜就更甚,情意就更深,而在他以为自己能越来越了解他,越来越离不开他的时候,那个人却实际上一直背对着他,并一步一步越走越远,而且就要消失了。
海巫师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珠宝和银饰勾勒出他肩背和腰身的曲线,此时因为不稳定的情绪正颤抖起伏,某些潮湿发热的记忆又不受控地缠绕而来,海巫师不禁以手捂面,几只腕足却不顾主人的难堪,已经摇摆着缠上了人鱼王的鱼尾,并试探着向上圈爬。
海巫师面色一冷,抬手用力将腕足扯过来,粗暴得像在对待几束与他毫无关系的褐藻。
人鱼王转过来的时候,海巫师面上的所有神情都已收敛,彷佛是他们第一次在深海猝然相见,冷淡得不带一点瑕疵。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该认识到,我实在算神明里最卑鄙的一个”
“利用你做我干涉人世的火种,事败后又放任你自苦多年,直到再见你,也还是设法激你反抗,强迫你完成本不该由你承担的使命,而我,自始至终都在这里躲清闲,嗯——”
他勾了唇角,竟显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风流姿态,“最后还…”
他刻意挑了最世俗难堪的字眼,“睡了你,呵,想起来实在是觉得自己的脸皮比那什么亚纳海沟还要深厚,所以但凡有点血性和脑子,你现在就应该给我一剑,然后回去继续好好做你的人鱼王。”
人鱼韬看了他一会,语出惊人:“你有病?”
“什么?”
“你有病么?我什么时候因为这个生气了?”
他半跪下来,脸上还挂着未消的泪痕,神色却坦然:
“火种的事,我没记错的话,从始至终我都是愿意的”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死得毫无意义,你告诉我,‘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我是曾因此挣扎煎熬,但谁又不是呢?”
“作为O性人鱼,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你却为我献祭出了一条新路,尽管它荆棘遍地,可我越走就越觉得力量无限”
“你从来没有强迫我,你是在帮助我,你所指的方向,正是我一直想成为的人。”
“不然众多O性人鱼,为什么独独选择了我做火种?海神是抓阄抓的?”
人鱼韬弯唇,低垂的眼睫遮盖了眸内的亮光,“难道不是因为绝望之境也毫不放弃的信念?难道不是因为希望湮灭之地也敢于抗争的勇气?难道不是我身上的所有这些,让你为我驻足,并试图将我托举,而我也没有辜负神的企盼。”
海巫师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流云一样不断涌现又消失,终于“哈”地笑了一下,“这么夸自己呢,韬韬”
这声称谓在他耳中一下子与无数场记忆重合起来,人鱼韬在那样的回响中亲了亲面前人的脸,“至于睡觉的事,不是我主动引诱的海神吗?说起来还是我比较有罪…”
“过来的一路上我都在反思,知道真相后的这一个月我到底是无法接受什么,才一直不来见你…”
“嗯”,海巫师也想知道,“是什么呢?”
“我默认海神是神,而非人,那样的话,我们之间则永远横亘着鸿沟天堑,你的所有动机都是神的怜悯,我的动机却要复杂得多,我们几乎是风马牛完全不相及。”
“听说”,他抬眼,另一只膝也跪下去,跪在他的腕丛里,两手攀过他的脖颈,语息极低:“神没有欲望,真的吗?”
海巫师沉默地任他攀了一会,然后将手里的珠子朝洞内抛去,转而扶上他的腰身,“真的…”
几只腕足包裹而来,海巫师将他环抱起来,往洞穴深处走去。
“所以我早就不配为神了…”
11
那一个月不敢来见他的第二个原因,是人鱼王无法接受先海神的死亡。
据说,神的陨落,从目盲开始,而后耳聋,再后嗅味失,最后无知无觉,散为烟尘,归于天地。
当他听完老人鱼王的故事,就觉得不妙,果然,请愿完全没有奏效,他要解放的可是先海神,先海神出来后,现任海神又该何去何从,更遑论根本就是他将先海神关下去的。
也就是说,在先海神的布局里,他从没有为自己留退路,他也根本没想过被从封印里放出去,所有希望的说法都是为了让人鱼韬有念想下完这盘棋,在这场棋局里,他不仅以身入局,而且把最痛苦与绝望的位置,留给了自己,如果不是人鱼韬的坚持接近与陪伴,他会过得比预想中更加煎熬百倍。
“在想什么?”
人鱼韬转过来,对上他深邃而宽宥的眼,“我只是觉得,幸好我完成了,幸好,我没有让你失望。”
“而且那些时刻,我并不觉得孤独,你留给我的,授予我的,让我无时无刻不觉得,我们其实一直都并肩作战。”
“所以别担心,不要因为不久后会离开就对我有所保留,我还是会觉得,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像那些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
先海神看着他,他一向觉得自己足够清楚这个学生的性格与实力,所以让他来当这场棋局的主帅,绝非一场赌局。
但还是难免会遗漏和低估另一些东西,比如他过于敏锐的观察力,和性格另一面里藏得太深的敏感。
那时候在人界,早些时候因为忧思过甚,他其实很少有什么表情,他教给人鱼韬的第一课,是要求他对他坦诚,坦诚地展露自己的一切情绪与想法,这样他才能最大程度上掌握这枚棋子,然后将他布置在一个分毫不差的时机与位置。
但是对于自己,他却习惯于不展露。
而他很快察觉到,人鱼韬不但如他要求的那样坦诚,而且学会了感知他的情绪,并逐渐精准得可怕。
还是那次的沙盘演练上,人鱼韬偏头将他的手架于自己颈侧,“其实还是师父你赢,你看,你这么轻松就可以取我性命,根本用不着排兵布阵”
他的表情过于生动,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点谄媚和明晃晃的吹捧,海巫师扯了扯嘴角。
少年看着他,“我忽然有点理解幽王了,如果师父能一直这么笑,那诸侯兵卒与我何干,江山万里与我何用”
这就过分了,海巫师“哼”了一声,“你要是敢做出这样的蠢事,我一定打到你再也笑不出来”
“我又不是天子,就是想象一下嘛”
“想也不准!”海巫师将一册书卷砸过去,少年偏了身子,让那卷书落进自己怀里,然后稳稳地接到了手上,他知道这是自己喜欢的藏书,没让它沾上一点雪水和泥土。
“罚你抄无逸篇十遍”
这样的事逐渐多了,海巫师才意识到,他每次来浑水摸鱼惹他笑骂的时候,都是自己心情格外低沉的时候,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发现。
这样的敏感,让他凌空于世俗约定的习惯,让他脱胎于那些不成文的腐朽制度,让他萌生了审视与反抗的初心,同样,在这样的敏感上,又浇筑起玄铁般的意志与信念,那就注定了他之后的路,会走得无比艰难与自苦,但他却绝不会停。
不论是他自己不愿意停,还是海巫师的手段,都会让他走下去,完成使命。
在那个时候,海巫师就预见到了后来的这些,所以对于人鱼韬,他不无愧疚,一旦生出多余的感情,其他的也就顺理成章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于是逐渐趋于复杂。
直到现在,为了减轻他的这种愧疚与放心不下,人鱼韬还在努力,先海神看着他,说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
那是最后一次人鱼韬下到深海,看到他眼前完全被白翳覆盖,终于忍不住哽咽,“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也许不是哽咽,他的听力已经丧失了大半,入耳的这点破碎的泣音,和模糊的质问声音,应该只是现实的十分之一。
他一定很慌乱,哭得也很厉害,但是仗着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所以终于不再掩饰。
“没事,没事”,海巫师摸到他湿润的脸,忽然笑了一下。
他以前就觉得,借用人间那种很土的形容,自己养出了一枝带刺的玫瑰。
那么漂亮,看上去又那么脆弱,足够瞒过所有为他行刑的仙使甚至海神,而只有近距离试图动摇和阻拦他的人才知道,这枝玫瑰有多危险,让人始料不及。
现在触觉也模糊起来,他感觉不到纹路,摩挲着他的脸,完全就像在摸一朵玫瑰花瓣,很光滑,有点凉手,再加上一点极淡的幽香。
“没事,韬韬,没关系,我的剑法,智谋,信仰,都毫无保留地被你继承,所以我一直在,一直与你同在。”
“但是”,他笑得有些狡黠,“教给你最后一课,当你觉得自己就要一无所有的时候,其实你往往还有一些东西,换个角度来看,而让你痛苦不已的,恰恰是这些你还有的东西,所以现在,我要把它们也收走了,不然——”
他亲了亲面前的人,“我怕我的玫瑰被夜以继日的咸水浇死。”
当他用最后一丝神力为他清除记忆的时候,先海神才意识到,他的玫瑰有多勇敢。
因为关于那百年的记忆,存留在他脑海中的,真的只有短短几幕,简直少得可怜,不足事实的万分之一,也完全不够让一个人豁出所有来示爱。
他到底是怎么用这样的几副画面,说服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
人鱼国迎来了有史书记载以来最昌盛自由的一百年,人鱼王功德无量,却终身未娶无子,于一个冬天猝然离世。
在人鱼族对他的悼念和追封尚未完结的时候,人鱼王宫金光大作,人鱼王棺椁前的冠冕无风自动,然后在一束海浪的推举中往海面的方向升去,一直到了云端。
——THE END
番外一 百年孤独
在深海,密密麻麻的漆黑足以淹没所有色彩,冰冷彷佛被泥石浇灌,坚硬又恒久,这样的地方,本来是不容人生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心思的。
海巫师懒懒靠在洞穴入口处,尖利扭曲的岩壁硌得他后背生疼,几米外的褐藻无风而动,在这一片海域,它们似乎是唯一的活物。
海巫师抬了抬眼皮,目光散在远处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任何一个什么物种,日子过成他这个样子,恐怕都恨不得以头抢地,一死了之。
到了这个时候,海巫师也不知道,支撑他活下去的,到底是身为神明的责任与无愧苍生的大义,还是那一段记忆中的某个人某些事。
某种东西时轻时重,会忽然一下子袭来,当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身体的震颤,像带着赤道温度的洋流,在他身体中激荡,将痛苦与锈迹一一席卷抚平。
一道剑痕凭空划来,落在海巫师漂浮的一只腕足上,几乎是瞬间就见了骨。
海巫师闷哼一声,朝着那处伤痕竟然扯了扯嘴角。
他扶着岩壁起身,一面向里侧的榻上移动,一面掐算着时日。
这是第二十三次,除去其中时间较短的十八次,有五场战争大概都持续了超过一天一夜,这意味着,西沙,东海,南礁,都必然已经被收服,那几个地域的人鱼部落最原始,对O性的生育制度也最野蛮残忍,这很好,非常好,那么这次的战场,应当就是北洋了。
当他刚刚躺上床榻的时候,紧密的剑光随之而来,一道不落地切割、穿刺、挑杀在他的数根腕足之上。
比起早年毫无章法的用刀,和从前一样,人鱼韬的剑术果然还是更为精进。
而且,更让海巫师欣慰的是,以前他用刀时明显更多的是在泄愤,毫无意境可言,这几年则大有不同了,剑意正气凛然,剑法精妙绝伦,有时一剑下来,海巫师甚至能联想到他是怎么翻腕刺出的,以及当年授他某个剑招时,他清亮的眼。
可见自从上次将人激走之后,他确实是洗心革面了,海巫师清楚自己学生的实力与性格,只要是他下定决心要完成的事,那么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样的联想与想象,极大程度上分散了注意,减缓了诸多难以忍受的皮肉之痛。
在洞内受刑的百来年,就因为这样的回忆与想象,而并不过于孤独。
番外二 千年循环
当人鱼韬被封神后,之前抠抠搜搜的那点记忆终于一下子不值钱了一样,海流一样涌了过来,差点一度将他溺毙。
负责捞他上来的仙使战战兢兢了好几天,以为是自己手法太差,将人的神魂兜散了,这才害得这位新神三天没从床上起来,七天没说过一句话,半个月从没给人好脸色。
“既然成神了,之前那些尘世的记忆最好就还是忘了吧”
“呵”
“神不宜有执念,妄念,贪念”
“呵”
“?”
讲课的老夫子忍到手抖,差点将自己的胡子薅断,那些新上来的神仙大多谦逊谨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
“这位上神,您——”
这位上神英俊得让人眼前一亮,但这也不是他藐视仙京讲堂的理由。
“呵”
打了个招呼的功夫,他又开始冷笑,老夫子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其实不是有意嘲讽,而是患了一种听起来像冷笑,实际上是打嗝的病症,这样想他就十分能接受这位时不时发出这样的动静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服自己,这位上神就将眼睛一斜,几乎将“我就是在嘲讽”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你们当神仙的是不是就是喜欢动不动消除别人的记忆,来显示自己的无所不能”
“……”
“有些神仙倒是没有执念,妄念,贪念,也不违反神则,但干的事比妖魔还要缺德得多,你们怎么不管?”
“……”
仙京主的本意是想将这位新神留在仙京,但奈何他一张嘴怼天怼地,采纳几位老上神的建议,只好将他下放。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海神,就是这么册封的。
而问起这位新神属意的地域时,他竟选择了和当年那位海神所选的一样的海域,但这片海域,现在还有海神。
“不如你们问问当地居民,看看他们更属意谁来当海神”
当地居民都是您生前的臣子臣民,家家户户挂着您的画像,还用问吗。
这个缺德的主意让几个主管人事的仙使牙疼了半宿,终于还是手一挥同意了。
没有别的,因为这件事也非常符合规制,某地的主神本就是由当地人供奉的多少决定的。
在自己生前为王的海域封神,再回来继续守护,也非常顺理成章,只是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一般上神们自持身份,不会做这种挤兑同僚的事,如果某地已有神祗,即便他们生前属意,此时也大多会另作选择。
但这位新神明显不是那种“自持身份”的,所以硬生生挤走了当地原来的神祗,而事实上,因为他生前在这片海域做人鱼王时,就不知什么原因,从未带领人鱼部族供奉过海神,那位海神现在已经过得非常惨淡了,所以即便他不来挤兑人,先海神也就快面临失职而下台了。
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人鱼韬三思过后,还是觉得此刻落井下石更让他觉得舒爽。
所以他特意在这位海神卸任的时候,提了剑去凑热闹。
彼时正经过一段黑水处,光线昏暗,人鱼韬一剑就削了人半根手臂。
直到来人呼痛质问,他才将剑一收,“你这海妖,行迹鬼祟,专挑阴邪处走,之前那个无用的海神不当值了,我可不容你,你的死期到了!”
“疯子,你看清楚再出剑啊”,老海神抱着手臂,悬起一颗夜明珠。
两人对峙,俱是一愣。
“是你”
“您怎么专挑阴沟里走,实在抱歉…”
人鱼韬耸了耸肩膀,毫无诚意,“哎呀,都怪我一心为民除害,看花了眼,但是您既不腾云也不驾雾,实在没有神仙的样子,我觉得我这一剑有情可原啊——再不然您去仙京告我的状,让他们罚我赔您些诊疗费也是可以的……”
老海神看着他,眼神阴郁。
他倒是也想腾云驾雾,但是因为信徒太少,而且杂念过多,修炼不勤,他的神力这些年也日渐衰弱了,平时都是能省则省,才让他弄得如此难堪。
“哼,我当是谁呢,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我和您自然大有——”
“都是踩着先海神的骨头上来的,就不要分高下了吧”
人鱼韬脸色骤冷,剑锋又亮。
老海神吓了一跳,“你疯了?残杀仙门同胞,你也——”
“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老海神缓了口气,推开他的剑锋,才冷笑道,“即便不算战场上的亡魂,你忘了自己杀过多少无辜的同胞吗?”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功过相抵,有什么资格被封神的?”
“你上来也这么多天了,或许你听说过因果线了吗?”
……
这样的内情,海巫师自己不说,老海神不说,自然是没有人会知道的。
当年他从老人鱼王那里听到的故事,也没有这样详细的内幕。
“要不是这样,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放过你?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些来封印他的仙使?……”
老海神还在说着什么,为了不让他好过,他当然不惜费干口舌。
而他确实也达成了目的,并且超额达成。
但是,人鱼韬实在太擅长守护了,即便内心的苦楚几乎将他淹没,人鱼族的海域,也在他的护佑下风调雨顺,人杰地灵。
唯一出了点问题的,是海水的味道,据说苦涩无比,咸度超标。
老上神终于不忍,亲自下了海域开解。
他须发皆白,一看就知活了很久。
“将神祗建在深海洞穴,你也是独一份,老夫来时差点找不到路……”
人鱼韬见他面色平和亲近,便起来为他斟茶。
老上神捧着茶盏,扯了一些有的没的,见他只是眉目低垂地听着,缓缓叹了口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少,我就说你一向很腼腆的,之前一定是被他们逼急了才显得桀骜……”
他这几句话听得人鱼韬颠三倒四,用词也让他莫名无语。
老上神看着他的表情微微一笑,捋起胡须:
“你知道吗?真正的神力其实是一种传承,循环往复,不会中断。”
人鱼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您的那颗星星没有灭,也不会消失”,老上神一挥拂尘,“您忘了吗?星官——”
话说上古时候,创世神开天辟地,远古神定自然轮序,神力湮灭之际,却总是放心不下,变化才是恒常,要如何保证他们所定的轮序能应时而变,又如何护佑他们创造的世界繁衍不息呢?
上古神们望着漫天不散的星辰,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合力存留下一股神力,以星为载体,保存其中,以备不时之需,并令星官守护。
久而久之,那颗星星化出灵智,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就会下临参与人世轮序的修正。
当使命完成,星体陨落,星魂却会返回,进入下一颗星体。
“而您为了守护星魂,往往化身护随左右,助其完成使命,您都…”,老上神后退几步,忽然向他叩拜下来,“您都想起来了吗?”
【名学群像无限流】不要推开那扇门|52.蔷薇花事
架空未来,无限流逃生文。
院人群像,灵感来源于密神 名学 明侦。
涉及cp有南北 纬钧 九明 弘叶题石,主南北
HEHE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ooc预警+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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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门开了,露出外面幽深昏黑的走廊,唐九洲扶着门把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他又想起了凌晨时候他被石凯叫醒去看周峻纬,听到的徘徊在房门口的高跟鞋声。
队伍和昨天一样,依旧是黄子弘凡开路,周峻纬殿后。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打算回到舞台,去到另一侧上锁的房...
架空未来,无限流逃生文。
院人群像,灵感来源于密神 名学 明侦。
涉及cp有南北 纬钧 九明 弘叶题石,主南北
HEHE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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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门开了,露出外面幽深昏黑的走廊,唐九洲扶着门把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他又想起了凌晨时候他被石凯叫醒去看周峻纬,听到的徘徊在房门口的高跟鞋声。
队伍和昨天一样,依旧是黄子弘凡开路,周峻纬殿后。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打算回到舞台,去到另一侧上锁的房间看看。
然而当周峻纬走出房间后,房门自动关闭,悠长的走廊没有一丝光源,只有从门缝下漏出的微弱光线。
五个人紧紧贴着墙壁向前摸索着走,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去的路似乎长了很多,一直走啊走,都走不到尽头。
忽然,他们身前的走廊里有光闪了闪,隐隐约约中,在他们的不远处似乎站着个人。
紧接着,令唐九洲毛骨悚然的高跟鞋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那个身影和他们的距离不断被缩短,黄子弘凡听见了她咯咯的笑声。
不足五米处,忽然头顶的红光骤亮,照清楚了女人的脸,和在舞台上跳舞的人一样,乌黑的发衬着苍白的肤,一袭红色长裙包裹着身体,她嘴唇在红光的照耀下成了可怖的血红色,黑色的眼线更为阴森恐怖。
唐九洲惊恐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什么之后,他疯狂拍打着身前身后的胳膊,“不对,不对,她的脚,她的脚没有踩在地上,她是飘着走的啊!”
众人的目光向女人的脚看去,只见苍白的足背,赤红的指甲油,红裙遮盖一部分脚面,她足漂浮半空之中,身后空空荡荡,没有影子。
五个人心中均是一滞,女人带着死去之人特有的寒气向他们不断扑来,苍白的肤色下隐隐能看到青黑色的尸斑。
石凯不自觉地贴着黄子弘凡,大伙被挡了去路,均不敢动弹,大气都不敢出,就停在原地。
忽然,那女人动了动,她脖子向左偏折成一个令人发指的角度,黑色的发丝好像变成了一条条绳,勒得他们不能呼吸,她血红的嘴唇嫣然一笑,脸颊扑的白粉脱落,露出里面的尸斑。
她偏着头,穿过前面几人,一双灰蒙蒙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唐九洲,唐九洲看表情怕得都要吐出来了。
下一秒,她启唇说话,带来一股腐尸的恶臭,笑容嫣然,“你好聪明啊!”
唐九洲呼吸都停滞了,心想这种时候你不夸我也可以其实。
女人没动,红灯也不灭,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而已。
黄子弘凡见势不对,转过身,拥着大家倒回去,岂料,他们走一步,那女人就跟一步。
慌乱躲避间,他们只得加快了步子,匆匆寻找着房间。
忽然,一扇门出现在眼前,周峻纬拧了拧门把手,轻松打开,露出里面的亮光,众人匆忙躲进里面去。
进到房间,大家将女人隔绝门外,都捂着胸口喘气,随便找地方坐下,还在为方才的经历而提心吊胆。
蒲熠星也跟着向前走了几步,想找个椅子坐下,然而刚走到桌子旁边,他的心腔就一揪一揪地开始疼,他一手按压着心脏,一手扶桌,慢慢弯下腰去。
周峻纬看见他突然这样,走过去扶着他担心地问:“怎么了?”
蒲熠星捂着心脏,眉头紧紧皱着。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
“对讲机,亮了蓝灯!”唐九洲捧着那个对讲,惊讶地对他们说。
紧接着,从房间的某处传来了钢琴声,弹得曲目正是昨天刚来时听到的《胡桃夹子》。
蒲熠星弯着腰,低声说了句:“对讲机拿过来,你们靠近点。”
唐九洲将对讲递到蒲熠星手里,蒲熠星的手心全是汗,石凯和黄子弘凡也靠了过来,他皱着眉,忍着痛,按下了对讲机闪着蓝光的按钮。
忽然,空间极速变形扭曲,将他们拉长又折叠,人在空间的极速移动中变了形状,耳膜被撕扯着生疼。
手里的对讲机成了空间移动的纽带,将他们全都吸了进去。
忽然之间两个时空的几寸空间被超自然力量折叠重合,蒲熠星隔着一层薄而透明的空气尘埃,看见了正侧卧在地上睡着的文韬,他的眉头紧皱,手紧紧地按压在胃部。
周遭战壕纷乱不堪,他们几人就躺在尸块与弹壳之间,每一张脸几乎都脏得看不出来原型,疲惫爬满面颊,月光映亮几个人紧皱着的眉头,他们似乎都睡得不安稳,在梦中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消散的硝烟味道。
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逝并不相同,他们那边还是上午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过去了一天。
蒲熠星迈过一地凌乱尘土,一颗心像被人攥紧了一样,他忽然明白过来,方才的疼痛来自于谁。
他走到郭文韬身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左手牵过文韬盖在胃上的那只手,无声地摩挲了一下,右手伸进衣服里轻轻按揉着,手心温热地力量徐徐传递进皮肤。
文韬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眸,当刚刚看清面前人的那一刻,他便撑起了点身子,倾身抱了上去,头埋在蒲熠星的颈窝,重新闭上了眼睛。
蒲熠星就势将他抱进怀里,温热的怀中是整个世界唯一清明的温度,他空下的那只手跟哄小孩睡觉似的,轻轻拍着文韬的背。
对讲机塑造的特定空间,游戏中的人是看不见的,这种情况下,旁人也没兴趣把关注点放在他们身上。
于是,那一小片月光下,营造了一个安静而温柔的空间。
蒲熠星低头,轻声问:“受伤了吗?”
“没,突然很想,抱抱你。”他的意识还不太清醒,说话的嗓音有些哑,带着点不自觉的软。
蒲熠星怔了一瞬,好像有一只猫轻轻在心尖挠了挠一样,痒痒的。
文韬其实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性格使然。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去抱他。
他开口,想问一句那是什么意思。
开口却变成:“韬韬,我想你。”
“嗯,我也想你。”
脖颈被人揽了揽,一个轻如羽毛的吻擦过蒲熠星的脖颈。
爱啊爱啊,我可以在外独挡一面,在你面前,我总是露出柔软一面。
周峻纬刚去到齐思钧身边的时候,齐思钧就醒了,他睁开眼睛默默注视着周峻纬,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都开不了口。
月光温柔地撒在周峻纬身上,他坐了下来,从兜里拿出了一方手帕。
从一旁捞过齐思钧的手,细致地擦去手上黑灰,给那些不曾注意的伤口贴上创可贴。
他动作很轻很慢,一点一点擦去手上的血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齐思钧却觉得自己跟着炮火沸腾了一整天的心逐渐冷却下来,他忽然想睡觉,却又不舍得,所以睁着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周峻纬。
擦完手,他换了方帕子,又去擦脸。
周峻纬俯下身子,细碎的呼吸暖暖地扫过脸颊,那是一个无比近的距离。
近到,能看见在彼此眼中自己的影子。
明亮又清晰。
借着月色,心中的情感与纷乱思维在这一刻都被放大。
周峻纬轻轻摸了摸他脸侧伤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月色温柔皎和,荒原平静薄凉,战争的残酷让心头麻木疲惫,子弹硌着手背。
他俯身,在齐思钧侧脸落下轻轻一吻。
温热呼吸扫过脸侧伤口,连带着心尖都滚烫酥麻起来。
“吹吹,不疼了。”他低声说道。
齐思钧闭了闭眼,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在耳畔轰鸣。
他很轻很浅的笑了下,真的好像不疼了。
情啊情,疼痛在你一个眼神中消散,甜无限蔓延。
邵明明心里头装着事,一直没怎么睡得着,只是闭着眼睛侧躺着在假寐,听见唐九洲走过来的动静的时候他就醒了。
下午行动的时候,胳膊上被子弹打中了,卫生员处理过,麻药短缺,劲一过,钻心地疼。
他那个时候疼的想爬起来问甄薇要根烟了都。
哪料唐九洲一过来,捧着他的胳膊不说话,眼神小心翼翼地,又透露着浓浓杀气,邵明明都怕他现在端着枪去把敌人一锅端了。
唐九洲珍惜地捧着他胳膊,手足无措地,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处吹了吹,最后眼眶都憋红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堆积,半晌,才用红红的眼睛看着邵明明,心疼毫不掩饰。
“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我没在你身边。”
邵明明坐了起来,与唐九洲面对面,听了这话,他先是愣了愣。
随即偏过头去,闷笑了声。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
可当他看着唐九洲的眼睛,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战士。
下一秒,他扑进唐九洲怀里,分不起真哭还是假哭的嚎叫声响起:“好疼啊,好难过啊!”
