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露中〡未完成的肖像】全文整理
《未完成的肖像》作者:远方的小白桦
文案:
应两位大龄女青年的建议,我开始尝试长篇创作。于是就有了这篇《未完成的肖像》。
文章背景是卫国战争,莫斯科保卫战,主CP自然是露中,辅CP立白。
故事的整体架构,我已经想出来了,所以更新速度是一定的,应该不存在坑的问题……
谨以此文献给卫国战争胜利日,也献给吧里热爱露中的姑娘们。
Имя твоё неизвестно. Подвиг твой бессмертен.
你的姓