这下唐九洲反手拥紧了他,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安慰邵明明。
那天唐九洲没说谎,他说的话,他都会信。
心啊心,珍惜的意义,翻遍了汉语词典,也找不到一个我想要的意义,后来你告诉我,珍惜,是你受伤会比我受伤让我更痛,仅此而已。
题外话:
这个副本是过渡副本,会有点短,内容很简单,快完结了
还有就是小狗次方的感情线在下个副本上大分
【南北】温柔陷落 17
*南北不逆,未来时间线,现实向流水账,HE
*都是编的,请别上升,前文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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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石凯石化的空档,齐思钧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蒲熠星。
蒲熠星面色从容地点点头:“韬韬说了算。”
齐思钧了然地笑了,摸过一罐北冰洋拉开,同郭文韬碰了碰:“那,恭喜?”
橘子汽水噗嗤噗嗤地炸开细小的气泡,像一蓬蓬液态的...
*南北不逆,未来时间线,现实向流水账,HE
*都是编的,请别上升,前文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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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石凯石化的空档,齐思钧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蒲熠星。
蒲熠星面色从容地点点头:“韬韬说了算。”
齐思钧了然地笑了,摸过一罐北冰洋拉开,同郭文韬碰了碰:“那,恭喜?”
橘子汽水噗嗤噗嗤地炸开细小的气泡,像一蓬蓬液态的,微观的礼花,郭文韬松开蒲熠星的手,受了他这一敬。
“谢谢,”他由衷地说,“算我和阿蒲欠你一顿饭。”
“那这顿可不能算,改天你们另请一顿好了,”齐思钧朝他眨了眨眼睛,“不过放心,到时候,我会把给你们的红包准备好的。”
石凯自诩郭文韬的娘家人,一时间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他对这个事实久久难以接受,再看蒲熠星,活像小舅子看姐夫,又像小叔子看嫂嫂,这关系委实错综复杂,很难说清楚,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一趟真的来得亏大了,原本他只是来打个秋风,谁成想还能稀里糊涂倒贴一封红包出去。
而且这红包分量还绝对不能小,得一式双份,两边都是他亲兄弟,又要出嫁妆又要出彩礼的,敢怠慢了谁去?
因此他一半震惊,一半愤愤,习惯性地跑去帅哥唐九洲和他的朋友们群里叫屈,但等到唐九洲和邵明明真的跑出来为他打抱不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又意识到了兹事体大,扭扭捏捏地咬定青山不放松,打死都不肯再说什么了。
反倒是周峻纬看到消息以后跑来敲郭文韬的小窗,说:“恭喜。”
郭文韬回了谢谢,又说:“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峻纬便笑哈哈地给他发了个红包过来。
他和齐思钧在这个方面简直默契无敌,话不必说透,事却又做得得体。
郭文韬想起他们秉烛夜谈的那个晚上,齐思钧提起周峻纬时的神情,心头不知怎么生出点别样的怅惘来。
不是世上所有情意,都能有幸得到缘分来做注脚的。
因此更要好好珍惜。
吃完了晚饭,石凯还要对接第二天的行程,齐思钧也要赶隔天的早班机,因此这一次他们没能再续摊,道了别便各自归家。
两个人走到胡同口去取车,郭文韬莫名有些忐忑,有意跟在了蒲熠星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这种事需要跟蒲熠星解释吗?他想着。
毕竟蒲熠星从来没有问过他,是不是要跟他在一起。他却自作主张地盖棺定论,告诉他们说,他们的确在一起。像是某种不留退路的先斩后奏。
“对不起,刚刚我就直接告诉他们这件事,好像没有给你什么心理准备。”郭文韬讷讷开口。
“是吗,”蒲熠星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朝他伸出手,“我觉得还挺有准备的。”
郭文韬愣了愣,展眉笑起来,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这下安心了。反正蒲熠星说过的,他想怎么样都可以。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疏清的月影把两道影子拖了很长很长,拓印在小胡同墨画般的夜色里。
“只是,”蒲熠星忽说,“我以为你会再多考虑一段时间的。”
郭文韬摇了摇头:“但其实再考虑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无非是可以留给自己更多一点的缓冲时间而已,对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必要。”
蒲熠星低低“唔”了一声,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带着郭文韬的手一同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那里面很温暖,带着一点怡人的烫,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抻平郭文韬的每一根手指,然后轻轻扣紧,与他十指缠绵地交握起来。
“这算你的回应吗?”郭文韬问。
“我以为我早就回应过了,”蒲熠星在冷夜里侧头看着他,眉宇间却栖着早到的春风,“这只是在行使男朋友的权利而已。”
隔天午间,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虞笙笙端着餐盘坐到了郭文韬旁边。
“前辈心情很好哦?”女孩子酸溜溜地说,“终于搞定你那位心上人啦?”
郭文韬抿唇笑了笑,倒也没否定,虞笙笙便立刻露出夸张的伤心表情来:“什么嘛,能不能顾及一下人家的心情,你虽然感情美满,可是这意味着我失恋了呀。”
郭文韬请她喝了一罐可乐,祝她肥宅快乐,又安慰她说:“所以祝你也快点找到真心喜欢的人。”
“我找到了啊,不就是你咯,”虞笙笙愤愤地叉着餐盘里的米饭,唉声叹气道,“哎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连北大都抛弃清华啦。”
郭文韬执筷的手顿了顿,脑海中却倏地冒出一个突如其来,又迫切万分的念头。
蒲熠星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醒,匆匆爬起来收拾行李,要赶六点的飞机。
最近平台开了档新的桌游类综艺,他是理所当然的常驻嘉宾,录制地在杭州,因此要出个为期两天的小差。结果郭文韬在上班的空隙里郑重其事地打了个电话进来,问他这周末有没有空。
“周末是肯定有的,”蒲熠星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听他语气,忍不住揶揄,“怎么搞得这么严肃?我还以为你准备带我去见家长了。”
郭文韬莫名噎了一下,想想才道:“……也不是不行。”
“真的假的?”蒲熠星拧起眉头,“那你爸凶不凶,你妈好说话吗,我会不会被打断腿?要么见面二话不说先跪一个,能不能拉拉印象分……?”
郭文韬被他的想象力折服了,忍俊不禁:“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妈不是还在撮合你跟常瑜吗?我是不是也要做好被打断腿的准备。”
“嗳,别拿这件事堵我,我可早就表过衷心了。”蒲熠星说。
两个人隔着电波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声音又都变得温柔下去。
“不开玩笑了,”郭文韬说,“有空的话,你陪我回学校一趟吧。”
“……北大?”蒲熠星问,“去那儿干什么?”
“其实就是想去走走。”
“好,那我陪你去。”
郭文韬目的达成,本该挂电话了,他工作上也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听着蒲熠星在电波那头平稳有序的呼吸,一时间却有点舍不得。
“对了韬韬。”蒲熠星又开口喊他。
“……怎么?”
“我父母那边,其实你不用担心的。”他听见蒲熠星声音柔和,“很早之前我就跟他们交流过这件事情了,他们对我未来的伴侣并不设限,要求也只有希望我们是真的相爱而已。”
“啊……”
郭文韬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回答,声音像是被哽在了喉咙里。
他鼻尖忽的有点酸,想到蒲熠星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是怎么小心翼翼地为着某个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未来而细心谋划的。
“我没有担心呀,”许久,他才轻声地回应,又轻声地承诺,“我也不会让你担心的。”
周日的下午,两个人按照计划如约去了一趟北大。
郭文韬带着蒲熠星回光华溜了一圈,还在敢当石前面跟他合了个影。他在这里度过了整个大学年代,留下过太多青春少艾的故事,因此想带蒲熠星来看看,期间有个相熟的教授认出了他来,还拉着他寒暄了好一会儿。
在读高中的时候,他最向往的学府其实一直都是清华,那会儿他听水木年华的歌,谈着吉他荒腔走板地唱,唱“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当然,在不久后他就知道了岁月不仅仅无情,同样随性而荒诞,人生是场策马扬鞭,人们在当下驻马,眺目远望,心里都存着无穷多的野望,却谁也不知道命运会催着马蹄往哪个方向嗒嗒前去。
三月未至,未名湖的湖水还没有解冻,午后的湖风很凉,他们沿着湖往下走,一路经过博雅塔。
“高三那年自主招生,那是我第一次到北大。”郭文韬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扭头对蒲熠星说,“站在未名湖边的那一瞬间我就想,想着这应该就是我以后要念的学校了。即使在那之前,我一直想去的是清华。”
那一天傍晚的长天秋水和落霞孤鹜至今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转眼竟然已经过去十余年了。
好在,是什么催促着他在这里扎根,是什么把北大的风骨和气魄种在了他的灵魂里,他永远不会忘却。
“清华也很好,那就是火树老师的学弟了。”蒲熠星说。
他这样好的出身,这样好的相貌,又是状元,清北一定是抢着要的。
“是啊,或许后来我还是会去《一站到底》,不过会以清华的名义。”
“那也不错。”
“可是南北会缺了北。”
“没关系,”蒲熠星说,“我总会遇到你的。”
湖畔的柳枝上含羞带怯地吐着一点新芽,博雅塔巍巍耸立,学子们谁都步履匆匆,人来人往间,湖风吹动郭文韬细软的额发,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多年以前的那个白衬衫少年,背着木吉他孤身一人北上,要去闯来日的天高与海阔。
“蒲熠星,”郭文韬喊他的名字,那样郑重其事,“你是我意料之外,和期待之外的那个人。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如果不跟你在一起的话,我觉得我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在燕园,就是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我度过了我的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还想带你回西宁,去我的故乡看看。之前我的人生里没有你存在,但未来……”
他不再说下去了,此处最好是用来留白。
但无数期许仿佛幽夜里的萤火,已经一瞬间点亮了他漆黑的眼眸。
如果人生注定要找另一个人相伴,他绝不怀疑蒲熠星是他的不二之选。
如果能够摈却性别上的刻板成见,或许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互相道破了心声。
可是,姗姗来迟的一切似乎也不能算作遗憾。
因为在此时此刻,同样的,什么都是刚刚好的开始。
“好啊。”蒲熠星回应着他,神色很认真,“未来我一定不会缺席的。”
他向前一步,在风里亲了亲郭文韬的眼睛,嘴唇触碰到他纤长的眼睫,像是在吻一只安静的蝴蝶。
这是一座开放而包容的校园,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并无暇顾及他们此时的亲昵。
唯有郭文韬在他的亲(///吻下惊促地眨了眨眼。
很奇怪,起先他以为自己怎么都要别扭一会儿的,毕竟他们以朋友相伴在彼此身边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一段关系的转变需要时间来适应,这是人之常情。可是那一刻,当蒲熠星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眼睫上,他只听到了自己澎湃如潮的心跳声。
有什么东西碎了,化了,像是未名湖湖面上的冰,春天见缝插针,沿着一道极细的冰纹入侵,然后世界在顷刻之间,迎来了声势浩大的花发草长。
郭文韬想:他不要再等。
在蒲熠星退开之前,郭文韬探过身去,猝不及防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双唇。
那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很轻,能在湖面上荡起层迭的涟漪与波纹。
蒲熠星的动作也像是被凝固在了风里。
郭文韬便笑了起来,说:
“这才算第一个吻。”
—待续—
【南北】春风同谋(09)
上南下北,现实向破镜重圆。
有背德关系,与现实无关。2026时间线。
前文: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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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蒲熠星想着。
在这个问题上他自知没有撒谎的必要,因此尽管无奈,倒也不觉得这样的关怀有多难以启齿。
或者说,难以启齿是根本没有用的,郭文韬何其聪明,明明不是天生纤敏的人,但在感知他的情绪这门功课上又向来是位靠谱到离谱的上进生,似乎他的本能里天生就存在着一种辨谎机制,并且只对蒲熠星生效。甚至那时候两个人约定好再不相见,其实也是郭文韬先一步,察觉了他正被某种...
上南下北,现实向破镜重圆。
有背德关系,与现实无关。2026时间线。
前文: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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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蒲熠星想着。
在这个问题上他自知没有撒谎的必要,因此尽管无奈,倒也不觉得这样的关怀有多难以启齿。
或者说,难以启齿是根本没有用的,郭文韬何其聪明,明明不是天生纤敏的人,但在感知他的情绪这门功课上又向来是位靠谱到离谱的上进生,似乎他的本能里天生就存在着一种辨谎机制,并且只对蒲熠星生效。甚至那时候两个人约定好再不相见,其实也是郭文韬先一步,察觉了他正被某种长久不定的焦灼感所牵累着。
“韬韬,”蒲熠星叹了口气,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明知道的。”
——明知道什么呢?
比如他明明自视早已放下往事,却又无法真正彻底忘怀;比如他已经决意向前走去,又始终饱受着回忆的困顿;比如他无数次设想……如果能够回到那一年去,怎样能回到那一年去。
他这一生做过无数个决定,都未尝后悔,但,也并不是不会遗憾的。
“所以这只是个反问句呀,”郭文韬闻言笑起来,眉眼舒展开去,“你知道疑问句和反问句的差别吧。”
“……”
蒲熠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这段关系的进度条似乎都被稳稳拿捏在郭文韬手里,是郭文韬的迟钝与不回应让两个人最初的步调始终难以同频,是郭文韬三票挂他之后主动的陈情让他们真的得以走进彼此的生命,是郭文韬烟波般的眼神推促着他去淋一场暧昧潮湿的春天的大雨,也是郭文韬率先理好衣襟抽身,救赎般地放过彼此,跟他说再见和到此为止。
他曾经接受的,默认的,许可发生的那一切,意味着他总在与郭文韬的博弈中遵循本能地甘拜下风。但到了如今,又是郭文韬从重洋万里之外赶回来,坦然至极地打破他们之间那份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他却不知道究竟是该退守还是要败走了。
后来他们一路无话,行程两个多小时,后排的周峻纬和齐思钧忙着叙旧,更衬得他们之间的沉默十分不合时宜。齐思钧始终是团聚的热衷组织者,想到这次录制之后周峻纬马上要进组,他们又得许久见不到面,更加认为怎么都要抓紧机会再约一波才行。
“把上次没约成的剧本杀约了嘛,”他耐心绸缪,“明明说他也要来,再凑个人顶凯凯,我们玩七人本好了。”
“石凯还是来不了?”周峻纬问。
“孩子尽力啦,听说还想把之前就定下的商演翘掉,都快被他经纪人生吃了。”
“那等下次再见的时候,说不定他又要抱着文韬的腿哭。”
“好在文韬回国了,总还是方便见面的,”齐思钧仿佛心有余悸,越过大巴的座椅来拍郭文韬的肩膀,反复确认,“哎,你是真的不走了?”
“嗯,”郭文韬偏了偏头,眼睛里有笑,语气却很认真,仿佛承诺似的,“真的不走了。”
参与本次节目录制的总共九位嘉宾,其中有四个是曾经的名学成员,再加上一个身份特殊的周其音,已经称得上是梦幻阵容。
到了别墅先分房,除了两位女嘉宾自动成组以外,剩下七位男生要靠抽签来分住两间双人间和一间三人间,也不知是不是节目组笃定了要玩文艺复兴,分组方式定的竟然是古老的抽长短绳游戏。
“这还用抽?”齐思钧看热闹不嫌事大,“就让阿蒲跟文韬住嘛。”
其余的三位男嘉宾自然也没什么异议,都是同台主播,或多或少打过照面称得上熟悉,同住一晚不算为难。反倒是郭文韬先挠挠头:“不好吧,不然我们还是按流程走?”
只是按流程走的结果也没出什么意外,蒲熠星抽出第一根长绳,郭文韬随后就抽出了另一根,齐思钧自然还是起哄的先锋军,扭头却又跟周峻纬分别抽出两根短尾巴来,被蒲熠星反向起哄了。
“这就没办法啦,老天的意思,”小狐狸不接招,凑过来拍拍郭文韬的肩,揶揄又担忧,“你跟阿蒲可不要打架哦。”
他们已经默契十足地不再提起中间空白的那四年,仿佛郭文韬只不过是刚结束了一场短途旅行归来。甚至,尽管齐思钧依旧一头雾水,但后来他也没有再过问两个人之间究竟有过什么龃龉,成年人的世界需要粉饰太平,他又向来是“善解人意”一词的不二代言人。
“那也要他打得过我才行吧,”郭文韬故作正经地捏了捏拳头,朝蒲熠星身边走过去,“以前可都是我让他。”
“……打是的确不可能打得过的,”蒲熠星迎着他的眼神,“韬哥还是手下留留情吧。”
他突然想到四年前,在湘江上那艘摇晃的游轮甲板上,他们共度的最后那个夏天里,他也是这样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绳索,并经由它的牵引,一步一步走向郭文韬的身边去。
如今倒换成郭文韬朝他走过来了。
抽完签之后嘉宾们各自回去放行李,别墅里的生活开得很不错,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至于上交手机、活动范围不可以超出别墅之类的规定,对他们来说已经算轻车熟路。
房间宽敞,带着独立卫浴,并排两张床,郭文韬熟练地占了靠里的那一张,回过头看见蒲熠星还心不在焉地坐在床沿。很多时候他似乎都是这样的——至少在回忆里就已经是了——带这点儿莫名的疏懒,眼神沉缓,三魂六魄不知道飘向了哪儿,仿佛只留一副躯壳还深深扎根在红尘里脱胎不去。
“不是吧,跟我住真有这么为难?”郭文韬有些似笑非笑。
“都求你手下留情了。”蒲熠星目光一飘,无奈地说。
他现在对郭文韬的再度出现已经颇有几分破罐破摔式的随缘,从前是咬死了不见就能真的不再见,可只要再见,崩到极处的心弦一断,那场大火又要在他生命里嚣张地死灰复燃。
郭文韬听懂了他的一语双关,脸上的笑意反倒淡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阿蒲,其实你并没有忘记我吧。”
这甚至并不是个问句。
蒲熠星看他的眼神,蒲熠星面对他时的神情,蒲熠星坐在灯下,眼睛温柔而湿润。爱情不是生命的必须,但只要它存在,就会留下某道惊鸿过境的倩影。
“……你那么厉害,谁能忘得了你呢。”终于,蒲熠星回魂般地站起来,一眨也不眨地盯住他,声音却轻了下来,“可是韬韬,是你先背诺的。”
他的唇角抿成一道锋利的弧,说着迈开脚步,朝郭文韬走过去,又问:“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们选择的路,我们秉持的道,我们说好的一切,我们共祝的来日。
这些都是你先背诺的,所以——
齐思钧和周峻纬在厨房里为一大家人忙活晚餐,半晌后郭文韬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
两个人大概都是天生的操劳命,早先还在院内的时候就没少被说过父母爱情的玩笑话,如今时过境迁,合宿生活还是换汤不换药,因此这点本性也还是难移。
“来了就帮忙打个鸡蛋吧,峻纬说摊个蛋饼,”齐思钧忙着择菜,随口问,“阿蒲呢,你们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郭文韬却没说太多,只嗡声嗡气地应。
他鼻尖通红,甚至连眼睛也有点红,睫毛上还弥着一层没被蒸透的水意,于是敏感如齐思钧,又从这一声中听出了点儿潮湿的鼻音,顿时拧眉看过来:“怎么了这是,真跟阿蒲打架啦?”
“怎么可能啊,”郭文韬抬手揉揉鼻子,“只是叙了几句旧而已。”
他看起来是在笑,但笑也笑得不甚真切,整个人立竿见影地沉默了下去。
齐思钧和周峻纬对视一眼,便识趣地没有再问。
入住别墅的第一晚没有安排春风一刀的正式对局,但饭后还是有个解谜游戏需要他们共同完成,嘉宾们要在整栋别墅内搜集节目组事先藏好的谜面卡片,来确定隔天的身份。
别墅共三层,身份卡是从一楼到三楼,按照四、三、二的顺序来藏的,蒲熠星身兼控场之职,为了节省时间,做主提出直接抽签来定每个人要搜的楼层。
现做了九个签团,他自己和三个小主播抽到的是一楼,齐思钧、周峻纬和另一位女主播哟哟抽到了二楼,至于剩下的……
“三楼是皎月和文韬。”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郭文韬,但很快眼神又移开去,只把桌上散成一团的签团收起来,叮嘱道,“大家记得要藏好自己的身份牌,不要告诉别人。”
“这么早就定身份,岂不是方便了春风客来串通自己的同谋?”有个名叫舒越的小主播举手提问。
“也不是不行,”蒲熠星说,“各凭本事嘛。”
嘉宾们得了令,各就各位去找各自的身份牌,这环节和当年明侦的搜证流程其实相差无几,别墅总共就这么大,边边角角摸个遍,一张身份卡并不算难找,所以为了加大难度和制造看点,节目组还在房间的各类陈设里添加了一些小惊喜或是小惊吓,比如会突然跳出来的蜘蛛玩具什么的。
男生们被吓一吓倒没什么,偏偏哟哟是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平日在直播间里都走甜美路线,胆子也小,因此整栋别墅里最热闹的地方当属第二层,周其音和郭文韬结伴上楼,刚到大厅就听到底下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
“节目组这也太不厚道了,”周其音不免心有余悸,“待会要是我也这样,文韬你别千万可见怪。”
“怎么会,”郭文韬听得笑笑,反倒朝她伸出手,“那天都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皎月老师,久仰大名了。”
明明已经年过而立,他笑起来依旧没什么成人间的疏离感,年岁增长这件事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尘火气,让他仿佛始终都像个少年,周其音被这道笑容晃得一愣,心头忽然腾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事实上,作为蒲熠星的现任绯闻对象、正宫CP以及名副其实的仰慕者,她对郭文韬才称得上是久仰大名。他是她处心积虑想要窥伺的那段往事的另一主人公,毕竟他和蒲熠星当日分道扬镳的过程堪称辛秘,而她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存在在他们之间。
甚至,更难以启齿一些的是,她曾经还拿自己的微博小号去关注过郭文韬,试图了解他在重洋之外的留学生活。于是她又不难发现郭文韬的确走得很决绝,不管是淡出公众的视野也好,还是淡出蒲熠星的生活。
所以,明明对此间风暴已经绝缘许久的人,究竟是在哪里“久仰”过她的大名呢?
“去年你们平台开的那档剧本杀节目,是叫《笔下之城》吧?”仿佛看出了她心里所想,郭文韬漫不经心地说,“您和蒲熠星拿凶手和帮凶牌的那一期,配合很默契,那个故事也很好看。”
周其音倏的一愣:“……你看过?”
“是啊,节目做得还不错,皎月老师和阿蒲也很合得来。”郭文韬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又说,“大概也就比当初的我和他……”
他比了个手势,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下:“只差上那么,一点点。”
—待续—
【德哈】Again·203
Chapter 203
哈利起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并不考虑这是个玩笑的可能,他知道,这件事不会是他和德拉科之间的一个玩笑,绝不会。哈利仔细看过德拉科的神情,看他的眉眼,看他的嘴唇,看到伪装的平静之下,憔悴与苍白。
“诺特呢?”哈利张了张口,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你之前不是说他的境遇和你当初一样,为什么伏地魔选择了你?”
“因为去年诺特对你透露了消息。”德拉科平静地说,“伏地魔因此并不尽信他。”
“所以这一次,他是真的选择了你,是吧?”哈利勉强笑了笑,绞着手指。德拉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刚一张嘴,就见哈利拍案而起!
“王八蛋!”他破口大骂。
“你骂谁?”德拉科一愣。
“还能是谁...
Chapter 203
哈利起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并不考虑这是个玩笑的可能,他知道,这件事不会是他和德拉科之间的一个玩笑,绝不会。哈利仔细看过德拉科的神情,看他的眉眼,看他的嘴唇,看到伪装的平静之下,憔悴与苍白。
“诺特呢?”哈利张了张口,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你之前不是说他的境遇和你当初一样,为什么伏地魔选择了你?”
“因为去年诺特对你透露了消息。”德拉科平静地说,“伏地魔因此并不尽信他。”
“所以这一次,他是真的选择了你,是吧?”哈利勉强笑了笑,绞着手指。德拉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刚一张嘴,就见哈利拍案而起!
“王八蛋!”他破口大骂。
“你骂谁?”德拉科一愣。
“还能是谁!”哈利恼火地说,来回踱步,“圣诞节他住进你家我就一个假期没过明白,要不是小天狼星盯着罗恩一家盯着我他妈饭都不知道吃!好不容易回到学校了我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他竟然要你去——要你去——操他的!”
“他可没让我去操他,”德拉科还是愣愣的,“你想哪儿去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哈利站住脚,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死死盯着德拉科,突然说:“不成。”他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次,“不成。”
德拉科被这句“不成”扯回了理智。他也站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哈利却抢先一步,继续说了起来。
“我不能叫你去做这件事。”哈利直白地说,“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想的。这一年……这一年……我说过,我绝不让你再经历一次。”
德拉科一时无言。
“你可以直接留在霍格沃茨,这里现在还是安全的。”哈利说,“我们可以接出你妈妈,伏地魔没有限制她外出,是不是?德拉科。”他直直地看着德拉科,语气柔软,是商量,更像是请求,“你没必要做这件事,你可以不做。”
“我知道。”迎着哈利希冀的目光,德拉科摇了摇头,“我可以留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接出妈妈,我和妈妈可以跑。可是哈利,我爸爸还在阿兹卡班,他是完全被动的。”
“我们可以把你爸爸换出来。”哈利一咬牙,“闪闪做成过这件事,她曾经把虫尾巴从阿兹卡班换出来。她能告诉我们应该怎么——”
“哈利!”德拉科的语气坚定了起来,“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考量很多,能带来的利益也有很多。我爸爸在阿兹卡班,凤凰社对食死徒的信息了解便是断了一条线。如果我做成这件事,只是像上辈子那样,马尔福家在食死徒中的声望都将是难以想象的。”他攥了攥拳头,又放低了声音,“而且,邓布利多摆明了是要走之前的路。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这样,你之后的逃亡,我总要帮得上忙……”
“我知道你想帮我!”哈利喊到,“但是听着,德拉科,我三年级的时候曾用我自己的守护神救了我自己,那时候我就知道比起依靠别人靠我自己更好!更别提德思礼家那些年——我为我的一切负责!我不需要你做出这样的牺牲或者其他什么!你知道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回来就是为了不再有任何——”
“这一次的三年级是我救了你!”德拉科大声说,“听着,我知道你决意保护我,但我也想为你做点儿什么!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知道?战争的时候你不是跟罗恩和赫敏逃亡的挺好——”
“那不一样!我不是依靠他们或者什么,他们是陪伴——”
“那就依靠我!现在!”德拉科说,“拜托了,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意识到这一点,行不行?你已经知道罗恩和赫敏是和你一起的,再多认识一个会很困难么!”
“我只是说 你不需要——”
“我需要!救世主,你可以为了战争牺牲自己的爱情性命,我现在是你的爱人,我要为你做点什么!”
“我们本就占尽先机!我不需要你完全成为一个该死的间谍!不需要那个恶心的烙印停在你的胳膊上!不需要你再郁郁寡欢心惊胆战一年!甚至到战争!”
福克斯歪了歪脑袋,房间里一时只有两人因为争吵而激动的喘息声。
“不会的。”许久,德拉科轻声说,“哈利,这次不同,我有你,你知道。嘿,拿出你对自己的狠心好不好?至于黑魔标记,只有我最后真的杀死邓布利多,那东西才会作为功臣的烙印被赐予给我。可是你清楚,我最后做不成这件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仍坚持说下去,“只是熟悉的一段时间,甚至没有曾经的一年那么长。我习惯的,我们能做些什么。我甚至连修理消失柜都比之前快,哈利……”
“你曾经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哈利突然狠狠一把抓住了德拉科的肩膀,声音沙哑近乎嘶吼,眼眶已经红了,“邓布利多不清楚,你不清楚么?天,他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这个!”他突然松了手,转身便走,“我得去找他,我得去和他说明白!还有他的事——我早就该问问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可以躲开!”
“哈利!”德拉科赶紧扯住他,“你先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哈利甩开德拉科的手,德拉科踉跄几步,往后撞在了桌子上。“砰”一声响,哈利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他慢慢放下自己的手,突然跌坐在椅子里,把脸埋进手里。“我怎么冷静?”他喃喃地说,“我敬重的长辈准备好了死亡,而我的男朋友已经把自己扔进了煎熬里。你们走到半路告诉我,就为了让我知道谁也不打算回头?”
“邓布利多有他的打算。”德拉科轻手轻脚地走到哈利面前,蹲了下去。他轻轻地哈利的双手从他脸上扯开,握在自己手里。“他叫我告诉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叫我劝住你,不要管他。”
“不管?”哈利苦笑了一下,“我怎么不管?”
“邓布利多说,有的事情,明知不行,还是想试一下。同样有的事情,也许与为他好的人背道而驰,也不得不做。”德拉科轻声说,“哈利,邓布利多肯定有自己的安排,也许……”
“他那只手,叫他本就活不过一年。”哈利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这次没有天文塔那一遭的话,肯定会有办法留住他……”他抬起头,眼神中透着明白的茫然,“有的事情……他说的是那戒指,他还是用了。但另外的事情是什么?还有什么,叫他一定要选择那条路?如果担心的是老魔杖,我不是没有办法叫它易主……如果是为了斯内普教授,他难道不清楚自己的死亡就是斯内普教授死亡的前奏么?”
“一切都是为了万无一失,哈利。”德拉科轻柔地说,“我之所以选择告诉你,就是不想真的再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太过悲伤。邓布利多是最睿智的长者,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必定有他不得不的理由。”
哈利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
“是。”他说,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夹杂痛楚,“我知道,他有他的理由,尽管这不会告诉我,但总不会错——我从来都知道。”
德拉科听出哈利态度的转变,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仰头看着哈利半垂的眼帘,神情之中几分犹疑。这点犹疑太过明显,哈利看出来了。他也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于是他捏了捏德拉科的手,鼓励到:“说吧。”
德拉科用力地握了握哈利的手。然后他松手,站起,从邓布利多的桌子上找到纳西莎寄给他的信。他把信轻轻放在哈利手里,垂下眼睛,把信纸揉碎在两人的手心。
“我很抱歉。”他低声说,“你清楚这绝非我所愿,但是,我想了很久,我们最好还是……”
“你要分手,是么?”哈利看着手里的信纸残骸,了然地说,“嘿,马尔福,你不觉得这时候拉开关系太晚了么?”
“我们必须决裂。”德拉科说,“但凡一点伏地魔认为你对我余情未了,但凡一点伏地魔认为你还愿意原谅我,像是知道我爸爸是食死徒之后却仍然信任我这样痴迷于我,等到你去逃亡,我就会成为你的阻碍了。”他把信纸拂到地上,拉着哈利的手按在自己左肩,划出一道斜线。“我们得决裂。”他说,“只有这样,伏地魔才会放弃用我牵制你的想法,只有这样,你在外逃亡的时候,才能够心无旁骛去做你要做的事。”
“你是想……”哈利瞪大了眼睛。
“对,男盥洗室。”德拉科闭了闭眼,“抱歉,我知道那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回忆,但是……”
“梅林啊。”哈利脱力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你到底什么时候……你把一切都想好了,是不是?我……”他妥协了,望着德拉科,语气平静。
“我们才交往两年多。”他说。
“三年多。”德拉科纠正,“我以为三年级我们虽然没有确认,但确实是在一起的。”
哈利抿起嘴唇。
“那很痛。”他说,“我到现在都没有忘记那天你倒下去的样子,你流血,求救,生命流失……”
“很抱歉要你再经历一次。”德拉科轻柔地说,握住哈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是不是傻了?”哈利温和地责备着,“疼的人是你,要留疤的人是你……我……”他把手从德拉科的脸颊滑下,贴上他的胸膛。“我不能保证还有勇气对你用神锋无影。”他说,努力让声音平稳,“所以你的钻心剜骨最好不要手下留情。”
“我会的。”德拉科说。
“……好。”哈利推了推他,德拉科后退一步,叫他好站起来。哈利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衣服,又转过身,去整理德拉科的衣服。他的动作很慢,像是要留住这一刻温存,但是再怎么缓慢,衣服也是要整理完的。德拉科没有阻止哈利,自从五年级他们吵过一架,他总是尽可能叫哈利在他身边找到舒适的生活状态。他们对彼此的生活妥协,哈利总是想把东西收拾整齐,把自己收拾齐整,叫德拉科不至于离开他习惯的环境。而德拉科学着适应哈利喜欢的随性,不去整理他弄乱的东西,偶尔衣服不甚整洁,随意的场合便也随意下去。
哈利轻轻系好德拉科的领带,往后退了一步。“好了。”他说,不去看德拉科的眼睛,免得推翻自己刚刚同意的决定,“上辈子那个时候,就是魁地奇决赛,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之前,我们老地方打一架。”顿了顿,他又补充到,“这之前,不许你提这件事。”
“好。”德拉科凑近,拉起他的手。“我保证。”他说,“无论答应你的事,还是我对你的爱。哈利……”他低唤了一声,哈利更紧地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不在外面,哈利也没再追问。他一路默不作声,但是坚持把德拉科送到了斯莱特林地下室门口,这才折返格兰芬多塔楼。
之后的两个星期,德拉科开始有大段时间游离人外,连带着哈利斯莱特林的朋友们也有些躲闪他。但是哈利不问,德拉科也不说。在外人看来他们好像是吵架了,两个人偶尔交换目光,随后都各自看着其他方向。
赫敏和罗恩为此颇显苦恼,几次想要给他们制造机会,都叫哈利自己岔了开去。他没有告诉罗恩和赫敏那天的事,以免增加变数,叫铺开的网平白被折。
他似乎是完全认命了,照常生活,等待着那个必须的时刻。只是那么多、那么多时候,喧闹人群中,或者夜深人静时,哈利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中任性的呼喊。他心知肚明德拉科同样如此,因此没有抱怨,没有多余的任何话。只是难免自嘲,曾经跟在德拉科后面想要知道他做了什么时,因为不相信他真的会杀人,而认为苦苦猜疑最难忍。到如今,两人亲密无间,联手演戏,才明白,最痛苦其实是心照不宣。
这一天终于来了,天时地利人和。赫敏想起上次交的算数占卜课论文中可能有个错误,罗恩陪她一起去找维克多教授。哈利平静地带上隐形衣,穿过去礼堂吃晚饭的学生们,走进七楼的男盥洗室。德拉科还没有来,哈利站在盥洗室门口,走进去,走到德拉科曾经扶着的水池边。他回忆着德拉科曾经的动作,两手分开按住水池边缘,脑袋垂下去。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哈利抬起头来,在曾经德拉科看他的视角看见德拉科。他眨眨眼,提起嘴角,笑了笑。
“来了?”
“来了。”德拉科说,“你站错地方了。”
“对,这是你的位置。”哈利扶着水池边缘转身,魔杖已经握在手里,“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德拉科和哈利迎面走过去,哈利也和他迎面走过来。两个人擦肩而过,在曾经打斗开始的地方站好。德拉科抽出他的山楂木魔杖,脸上是有点无奈的笑意。
“潘西哭得吓人。”他说,“你对赫敏说了没有?”
“没有全告诉他们。”哈利说,“我只是说伏地魔有些猜疑马尔福家,我不得不和你分手——用大打出手的方式。”
“放心。”德拉科安抚地说,“一会儿我们一开打,潘西他们就会去找斯内普教授。运气好的话,我这次都不会留疤。”
“希望如此。”冬青木魔杖在指间转了一圈,哈利看着德拉科,慢慢道,“拉文克劳的冠冕我已经画好了,前两天上课的时候,夹在你的魔药书里了。”
“我看到了。”德拉科说,“我也试过去找,但是找不到,可能还是时候未到。”
哈利点点头,盯着自己的杖尖。许久,他慢慢举起手,冬青木魔杖指向自己的爱人。
“马尔福。”他看着德拉科,慢慢地说。
德拉科对哈利笑了笑,也举起魔杖。山楂木魔杖指过去,杖尖轻轻一抖。然后他的主人温柔地、骄傲地、说情话一样发出邀请,请他的爱人对他使用对敌的咒语。
“来吧,波特。”他说,“就像我们做过的那样。”
TBC——
之前好奇德拉科和哈利到六年级什么样的小伙伴应该已经明确答案了x
还有渡远小伙伴你猜对了x
《清晨日暮》【尧鑫】
☞全文1.2w+,我流现背☜
☞请勿上升一切谢谢☜
☞这里松离☜
【正文】
【零】
“然后他们闭上眼,伴着周围时不时响起的惊呼,在漫天绚烂中接吻。”
【壹】
少年人赤忱热烈,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想自己的以后和未来,想自己有一天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享受那些欢呼,接收那些喜爱。可奈何生不逢时,青春这本没几页的书,匆匆忙忙就翻完了。
赵泳鑫有时候熬通宵写词作曲,三四点差不多结束后又睡不着,就躺在沙发上发愣,任由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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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零】
“然后他们闭上眼,伴着周围时不时响起的惊呼,在漫天绚烂中接吻。”
【壹】
少年人赤忱热烈,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想自己的以后和未来,想自己有一天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享受那些欢呼,接收那些喜爱。可奈何生不逢时,青春这本没几页的书,匆匆忙忙就翻完了。
赵泳鑫有时候熬通宵写词作曲,三四点差不多结束后又睡不着,就躺在沙发上发愣,任由思维发散,想到哪里是哪里,想累了,就伴随着天边的晨光熹微睡去。肖顺尧不止一次在拍完大夜回家后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很熨帖,很暖,也很心疼。
他知道赵泳鑫常常失眠,就算是睡着了睡眠质量也不见得有多好,不是没有劝过,可每次劝到最后都以被赵泳鑫反过来劝他而结束。索性不太忙的时候就及时回家,自己搂着赵泳鑫陪他一起补觉。赵泳鑫醒来后看到他的脸,刚开始还要说教他不要这么赶,后来就拿着他的通告单行程表算准时间给他留着饭,按赵泳鑫原话来说,大概就是“到家了总不能还饿肚子睡觉吧。”这个习惯延续至今,在他们相继红起来后那段最忙的日子都没有改变。
【贰】
又是一首歌制作结束,赵泳鑫含着一颗喉糖给自己倒了杯水,照旧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
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新谈的合作和以往欠的旧账差不多还清,他总算能清闲一段时间。从手机里翻出来前几天从肖顺尧那儿要来的通告单又看了眼日历,确认过某些人今天没时间回家后就把手机扔去了一边,嘴里那颗糖被搅来搅去,总算在彻底化完以前迎来了片刻的平静。可能是因为最近给老友做歌做的太多了,此时此刻,安静的夜里,Bass已经睡熟了,刚才的所有动静也只是让它重新换了个姿势。赵泳鑫盯着沙发旁边拥有暖黄光晕的落地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认识肖顺尧是在2006年末,那年他带着一身的阳光与骄矜,遇到了满腔热血的肖顺尧。两个十八岁少年的见面,平静下面藏着旁人看不清的暗潮汹涌。赵泳鑫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什么都没咋做就能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顺利签约,而且训练期间也可以那么自由,还写信诳人骗的他们几个担心;肖顺尧一根筋,虽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赵泳鑫,但他因为单纯想不明白这个小少爷为什么总是看自己不顺眼,加上不善于表达,想不通也不去问,就默默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用最笨的办法来躲避风险。少年人对于情绪的感知往往和事实相反,肖顺尧的做法没能让赵泳鑫感受到保持安全距离,只让他觉得自己有被看不起。于是他在一个早上日常训练的课间走过去,主动开口,第一句是自我介绍:“我叫赵泳鑫。”肖顺尧本来坐在把杆下面压腿,闻声抬起头,刚看清来人是谁就听到了第二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一句“你好我是肖顺尧”愣是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没出来。
“啊?”
赵泳鑫居高临下,旁边檀健次生怕两人起什么冲突,在赵泳鑫第二句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已经溜走去找稳重大哥了。赵泳鑫身边没人也再撑不住气势,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站着跟人说话也确实有点儿不礼貌,他的家教与信仰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盘腿在肖顺尧旁边坐下。
“我没有看你不顺眼啊。”肖顺尧认认真真盯着他的脸,那是赵泳鑫第一次看到这个据说是西北一匹狼的另外一面。特真诚,特愣,也特让人觉得他脑子缺根弦儿。
配他那张脸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没看我不顺眼你老不跟我们一块儿?你是不觉得独行侠特酷啊?”
“没有。”肖顺尧还是认认真真看着面前这个肆意张扬的男生,“我话少,怕冷场。”
赵泳鑫一大串准备挑事儿打一架的话被吞了回去,一时无语。
安静了一会儿后也记不清谁先起的头,他俩就开始天马行空的展开了一系列各类讨论,刚开始还客客气气的围绕主业从唱歌聊到跳舞,再聊到男团的体能训练重不重要,聊嗨了之后就开始天南海北侃大山。檀健次拉着稳重老大哥王浩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相谈甚欢,也不知道刚才的聊天内容说了什么,赵泳鑫笑的都快歪倒在肖顺尧身上了肖顺尧都没在意,他进基地这么久总第一次有个这么聊的来的人,他其实还挺开心的。
“这就是你说的两个人打起来了?”王浩一脸无语,“造谣传谣是不可取的健次。”
檀健次:“……我确实也没想到能看到这个场面。”
跟着一起来的池约翰:“我之前一直觉得肖顺尧可装了,没想到他能笑出这个样儿。”
“这谁能想到啊,就赵泳鑫拉着我过来那个样儿我觉得他下一秒拳头就得挥人家脸上了,那个砸场子的气势你俩是没见,啧啧啧。”
赵泳鑫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笑的间歇里抽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顺带招了招手。王浩到底比他们稍长几岁,领着两个弟弟过去打招呼。
“我叫檀健次,广西北海人,今年16。”
“池约翰,正宗中国温州人,刚17。”
“我是王浩,辽宁大连的,如假包换东北人,比他俩大点儿,19。”
肖顺尧显得有点局促,他因为长相和性格的原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他自己是知道的,也因此他很少接受到这种已经算得上非常直白的交友邀请。刚满十八的小孩儿死要面子又不肯主动低头,立志成为rapper的那股劲儿更是在他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基础上雪上加霜。进基地这么久也没能交几个朋友,加上和舞蹈老师关系好,宿舍关系不好相处就直接去老师家里住,又给他添了一层神秘。实际上哪有那么神神叨叨,不过是一个社恐加憨憨的组合体罢了。
“你们好,我叫肖顺尧,来自西北,青海人,刚到18没多久。”
赵泳鑫看着他们客套的相互介绍直笑,笑的差不多了才接话:“刚刚说过了啊,我叫赵泳鑫,云南彝族,8月份满18。”
“马上今天早上训练要结束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OK,没问题。”
“浩哥,今天中午是不是有鸡腿!”
“应该吧,如果有的话肯定帮你抢。”
“我也要我也要!”
年少的初遇在记忆里闪着光,赵泳鑫眨了眨眼睛缓解长时间盯着台灯的酸涩,抿了一口杯子里微凉的茶水。五个人打打闹闹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但一转眼已经过了十五年。赵泳鑫笑了笑,算算时间,他和肖顺尧居然已安安稳稳度过七年。
原来已经七年了啊。
窗外细碎的声音逐渐由小转大,北京的春夏交际时总有这样的事,等再响完两声雷就是大雨倾盆。本来自己就觉浅,这下儿彻底不用睡了。
【叁】
小村子根本没什么隔音条件,保暖措施也不好做,冬天冷了还能烧炕,春夏这种鬼天气根本没办法。说天儿冷吧它闷得人一身汗,说热又能让你脚冷的直往被窝里缩。这会儿男孩子的好处就明显了起来,一起在大通铺上一挤,抱团取暖谁都不冷。每每这种时候赵泳鑫总是迅速窝到肖顺尧旁边,他的好弟弟指着他取笑:“啧啧啧谁家小媳妇儿啊”然后收获一个脑瓜崩儿。
赵泳鑫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天地良心,爱往肖顺尧旁边钻真是个人体质原因,他俩那会儿真就单纯好兄弟,一丝一毫逾距都没有。他本人极其畏寒,冬天帽子手套围巾一样不落才敢出门,哪像肖顺尧,人不提醒短袖上面套着羽绒服就敢往外面大雪天里跑。这种人形暖器不抢着抱还要便宜别人吗?前几年大家聚会还在说起这件事情,王一浩笑着打趣他只有他想靠着肖顺尧,其他人并不想,他厚着脸皮不以为意,仗着肖顺尧拍戏不在场可来劲儿,大言不惭说要不是自己有男朋友他们都没有呢,檀健次在旁边佯装要吐,边吐边给了他一锤;已婚人士池约翰看不下去给自己老婆发微信吐槽,借着酒劲儿上来疯狂作死;王一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挑起来话题后成功抽身,坐在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在这样的夜里想起这些过去,赵泳鑫刚感慨了一下自己真是有年纪了,就听到微信响了一下。
Aero:刚下大夜,我看天气预报今天有雨,有被吵到吗?
我:还好,压根儿没睡,你赶紧收拾睡觉去,不能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就乱来。
Aero:快去睡觉,乖。
我:这会儿雨太大了,还打雷,睡不着。
Aero:过两天戏份拍差不多了我立马回去。
我:好,你快去休息。
Aero:乖,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家。
赵泳鑫没再回消息,在心里默默推翻了刚才说自己有年纪了的言论。
谁还不是个需要男朋友哄的小朋友了。
赵泳鑫心满意足,手机那头的肖顺尧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叹了口气。
“肖老师怎么了,突然叹气。”
“没什么,想赶紧拍完回家。”
小助理在肖顺尧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他,等化妆间人走完了才开口:“肖老师是想人吧。”
“去你的,正事儿办完了吗就在这儿取笑老板了。”
“放心,通告什么的都给你安排好了,保证不耽误老板正事儿。”
“辛苦了。”
“加薪加薪。”
“OK。”
雨没有一丁点儿要停的趋势。
赵泳鑫给自己温了杯奶。他其实不怎么爱喝,但架不住这玩意儿还真能有那么点儿助眠的作用。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好,赵泳鑫扯了张毛毯瘫在床上。
【肆】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半,赵泳鑫坐在床上醒了醒神,疯狂还债的后劲儿是真大,他统共没睡多长时间还一大半都被梦代替。
四年时光如水匆匆流过,定了他们五个人出道后他们终于正式搬离了那个小村子。
车不好进来,赵泳鑫就兴致勃勃骑着摩托车帮忙运行李。说起来,摩托车还是肖顺尧教他的,毕竟这是个骑着摩托车来面试的酷哥。他刚开始学的时候开的摇摇晃晃,肖顺尧就跟在旁边护着他,看他在小土路上骑出来S一边笑一边随时准备伸手扶他。
从那个小村子出来公司给他们搞了宿舍,选房间的时候让他们自己分配,那会儿肖顺尧拎着他俩的背包站在门边:“我无所谓跟谁都行,你们先选吧。”
“那咱俩一间吧。”
“行啊。”
他俩从那会儿开始成为室友,然后才彻底发现他俩合拍的只有生活之外,住在一起后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就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刚开始那会儿他总说肖顺尧,说他这也不收拾那也乱扔,肖顺尧就开始反驳他洁癖又强迫症,哪有那个必要。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吵架,吵到某个点了就打架,动静大的时候让隔壁王浩和两个弟弟都害怕他俩下一秒就要分道扬镳。
说也奇怪,明明都那个样子了也不愿意真就分开住,顶多谁把门锁了不让另一个进。当然这种事情通常被关的都是肖顺尧,然后浩哥就会被折磨。有一次王一浩实在是受不了他俩这样儿了,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拉着他俩给开了个小会,让他俩能住住不能住赶紧分开,旁边两个弟弟憋着笑看热闹,他跟肖顺尧就低眉顺眼乖乖坐着挨训,说到底也没能分开。
“不是你俩打架砸门的时候了?一句话不说在这儿装哑巴呢?我就奇了怪了,非要往一块儿凑的是你俩,吵架打架迫害我们三个的也是你俩,能不能住,不能住趁早给我分开!”
旁听的两个人悄悄咬耳朵:
“浩哥这样儿好像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对对对!就那种恶婆婆。”
“约翰你俩声音要不再大点儿,再大点儿我可能就听不见了。”
面前坐着的是光认错但不改的室友组,旁边说悄悄话还被自己听到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弟弟组,王一浩叹口气,又当爹又当妈是累。
赵泳鑫看被教训的差不多了拉着肖顺尧低头道歉:“浩哥辛苦啦。”
王一浩无奈的看他和肖顺尧做叹气状:“不辛苦,命苦。”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俩在房间里有任何动静另外三个人都彻底不管,毕竟他们都明白,反正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
“他俩就那种,老夫老妻。”
“对对对,就有种我爸妈吵架的时候的感觉。”
“没错!”
某一次访谈中其余三人如是说。
晃晃头,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一点了。手机屏幕上还有肖顺尧发来的消息。
早上八点半。
Aero:上戏了,醒来别凑合,吃正经的。
Aero:我给浩哥说了你睡得迟,让浩哥帮忙留了饭,你醒了直接去找他。
“啧,大半夜才结束早上又这么早。”不知第多少次感慨完自己男朋友打工不易后的赵泳鑫收拾好自己,出门去找投喂。
【伍】
“尧尧什么时候回来啊?”
吃饱喝足收拾完桌子的赵泳鑫躺在王一浩家沙发上消食儿,听他这么问就把手机里的通告单调出来给他。
“这次这部戏时间安排的也太累了。”
“没办法,这种题材摆在这儿,导演又喜欢实景和自然光,剧组演员只能见天儿跟着拍大夜,熬人。”
“这部戏结束之后有休息时间吗?咱们年纪也都到这儿了,你俩相互监督着点儿。”
“不好说,他有一部去年拍的戏好像该上了,他戏份不轻,估计要跟着跑宣发。”
“那今年又休不了了?明年咱们活动一开始更累。”
“哎,也没办法,我俩现在都看的可开了,三十大几的男人不整那些有的没的了。”
王一浩拍拍赵泳鑫的肩膀,结束了这个话题。
“浩,我觉得我真上年纪了。我这两天总想起好多咱们以前的事儿,没出道前的,刚出道时候的,中间那几年不好过的什么都想,就那种想完了自己都要说自己矫情的那种。”
“这有什么的,你我还不知道?也就是想想,除了自己跟自己较劲那年,你什么时候把那些看的那么重过。”把泡好茶的杯子放在沙发边的小桌子上,王一浩打趣他。
“浩,你说我下半年反正也没啥事儿给自己放假了,要不我时不时探个班去吧。”
“说话能过脑子吗薰薰?迫不及待想天下皆知了啊你?”
“啧,以前想跑就跑了,大半夜进他房间都没事儿。现在只要人出现在机场啥也藏不住。”
“行了,没事儿休着去吧,你看看你黑眼圈儿重成什么样儿了都。”
“我跟这儿睡了啊。”
“去吧去吧。”
【陆】
肖顺尧到家的时候赵泳鑫正在自己制作间里直播。距离他上一次直播过去的太久,好不容易休息了总算能给粉丝兑现以前画的饼。肖顺尧刚一进门就听到赵泳鑫那个标志性的笑,背景音乐放的也挺大声,估计是没听到自己开门。
肖顺尧习惯性把外套扔在玄关旁边的小凳上,换了鞋坐在沙发上给赵泳鑫发消息。
我: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结束。
赵泳鑫自己还没看见,就已经有粉丝在评论区告诉他了。
“什么,啊我手机屏幕亮了?你们眼睛挺尖啊,我自己都还没发现。来来来让我们猜猜是谁找我啊。”
“健次啊?健次不可能,他忙着拍戏这个点儿估计没时间找我,他现在老失联,我们每次消息都能发出时差感来。”
“约翰?啧,约翰昨天跟呼呼出门儿了,哪儿有空联系我啊,不知道又要断网多少天。”
“你们慢点儿刷看不清了都,这怎么刷谁的都有啊。”
赵泳鑫拿过手机解了锁,看了一眼后才又看向摄像头:“你们稍等一下啊,我回个消息。”说完就把麦关了还出了门,留下粉丝在评论区一片问号各种猜测。
肖顺尧本来坐在沙发上听他在里面跟粉丝逗乐,这会儿看他出来才走过来捏了一下手和腰:“不是说再不减了?胃不难受?”
赵泳鑫顺着肖顺尧的动作跟人抱了一下又亲了一小会儿,才没骨头一样靠在肖顺尧身上。
“没特意减,这不是前段时间忙就不太吃饭吗,没事儿你别皱眉了,我后半年没什么事儿了,养养就行。”
肖顺尧本身看他又瘦了有点儿生气,听他这么说也只能作罢。
“尧尧你也太凶了。”
“讲不讲道理啊小鑫?我什么都没说没做就凶了啊。”肖顺尧抓着他的手捏了捏,“直播没结束吧,没听到你跟他们说结束。”
“没办法,结束不了,拖太久了没播过,被按住了不让走。”
“好意思说?你当初给画饼的时候没见犹豫。”
赵泳鑫摸摸鼻子,转移话题:“你先休息还是出个镜?”
“露个脸吧,不然你出来这么长时间她们不知道猜的多没边儿。”
那边讨论区锅都开了已经在下毛肚了,正吃的开心呢就看镜头前面人回来了,一时间锅也不管了料碗也不调了毛肚也不接着七上八下数秒了,纷纷开始控诉赵泳鑫离开了十几分钟要让他还十几个小时直播。
“哎哎哎怎么还讹直播啊,本来还有个惊喜的,你们要再讹我我可就不说了啊。”
[赵泳鑫你不要撒娇!扛不住!!!!
快说快说快说!
成年人才不要做选择,惊喜和直播我都要!]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你们是怎么说得出撒娇这个词的啊。成年人才要面对更多选择的好吗,小朋友才无忧无虑。”
[有被扎心到……
你36度的嘴里是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赵泳鑫!!!]
“不闹了哈,给你们说惊喜。”赵泳鑫侧过头冲着门口招招手,“来吧来吧。”
“嗨喽大家好,我是MIC尧尧。”
“我是MIC小鑫。”
但凡超过一个人的自我介绍肯定要带团名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讨论区从肖顺尧出现在镜头里就开始疯狂刷屏,满屏飘着的都是啊啊啊和有生之年,还有爷青回。两个人盯着讨论区看了两分钟,愣没看到一条正常语序的。
“你们慢点儿,什么也看不清啊。”
“你们激动的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几百年没见过了,明明前两天微博还互动了。”
“我俩唱个歌儿就下了啊,等会儿还要去找浩哥,有正事儿。”
[唱唱唱,什么都行!!!能看到有合唱已经开始哭了!!!
赵泳鑫!!!看看这儿!!!唱清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我说繁华繁华繁华繁华繁华!
救命我已经开始录屏了,唱什么无所谓都OK只要你们唱!!!]
“你们至于不至于啊,我看评论区怎么还有哭了的呢,你们可真是绝了,之前线下见面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活泼啊,线下社恐啊?”
[???倒打一耙???
到底谁社恐你心里没数啊???]
“尧尧怎么不说话?他倒是想,但根本看不清你们刷什么。”
“给你们唱跟我回家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啊,肖顺尧先生有意见吗?”
“没有,都行。”
[美狼你那个眼睛能不能离开你们家赵阿薰一下?短暂的离开一下就行???
肖顺尧你那是看不清我们说什么吗?你压根儿也没看啊!]
俩人唱完歌的时候评论区已经开始放礼花了,他们认认真真道了谢才终于结束。
“累不累?今天播了小四个小时吧。”
“还好,直播没那么费劲。”
“那就不做饭了点个外卖吧,吃什么?”
“想吃豌豆粉和米线。”
“我找找啊。”
等外卖的时间两个人收拾了一下直播的设备,说是收拾其实也没干成什么活儿,挤挤挨挨蹭一块儿腻歪。
“小鑫,下半年没什么事儿了要不跟我出去玩儿一圈啊。”
“你哪里来的时间,我看你行程安排的可满了。”
赵泳鑫收拾着桌子满脸的讶异。
“之前就跟经纪人和助理沟通过了,下半年要上的那个戏虽说我戏份不轻但毕竟不是主角,我不去也行。剩下的通告有些推了有些提前了,反正我两个月基本能弄完。走不走?”
“没影响啊?”
“没有。”
“行,你反正有数。走呗,去哪儿啊?”
“北极。不是一直说想看极光吗,刚好时间也合适。”
“行,我今天晚上跟浩哥说一声,等你忙完休息几天我们就走。”
“嗯。”
【柒】
整个儿忙完定好行程已经是九月末,两个人好不容易有个共同的休息时间,跟大家打了招呼以后拎包就走,生怕有个谁突然冒出来说不好意思行程无法按预期执行。
这个时间北京飞往莫斯科的航班上人不算多,八个多小时的航程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像是刚出道的时候那样难以适应。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因为怕睡着了着凉而让空姐拿来的小毯子横在两个人的膝盖上,毯子下面的两只手掌心贴着掌心,手指松松扣在一起。
“我还没跟你说过,前段时间你拍戏那会儿我不是刚刚好在疯狂还债,全部工作结束的那天晚上我不是没睡吗,想七想八想了一堆咱们以前的事儿。现在想想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本来还觉得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儿,没想到一转眼已经变成三十大几的男人了。”
“哇塞,我怎么记不清是谁在小乖演唱会上说要证明自己还不老来着,要不你给我提醒提醒?”
“肖顺尧!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比我大几个月呢!”
“你也就每次这种话题能想起来我比你大,平时叫声哥都不容易,从认识就叫尧尧,这么多年了一直也没变过。”
“不乐意啊?不乐意我可就直接叫肖顺尧了啊。”赵泳鑫脸上带笑,舱内的灯光倒映在他看向肖顺尧的眼睛里,衬得他整个眸子都好像闪耀着星光。
比舷窗外的万家灯火还要明亮。
他不属于很会表达的人,但他又实在喜欢爱人笑起来的样子。于是他凑过去,轻轻的在那双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航程过半的时候赵泳鑫已经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熟了,肖顺尧想起他们睡前的话题,那些过去的日子从脑海里翻腾出来,他想起他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
2016年,肖顺尧忘不了自己看到微博消息后那一瞬间的震惊与愤怒,与随之而来的害怕与担心。第一时间去跟剧组请了假往回赶,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上飞机前接到浩哥的消息说让他们在剧组不要担心,北京那边有他陪着不会有大问题,他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回复就关了手机,一路上都在不安。
是什么时候把人藏在心里的已经不可考证,四年训练六年舍友,他们好像从来都是最默契的两个人,不用说什么话,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什么。参加某个访谈节目的时候现场空调实在太足,他们那天穿的演出服又不那么透气,他找了个机会往赵泳鑫那边一看却刚好对上眼,随后自然而然的抽出自己面前的纸巾递了过去。
去藏区拍戏的时候刚开始不太适应那边的生活,把微博当朋友圈发,每一条下面基本都有来自赵泳鑫的评论,他虽然只在微博上回应过几句,私下里却是没少跟赵泳鑫吐苦水。说着让他来看看自己其实也是说说,他根本没想到真的能看到赵泳鑫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自己唱歌唱嗨了就脱外套,赵泳鑫在他身后的时候一定会接过缠在自己胳膊上,找到合适的时间再扔出场外;不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也一定会特意绕过来给他捡,包括参加节目的时候自己在唱歌时甩歪了的项链和没那么规整的衣服,他一定会凑过来给自己整理好。舞台上脸上沾了东西会穿过整个舞台过来指给自己看,然后让自己帮忙给他擦掉……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也不会把他们在记忆里妥善安放了这么久。
到北京赶到王一浩家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解释自己这种算得上鲁莽的行为,浩哥也没多问他怎么回来了,只是拉着他跟他简单说了下情况,声音压的很低。
“我把薰薰接过来以后他一句话都没说,把自己缩在沙发上,我估计是哭了。手机一直在手里拿着,应该是在回消息。正好你来了,你过去陪他待一会儿,看着点儿他。”
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赵泳鑫像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自己以后才放心靠了过来,手指摩挲着抓住了他的袖口。胳膊伸过去把人搂住往自己怀里按了一下。
“没事儿了。”
“薰薰,没事儿了。”他极少这么喊他。
手机还没有息屏,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着社交软件的界面。明明在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已经恐惧到自己一个人待着都不敢,还要强撑着跟好友们说自己没关系。
“尧尧,如果我当初没有努力,没有出道,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了啊。”
“不要怪自己,不是你的错。赵泳鑫你听着,是别人做错了事,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的错误否认自己,惩罚自己。”
“我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我其实有察觉到不对劲的,我的东西被人动过我就应该好好察一察的,我不应该那么盲目的认为是我自己忘记了放好,我不应该出现在观众面前的,如果我不出现就不会有人这么对我了……”
“赵泳鑫。”肖顺尧记得自己从没有用那种语气对亲近的人说过话,“不是你的问题。我是来抱抱你的,不是来听你在这儿往自己身上安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的。我知道你害怕、难过,在我们面前,在我面前,不用强撑着的。”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是我还是想说,你知道的赵泳鑫,不是所有人的喜欢和爱都这个样子,比如浩哥健次约翰,他们都很爱你。”
“还有我,也很爱你。”
自己来时匆匆忙忙套上的薄毛衣下摆被抓紧,有温热的触感透过衣物接触到他的胸口。
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段日子并不好过,赵泳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眠,正常量的药片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频繁抽空回家,每次都能看到赵泳鑫皱着眉头蜷缩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的在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流泪。
肖顺尧紧了紧揽着人的胳膊,就着舷窗外的点点星光在爱人鼻尖落下一个吻。
这只小孔雀,跋山涉水穿过了彩云之南,带着满身的光彩与骄傲闯入了自己这坐西北的孤山,跌跌撞撞整整十年才终于收起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有力的翅膀,安安静静躺进了自己的臂弯。
何其有幸。
【捌】
从莫斯科出发飞奥斯陆的那天天气很好,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脑子先抽的筋,上飞机的时候扛了两个巨大的俄罗斯套娃。
上了飞机空姐看着他俩怀里的娃娃笑着问他们是不是买回去给孩子的礼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的旅途添加了不必要的负担。
“你说,咱们就算是给亦阳和小龙妹买礼物,是不是能返程的时候再干这件事情。”
两个人对视一眼,相互指着对方笑出眼泪。
从奥斯陆去卑尔根的旅途不用再坐飞机,这段路拥有非常出名的雪国列车。
飞行带来的疲惫在列车驶出站台后被窗外的风景一扫而空。刚开始是满眼的绿,再往后就开始进入山地,远处的雪山山脉一片空寂的白,路过森林的时候看到了丛林间撒下的一点点阳光。再走就是北欧的乡村,门前院子里堆满了木料,落满雪的白色房顶与红色的墙,还有映在水中的天空和云,仿佛一副活过来的田园油画。
肖顺尧本来还担心某些人缺乏锻炼这种长途会很困,结果赵泳鑫除了刚上车那会儿眯了一下,后来全程相机没离过手。等终于到了苔原地带看了满目的白才心甘情愿的歇了一会儿。
外面冬季小屋里放满了骑行者的越野滑雪板,火车穿过哈当厄尔高原时窗外很多枯木,有零星非常具有北欧风格的小建筑一一闪过。
两个人头对头睡醒的时候刚好看到窗外出现峡湾。
“快到了。”
“那准备准备收拾东西吧。”
抵达卑尔根的时候又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买了点儿装备休整了两天,其实才算是真正开启了这段追寻极光的旅途。
从卑尔根登船准备正式进入极圈的时候两个人大包小包挂了一身,幸亏这趟航行时间长,不然要龇牙咧嘴背着大包小包轮番换乘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船上的时间很模糊,有时候一觉醒来甲板上满天星斗,有时候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海与天。飘在海上等待极光的日子其实没想象的那么开心,但出来玩儿又不能垂头丧气,幸亏船航行到特罗姆瑟的时候要靠港补给,这才改善了心情。
特罗姆瑟的斯托尔斯迪山上有整个特罗姆瑟最好的风景,两个人提了几罐啤酒在山上坐了一下午。安安静静的感受山顶的风,然后举起手中的啤酒干杯。
天擦黑的时候两个人下了山,特罗姆瑟的地标建筑北极大教堂刚好亮起灯,透过南面由许多轧花玻璃组成的花窗闪烁出宛若极光一样神秘又奇妙的色彩。教堂里的音乐会如期开始,两个人凑到前排的位置,肖顺尧突发奇想说要上去唱首歌。赵泳鑫把脸缩在围巾里,待着手套的手指和肖顺尧的勾勾缠缠。
“唱什么啊,他们能听懂吗。”
“他们听到的是旋律,内容你能听懂就行了。”
“I found a love for me
(我找到了属于我的爱)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亲爱的 就跟着我坠入爱河)”
没有任何修饰的声线温温柔柔的唱着一首情歌,赵泳鑫有一瞬间眼眶酸涩,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Oh, 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我从没想过你就是那个为我等候着的人)
'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
(当我们各自坠入爱河时 都还是个孩子)
从零六年末到一六年初,他们用了十年时间来相互了解,其中磕磕绊绊吵吵闹闹他们都一步步走了过来。从18岁到28岁,终于知道身边这个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But darling, just kiss me slow, your heart is all I own
(亲爱的 就慢慢吻着我 你的心是我拥有的全部)
And in your eyes you're holding mine
(在你眼里我看到你知道你也将我心占据着)
…………
Fighting against all odds
(共同对抗所有逆境的未来)
I know we'll be alright this time
(我知道我们会一直深爱。)”
肖顺尧坐在立麦前,耳边响起旁观者起哄的声音,眼睛却只盯着一个人。
教堂的极光音乐会没有再听下去,他们手牵手逃脱开那些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在异国街头紧紧相拥,深深亲吻。
【玖】
再回到船上的时候好像人也幸运了起来,没用一周的时间就看到第一抹光。
虽然那束转瞬就消失的光并没有真的铺满天空,但好歹是终于见到了。
又过了两三天,本来因为这几天频繁出现又消失的北极光而感到心累的赵泳鑫听着甲板上的惊呼,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窝在床上继续写笔记本上刚出来一半的词。
“小鑫,出去看极光。正儿八经的极光。”
迅速跳下床穿好衣服,几步跑去了外面,肖顺尧拿了手套和围巾追上去给围好,牵着他的手往甲板上走。
神秘的绿色大片大片出现在天幕上,张扬的诉说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美丽。
此刻站在这里,脚下是北方的北方,身边是从年少时就相伴的爱人,入目之处是瑰丽绚烂铺满了整片天空的北极光。
肖顺尧侧过头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赵泳鑫,大片大片的色彩填满了他因为惊叹而瞪大的眼睛。
肖顺尧想起他们这一路看到的各种风景:莫斯科红场上翩翩起舞的少年与少女;古姆百货商场里喷泉旁边赵泳鑫一定要吃两个的冰激凌;火车上看到的在雪山掩映见若隐若现的日光;在特罗姆瑟时看到追随在南下的鲱鱼群后成千上百的虎鲸和座头鲸;因为实在吃不下去生鱼片这些东西而在不知道哪一站靠港时借了船上厨房翻腾出来的家乡菜……还有一路上都没有掩饰过笑容的赵泳鑫。
他们在特罗姆瑟的冰酒店因为太冷睡不着,在睡袋里拥抱着彻夜长谈,聊他们这场用尽了勇气和爱,四舍五入即将要二十年的感情。
他们乘坐着驯鹿雪橇进入萨米传统小屋,和当地人一起围坐在火堆旁边,一边吃着他们的传统美食一边听萨米人唱歌,最后扛不住他们的热情合唱了一首卓玛。
他们牵着手从地球北纬40°的北京穿过伏尔加河上的莫斯科,又穿过斯堪的纳维亚西边的挪威,终于走到了北纬70°的这一片冰雪中。
少年用不完的热情,四年咬牙训练学习积淀,四年烈火烹油繁花似锦;青年人被迫学会沉稳磨去棱角,四年各自奔跑艰难磨砺,四年苦尽甘来乘风再起。
18岁怀揣梦想的那份毅然决然,28岁时因为心上人经历私生的震惊恐惧,30岁因为流量与曝光不够而突如其来的事业低谷,再到如今34的宠辱不惊。因为身边这个人,他们一起并肩向前,虽然走的并不算快,中间也偶有坎坷,但到底是坚定的走到了现在。
“赵泳鑫。”
沉浸在漫天极光中的人连分他一个眼神都吝啬,只抽空从嗓子里挤出一身嗯算是回答。
“愿意跟我结婚吗。”
肖顺尧这一下儿直球打的有点突然,赵泳鑫偏过头来看他,冰天雪地中他的脸颊被冻的泛起了红,眼睛格外亮。
“你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怎么了肖顺尧,突然受什么刺激了啊这是。”
“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咱们马上认识第十七个年头了,想给这十七年一个交代。”
“然后呢?”
“然后就一起安安稳稳过完整个儿下半辈子。”
“返程咱们先别回国了吧。”赵泳鑫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咱们到了挪威先去把证儿办了。刚好这一趟我们也认识了不少人,请两位长居挪威的朋友给咱俩做个公证,领完证儿再回去好了。”
“好。”
他们闭上眼,伴着周围时不时响起的惊呼,在漫天绚烂中接吻。
青春年少与你相识,成长路上与你相知,认清内心后与你相爱,往后漫漫余生清晨日暮,我们要相伴。
————————End.————————
【笛花】 睡莲
李莲花昏沉沉睁眼隐约可见窗台透进一丝日光,揉着眉心起身,腰后就托了一只手扶他一把,“醒了?”
是笛飞声。
“阿飞,什么时辰了?”李莲花夜里咳嗽不断,寅时方休,咳的多了,嗓子干哑话也嘶哑。
听的笛飞声眉头一皱,哪怕朝夕相对,他还是不能习惯昔日意气风发的李相夷,成了如今这副弱柳扶风,拖着副油尽灯枯的残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
“笛盟主?阿飞?咳...”
见李莲花气不顺又要咳起来,笛飞声没好气的倒了杯茶,考虑到这人如今体弱用内力将茶温了温才塞人手里。
他低声一喝:“喝了!”
李莲花呷一口茶润了润嗓,“你说你,整日凶神恶煞的,难怪江...
李莲花昏沉沉睁眼隐约可见窗台透进一丝日光,揉着眉心起身,腰后就托了一只手扶他一把,“醒了?”
是笛飞声。
“阿飞,什么时辰了?”李莲花夜里咳嗽不断,寅时方休,咳的多了,嗓子干哑话也嘶哑。
听的笛飞声眉头一皱,哪怕朝夕相对,他还是不能习惯昔日意气风发的李相夷,成了如今这副弱柳扶风,拖着副油尽灯枯的残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
“笛盟主?阿飞?咳...”
见李莲花气不顺又要咳起来,笛飞声没好气的倒了杯茶,考虑到这人如今体弱用内力将茶温了温才塞人手里。
他低声一喝:“喝了!”
李莲花呷一口茶润了润嗓,“你说你,整日凶神恶煞的,难怪江湖中传言笛盟主能止小儿夜啼,有空多笑笑,莫辜负了好皮囊。”
笛飞声嗤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的要空有其表的外物何用?”
李莲花摩挲着杯子不认同的诶一声,伸手逗狐狸精般的手法逗弄笛飞声板正的面色,“奇了,失忆时你多爱笑啊,还是那会儿好玩。”
李莲花边说边扬起个笑作示范,想要笛飞声跟着学一学,笛飞声却是认出了李莲花这套手法的眼熟之处,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啊,你将我当狐狸精耍着玩呢?”
李莲花否认道:“不敢不敢。谁敢戏耍金鸳盟的盟主啊,不是嫌命长嘛?”
“旁人是没那个熊心豹子胆,可你李相夷,天下第一高手武林至尊有何不敢。”笛飞声说着不由攥紧了手,偏偏扼在掌中的腕骨纤细如竹,一折就碎似的轻易。
他拧眉望着那截白玉的手,心下不满,他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这人,什么天材地宝珍馐佳肴罕见药材通通白瞎,李莲花倒是半点不长,清瘦依然。
“李相夷?李相夷早就葬身东海了。这天下第一非你笛盟主莫属,我说你也别沉溺于陈年旧事了,多往前看看吧。”
笛飞声抿唇似要反驳,李莲花眉梢一动,用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敲了下笛飞声的手,“阿飞,你个莽夫,捏疼我了,快松开。”
“你少装模作样,我没用多少力。”
李莲花唉哟唉哟的狡辩说都红了,笛飞声气的手一松,李莲花还做戏做全套的松松腕骨,明明皮都没破,却俨然装出了上刀山下火海的不易。
“娇气。”笛飞声恼的阔步而走,停在几步开外,“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你想窝囊废一样死去,我断是不能让你如意了。”
李莲花当然知道笛飞声在气什么,被掳来强行治病的这半年来,药魔用尽魔鬼手段不过为他争得多喘几口气的时日,次次命悬一线之际,到底是笛飞声的悲风白扬护住了他的心脉。
可无论如何,他是活不长了。
尤其自昏睡月余醒来,李莲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一点点好转,但这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罢了。他摩挲着指间,有预感不出几日便是他李莲花的归期了。
他倒是看得开,可笛飞声又待如何?
“忘川花,”他低喃一声,不出意外的看到笛飞声收紧的拳头,果然是找到了,“药魔说忘川花的阴草是世上最毒之草,能平增人数十年内力,笛盟主所求之事不过与我一战,分个高下。”
李莲花轻笑一声,“如今我行将就木,笛盟主想要再与李相夷比一场的话,可得抓紧了。”
笛飞声怒目而视:“抓紧什么,我说过,你死不了。”
李莲花不闪不避他的目光,随手搁下茶盏,不轻不重的咚的一响如同盖章定论,“当然是抓紧把忘川花拿出来,给我服下啊,不然等我...”
“李莲花!”笛飞声大声斥道。
“嚷嚷什么,没聋听得见,拿来。”李莲花朝怒不可遏的笛飞声伸出手掌,笛飞声争不过他,拂袖而去,徒余一句带着怒意未消的:“没有,你当跟你莲花楼里种的白菜,想摘便摘。”回响于耳。
李莲花观着那扇被笛飞声迁怒回震的门垂头苦笑,喃喃自语道:“阿飞,你可真不擅长说谎。”
仅仅一个‘死’字笛飞声都听不得,他日...还有方小宝...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让人放心不下。
该如何是好啊?
李莲花急火攻心,倚着床咳的肺都作痛,一口黑血吐在地上,他费力的抹去唇边的血,却没有力气给自己翻个面更舒坦的躺着。
只是下一秒疾风而至,宽大的掌心扣住他双肩将他扶回床上躺好,暖融融的被褥盖在身上将骨缝透着的寒意给消融些许。
李莲花看着去而覆返的人扯出个笑,有气无力地笑骂道:“笛飞声,你个武痴。”
笛飞声挨骂挨的莫名其妙,但见李莲花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也懒得计较,只是运功灌入他体内,等到气息平稳许多才收手。
身体舒坦了一点,精神不济的李莲花眼睑低垂,俨然又要睡过去,笛飞声却是将人拎起来带到一旁的卧榻上去。
倏然从被褥抽离,李莲花冷的抱臂搓了搓,尚未报怨手上就塞了个汤婆子,下颌枕到了一圈狐裘软毛。
他低眉一看,笛飞声正给他系着披风,顿时支着下颌,瞧人笑道:“阿飞,我这睡的好好的,你非得把我挪这干嘛?”
笛飞声:“未时。”
李莲花疑惑的嗯了一声,才恍惚想起自己起时问的一嘴什么时辰了,笛飞声算是回应。
笛飞声给他系好披风又温了壶茶,“睡到太阳下山了,你还睡,李莲花啊李莲花,饭都不吃,难怪弱不禁风。”
李莲花闻言摸摸肚子,“你这一说,我确实有点饿了,阿飞中午吃的什么啊?”
笛飞声冷哼一声,只道:“等着便是了。”便大步而出,还不忘把门带上,房间只余了一扇背风的窗口开着通风。
李莲花目光流连在茶杯上,摇头想道:笛飞声,做一辈子武痴吧,这榆木脑袋还是不要开窍的好。
不明不白,有时也是一种良方。
笛飞声没多久便领着个饭盒回来,五十三道分量不多不少的菜上桌,有汤有饭还有粥,他一一摆在李莲花面前命令道:“吃吧。”
“太多了,”李莲花实话实说:“吃不完可浪费银子。”
“总归浪费的不是你的银子。”笛飞声无所谓的说完又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用得着你瞎操心。吃你的饭。”
李莲花无声叹息,妥协道:“行行行。我吃。”
这些饭菜多少掺了药补,是药膳,用来调理身体的。李莲花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喝苦了吧唧的药就是吃清汤寡水的三餐,加上晚上咳嗽不断,舌苔发苦,胃口是越来越不好,也逐渐不知饥饿。
但是看到笛飞声一个吃白饭充饥的人,煞费苦心为了让自己多吃一点而做的努力,李莲花又无法视而不见。
“这么丰盛,满汉全席啊,阿飞你这回了金鸳盟就是不一样啊。财大气粗。”李莲花打趣着动筷吃了一口,味觉消退的人除了苦涩的滋味,并未尝出好坏,吃饭倒成了种酷刑一般难熬。
笛飞声注意到他久嚼不咽的动作,伸手把李莲花夹了一筷子的那盘菜给撤了下去,转而把其余的推过去,“试试别的。”
李莲花应声夹了别的,这次他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但笛飞声想也不想就撤了,李莲花连忙拦着:“诶笛飞声,你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笛飞声虽不理解,但到底收回了手,“不好吃就吃别的,不必勉强,五十多道总有一个合你味口。”
李莲花哭笑不得,没想到还是逃不过笛飞声的法眼,他一边艰难的往嘴里多塞一点饭菜一边随口道:“哪有不好吃,这可比我吃过的好吃太多了,我之前啊两袖清风,有上顿没下顿的,吃个地瓜都香的不行。”
“一个地瓜罢了,也值得你念念不忘,没出息。”
“你可别小瞧了地瓜,”李莲花闭目回想,沉吟片刻才道:“香甜糯口的,可香了,关键是地瓜扛饿,吃了管饱。”
他生动的面部小表情看得笛飞声好笑,不屑地撇下一句:“想吃又有何难,走。”
说着就要将李莲花拉起来,左右这饭菜也不合胃口,难得听他说有想吃的,还是这种不值钱的玩意,随他的愿便是了。
“阿飞,我头晕。”猝不及防被拽起来,李莲花踉跄的跟个不倒翁似的晃了晃,笛飞声烦的啧了一声后长臂一展,借力给李莲花站稳了才收手。
“你这身子怎么越来越不中用了?”笛飞声嫌弃道。
“自然是比不过笛盟主你习武之人,身强体壮的,话说,你要带我去哪?我饭都没吃完呢。”
李莲花指着桌上佳肴颇有几分可惜,“再说了,这南来北往的厨子做的拿手好菜就这么放着是不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一群废物做的好坏不辩。”笛飞声拉着李莲花的手腕将人带出了屋檐,眼神都没分一个给旁人,只是路过守在门口的仆人,大手一挥说:“撤了,都收拾干净。”
“是,盟主。”
李莲花见没回旋之地,便懒洋洋地跟在笛飞声身后,借着笛盟主的力气省着点劲跟着走,“阿飞你这是迁怒,我吃不出好赖,与人家厨子何关。”
笛飞声斜他一眼,冷声道:“你没有味觉了?”
笛飞声停下脚步,略带审视的目光如鹰隼犀利的扫来,李莲花自觉失言,错开他凝视的双眸,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广的袖袍下不自主地摩挲起来。
李莲花哦了一声,故道:“我怎么会没有味觉呢,你忘了,我昨日喝药还嫌苦来着。”
笛飞声瞥了眼他袖子下白皙的手,李莲花马上松开捏着的指间,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挽起个讨好的笑来。
“你说的话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那便是你的味觉在消失。”笛飞声收回目光断言道。
“我...”
“别想瞒我,药魔诊脉一诊便知,你是要实话实说,还是我再扔你去药魔那?”
李莲花胡诌的话尚未连篇,笛飞声就冷脸打断,知他向来言出必行,而药魔那走一遭免不了又要喝几碗苦到要命的药,权衡之下,李莲花只好颔首认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笛盟主啊。”
“李莲花!”笛飞声一听果然如此,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念出李莲花的名字,气的仿佛要将人大卸八块。
李莲花自知理亏,悄悄挪远了两步躲避笛飞声的怒音,却被笛飞声铁箍一般攥住了手,质问道:“又想跑哪去?”
“没跑没跑。”李莲花连连摇头,余光见笛飞声仍是怒火中烧的样子,心下腹诽自己真的是能耐了,将这个眼中素来只有至高武学的榆木脑袋给逼得快七窍生烟了。
他眼珠一转,一手抱腹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笛飞声听他叫的怪惨的,顾不及生气,上前搀扶着人,急道:“是毒发了?”
笛飞声提掌作势就要运功输入李莲花的体内,李莲花拦下他手顺带捏了下,半撑着膝有气无力地笑了下:“没有,我就是饿了。阿飞说的地瓜可还作数?”
知他装的,笛飞声没好气的松开扶着他的手,李莲花往旁边退了两步堪堪稳住身形时,笛飞声已经走出一段,伫在院门下等他,“跟上。”
李莲花摆手直道:“走不动了,阿飞回来拉我一把。”
笛飞声不动如山的盯着那截细白手腕。
李莲花瞥他一眼,费劲的把手又抬高一点,催促道:“真走不动了,快点。”
“麻烦。”笛飞声快步走来,掌心一下圈住李莲花的手腕将人旱地拔葱似的拉走,他步子迈得大,又带着习武之人行如风的速捷,不稍片刻,李莲花就吃不消的趔趄一步,“慢点慢点,我要摔了。”
笛飞声没搭理他,只是渐渐放缓了步伐,让人能跟得上。
李莲花望着笛飞声领路的背影,若有似无的给他挡着风,不由失笑,嘴硬心软。
一阵清苦的香味絮絮飘来,李莲花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笛飞声把他给领到了药魔的院子,李莲花脚底抹油想开溜,只是让眼疾手快的笛盟主给揪住了领子给拎了进去。
笛飞声这个狗东西把他扔在灯火通明的屋子叫来药魔给他诊脉后就轻功施展一下从李莲花眼前飞走了。
“笛飞声!”李莲花想趁机溜出去,药魔正好挡在他面前。
“李门主,请把手放在脉枕上吧,我好给李门主诊断一下五感渐失的情况。”
李莲花手藏在广袖之下,背在身后,推脱笑道:“这就不劳费心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心里有数。”
“医者不自医啊,李门主还是莫要说笑了,等尊上回来,我可没法交差啊。”药魔言罢,拱手请李莲花上座,“请吧。”
“我这是小事...”
“请吧李门主。”
李莲花憋屈的看看门口的守卫和忠心不二的药魔老头子,舌灿莲花也无用武之地,长吁一叹,只好认了。
“我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替李门主缓上一二。”药魔诊脉期间,眉间两撇小须眉是撇了又撇,摇头短叹不停,最后技穷的只能去抓药以延缓碧茶之毒。
李莲花拦着说别浪费这珍贵药材,没拦住,便也拂袖随之去罢,“有劳。”
李莲花屋内里外转了一圈又回到榻前的火盆中暖手,没有笛飞声的命令,守卫自是不敢擅作主张放他出去。
脚步声一近,李莲花头也没抬,笛飞声不知他在耍什么小性子赌气,扬手将热乎乎的油纸袋往他怀里一扔。
李莲花接住才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笛盟主回来了?这是什么?”
笛飞声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淡然道:“烤地瓜。”
李莲花决定看在金黄甜口的地瓜份上不跟笛飞声一般计较,只是,他不计较,笛飞声却是要计较,等他吃完东西没过多久,药魔的药也煎好了,僵持之下,李莲花到底是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笛飞声眼神示意药魔跟他出来,两人移至外间,笛飞声询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尊上,这碧茶之毒乃天下之奇毒之首啊,毒入肺腑,五感尽失,轻则疯疯癫癫,重则…是经脉寸断血逆流而亡,只怕是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废物。”笛飞声盛怒之下,药魔立即跪下,行以金鸳盟叩拜之礼,“属下无能。任凭尊上处置。”
笛飞声敛眉不语,思忖良久才开口:“还有多久?”
“这……”
“问你话呢!”
药魔斟酌再三,“只怕不足七日。”
笛飞声大骇:“七日!”
“属下无能。请尊上责罚。”
“药魔闻名天下又岂是无能之辈,我这条命本该绝...若不是药魔神鬼手段,李莲花又怎能偷闲半年,够了。”
李莲花从里间缓步而出,抬手扶起了药魔,药魔犹豫间看了盟主一眼,笛飞声未表态,李莲花已然含笑道:“看笛盟主作甚,你们盟主向来是个赏罚分明之人,断不会为难你的,起来吧。”
笛飞声不置可否的嗤笑一声,“你倒是惯会自作主张。”随后对药魔一挥手,“起来吧。”
药魔如蒙大赦,“谢盟主恩典,谢李门主开恩。”随后极具眼色的告退。
等人走远了,李莲花瞧着在生闷气的笛飞声咳了一声吸引人注意后道:“那个笛大盟主,我困了,送我回去。”
“你是跟普渡寺的和尚修了禅,我手底下的人是功是过你都得参和一手,自己是死是活却置身事外,李莲花,你当真是活的通透啊!呵!”
笛飞声愤懑骂道,李莲花左耳不进右耳不闻,等人数落一通后抬手打了个哈欠,“说完没?没说完路上说,我困的不行了,先回去了。”
笛飞声气极反笑,正要发作,衣袖就被李莲花握住,神情萎靡不振地开口:“阿飞,我现如今可是个病人,身娇体弱需要休养。”
然而说着困顿的人一夜难寝,咳的肺腑翻转般疼痛不已,连自行运功用扬州慢内力震压体内碧茶之毒的力气都支不起来。
笛飞声的真气和药魔的施针不过治标不治本。李莲花日出方歇,一个时辰不到又因为经脉爆涨而痛醒,笛飞声不在,他只好用扬州慢扭转乾坤,时日不多了。
方小宝上次来信说开春便来探望他。
怕是等不到了。
李莲花披上狐裘下了床,在一旁的砚台磨起了墨,辅纸提笔时手无力发颤,笔都握不住,他便左手扶右手,蘸墨书信一封。
停笔时,房门推开,笛飞声走了进来似有疑惑:“醒这么早?”
“嗯,可能之前睡的多了吧,觉少,这天一亮就觉得该醒了。”李莲花插科打诨的说着,边把信折好给塞进信封里封好。
李莲花不曾遮掩,笛飞声看的一清二楚信封上的‘方小宝亲启’,他心里一咯噔,隐约猜到了这是一封什么信。
他抱臂而立,不着痕迹的摸过腰间怀揣的东西,蓦然沉重了起来。他这一天心不在焉的,李莲花怎么逗弄,笛飞声也依旧板着个脸。
实在反常的很,连李莲花打趣着说笛飞声板着张脸给他哭丧吗,笛飞声也罕见的没有恼,更多的是一种黯然思量。
惊的李莲花临睡前都惊坐起,“笛大盟主,你这是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笛飞声笑而不语,给人掖了掖被角又添了屋里的碳火才轻声道:“睡吧。”
许是夜里烛火微弱,李莲花竟从笛飞声的眼里看到了挣扎而过带着痛惜的泪目,一时恍然,笛飞声已抽身离去。
回神的李莲花放心不下喊道:“笛盟主。你这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宜疏不宜堵啊。”
“阿飞,别走啊。”
“笛飞声!”李莲花竖掌立于唇边大声喊话。
然而笛飞声步履未停,抄起桌上的花生零嘴飞弹而过,灭了里屋的烛台,仅剩屏风外的一支蜡烛亮着起夜的微光,明明灭灭。
李莲花瘪嘴,无奈地看着屏风上倒映着笛飞声的虚影,自从知道他时日无多以后,笛飞声夜里就守在外间,寸步不离,反正他习武之人不挑地,在哪都可以休息。
笛飞声啊,笛飞声,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莲花侧身以手隔空描摹着那人的轮廓,还没想明白笛飞声的心思,倒是上眼皮下眼皮一合,沉沉的睡了过去。
笛飞声耳聪目明,听到李莲花熟睡之后,从腰间拽下个荷包,里面放了一粒拇指大小的褐色圆球,闻起来清香淡淡,像极了李莲花平日贪嘴的糖豆。
这是药魔今日一早交付于他的,此药名为安眠,偏不像名字一般无害,它是一颗食之如糖的毒药,服之,不出半日必会陷入沉睡,令人陷入甜蜜的梦境般沉睡,再也醒不过来。
药魔说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不知不觉的死法了。
还望尊上早日决断,碧茶之毒一旦毒侵心脏,必是常人不能忍之疼痛。李门主动用了太多次内力,每用一回,这毒就入肺腑三分,寿元有尽啊。
属下无能,救是救不了了,唯有竭尽全力送李门主这最后一程走的安稳。
药魔当然不敢擅自主张,这药是笛飞声数月前偷偷下令研究的,药魔收到笛飞声命令时不解的怔忡刹那,这一边要救,一边要杀的做派是何等自相矛盾。
莫说药魔不懂,就连笛飞声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拿着可解毕生夙愿的忘川花却隐而不发,为什么素来不管闲事却要管李莲花是否窝囊的死去,为什么李莲花毒发神志不清的一句‘不如归去’,却令他罕见的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
笛飞声一生杀人如麻,好坏不论,杀了便是杀了,敢做也敢当。杀人容易,可这救人却是笛飞声没想过的难,难如登天。
只是没等他明白,里间压抑不住的咳嗽如黄泉锁命的绝响,声声泣血。
笛飞声把荷包束好匆匆塞回怀里,跑进来就见李莲花半截身子垂在床外,腥红的血染上剧毒变的黑红一片。
“李莲花!”
笛飞声飞奔而来,小心翼翼的将人托起,李莲花倚在他怀里,只闻其声却看不清人了,不过想也知道笛飞声一定急死了。
李莲花翕张着嘴,鲜血汩汩从他喉间溢出,声带却是嘶哑难鸣,无法发声,于是勉力的笑了笑,不停的用唇形费力说着:没事。
若有面铜镜可照,便可见到镜中人面若纸糊,七窍流血,血沫被李莲花擦的到处都是,可无论怎么擦,总有新的鲜血涌出,如同要将人全身血液都流尽而成为一副干涸的皮囊。
笛飞声一边厉声命人去将药魔寻来,一边急忙用真气护住李莲花的心脉,可是见效甚微。李莲花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笛飞声霸道且强悍的内力,一个脆弱的陶器是承载不了千斤重的,力量的压迫只会加速它的碎裂,鲜血淋漓如注,最后药魔匆忙赶来,以针封住李莲花身上的几处大穴才勉强吊住李莲花的一口气。
直至天明,药魔掩着额头的汗,声如蚊呐:“活了,我已将碧茶之毒暂且逼退,只是尊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再有下次,只怕三日之内...”
药魔言尽于此。
笛飞声看着拧眉睡得极不安稳的李莲花,沾满干涸血迹的双手一点点收拢,握成拳头,良久才疲惫至极的吐出一句:“退下吧。”
“属下告退。”
笛飞声让人打了一盘水一点点擦洗手上的脏污,换了一盘温水给李莲花擦拭干净又给人换上一套整洁的衣服,每当这时,笛飞声总要感叹这人如今轻的瘦骨嶙峋。
李莲花额头泌出细密的冷汗,人偎在炭火盆旁却依旧发抖的蜷缩起身体,笛飞声又给他添了两张被褥,用内力驱散四周寒凉,李莲花才渐渐舒展拧紧的眉宇,睡的安稳些许。
笛飞声坐在床边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看了许久,回想起重逢不久时李莲花说的那句:“生死有命,笛盟主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兜兜转转成一记回响。
是啊,强人所难。
是他,执念太深。
李莲花不应该因为笛飞声一己之私的执念,泡在药浴里承受洗经伐髓之痛,一次次与碧茶之毒抗争九死一生,忍受经脉寸断之苦。
强行活着,予强弩之末的李莲花来说,便是漫长的折磨。顺其自然的死去也成了一种奢望。
笛飞声要他活,何尝不是要他一次次‘死’?
无论是意气风发的李相夷,还是随心而活的李莲花,他的命从来都属于他自己,不该为了旁的。笛飞声如是想到。
李莲花足足睡了两日才转醒,醒来时候全身舒畅,下地都不用笛飞声搭把手,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精神头很足,也能说话了,一个劲的笑,说自己感觉身体大好,想出去走走。
他们都知道,只有死人的回光返照才会令一个命不久矣满身沉疴的人一夕之间如同痊愈。
笛飞声没有扫兴,二话不说给他披上披风,带着李莲花去了离金鸳盟不远处的小镇。
李莲花被笛飞声带回金鸳盟为的就是治病,是以,久卧病榻的他倒是从未踏足过这些地方,难得出门一趟,看什么都挺新鲜。
他们尝过街上小贩包的云吞,坐在茶楼听一耳朵江湖新恩旧怨,捧着红彤彤裹着糖衣的糖葫芦,顺着稚子欢声笑语不休的歌谣,一路从街头走到了巷尾,从日出走到日落,李莲花吃撑了,走不动了。
就赖在那拐角的坎道上歇脚,李莲花一边捶腿,一边挑眉看向笛飞声抛出话引:“阿飞,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你看出来了?”
“都说了你和方小宝这种直肠子的人不适合拐弯抹角,”李莲花用手背敲了笛飞声胸膛一下,好笑的勾起嘴角:“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啊,让我听听,怎么让我们笛大盟主为难成这个样子。”
笛飞声从怀里摸出个荷包丢给李莲花,言简意赅:“药魔给的。用不用你自行决定。”
“看着还挺漂亮的,做工锈得可真不错。”李莲花捏着荷包上一朵莲纳罕的看了又摸,确实栩栩如生,又晃在耳边听了听后问道:“里面装的什么呀?”
“...自己看。”笛飞声负在身后的手不由攥紧了。
“神神秘秘的。”李莲花拉开荷包,对着里面装的一颗药丸闻了闻,久病成医,他如今倒也有了几分闻香辨药的本领。
他看着包底的药丸有一瞬间的愕然与释怀,他原以为以笛飞声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的态度,这场生死之间的告别只怕是漫长又磨人...
不曾想,这一路上学会放下的不只李莲花一人,笛飞声在不懂放下时学会了放手。
眼底潋滟的水雾很快被李莲花掩下,他笑吟吟地瞧一眼笛飞声不置一语。
片刻,束口被他抽紧,李莲花塞进怀里,自然的态度让笛飞声默了半响还是多问一句:“你不说点什么?”
李莲花裹好领口,诶了一声,“说什么?哦,是该说声谢谢,看着就很好吃,阿飞,谢了。”
他说着观摩了下天色,漫天霞云煞是美不胜收,只可惜少时眼里豪情万丈,竟容不下这风景怡然,等后来学会慢下来生活了,却也没多久可看了。
笛飞声忍不住又道:“你可知这药...”
“我知道。”李莲花轻声打断笛飞声的话,轻笑一声又郑重的道:“我知道。所以李莲花才说谢谢。”
笛飞声不作声了。
笛盟主无话可说了,李莲花却是眼珠一转,两指一并指向笛飞声数落一顿,“好你个阿飞,我好歹也是活死人白骨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江湖人尊称我一声李神医,你竟敢怀疑我的医术,想砸我招牌。”
他本意是轻松揭过这沉重的话题,可眼底氤氲的关于离别的泪光终究碎的太支离了。
笛飞声胸口沉闷如堵棉花,思绪混乱不堪,也没和李莲花贫嘴的心思,转身就走,只道回去。
李莲花无声笑笑,翻手间,掌心赫然放着一粒褐色的药,下一瞬便被捏在指间含进了嘴里。
清甜的气味从舌尖漫延,把经久不散的苦涩药味冲淡大半,嗯,是糖豆味的...李莲花试探着撑起身子,双脚却轻如绵云,乏力难支,笛飞声走的极慢,在等他跟上,可李莲花终究是跟不上了。
李莲花敛下眸中清泪,对自己的狼狈无可奈何的撇嘴一笑,“阿飞,我走不动了,你再拉我一把吧。”
笛飞声一言不发,像往常千百遍地伸出宽大的掌心,托住李莲花皮包骨的手,给人当一个趁手的拐杖。
可这次李莲花咬着牙,费尽力气也没能将瘫软的双腿撑起来,他猝不及防就重重摔在地上。
他摔蒙了,笛飞声后觉伸出的手也腾在半空抓空,两眼相望,李莲花率先反应过来,揉搓着破了皮的手心,对着笛飞声笑了又笑,只是笑容苦涩,一张巧嘴竟也凝噎,说不出半分好赖。
笛飞声难得没有呛声损他几句,卸了背上的刀,对着李莲花蹲下身,将人一个巧劲给稳当托在背后。
他就这样拎着刀,肘弯托着李莲花的双腿,四平八稳的背着李莲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去。
等他走出好一段路,将妇人唤稚子归家的软语给远远抛在身后,李莲花才大梦初醒般,双手耷在笛飞声胸前缓缓收紧,清瘦的下颌就枕在笛飞声肩膀,忽然说想回莲花楼看看狐狸精了。
笛飞声嘴上说着不懂一条狗有什么好看的,却是步子一拐,寻着莲花楼的小路走去。
李莲花辩了会儿路,心满意足的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笛飞声说话,多数是他在说,笛飞声在听,时不时应和两句。
李莲花说起小贩云吞包的肉不够新鲜,说起江湖传言大多荒谬,差之千里,说起今日那串糖葫芦糖衣很脆,要是山楂没那么酸就更好了,说起街边的欢笑笑声,顺带学着那儿歌的调子哼上两句。
笛飞声则说记小贩一次,下次不去了,又嗤笑江湖本就如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作数的,也沉思一会儿,决定回去让人给没出息的李莲花做出一串只剩甜嘴的糖葫芦串,而后虽不解街井小巷有何留连之处,却也许下了下次再来之约,连带着把李莲花那乱七八糟的调子给听顺耳了。
走着走着,李莲花的歌声沉了下来,他咬着舌尖,强打精神问笛飞声到哪了?笛飞声说快了。
默了会儿,李莲花把话题扯回笛飞声给的那颗药,要命的药,却也是甜到令人舒心的糖。
“要是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一定不会要的,我就不同,我是李莲花,若一定要死,我也得挑个享乐的法子闭眼。”
李莲花扯出个笑容,抚过掌心的伤口道:“毕竟,李莲花可怕疼了。”
“没有过去的李相夷就没有如今的李莲花,不管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你就是你。”
笛飞声见他摸着手心破皮处,觉得如此小伤上药的话未免小题大做,但又想到李莲花跟纸糊一样的身子,改口道:“回去擦药。”
李莲花含糊应下,昏沉中又提起方多病,“我这几日得闲写了封信,劳驾阿飞替我寄出去吧。”
笛飞声脚步一顿,心有预感,沉默良久说好。
李莲花又道:“方小宝就是个孩子,咋咋呼呼的,笛大盟主就别跟小辈计较,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情分上,平日多提点下小宝。”
“我若真计较,方多病他活不到今日。”笛飞声虽未明确应下,但此言一出,在李莲花这已无需多言。
莲花楼的阁台在竹林之间隐隐可见,李莲花垂耳一听,能听到狐狸精汪汪的叫声。
李莲花便眯着眼又开始哼起歌来,那曲代表团圆朗朗上口的调子被他哼的七零八落,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笛飞声再也听不见。
枕在他肩膀的人已没了呼吸,成为一躯空壳,没有碧茶之毒发作时的痛不欲生,没有吐血,没有筋脉爆起,李莲花是寂寥且安静的如同一株睡莲一般。
狐狸精如离弦的箭从旮旯里跑出,围绕在笛飞声的脚边汪汪叫个几声后转了几圈后便不叫了,乖乖地蹲在一方。
笛飞声僵硬的伫立许久,久到风声鹤唳,吹的人眼睛干涩充血,冷风如刀,刀刀彻骨,他才用内力抗住萧瑟冷风侵扰,背着李莲花步步向前。
狐狸精亦亦步亦趋跟着。
李莲花常把碧茶之毒胡诌成寒毒,发作的夜里是被子火盆热酒都离不得,自然不能在这吹大冷风。
饶是笛飞声这种不算心细如发之人,也牢牢记住了,李莲花,他怕冷。
四顾门门主李相夷葬身东海之滨,莲花楼楼主李莲花长眠莲花楼里。
题外话:
有小伙伴问:文里提到已经找到了“忘川花”,那李莲花为什么还是死了?
就这个问题我在这里统一解释一下哈。
很简单,因为我写这篇文的时候并没有播到大结局…所以我对碧茶之毒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角姐药魔以及无了和尚说的:【碧茶之毒天下奇毒,无解】
再加上蛇窟笛飞声扔李莲花换血时,药魔解释说:“忘川花或许可以一试”。但是他说的这个一试只是说,可以帮李莲花短暂恢复内力,之后会很痛苦的死去。
并没有明说忘川花可以解毒(所以说我这篇文跟电视剧大结局说忘川花可以解碧茶之毒这一点是相悖了)
主要就这点给你们解释下,谁叫追剧有个时间差呢,主要当时结局没播呐呐呐呐呐呐。
小声叨叨:要不是这个时间差,我也不会在彩蛋写药魔花了二十年(李莲花死后)才研制出碧茶之毒的解药😂
离谱的是…我写的解药就是用到了很多有价无市的药材加上忘川花阴阳两株(当时瞎写,谁曾想真的是要用到忘川花)
好了,题外话至此结束,至于彩蛋内容看不看量力而行吧,也没写什么,至少肯定没写“死而复生”,不看还少刀一次,挺好的。
谢谢喜欢呦🍭🍭🍭🍭🍭🍭
另外:如果有人吃刀子难受了,可以往后翻翻,兴许能好受一点,谢谢观看。
【明栎】重生的王糊打算开始摆烂(赛时篇)
*俞灏明x王栎鑫
*本章1w+,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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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栎鑫做梦也想不到有再见到这张脸的一天。所以他现在一定在做梦。
他垂下眼眸,透过泪水斑驳的视线,看见一双极其眼熟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命运的车轮刚从耳膜里碾过去不久,观众席上狂欢喧嚣的尘烟仍然一阵阵侵染他的口鼻,他有些呼吸不畅,站不起腰,活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
来扶他的当然还是那个人。
王栎鑫眼神在他胸口508号停了一会儿,然后像个喝醉的人一样,踮着脚摇摇晃晃扑了过去。
他被妥帖地接住,收进一副臂弯里,理直气壮,天赋人权。
尽管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拥抱。
俞灏明下巴抵着怀里那颗毛绒绒的刺猬头蹭了蹭,心想昨晚还踩......
*俞灏明x王栎鑫
*本章1w+,连载中
1.
王栎鑫做梦也想不到有再见到这张脸的一天。所以他现在一定在做梦。
他垂下眼眸,透过泪水斑驳的视线,看见一双极其眼熟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命运的车轮刚从耳膜里碾过去不久,观众席上狂欢喧嚣的尘烟仍然一阵阵侵染他的口鼻,他有些呼吸不畅,站不起腰,活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
来扶他的当然还是那个人。
王栎鑫眼神在他胸口508号停了一会儿,然后像个喝醉的人一样,踮着脚摇摇晃晃扑了过去。
他被妥帖地接住,收进一副臂弯里,理直气壮,天赋人权。
尽管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拥抱。
俞灏明下巴抵着怀里那颗毛绒绒的刺猬头蹭了蹭,心想昨晚还踩着床单上蹿下跳说要拿全国第一的人,进个广州十强你在激动什么。
2.
王栎鑫现在很冷静。
路过的工作人员姐姐们笑嘻嘻地逗他玩,“小心心还在这里装深沉呀,他们都去开庆功宴了,去晚了蛋糕第一刀不是你的了~”
我这时候资料上应该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对吧。
王栎鑫一口老血哽在喉头,露出一个虚弱又乖巧的笑容。“知道了。”
姐姐们被花卷笑萌得心肝乱颤,心满意足走了。徒留下一个藏在少年皮囊里的中年男人的灵魂,望着灯火熄灭的舞台长久地叹了一口气。
这梦怎么还没醒啊。
3.
一天以后,王栎鑫拿着Opera 2拼音版歌词的手微微颤抖。
这梦怕是醒不了了。
4.
王栎鑫曾经被人问过如果能回到过去想要改变什么,他的答案总是不太唯一,可以说遗憾太多,也可以说执着太少。十八岁的时候想着不淘汰就行,二十来岁多了一个过不去的坎,等到人过三十,再天真也知道迷信科学了。想那些没用的干啥,过好眼前这辈子就不错了。
结果科学给了他俩耳刮,让他麻溜滚回去拯救世界。
5.
王栎鑫吃饭的时候神神秘秘拉着俞灏明语重心长叮嘱了一句。
“灏明,要是节目组喊你拉小提琴,你千万别听他们的。”
6.
俞灏明:“???”
7.
改变世界最快的方式是什么,《蝴蝶效应》告诉过我们,是从源头抹除自己的存在。
但是“未成年参赛选手在城堡里自杀,原因不明”,他们这届快男怕是要直接停办,王栎鑫寻思他不能对命运如此以暴制暴。但是乖乖按着老路走他又不是很情愿,一来老路就是条死路,二来他对全世界叛逆包括自己。
王栎鑫越想当大明星,王栎鑫就越不想当大明星。
未来三十三岁拒绝营业提前养老的王栎鑫如是想。
要么我退赛吧?
8.
淦,违约费巨贵。
吉杰当初怎么退的。王栎鑫好着急,他恨不得飞去南京找吉杰请教经验。顺便多拍几张红领巾张远,留着十五年后送他御宅平安。
9.
退不了赛,就只好被退赛了。
王栎鑫对此信心十足,他相信人民群众的眼光,当年能从茫茫人海里捞出他们十三个最快乐的快乐男声,现在也能从十三个里踢掉最不快乐的快乐男声。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参赛名单,谁来接替我的位置好呢。
我退了,灏明就是广州赛区冠军,亚军就是……刘洲成。
10.
好难啊我要怎么才能唱得比刘洲成还烂啊!
11.
俞灏明最近受宠若惊。
他室友对他也太好了。
衣服都他洗,吃饭都他请,背词帮忙顺,声乐也能教,这是什么上天送给他的神仙宝贝。
俞灏明看着王栎鑫晨光里透亮的小脸出神,被人一巴掌拍在谱架上,下一秒中气十足的骂声响了起来,吼得隔壁选手都忍不住往这边瞄,眼光同情且促狭。
“我脸上有歌词啊!你看我就能看进全国吗!”
王栎鑫咬牙切齿没说两句,看着俞灏明那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无端生出一些负罪感。他赶紧低头自省了一下,王栎鑫你是个大朋友了,你都三十三了,你跟他一个十九岁的小孩子计较什么。
而且你摸着良心,他看谁不能看进全国,他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能把桥挤塌。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王栎鑫道歉道。
俞灏明幻视他头顶的小狗耳朵耷拉下来,他好想摸摸看,但是你的意中人突然包小柏上身这段阴影还没过去,他也只敢拉着王栎鑫的衣袖,轻声软语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12.
王栎鑫心想我要怎么和你说呢。
13.
如果我不曾真的离开你,我不会在离别前一天的黎明里,如此畏首畏尾,几乎彻夜难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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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王栎鑫,一款挂羊头卖狗肉的十八岁盐系正太,一个话少,面瘫,不爱笑,拒绝卖萌,欠钱躲债系新晋偶像,正在他本人无知觉的情况下悄然走红中。
王栎鑫的执行思路很清晰,我当年是怎么火的,我现在就怎么作。
喜欢花卷笑是吧,喜欢青春活泼小奶狗是吧,我高低给你整一个三十三岁中年失业一事无成颓废大叔真实写照,保管谁看了谁梦碎。
王栎鑫问俞灏明梦碎了吗。
俞灏明问他什么梦,犯刑法的那种吗。
王栎鑫气得直奔垃圾桶找烟头,俞灏明赶紧拦腰抱住。
“你现在只是王十八,加上抽烟那可就是十五岁叛逆期了啊!还倒欠三岁呢!”
15.
广州十强采访中场休息,王栎鑫拉着俞灏明躲到一边开小会。
“你不能说你喜欢我知道吗。”
俞灏明眨眨眼睛,“为什么?”
因为会有一群人发疯,万一明栎热度起来了影响不好。
俞灏明忧郁王子本子,那眼神三分隐忍三分受伤四分支离破碎,“你很介意吗。”
“很介意,”王栎鑫认真地点了点头,“会影响我跑路。”
16.
神采飞扬的少年们笑成一团,迫不及待把对方姓名写进自己的未来里。
“我们一起去长沙吧!”
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王栎鑫恨不得拿俞灏明肩膀磨牙。
让你心软,让你嘴贱,俞灏明露点委屈你就陪他营业。你这么没出息,怎么不进全国。
17.
广州赛区10进1。
好多人啊。王栎鑫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就是没有疫情和密接的时代吗。
18.
他强自他强,我自摆烂王。
王栎鑫甚至有心情和台下不知道谁的歌迷挥挥手。
一群神情严峻的选手中间站着一个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滚蛋差点乐出声的未成年小朋友,评委席很难不注意到他,于是顺嘴夸了一句。
心态好,不怯场,有前途。
王栎鑫立马心态不好了。
19.
王栎鑫掂了掂手里的话筒,灯光从头顶酷烈地打下,看不清眼里诸多情绪,也不必被谁看清。
俞灏明背在身后的双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一瞬间他眼里只有王栎鑫微张的唇,和他提起的第一口气。
然后音乐流淌出来。是少年在平静地唱歌。
其次音乐响了起来,是伴奏在欢喜地附和。
20.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
王栎鑫不要脸地想,我年轻时这把嗓子真是常德最帅的一匹小马驹,可惜我今天就要给他开翻船。
唱一半了,死活开不翻。
是王十八的幽灵!一定是王十八的幽灵在阻止我!
21.
其实就是他自己不舍得。
22.
王栎鑫不是一个擅长挽留的人,荣光远去,人潮远去,挚爱远去,岁月死去,他背着行囊走自己的路。
唯独每每察觉音乐恍如细沙,将从千疮百孔的心脏里流干的时候,他还是要诚惶诚恐去抓那一手刀子般的音符,哪怕割得双臂破碎,自己吃饭都难。
他并不总是甘之如饴,他会疼哭,但老天喜欢他小孩子的模样。
小孩子痛哭也不觉得自己难看。
他们执拗地不放手。
23.
幸好做音乐不只有把自己卖给娱乐公司一条路。
王三十三到底是个能舍得的狠人。
唱到最后几句,他在心里默默对王十八道了个歉,摆出一副让后来导演组屡屡危机感爆炸的搞事嘴脸。
他不唱了。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诚惶诚恐的少年把所有担忧的目光攥在手里,然后一把抛向天空。
“不好意思,没开嗓,唱不上去了。”
24.
王栎鑫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激动得要死。
业务水平差,态度不端正,这你还不把我当场踢出演播厅!
对不住了灏明,虽然我今天以后就会离开快乐男声,但是我们的友情……王栎鑫目光缓缓转向待机的俞灏明,半晌后僵硬地把头扭了回来。
他宁愿和包小柏对视到天荒地老。
俞黛玉你千万别哭我上辈子眼泪都还不清这辈子不能再欠了。
25.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证明你没有假唱。”
“啊?我不是啊。”被导演组叫去训话的王栎鑫一脸懵逼。
“你可以是。”导演往前走了一步,仿佛要走进王栎鑫的心里。
能进去我必刻下“下次再不打招呼搞骚操作我弄死你个小屁孩”一行恐吓信。导演想。
“年轻人有气性可以理解,但是下不为例。”
王栎鑫看着暴涨的收视曲线痛苦面具,我恨死你们这群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了。
26.
王栎鑫站在劣质的舞台烟花后面,冲从刚才起就满脸幽怨的俞灏明无奈一笑。
“抱一个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俞灏明抱得特别紧,仿佛一松手他人就没了似的。
历史没有改变,这让他心里很是忧虑,他下意识把脑袋埋进俞灏明的肩膀里,有些跳脱地感慨还是这个时候好,拥抱都不用担心底妆会蹭花别人的衣服。
台下的记者急得要死,别抱了快转过来啊,广州赛区冠亚时刻愣是没人拍到正脸,难道真拿十八岁冠军的深V胸肌照当网站头条吗。
27.
其实历史的小蝴蝶是有扇动一下翅膀的,现在的王栎鑫不知道罢了。
28.
俞灏明作为王栎鑫的室友,每天受他36小时高音荼毒,全场最知根知底的人。
他英气的眉头微微皱紧。
王栎鑫为什么要摆烂呢。
29.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即将上演。
但是首先王栎鑫得飞去西安赛区一趟,一些冠军的也不知道是福利还是便宜劳动力。
30.
王栎鑫自从“闭麦证明真唱”后大概接了八百个或热情洋溢或尖酸刻薄的采访,眼下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正窝在后台角落里偷懒补觉,哒哒哒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他十分不爽地抬头瞅了一眼。
嚯,这不艾伦苏吗。
你当年是真喜欢我啊。王栎鑫看着苏醒嘚吧嘚吧说了几分钟,大意就是觉得他很酷很优秀很有性格我很欣赏你希望能交个朋友云云。
王栎鑫心说但凡你中文里少夹杂几个单词我当年都不能觉得你装逼烦死个人。
王栎鑫听着听着,那双令苏醒无比心动并从此坚信糊糊是个好孩子的狗狗眼慢慢亮了起来。
他看着苏醒那身花里胡哨叮呤咣啷的饰品忽然心生一计。
唱歌一定赢,那跳舞我不是一定输?
31.
要不然我转行当唱跳歌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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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全国突围赛,长沙赛区pk广州赛区。
虎子你这时候好嫩啊。王栎鑫差点没憋住笑,调整了半天才恢复他高冷盐系爱答不理的嘴脸,但是摇着尾巴朝陆虎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王栎鑫。”
给虎子整得有点分裂。这孩子怎么猫不猫狗不狗的。
但是没关系反正都是可爱的小动物。陆虎露出一个阳光开朗乐观向上和他淘汰时一样灿烂的笑容握住了王栎鑫的手使劲甩了甩。
“你好你好我是陆虎。”
哇,好怀念啊。
王栎鑫恨不得冲上去抱抱他把兄弟。
兄弟莫方,哥们我已经在练跳舞了,保证送你进全国十二强。
33.
俞灏明眉头紧皱,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王栎鑫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样子。出大问题。
台下粉丝眉头紧皱,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王栎鑫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样子。磕死我了。
34.
以至于俞灏明第二个被王栎鑫摇出场的时候脑子里并没有多少紧迫感,他从王晰全世界路过,两三步蹿到王栎鑫身边,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仗着收音差疯狂咬耳朵。
“这人谁?”
“陆虎,长沙赛区冠军。”
“你们怎么认识的。”
“刚认识的。”
“刚认识就这么熟?”
“也没多熟吧,握了个手而已。”
“你都冲他笑了!”
“我没笑,你不要质疑我一个演员的表情管理。”
“演员?”
“不是,我是说,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演员。”卧槽良心突然好痛,王十八你不要在里面踹了。
“他确实没笑。”
“啊啊!!”俞灏明和王栎鑫被突然插进来的第三个声音吓得抱成一团。
阳光开朗乐观向上笑容和他淘汰时一样灿烂的陆虎和善地笑了笑。
“你听见了,我有证人。”
“证人与当事人存在朋友关系不予采纳。”
“你又当原告又当法官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如让我来吧,我是第三者。”
“第三者也能当法官?”“第三者还想当法官!”
“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
“啊啊啊!!!”俞灏明和王栎鑫和陆虎被突然插进来的第四个声音吓得抱成一团。
主持人很无奈。
“俞灏明你该上场了。”
35.
这场小小小小pk的结果是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反正最后把人捞进来就行吧。
西安pk济南一结束,王栎鑫直扑他怨种亲哥苏醒而去。他昨天在古老记忆里大浪淘沙到凌晨三点半,终于想起当年是有那么几个眼光不好的傻der没投俞灏明。
不包括他大哥陈楚生,楚生哥雄才伟略大将之风不愧是拿冠军的人。
不包括他亲爱的小亮哥,小亮哥宅心仁厚慧眼识人不愧是上春晚的人。
36.
苏醒张远你俩怎么回事。
37.
王栎鑫有充分的对付刺头的经验,一来他自己就是个刺头,二来他和苏醒对刺了十五年。
他对搞定苏醒极有信心。
“艾伦苏你待会儿千万别投俞灏明!”
王糊美滋滋,快给我逆反,现在就逆反,我一个小屁孩这么命令你你不拿出点态度你怎么配当我的醒哥。
38.
苏醒愣了一下,宠溺地笑了笑。
“好。”
39.
王栎鑫都不稀得废话。
“俞灏明。”
他还惦记着自己当年摔票的背影挺潇洒,眼下票是不能摔了,潇洒离去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刚把票投下去转身要走,俞灏明跟拎吉娃娃似的拎着后颈给他拽了回来,王栎鑫一下没刹住车,鼻梁磕在他胸膛上,疼得泪花瞬间飙了出来。
40.
台上各位:王栎鑫是哭包吧。
台下各位:王栎鑫是哭包吧。
电视机前的各位:王栎鑫是哭包吧。
41.
跟在后面的苏醒拍了拍王栎鑫的肩膀,心想这孩子真是重情义,二选一能为难到哭出来。没关系,刘洲成的这一票我会帮你补上的。
42.
历史又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虽然哭包还是那个哭包,十三强还是那个十三强,但是当年王栎鑫住进城堡后两天没跟苏醒讲话,这次变成了三天。
42.5
插播一则通报批评:
近日发现某选手私自躲藏在摄像机死角处剃头,为加强城堡生活管理,严肃偶像职业道德修养,对王xx选手不服从节目组安排,自我糟蹋,无组织纪律性的错误,城堡决定给予王xx选手通报批评,并扣除其本周湘菜加餐名额。
望全体选手引以为戒。
43.
俞灏明看着剃板寸未果正在万念俱灰中的王栎鑫不是很理解。
“你是觉得吉杰很帅吗?”
王栎鑫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你懂什么。这可是我退赛杀手锏。
呜呜呜夏天好热啊这日子是人过的吗妈妈粉你们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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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俞灏明怀疑自己误判了。王栎鑫没有摆烂。
他居然在练舞。
这武练的,好恐怖,俞灏明感觉他要是上去帮忙,他俩之中必有一个得血溅当场。
45.
要丢人丢到全国,首先得过去节目组这一关。
选曲负责人很欣赏他对未来几年韩流冲击下內娱市场变化的远见并坚定地拒绝了他。
没有让小孩子拯救世界的道理,天塌了也是一米八的俞灏明和魏晨顶上。
那凭什么一米七的苏醒也能跳舞呢。
苏醒要是一米七你就是一米三,先把广播体操做顺了再说吧。
46.
两个小时后俞灏明回到练习室的时候,看见王栎鑫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休息。
总算摆烂了,俞灏明被pua得不轻,竟然松了口气。
离得近了才发现王栎鑫忍得肩膀直抖,合着没摆烂,在压胯啊。
他默默伸出一只脚,把王栎鑫偷懒弯曲的膝盖往下踩了踩。
“啊啊啊!俞灏明你想死是不是!”
王栎鑫暴跳如雷但跳不起来,一张汗涔涔的小脸又白又虚弱,眼眶是湿的凶巴巴是假的,谁看了都得无痛变妈。
47.
俞灏明没变妈,他变态了。
48.
中午吃饭的时候湖南人王栎鑫恨不得把整盘朝天小米椒炒青椒拨到广东人俞灏明碗里。
四川人张杰和吉杰敢怒不敢言。
无知的明栎亲:“HH主动给DD夹菜哎,两小只关系真的太好了吧~一定有JQ~”
49.
城堡里的十三个王子(x),男生宿舍茶话会(√)。
选管是有苦口婆心劝他们注意形象,但是24小时直播做假人对这群人来说实在太难,穿件背心都算给你面子了。
不知道谁的床边挤了几个吉他人,不知道谁的零食转了一圈就空了,不知道谁和谁在吵架,因为你把我粉丝扔进城堡的小熊抢走了,不知道谁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神人,这么吵也能睡得着。
王栎鑫在镜头外向窗台上死赖着不飞的麻雀举杯,好巧你也不想动啊。
那,敬同样摆烂的我们。
不入镜是因为他在喝可乐,而赞助商是统一鲜橙多。
50.
疑似喝可乐喝醉了的年轻人踏过四五条四仰八叉的腿,在“栎鑫给我们秀一段!”的起哄声中随便抢了把吉他,他弹着王十八不懂的和弦,唱着王十八不懂的人生,光阴如流水冲刷过他崭新的面庞,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像水底的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他怎么酒过三巡才想起来庆祝,王栎鑫想。
没人走散,没人离开,没人负罪,没人受伤,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时代。这是一场多么好的梦。
甚至于我,也还有大把多愁善感可以浪费。
如2007年的夏天一般炽热的少年怀揣着满腹伤春悲秋,笑最开怀的笑,受最亲密的关怀。
他有些乐不思蜀了。
可是他在这个时代哪有蜀。
有人摸了摸他的头,王栎鑫回头看去,看见陈楚生坐在床边微笑着注视他,手里没有吉他。
王栎鑫举起吉他要还给他,陈楚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你唱得很好。”
那天生哥喝醉了以后说,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天赋的。可你没去唱歌。
多年后张远转述的这句话从记忆里忽然浮现出来,王栎鑫下意识望向对面的张远,人正被撺掇着跳机械舞,满脸傻乐啥都不知道还。
王栎鑫感觉到有人牵起他的手,抓着几根手指安抚似的揉了揉。
“怎么了?”
王栎鑫一脸茫然地看向俞灏明,“没怎么啊?”
为什么你能看得出来。
他熟练地扮作无事人,转头去热热闹闹捧他人的彩,俞灏明疑惑了片刻很快就忘了。考虑到明天还有录制,众人嗨了一会儿就强制解散了。
临睡前王栎鑫隐约觉得有点不安。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恐怖的事?
51.
此乃史记。
“王栎鑫和俞灏明事后回忆,他们刚入住城堡的那天有俩私生潜入城堡,就坐在那看他们睡觉,然后苏醒是最早发现的,女粉丝看见苏醒发现她们了向苏醒比了个「嘘」,然后苏醒真的就安静地继续睡觉了……”
“后来俞灏明迷迷糊糊发现有人看着他们睡觉,尤其在看着王栎鑫,目光还很慈爱,他又只穿了一条裤衩人都被吓飞了。”
52.
看恐怖片的时候,提前知道鬼会出来并不能使你的观影体验勇敢一点。
但可以使你事后打肿脸充胖子的速度比别人快一点。
显然此刻比较后怕的人是俞灏明,他俩床位之间本来就近到只隔了半个人,俞灏明再往这边凑凑,恨不得四条长腿长胳膊全架在王栎鑫床上。
艾伦苏在王栎鑫另一头睡得贼香。
你等着,下场比赛我必对你黑脸。
“我睡不着。”俞灏明闷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说。
“睡不着也得睡啊,明天搞不好又要连着录十八个小时呢。”
“要不你过来点。”
“我再过来我就掉下去了大哥。”
“那你直接来我床上吧。”
王栎鑫当时也是困迷糊了,没多想抱着枕头就滚过去了。
结果单人床枕头摆不下,俞灏明老早摊开了手臂等他,王栎鑫心想服务还挺到位。俞灏明抱着他,他抱着枕头,明明热得要死,却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53.
第二天早上喜提全城堡打趣“果然是俩小孩,睡觉还要人陪。”
但是看直播的观众并不像他们脑回路和琴弦一样笔直。
王栎鑫刷着天涯,看着群情激涌的盖楼速度越看越心惊胆战。
“完了,虎子要淘汰。”
俞灏明震惊,我情敌出什么事了吗。“什么东西?”
王栎鑫放下手机就往外跑,“不行,我得告诉他买房子记得联系我,我给他出首付。”
跑一半突然愣住了。
不对啊,我为什么不也在北京买几套房子,还有上海。
这tm才是重生的意义不是吗!
54.
俞灏明被他吊起胃口拉着不让他走,正好节目组进来气势汹汹抓人。
王栎鑫低头看了看自己和俞灏明交缠的肢体,又看了看选管狐疑的眼神,果断一脚蹬开俞灏明,不打自招道:“我跟他不熟。”
别注意我别注意我我不配红。
“谁问你这个了。”
王栎鑫松了口气,感谢封建让男同性恋为所欲为。
没有他真的是男同性恋的意思。这就是句感慨。
但是下一个问题直接把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昨天唱的歌,是你原创的吗。”
她打开录像,It's beautiful date响了起来。
55.
王栎鑫斩钉截铁,“不是!是我有一个朋友!”
节目组不是很想相信,一个会写歌的王十八显然比一个有朋友的王十八更有话题性和商业价值。
“噢——?他是圈内人吗,叫什么啊。”
王栎鑫脑子里把所有当前时间点他有可能认识的音乐人筛了一遍,淦,他现在去求苏醒替他背这个锅来得及吗。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名字。
属于一个2016年以前绝对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给他添麻烦的人。
“他,他叫路星河。”
56.
俞灏明警铃大作,这又是哪个情敌?
——————————————————————————————
57.
“一想到你呀
就让我快乐
就好比蜻蜓呀
看见绿草的油亮”
王栎鑫指了指自己的假笑脸,“你看我快乐吗?你不能想到我就快乐吗?”
俞灏明拿着已经罚抄十遍的歌词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把自己想象成蜻蜓,何况你也不油亮。”
王栎鑫鼓励式教学,“不错,至少我在你心里是绿草了对不对。”
俞灏明抿了抿嘴,望向他今早起来没洗头所以爆炸了的剁椒鱼头发型。
“很难不是。”
滚,谁爱教谁教,爷一个体育生为什么要干语文老师的活。
58.
因为你想让俞灏明拿小考第一呀。
59.
13进11后,众人点了点剩余的人头,一致达成了关于“下场比赛我们大概率还是要分成两队pk”的共识。
“我要是节目组就把你们分开搞pk,肯定有看点。”老奸巨猾社会人吉杰看着并排走的俞灏明和王栎鑫锐评道。
你快闭嘴吧预言家。王栎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俞灏明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问道。
“你要是队长你会选我吗。”
“肯定会啊。”
王栎鑫余光看到摄像机悄悄摸摸往这边过来了,赶紧避嫌往里面多走了两步。
俞灏明浑然不觉,贴过来继续问道。
“但是我们是不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
觉悟很高啊年轻人,看来你也明白卖腐不是正道天天秀恩爱迟早反噬……
“这样我们起码能活下来一个。”
我收回,希望这句话没录进去。我不想看到它作为音频素材出现在各种“那些年我们磕死的初恋cp”剪辑里。
王栎鑫走着走着差点被俞灏明挤进墙根里,顿时一阵恼怒,这么宽的路,开车都知道要走中间,你非贴着人行道你是不是想犯法。
王栎鑫连推带踹把俞灏明暴打了一顿,他自以为的。
无知的明栎亲:“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HH又在傲娇,DD都不还手的~”
当晚一个1帖小号在楼里激情对线,“他没还手吗?你们不要被他那张纯良脸蒙蔽了,他暗戳戳地把王栎鑫腰都掐紫了吧。”
下面立马回复,“午夜场了是吗,细说怎么掐的,紫得好看吗。”
1帖小号:我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60.
“啦啦啦啦啦啦许下你的心愿
丢一枚钱币等月儿圆”
栎儿在沙发上听着歌笑得眉眼弯弯,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摄像机在拍他,赶紧装作咳嗽,用虚掩的拳头遮住了上扬的嘴角和两排小尖牙。
但是眼睛就没办法了。
庆幸那个年代的渣画质吧,可以藏好他不由自主的流露与眷恋,和不合时宜的怀念与愧疚。
俞灏明有时也会恍惚,恍惚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王栎鑫如此不加掩饰的偏爱。那种偏爱就像蓝色里的红色,夜空中的月亮,直白又纯粹,白给得不留退路。
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王栎鑫好像确实习惯先于所有人付出的表达方式,他主动爱人,旁人见他爱人的模样可爱,自然也会爱他。这是一种在成人世界里罕见且不聪明的交易方式没错,但是和俞灏明感受到的还是不太一样。
王栎鑫或许也会同别人交易情感,但他只会对我索要。俞灏明想。
他知道我一定会给。
拼了命去给。
61.
“恭喜俞灏明在本周小考中取得第一的好成绩,有请我们男声一队的队长就位,来大家掌声鼓励他!”
王栎鑫狂喜,王栎鑫狂喜得在镜头拍不到的时候猛拍苏醒的肩膀。
艾伦苏无语,“就这么爱吗弟弟。”
你不懂,王栎鑫得意洋洋地想,我是替俞灏明当队长开心吗,我是为王栎鑫王神算终于成功一次的算无遗策开心啊!
我才不care同队一起输了怎么办,反正这狗赛制最后都会拉我们出来pk的,那还不如先组个队过把瘾,至少候场的时候能站一块儿讲讲小话聊聊天……
“这一刻场外短信投票票数最高的人会成为我们男声二队的队长,他会是谁呢!”
“目前排名第一的是……02号王栎鑫!”
62.
湖南卫视我@#¥……%#&%@*。
63.
“来采访一下两位队长,作为十三强里最小的一位,如今因为观众们的喜爱要承担起队长的责任了,栎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谁给我投的票。我谢谢你们了。”
“咳,那我们来采访下另一位队长,请问你最想选择谁进入你的队伍?”
“最想啊,选对面队长吧。不过已经分开了就没办法了,呵呵。”
64.
王栎鑫从11进9以后就有点怪怪的。
俞灏明看着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导演组叫出去的背影,眉间忧色越来越重。
但愿今晚他愿意和我说。
——————————————————————————————
65.
“不管最终走到第几名,我觉得自己尽力就好。”
采访里的漂亮话是说给别有用意的大人们听的,小男孩之间的交流比这直来直去得多。
“你觉得你能走到第几?”
“第七或者第六吧。”
王栎鑫高看俞灏明一眼。厉害啊,不光脑子好看,脸也挺聪明。
“你呢?你想走到第几。”
“你别给我下套,我怎么想重要吗,我想拿第一我就能第一了?”
冠军那苦差事,除了陈楚生别人还真未必扛得下来。
“你还是没说你能走到第几名。”
王栎鑫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和你一样吧,第六或第七。”
他有逼数,再努力也就超越超越吉杰了,问题是用小亮哥的一句话说,他被吉杰淘汰是吉杰的问题吗?
偷走失败不可耻,偷走荣耀就有点对不起良心了。哪怕全世界只有王栎鑫自己知道那不存在的十五年交情,他也不愿意拿作弊的十五年累积去不公平对战这些精神上算起来是他弟弟的哥哥们。
噢小亮哥除外,小亮哥比他大一轮呢,万一老成一点心理年龄搞不好还是比王栎鑫大的。
唉,小亮哥都走了。
王栎鑫瞧着俞灏明不是很满意的表情有些好笑,“你知道吗你现在那种恨其不争的眼神特别像我妈,她每次想把我扫地出门又下不去手的时候就这样。”
俞灏明被他逗乐了,浅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比赛。你来逃课的吗?”
“你少血口喷人。”王栎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临近的枝叶带着落下许多昨夜的水珠,他胳膊肘撑在栏杆上,摆了个省力但是服装师见打的姿势。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我想退赛,只是没跑掉。”
“广州十强的合同我记得是赛后才签的吧。”
“是啊,所以拦住我的其实不是合约。”
那是什么呢。
王栎鑫瞳孔里映出俞灏明向他伸来的一只手,04号俞灏明的手,508号俞灏明的手。
但凡你没有在那一分那一秒出现在我面前,抓住我的灵魂。
如今这只手落在他的头发上,替他摘下一片花瓣的碎屑。
“难道是因为我?”俞灏明乐于对号入座。
“我好像没这么说吧。”王栎鑫嘲讽他自作多情。
66.
“本周待定的是,王栎鑫。”
67.
王栎鑫待定了,哥几个比他还慌。
苏醒在黑板上拉了张表,洋洋洒洒一大片激情论述王栎鑫的票仓有多安全,下面黑压压一排人头虽然没听懂但积极给予肯定,仿佛你朋友圈里迷信公众号还一个劲儿转发给你的爹妈。
“小鑫啊不要怕。”
我没怕。远远你想上厕所可以自己去没必要拉上我。
“小鑫啊喝不喝水。”
我自己有手。杰哥我觉得你比较需要喝水刚才高音都呲了。
“小鑫啊压力不要太大了。”
我压力不大。晨晨你已经第四次弹错了你能不能把眼珠子从我身上扣下来放在琴谱上。
68.
另一拨人在安慰俞灏明,别问关俞灏明什么事,俞灏明很重要,因为两小只冷战不解除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69.
王栎鑫什么都没和他说。
俞灏明曾经撞见他半夜和苏醒聊天,和陈楚生聊天,他们并肩的影子淹没在更大的阴影里,无形的立场将他们与俞灏明隔开。
俞灏明甚至不知道如何假装路过轻松地打一声招呼,“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这句在耳边莫名响起的训斥荒诞又贴切。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直到月亮偏斜。
70.
苏醒激他,“要是栎鑫真在这一轮淘汰了,你难道不会后悔和他最后几天的相处是在冷战中度过的?”
陈楚生赶紧把他按住,你可少说两句吧。
俞灏明安静里透着一股倔强,“他不会淘汰的。”
苏醒挣扎着从陈楚生手底下抢救出自己一张缺德的嘴。“凭什么不淘汰?你说了算吗?”
俞灏明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了。为什么?为什么王栎鑫非得淘汰?明明没人想让他淘汰,但他就是待定了,待定的选手想要归队有多难他们都见识过了,虽说王栎鑫人气不低,谁知道能经得住几轮消耗呢。
陈楚生看了看炸毛的小猫,又看了看低吼的小狗,默默卷起了袖口准备拦架。
71.
正在这时当事人过来了,王栎鑫插着兜,往门框上一靠。
“俞灏明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俞灏明看了他一眼,没动。
陈楚生拉着苏醒就走,“没事我们可以出去,你俩慢慢聊。”
72.
王栎鑫真站上待定席的那一刻,才发现以前主持人说的“拯救那个黑暗中的少年”果然只是调动情绪的场面话。
这里一点都不黑暗,头顶四五盏追光无情地打下来,照得他汗流浃背,王栎鑫本想拿袖子擦一擦,又想到会被导播剪成擦眼泪,干脆算了。
“王栎鑫我们永远支持你!”
一贯以生人勿近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少年微不可察地俯下身,朝举着应援泪流满面的粉丝活泼地眨了眨眼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先别哭了,好好听我们唱歌吧。”
73.
“全国十强的新合同我一直拖着没签,我说我还在念高中,要考虑考虑。”
王栎鑫目光坦然地看着俞灏明,后者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现在告诉我,应该是考虑出结果了。”
王栎鑫走到他身边坐下,“其实……也没有。”
可能是报应吧。他年轻时很少迷茫,长大后却几乎天天都在迷茫。
当年他就是没有迷茫,才比其他人走得太快太远。他不觉得那是错的,但不代表他不会选择一种新的。
“那怎么办。”俞灏明问他。我的心情又该怎么办。
王栎鑫叹了口气,把手递到他面前,等着他用力握住。
“我也不知道一个不签约的选手能走到哪里,听天由命吧。”
74.
一个不签约的选手能走到他被压榨出最后一分钱的那一步。
王栎鑫连站三轮,连赢三轮,不是因为他强,是资本乐意用他的外表和歌喉让更多人加入这场名为拯救的陷阱。
但他始终没能回到大家身边,因为每次短信投票后就是大众评选环节,他没可能赢,每个哥哥到最后都会来抱他,他欣然受之,笑容满面,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我可进步太多了。王栎鑫多少有些骄傲地想。
第一次输的时候他确实很意外,第二次第三次他再天真也想明白了。
到此为止了。他走不到第七名了。
他眼眶有些酸涩,不是因为淘汰,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十八,对不起这个时代为了唱歌奋不顾身的王栎鑫,对不起老王给的一千块钱,对不起那个摇晃在绿皮火车上的梦。
他强忍着不掉眼泪,但悲伤的氛围如同涟漪从每个人身上蔓延开,最终汇聚在一起,共鸣着掀起了巨大的潮汐。
那哭声几乎震耳欲聋。
75.
他友好地抱了抱身边的哥哥,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后面更多的人走上来拥抱他,揉他的头发,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红着眼睛试图替弟弟擦掉眼泪。
很多双手把他推向俞灏明,也把俞灏明推向他。他们在人潮中相遇,一见便恨不能住在对方的拥抱里,直到地老天荒。
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还会再见的。
王栎鑫想这么告诉俞灏明,但他哭得好厉害,实在说不出话。
未完.
【尧鑫】赵泳鑫-STEELO生日联文活动—“月野伴星行”初宣
[图片]一、月野伴星行
尧尧—yy—月野,小鑫—xx—星行
“若你漫步星空下,抬头仰望,将难寻皓月之影;
若你沐浴月色中,眺望天际,将无处可见繁星;
然而,在看不见的夜幕后,月与星,自有吸引力。
或许你见他,桀骜自在,坚韧且笃定,始终追逐人生意义;
或许你见他,恣意飞扬,温和却执着,始终坚守初心梦想...
一、月野伴星行
尧尧—yy—月野,小鑫—xx—星行
“若你漫步星空下,抬头仰望,将难寻皓月之影;
若你沐浴月色中,眺望天际,将无处可见繁星;
然而,在看不见的夜幕后,月与星,自有吸引力。
或许你见他,桀骜自在,坚韧且笃定,始终追逐人生意义;
或许你见他,恣意飞扬,温和却执着,始终坚守初心梦想;
世间当真存在命定缘分,他们才能相遇、相知、相守。
旁人说他俩,性格迥异,大抵是如月似星,不会相逢;
可他们偏就相逢,拨开雾层,望见对方同自己一般的炽热的心。
古人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些人,注定在第一面就会结下今生的缘。
你要知:命运指引,天神牵线,尧鑫相识,从那刻起,月野也能伴星行,正如他们陪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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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尧鑫steelo生日联文活动—月野伴星行,期待您的加入,期待与您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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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联文活动配图感谢鯊鱼貓貓頭老师~
GOOD LUCK【一发完】
*黑道文 主醒远 涉及全员
*架空世界 不要上升真人 ooc警告
*遵纪守法 从我做起 从现在做起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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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废话 降低期待)
“Give back to Ceasar what is Ceasar's and to God what is God's.” ——《...
*黑道文 主醒远 涉及全员
*架空世界 不要上升真人 ooc警告
*遵纪守法 从我做起 从现在做起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
(都是废话 降低期待)
“Give back to Ceasar what is Ceasar's and to God what is God's.” ——《圣经·新约》
“上帝归上帝,凯撒归凯撒。”
【壹】
“傲慢做本性 忘形言行失敬”
意大利 佛罗伦萨
BONG BONG BONG
废弃了二百多年的圣母大教堂再次响起丧钟声,几只黑压压乌鸦飞快地落在在教堂旁的树上,待到钟声一停,几声低沉的阿门就从破碎的玻璃花窗传了出来,黑乌鸦立刻发出难听的叫声,似乎有意挖苦这苟延残喘的圣母大教堂。
教堂灰绿色墙面上爬满了蚁虫,被炮火腰斩的立柱尴尬地露出钢筋混凝土,十字拱门上的蝙蝠贪婪地吮吸着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的血,还有门口几株与破败昏暗的教堂格格不入的玫瑰,玫瑰开得艳丽,根系却早已腐烂……这些荒唐又魔幻的画面无一不在讽刺地唱着死亡的颂歌,唯有教堂尖耸入云二百年不倒的塔尖还勉强维持着哥特式的尊严。
圣母大教堂内部,满地的鲜血与花窗碎片,一群玩命的赌徒试图召唤更强大的魔鬼,誓与这个颠倒的世界势不两立。
而此刻,他们却虔诚地坐在地上,听着那个站在圣母玛利亚石像前黑色燕尾服的男子做着祷告。
“我们现在上耶路撒冷去,人子要被交给祭司长和经学家,他们要定他的罪,并且把他交给外族人。他们要凌辱他,向他吐唾沫,鞭打他,杀害他,三天以后,他要复活。”
苏醒把《马太福音》放下,在胸前画着十字:“阿门。”
赌徒们也虔诚地跟着说:“阿门。”
祷告声刚落,教堂里响瞬间起李斯特的钢琴曲——《浮士德交响曲》。
张远咬着根烟用脚踩着踏板,跳跃的音符瞬时流淌在指尖,恣意的琴声与众人开香槟的欢呼声立刻纠缠在一起。
苏醒站在张远旁边笑着摇了摇头:“真行,我成了梅菲斯特?”
张远低头一笑,拿出打火机把乐谱点燃,扔到那群欢呼的酒鬼中间:“GOOD LUCK。”
酒鬼的情绪被点燃,高呼死亡万岁。
苏醒好笑地看着被酒鬼洒满香槟的圣母像,惋惜道:“果然不当人比当人要容易的多。”然后举起香槟温柔地看向张远:“Good luck,my wife。”
几天后,张远在佛罗伦萨的音乐厅举行个人音乐会。
台上禁欲三件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别说,还真和在圣母大教堂玩火的疯子判若两人。
苏醒在走廊点了根烟:“草,后劲真大。”
小弟把火机收回,笑道:“您是说嫂子还是烟呢?”
苏醒笑骂了一声滚:“草,让你远哥听见非给你打成个残废。”
小弟对张远的蝴蝶刀心有余悸,于是讪讪地转移话题:“BOSS,您怎么不去听嫂子弹琴啊?难不成没给你票啊?”
苏醒一听这个就来气:“草,我能怎么办?本来他乐迷就不乐意我……上次在旧金山把他按钢琴上操还他妈差点被拍到了,我他妈再不收敛点你远哥就彻底退出钢琴界了……”
苏醒越说越激动,吸引了不少外国人的白眼,小弟看着外国人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苏醒,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枪:“boss,这些细节可以不用跟他们详谈。”
苏醒又点了一根烟:“草,他们又听不懂中文,意呆利嘛,你朝他比个恭喜发财嘴上骂他傻逼他还能回你一句thank you。”
“不过我抽烟这事可不能告诉你嫂子啊?”
“不能告诉我什么?”张远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醒。
苏醒:“你什么时候结束的?”
张远没说话。
苏醒把烟雾吐出:“我烟不过肺。”
张远看着苏醒没说话。
苏醒叹了口气:“行行行,掐了掐了,别生气。”
张远:“Allen Su,我让我的人多活两天有什么错?”
苏醒立刻附和:“没错,烟是王八蛋,但你是我的人。”
苏醒把烟扔给小弟:“听到了吗?以后听你嫂子的。”
张远给了苏醒一脚。
苏醒:“不是,以后听我老婆的。”
张远嗯了一声。
小弟:????
苏醒从小弟手里拿走车钥匙,在背后指了指张远,然后非常嘚瑟地一摊手:看到了吗?老婆要这么哄,稳赢。
地下车库,苏醒朝张远摆了个请的姿势。
张远了然,打开副驾驶:“玫瑰?送花干嘛啊?”
苏醒:“泡你行不行啊?”
张远:“行啊。”
苏醒草了一声:“真他妈好哄啊。”
张远关上车门:“行了,跟你说正事,香港那边出事了。”
苏醒哦了一声:“哪位?”
张远翻了个白眼:“啧,你盼着他点好行不行?”
苏醒酸溜溜地开口:“行行行,我天天阿门祝他发大财。”
张远无奈地看了苏醒一眼。
苏醒妥协,摸了摸张远的脑袋,温柔道:“别急,放长线钓大鱼,我赌东南亚那边先坐不住。”
【二】
“中的枪 捱的刀 受的煎熬 华丽得无法低调”
老挝 琅南塔
砰!砰!砰!
三声枪响从东南边的废弃钢铁厂传来,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去,病弱的路灯也忍不住颤巍巍地闪了几下。
两道身影倏地从钢铁厂跑了出来。
前面那个约莫四十岁,穿着皮夹克,踉踉跄跄地从钢铁厂里跑出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般若波罗蜜。
后面那个二十岁,学生打扮,一边追着皮夹克一边开枪,子弹有意无意地擦过皮夹克的头发、肩膀、脚踝。
五十米外,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不急不慢地跟在二人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荒唐的场景,一边用老挝语说罪过一边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兴是学生开枪的声音惊扰了娑罗双树上的知了,竟比平日里叫得更凶。
王铮亮被聒噪的蝉鸣烦得掐了掐眉心,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不知道在东南亚哪个地摊上淘来的翻盖手机,戏谑道:“人体描边大师,收网吧。”
挂完电话,王铮亮一脸可惜地把手机扔进身后的树林里,也不知道落在哪根倒霉的树杈上,竟惊起几只乌鸦。
王铮亮叼着跟烟啧了一声:“不懂事啊。”
也不知道是说学生还是乌鸦。
等王铮亮踩着黑皮鞋慢悠悠地走到废弃钢铁厂,皮夹克早就缴械投降,跪在学生面前乌拉乌拉地说着老挝语。
许是王铮亮的压迫感太强,皮夹克只是扫了一眼黑皮鞋,就止不住地发抖干呕。
学生一脚把皮夹克踹倒在地,从旁边搬了张椅子给王铮亮坐。
王铮亮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用枪指了指皮夹克:“你挺会挑地啊孙子,整个老挝也找不出几个废弃钢厂。”
皮夹克好像没有听见王铮亮的话,双目紧闭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嘟囔着般若波罗蜜心经,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学生又朝着皮夹克的脑袋给了一脚,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开口:“说话。”
皮夹克被踹了一脚好像跟见了鬼一样,拼命地朝学生磕头,也不念经送佛了,用标准的国语哭着喊着让学生放过他。
王铮亮觉得有些好笑,指了指学生:“你是不是没告诉人家你会说中国话啊?”
学生恭敬地站在一边:“对不起先生,没有。”
王铮亮乐了:“那你真是命大,他这是把你当地头蛇了,要知道你会说中文他豁出去也得跟你同归于尽啊……得,改明儿你也去什么寺上替我上柱香,这玩意不信不行啊。”
王铮亮这话虽然是对着学生说的,但一直暗自观察着皮夹克,果不其然,皮夹克在听到王铮亮咬字的重音放在中文的时候,磕头的动作顿了一秒。
王铮亮把笑意收回,敛了神色:“我没时间跟你装疯卖傻——曾老狗。”
曾老狗兀的身体一僵。
学生立刻把曾老狗摁在地上,朝头猛踹了几脚,狠厉道:“先生问你话呢。”
曾老狗被踹得有些恍惚,脸狼狈地贴在水泥地面上,脑袋上的血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血腥味与地上的铁锈味交织在一起,刺激着曾老狗的神经,曾老狗闷哼几声没说话。
王铮亮示意学生停手:“别负隅抵抗了,说说吧。”
曾老狗喘了几口气,露出带血的牙,狞笑道:“货在缅甸,其他的我不知道。”
王铮亮叼了根烟:“你看我缺钱吗?”
曾老狗听完这话恨不得跳起来一枪杀了王铮亮,可惜被学生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吼道:“你他妈玩我呢是不是,不要钱你追杀我干什么?”
王铮亮吸了口烟,又慢慢地把把烟吐出来,懒散地将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黑色的皮鞋踩在曾老狗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洪兴老四曾老狗,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曾老狗双眼一瞪,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铮亮冷笑了一声,学生立刻把枪顶在曾老狗的脑门:“你儿子想不想在缅甸活,在你。”
曾老狗听完这话额头突然暴起几根青筋,试图挣扎着起身,咬牙吼道:“你他妈的够狠,我说。”
“二十年前我就断指离开洪兴了,这几年他们和美国佬谈生意,跟意大利玩命党经常起火——”
王铮亮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打断道:“我他妈问的是三十年前灭门惨案。”
曾老狗一愣,双眼呆滞喃喃道:“我不知道。”
王铮亮把烟掐了,起身道:“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不中用啊。”
曾老狗看着王铮亮离开的身影突然急了,声音凄厉地嘶吼着:“我他妈真不知道,三十年前的事他们都瞒着我,出了事我就离开洪兴了,这些年洪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草他妈现在活着还知道这事的只有洪兴那帮疯子和Andrew,你他妈找他们别找我啊。”
“我草,对了,还有他妈的香港18K的老大陈楚生,他这些年一直调查这事,你去找他吧,你去找他啊……我发誓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我求你放过我儿子吧……”
曾老狗把这些话吐出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但王铮亮没有回头的意思,曾老狗陷入绝望,他生平第一次后悔加入洪兴。
曾老狗吐了一口血,用最后一口力气吼出:“你和意大利那群疯子不怕下地狱吗?”
王铮亮停下脚步:“曾老狗,当年若不是你传消息给洪兴,或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你今天死在这里,不冤。”
“不过你还不知道吧,洪兴出事了,你猜我们谁先下地狱?”
“我说话算数,你儿子,在缅甸我保了。”
“小子,给他个体面。”
砰!一声枪响。
学生擦了擦脸上的血,王铮亮用老挝语说了句罪过。
学生把事处理完,非常懂事地蹲在钢铁厂门口等着王铮亮抽完烟。
学生:“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铮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票:“下个月我在北美有演奏会,你有时间可以过来——草,你叫什么来着?”
学生恭敬地回答:“先生,我是1073号。”
王铮亮打了个响指:“GOOD,1073号。”
“记得来的时候给我带个手机,翻盖的那种,刚刚不小心丢树林里了。”
【三】
“明明我已昼夜无间天天上路 我不死也为活得好”
中国 香港
晚上十点,南街区老式筒子楼的灯跟约定好了似的一盏盏落下,大多老住户都收拾了一天的疲惫准备早早歇息,可49号街的霓虹灯跟唱反调似的一家一家亮起来,烦得筒子楼的老住户骂骂咧咧地关上窗户。
喝茶遛狗骂街的老大爷每晚都要站在筒子楼的阳台朝着49号街狠狠地呸了一口衰仔,就一句衰仔,才正式宣告49号街的夜生活开始了。
Brickhouse,49号街最出名的酒吧,在这里抽烟喝酒唱歌把妹钓凯子百无禁忌。
就一点,生哥的地盘不准打架。
晚上十一点,陈楚生正在Brickhouse休息室里闭目养神。
老板踩着点敲门给陈楚生送啤酒,见陈楚生眼都没睁,忍不住在一旁手舞足蹈:“生哥,好耐冇见啦。”
陈楚生笑笑:“少来啊,今个月仲未出粮啊。”
老板顺势坐在沙发上,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港普笑道:“要不要那么夸张啊生哥,休息室都给你一个人用了还要工资啊?”
陈楚生笑着踹了老板一脚:“废话,我得养家糊口呢。”
老板:“是18K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好哇你趁早辞了跟我干啊,我一个月给你七千二百五十块,还是你生日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楚生喝了口啤酒,笑道:“我弟弟在美国留学很费钱的。”
老板:“又来了又来了,一提弟弟你就满脸骄傲啊,堂堂18K老大还缺这几千块钱啊,说出去谁敢信啊?”
陈楚生没搭茬,把啤酒一饮而尽:“走了啊,待会去听我唱歌啊,今晚不唱民谣唱摇滚啊。”
老板来了兴致:“哟,生哥转性了?”
陈楚生捞起吉他:“是也不是,客人要听,没办法。”
王铮亮在Brickhouse喝了半小时的酒,终于忍无可忍地叫来服务生:“他不是只唱民谣不唱摇滚吗?”
服务生摇摇头:“生哥说今天的客人点名要听摇滚。”
王铮亮正心里暗骂哪个扑街这么没品味,突然台上的光打向自己,王铮亮瞬间咂摸过味来,三十六年的好涵养瞬间崩塌,微笑着朝陈楚生竖起中指。
陈楚生装没看见,在台上朝王铮亮举起酒杯:“今晚所有的消费由王先生买单,大家不醉不归。”
台下欢呼雀跃,陈楚生朝王铮亮回了个大拇指,气得王铮亮差点当场把酒杯捏碎。
草,合着自己才是那个扑街仔!
王铮亮憋着气又喝了半个小时的酒,一等陈楚生下台就立刻跑到后院去堵他。
陈楚生把宝贝吉他放一边:“我的地盘不能打架,王先生别坏了规矩。”
王铮亮点了根烟:“不打架抽烟总行吧?别紧张,我跟意大利那群玩命的不一样。”
陈楚生借了个火,叼着根烟:“你好像跟意大利那群赌徒很熟?”
王铮亮摆摆手:“算不上熟,井水不犯河水,我赚钱要命,意大利那群玩咖纯他妈的要钱不要命。”
陈楚生深表赞同,但不愿和王铮亮继续交谈,捞起吉他要走:“得了,您老没事继续回去喝,我到点下班了。”
王铮亮用手拦了一下陈楚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洪兴那边真不是你动的手?”
陈楚生挑眉:“我还以为是你手伸那么长呢?”
王铮亮装作一脸可惜的样子:“晚了一步。”
陈楚生也跟着装傻:“总不能是意大利那边动的手吧?”
王铮亮啧了一声:“啧,跟你说实话你也不信,我忙着查曾老狗那条线,还真没有把手伸那么长,毕竟这你的地盘,你说是吧生哥?”
陈楚生在听到曾老狗的时候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下,脱口而出:“查到什么了?”
王铮亮看着陈楚生:“你。”
陈楚生草了一声:“不愿意说滚蛋。”
王铮亮笑了笑:“曾老狗原话,他说你知道,你看你又不信。”
陈楚生:“洪兴那边不是我动的手,这也是实话。”
王铮亮点头:“那是谁?内斗?”
陈楚生:“说不准啊,Andrew这两年没少跟洪兴那边起火。”
王铮亮:“那个在俄罗斯发家的英国佬?”
陈楚生:“你来这一趟不会是为了跟我说废话的吧?你知道我什么脾气。”
“我就是知道你什么脾气才特意来一趟,”王铮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我来通知你,意大利那边的事我管定了,对了,这是发票,记得帮我报销。”
陈楚生把发票扔回去:“滚蛋,你小心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王铮亮比了个中指没回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楚生刚跟王铮亮生完一场闷气,转角就看见几个扑街仔欺负小孩。
“还真有不怕死的啊”,陈楚生活动了一下手腕,把吉他放下,撂了块转头就往扑街仔身上砸:“在我的地盘上欺负小孩,你他妈带种。”
扑街仔被砸了一头的血,本能地想动刀子上去拼命,结果被领头的一拽耳语了几句,吓得直接把刀一扔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楚生打了个电话,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小孩的伤,发现无大碍后从皮夹子里拿出几张钞票:“小孩,拿去吃点东西压压惊。”
小孩道了声谢一溜烟地跑了,陈楚生刚准备走,老板带着一伙人跑了过来。
老板满眼崇拜:“几千块钱都跟我计较,刚刚眼都不眨就送出一沓钞票,生哥大款啊。”
陈楚生看着这阵势有些头疼:“你很闲啊?很闲就查一查这带的治安啊,欺负女人老人小孩的扑街仔一律拿刀给我剁了。”
“下次不要带这么多人啊,别搞得我像个恶霸。”
老板无语:“知道了,热心市民生哥。”
“不过刚刚你看那个小孩的眼神,是想弟弟了吧?”
“哎你是想你美国的弟弟还是想你意大利——”
陈楚生给了老板一脚:“快滚吧你。”
【四】
“终于青天优美为你献 拥着你 当初温馨再涌现”
意大利 西西里
贝拉岛,一个一不小心把海岸线蜿蜒成心形,被无数地理杂志推崇为“海洋之心”,西西里浪漫主义的代名词,比玛莲娜还要风情万种的岛屿。
作为西西里的宠儿,现在已经连着三日没有人拜访了,贝拉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第四天,终于在落日与暮色之时,一群不速之客不清不来,登上这座“海洋之心”。
领头那个,带着墨镜不怕死一样地站在防护栏杆外侃侃而谈。
“当年雅典人妄图彻底切断斯巴达的后方——西西里岛的叙拉古,雅典人愚蠢地认为打下叙拉古,控制西西里岛,伯罗奔尼撒同盟就将不战自溃,”苏醒话锋一转:“但是这次远征,却成了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的灾难性转折,战役的最终失败,也结束了雅典人的黄金时代。”
“所以,守住西西里就是守住我们的黄金时代。”
“Buona fortuna!”
众人欢呼:“Buona fortuna!”
苏醒:“所以,先让Andrew苟延残喘一阵子,他吃的货我迟早让他吐出来,重要的是别让洪兴那边的跑了,不过我估计断了一条腿也跑不了多远……”
“总之,你远哥的事是才是头等大事。”
众人朝天举枪:“yes sir!”
张远蹲在礁被吵的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朝众人扔了块石头:“闭嘴!”
众人立刻禁声,苏醒觉得有些可爱,忍俊不禁道:"what are you doing man?"
张远:“数蚂蚁。”
苏醒觉得张远可爱的有些过分,于是兴奋地把枪扔给小弟,飞快地跑到张远跟前,蹲下身来吧唧亲了一口:“不好意思,我故意的。”
张远回了个吻:“不用故意,我同意。”
晚上十点,张远在西西里的音乐厅举行个人音乐会。
苏醒累得倚着墙蹲在地上:“草,幸好我飚得快,差一点就迟到了。”
小弟紧随其后,先朝观众席看了一眼,然后举起枪朝苏醒使了个眼色,苏醒示意把枪放下:“看来东南亚的先坐不住了。”
张远谢绝一切采访与合影,音乐会一结束,张远直往后台走。
不巧,还是被王铮亮堵住了。
王铮亮打量了一下张远:“亚裔?”
张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中国人。”
王铮亮哦了一声递了张名片:“古典乐里我最欣赏巴赫,有时间可以合作。”
张远没接:“不好意思,我只弹弗朗茨·李斯特。”
王铮亮蹙眉:“浪漫主义?”
张远有些不耐烦:“王先生是想跟我聊叔本华聊佛洛依德聊理想国吗?抱歉,我没兴趣。”
王铮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张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名片上不是——”
王铮亮笑着举起名片:李大伟。
张远立刻从腰后拿出抢:“草,你他妈玩我呢?”
“弹个琴都要带着枪啊,”王铮亮配合着举起双手:“我真好奇你们这群玩命党到底招惹了多少仇人啊?”
“我比较好奇——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在王铮亮身后,苏醒笑着举起枪。
王铮亮啧了一声:“配合打得真好啊。”
张远:“王先生这就有点不礼貌了,意大利跟东南亚可没有商业纠葛,您别说您是专程来听我音乐会的?”
王铮亮被揭穿也不兜圈子了,单刀直入:“李斯特我确实欣赏不来,但洪兴的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张远把枪放下:“我对洪兴的货没有兴趣。”
王铮亮不跟他装傻,直接开口:“三十年前的事你也没有兴趣?”
苏醒走到张远身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洪兴树大根深,我们没必要犯这个险。”
王铮亮嗤笑道:“世界第一玩命党还怕犯险?”
苏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当然怕,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可不敢玩命。”
王铮亮草了一声,咬牙道:“如果我说Andrew和洪兴闹翻了呢?”
苏醒心道:鱼上钩了。
张远也开始装模作样:“什么?”
王铮亮:“Andrew和洪兴夺权闹翻了,现在俄罗斯那边也在通缉他,Andrew货出不去,只能转辗到缅甸,我的人刚把他抓了。”
Andrew被抓这事张远和苏醒还真不知道,王铮亮看了一眼两人,继续道:“再可怕的魔鬼,真有把枪顶脑门上,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Andrew刚认的,三十年前张陆两家的灭门案就是洪兴和Andrew一手策划的,尽管这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但是,过去的事不可能就让它这么过去。”
张远没说话,没错,他们这些年也多多少少查到了点,但又能怎么样呢?
往前看受不了这个憋屈,往回看难不成还真要飞蛾扑火还是以卵击石?
王铮亮看出了张远的顾虑:“我知道你们这些年没少跟洪兴起火,这两年洪兴这么多麻烦事意大利和香港这边没少插手,虽然陈楚生这个王八蛋不承认……”
“当年确实是螳臂当车蚍蜉撼大树,但今时不同往日。”
“所以我再问一遍,洪兴的事有没有兴趣?”
苏醒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出多少?”
王铮亮愣了一秒,笑道:“你出多少,我出双倍。”
张远非常好奇:“洪兴的货到底多少钱,值得您以身犯险?”
王铮亮:“你看我缺钱吗?”
张远挑眉:“那我就更不懂了,您是站在什么立场这么帮我们啊?大慈善家?”
王铮亮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老古董手机:“就凭这个。”
“你别看它年代久,但好使。”
王铮亮和张远相视一笑,张远明白了。
王铮亮把手机放回,行了个绅士礼:“地下车库那边埋伏着Andrew的人,抱歉,我忘了及时伸出援手……”
“我们干脆打个赌吧,三分钟的游戏时间:你们结束,我再加一倍,香港等你们。”
“你们不结束,天堂等你们,合作愉快。”
“还有,你俩演技真挺差的。”
“答应我,再疯也不要进影视圈,Good Luck!”
王铮亮留下个烂摊子就跳窗走了,张远无奈地摇摇头:“两分钟,赌吗?”
苏醒痞笑道:“一分半,输了你知道惩罚。”
一分零三秒,苏醒跳上车。
苏醒捞过张远重重地亲了一口:“亲爱的,你输了。”
张远刻意转移话题:“你老实点吧,你说我们拖拍要是让你的歌迷朋友看见了,那可啧—”
苏醒非常不满地揉了揉张远的头发:“我都退圈多少年了哪来的歌迷,再说了我的歌迷能有你的乐迷多?草,退一万步,咱俩领证合法的you know?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张远笑出:“什么证?你自己画的结婚证?”
苏醒骄傲的昂了一声:“那也是证,Allen SU亲自盖章,天上地下,五湖四海,再也没有第二张。”
张远打了个漂移:“赶明儿我再给你画一张。”
“对了,那个男的拿出那个破手机你怎么就懂了啊?”
“什么破手机,那是老古董。”
“大差不差,你还没回答呢?”
“老派黑帮,义字好使。”
【五】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墨西哥 莱昂
当外面的世界还在粉饰太平,政治家对人类科技的璀璨沾沾自喜,艺术家试图鼓吹着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候,莱昂的地下反乌托邦俱乐部早已撕下世界虚伪的面皮。
坐中心位那个,拿xo当水喝,跟旁边的黄毛吹牛逼。
“人类不愿意提起死亡,因为这个词会灼伤他们的嘴唇,刺穿他们虚伪灵魂。但是墨西哥人却常把死亡挂在嘴边,他们调侃死亡、与死亡同寝、庆祝死亡。死亡不是一场祭司,是墨西哥盛大的狂欢。”
“为死亡干杯!”
黄毛:“为死亡干杯!”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猖狂地笑了起来,陆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草,太他妈虚伪了。”
黄毛笑倒在地上:“让你背的这一段怎么样?大艺术家?”
陆虎给了黄毛一脚:“滚蛋,骂谁艺术家呢?”
黄毛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笑骂道:“你玩音乐不是艺术家啊?”
陆虎刚想骂黄毛王八蛋,泡在酒杯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了震动声,陆虎草了一声赶紧把它拿了出来,黄毛给众人使了个眼神,地下俱乐部瞬间禁声。
陆虎也顾不得拿纸巾擦,从杯子里捞出来就接:“喂生哥,大早上给我打电话想我了啊?香港是中午十二点?草,不是,靠,喝蒙了……行,不用过两天,我明天就回去,哎我送你的吉他你喜欢吗?得嘞,不喝了,我这就撤。”
陆虎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回酒里继续泡着,黄毛欲言又止。
陆虎:“赶紧放。”
黄毛:“你他妈真够双标的,约了你两个月回国浪你不去,你生哥一个电话你就回去。”
陆虎乐了:“废话,那是我哥。”
黄毛:“是洪兴的事吧?”
陆虎嗯了一声:“八成。”
黄毛:“你有几成?”
“我没有成,加生哥我有三成,东南亚和意大利插手话,”陆虎比了个耶:“八成。”
黄毛放下心来:“加我,九成。”
陆虎非常嫌弃地看了黄毛一眼:“加你只剩六成了。”
黄毛乐了:“滚蛋,死了我也不给你收尸。”
“不过说真的,你离意大利那群亡命徒远点,合作归合作,没必要把命搭进去。”
“嗯,但这事我听生哥的。”
意大利 西西里
苏醒不耐烦地拨通王栎鑫的手机号,手机里第十三次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苏醒把手机摔在地上:“草,王栎鑫他妈的在搞什么?”
已经二十五个小时联系不上王栎鑫了,玩命党和苏醒都有些急躁,尤其是苏醒,摔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东西倒是不要紧,关键这手机是用来联系人的,但众人再怎么知道利害也不敢招惹正在气头上的意大利黑道教父。
张远无奈地看了苏醒一眼,好脾气地给苏醒顺了顺毛,从地上捡起手机,递给苏醒:“没坏,还能用。”
苏醒愧疚地揉了揉张远的脑袋:“我不是冲你。”
张远点点头:“我知道。”
“别急,已经联系老爷子了,中东那边风云诡谲,找个人确实费点麻烦。”
苏醒刚想骂一句王栎鑫这个混账东西,手机突然响了。
苏醒刚按了接听键准备开骂,王栎鑫那边就开始劈头盖脸地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叫魂呢你,五分钟一个电话你是阎王爷啊?老子一个人跟他妈对面那群悍匪火拼,你电话响个不停,给我助威呢?我他妈刚找了个地躲起来,你一个电话打过来立刻给我精准定位,你是不是要整死我啊?要不是我常年在这块儿混,我他妈今天直接横死在德黑兰。”
苏醒:……
苏醒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抓着重点,咬牙切齿:“你他妈浪呢,让你去联系人你跟人火拼?”
王栎鑫:“不是一伙人,草这事说来话长,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先给老爷子回个电话,哎张远呢?”
苏醒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你他妈叫他什么呢?”
王栎鑫草了一声:“知道了,嫂子嫂子,帮我谢谢嫂子啊,老爷子要是把我皮扒了,我他妈一定登门道谢。”
张远夺过手机:“不谢,希望你还有那个命。”
说完自顾自地把电话挂了,扭头就走。
小弟:“看到了吗?就算是少爷也不能说BOSS一句不好。”
中东 德黑兰
王栎鑫看着被张远强行挂断的电话草了一声,心里暗骂道:个狗恋爱脑。
把手机仍回口袋,找了个人多的地,把怀里抱着的猫放在地上:“你个小妲己,纣王今天真是拿命火拼,快走吧,找个人多的地。”
猫冲着王栎鑫喵呜了几声,昂起头走进了人堆里。
把猫安顿好,王栎鑫猛地反应过来还没给老爷子回个电话,王栎鑫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掏出来,按了通话键。
老爷子张口就骂:“你要死啊?跑中东浪去了,你有几条命?赶紧滚回来老子非把你的皮扒了不行。”
王栎鑫:“那我还哪敢回来?”
老爷子:“你还敢犟嘴,真是反了天了,不是苏醒说你就去中东谈了生意吗?怎么他妈的还起火了?”
王栎鑫被吵的拿远了手机:“说来话长。”
老爷子不吃这套:“那就长话短说。”
王栎鑫:“成成成,我不刚开完巡演到处逛吗,不小心逛到人家地盘上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别把街头卖唱说得这么好听,不小心逛到别人地盘这种鬼话你骗骗苏醒可以。”
王栎鑫啧了一声:“您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成吧,我救一只小猫来着跟人起了冲突,我哪知道那群悍匪那么死脑筋。”
老爷子有些不信:“救个猫怎么起冲突?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
王栎鑫破罐子破摔:“草,我哪听得懂他们说什么,乌拉乌拉的……早知道跟Allen学学英语,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英语……”
“我他妈就说了一句话,他们就拿枪突突我。”
老爷子:“你到底说了什么?”
王栎鑫:“我他妈就说了一句,哥们儿,别为难一只HelloKitty”
老爷子被自家儿子的英语水平无语道:“……该!”
“以后苏醒那边的事你别管了,老老实实地跟我回来继承家业。”
王栎鑫:“那这不能答应您。”
老爷子急了:“洪兴的事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私事,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王栎鑫:“我兄弟的事我能不管吗?再说了,我对卖巧克力没什么理想,不说了,手机没电了挂了啊……”
王栎鑫把手机揣回口袋,舒了口气:老爷子脾气挺大。
【六】
“无谓设计了布局 这样快结局”
中国 香港
又到了南街区居民最讨厌的阴雨天,雨不大不小,稀稀拉拉地落着,天空偶尔响起几声闷雷,吵得筒子楼里的老太太嘟囔着骂什么鬼天气。
不止南街区的居民讨厌这阴雨天,49号街的扑街仔也烦,用扑街仔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憋屈的心情就好比菜没上齐你先醉了。
反正这种天没人愿意在街上游荡,除了王铮亮。
王铮亮倒是挺享受这种天气,相比老挝的大山大水暴风骤雨,他更喜欢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也因为这事,陈楚生老骂他变态。
但这事王铮亮一点也不冤枉,你见过有伞不打穿着黑西装拿着老古董手机在雨里漫步的人吗?
啧,现在就是。
王铮亮一边跟人通话一边寻找一个有缘人把伞送出去,其实他也没那么好心,就是太多人拿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他,他能怎么办,一枪蹦了他们?生哥的地盘又不准打架。
还真有个好心的姑娘看不下去,以为这个拿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手机自言自语的中年男人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于是鼓起勇气和他搭话。
王铮亮如释重负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甩了出去,也愿意跟电话那边好好谈了。
“嗯,你能说服意大利那边,我就能再追加一倍,嗯,回缅甸,明天。”
陈楚生放下电话,看着陆虎一脸好奇的表情,笑了笑:“东南亚的大哥,洪兴的事。”
陆虎:“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问啊。”
陈楚生笑得更开心了:“是,我自己交代的,你去请西西里那几个朋友进来坐坐吧,在外面喝了一晚上闷酒了,再不给他们点甜头,待会儿就得炸店了。”
离吧台最远的卡座,三个男人正商量着怎么炸了Brick house。
王栎鑫喝了一晚上酒,心态有些爆炸:“你们说炸了这里,18K的老大会不会杀到西西里啊?”
“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的陆虎正微笑着看着王栎鑫。
张远挑眉:“哪位?”
陆虎:“他弟。”
苏醒打了个响指:“打架还是喝酒?”
“都不是,生哥请你聊聊天。”陆虎指了指张远。
王栎鑫站了起来:“什么意思?就请他一个人?”
苏醒摆摆手示意王栎鑫坐下:“我的人,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陆虎有些头疼:“只是聊聊天而已,作为交换,我陪你们喝。”
王栎鑫刚想发作,张远朝他使了个眼色:“带路吧。”
张远推开休息室的门,陈楚生立马起身冲他笑了笑:“来了远远。”
张远皱眉:“您别这么叫我。”
“论辈分你叫我一声大哥不亏,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叫,”陈楚生把茶递给张远:“喝的惯吗?”
张远:“能喝。”
陈楚生给张远倒了杯水:“那就是喝不惯,喝水吧。”
张远:“您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如果是洪兴的事可以谈,其他的事免谈。”
陈楚生呷了一口茶:“还是不愿意考虑加入18K吗?”
张远起身就走:“我记得我五年前就回答过您了。”
陈楚生叹了口气:“坐下坐下,不谈这个,聊聊洪兴的事,你知道多少?”
张远:“很多。”
陈楚生有些意外:“他都告诉你了?”
张远挑眉:“他从不瞒我。”
陈楚生:“得,那我给你说点不知道的吧。”
“三十年前的灭门惨案确实是Andrew和洪兴联手干的,这些年我和王铮亮顺着曾老狗的线查了下去,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
“Andrew当年确实没想灭口,他只是想逼张陆两家交出中美洲的货仓,但洪兴那边一开始就想拿下你们两家在欧洲的挡口,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你、虎子能活了下来。”
“后来的事你应该记得,Andrew想把你们卖给俄罗斯人,也就是后来收养你和苏醒的那个俄罗斯拳击手……再后来就是我听说他被枪杀,你们去了意大利,意大利那个华裔老爷子收养了你们。”
张远静静地听陈楚生说,陈楚生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几乎哽咽开口:“我……我对不起……其实当初我可以救你的,但我太害怕了,我只敢带着虎子一个人跑。”
“你原不原谅我都没关系,但是我想说,我现在有能力护住你了,加入18K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年都在玩命,现在可以不用了,加入18K吧,不管是洪兴还是Andrew我都可以替你复仇……”
张远看着语无伦次的陈楚生,释怀地笑了笑:“对不起生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加入。”
“我不怪你,你当年也是个孩子,要我我也会这么选。”
“你放过自己吧,这些年,多谢你。”
“但是,我只能,并且永远只会站在苏醒这边。”
陈楚生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但还是忍不住苦笑:“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给你选择,你永远都只会选他。”
张远:“生哥,那是你给的选择 ,我的选项从来只有他一人。”
陈楚生退而求其次:“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作为大哥,我还是想说你离他远点,他从小就被俄罗斯人收养,骨子里比你更疯。”
“我为什么要离开苏醒?”张远顿了顿:“生哥,我叫您一声哥是因为我敬重您,但苏醒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重要的多的多,我不希望有人说他不好,希望您以后不要这么提了。”
陈楚生有些纳闷:“你们到底什么交情?值得你这样?”
张远笑笑:“没什么交情,生哥,我们结婚了。”
陈楚生一愣,转而明白过来:“是我不懂事了。”
张远给陈楚生倒了一杯茶:“如果您追加一倍的话,那就不碍事。”
陈楚生乐了:“得,这些年真有长进,行了,回吧,待久了外面那个不放心。”
等张远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从休息室里出来,王栎鑫和苏醒才决定释放人质。
陆虎把生哥地盘不准打架这事放在心里,忍了忍回去了,结果看到他生哥倍儿开心,更憋屈了。
陈楚生捕捉到陆虎情绪的变化,开口道:“你生什么气?”
陆虎阴阳怪气地开口:“不知道您还有个别的弟弟”
陈楚生:“啧 ,改天约你们见见。”
陆虎:“别改天,就今天。”
卡座这边,张远一五一十的向两人交代,苏醒立即提出不用改天就今天见见就行。
于是张远非常无奈地带着苏醒王栎鑫去敲休息室的门,结果正好碰上陈楚生开门。
陈楚生瞬间明白了:“择日不如撞日,有什么话今天直说了吧。”
于是四人立刻拉开距离,两两坐到对面。
除了王栎鑫,在休息室里独自游荡。
王栎鑫指了指陈楚生的吉他:“你玩摇滚?”
陈楚生:“唱民谣。”
王栎鑫非常嫌弃地看了陈楚生陆虎一眼,话不投机半句多,得,继续游逛吧。
陆虎把枪放在桌子上:“生哥,我老婆。”
张远和苏醒对视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楚生。
“不是,你们要学会断句,”陆虎指了指陈楚生:“这是我生哥”,又举起枪:“这是我老婆。”
苏醒:“张远,我老婆,不用断句。”
王栎鑫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呸。”
反正各自宣誓完主权就各回各家了,毕竟这些人没什么好聊的,你找他聊民谣,他说浪漫主义才是真谛,你跟他说饶舌,他说古典主义永不落幕。
没得聊,也喝不上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还能继续往下谈。
送走张远他们,陈楚生给自己开了瓶酒,陆虎说生哥你郁闷啊?
陈楚生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些亏欠你。”
“我真希望你从来都没认识过我,你应该好好去美国学音乐,站在台上弹吉他,交很多朋友,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而不应该像我一样——”
陆虎打断陈楚生的话:“生哥,从来都是我欠你的,再说像你怎么了?像你不好吗?”
陈楚生苦笑道:“不好。”
陆虎坚定地看着陈楚生:“我觉得很好,我永远都觉得很好。”
张远苏醒王栎鑫从brickhouse出来就把车钥匙往垃圾桶里一丢,淋着雨看星星。
张远抬起头:“谁他妈说有星星的?”
苏醒轻笑了一声:“有啊,就在我眼前。”
王栎鑫非常配合地呕了一声,赶紧与两人拉开距离。
“远远,听说你今晚做选择又选了我啊。”
“不想问原因吗?”
“我不就是原因吗?”
“呕,yue,呸,快点滚。”
五年前
“Allen Su,你查到的一切,告诉我吧,我现在想知道了。”
“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
“你想知道就是原因。”
缅甸 掸邦
八月十五,一群亡命徒在边境那边起火,还炸了搜船,最后弃船逃到缅甸。
鱼,上钩了。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老大,洪兴在缅甸掸邦,18K这就出发。”
“先生,人在我们的地盘,随时听您调遣,祝您一切顺利。”
“儿子,你他妈去缅甸干嘛?算了……打不过就跑啊,到时候我派直升飞机接你。”
“陆少,哥几个都到缅甸了,知道知道,保护你生哥,打完请我们喝酒啊。”
“先保苏醒,这是命令。”
“Proteggi mia moglie, ti auguro buona fortuna.”
别动,你被包围了。
(完)
苏醒两句意大利语 我拿翻译器翻译的
Buona fortuna!
祝你好运!
Proteggi mia moglie, ti auguro buona fortuna.
保护好我的妻子,祝你好运。
参考影片:
《教父1》 《古惑仔》《英雄本色》《无间道1》《怒火重案》《天若有情》
BGM :
《一生所爱》《乱世巨星》《喜剧之王》《无间道》《当年情》《斯哥德尔摩情人》
醉酒产物 废话连篇 遵纪守法 争做文明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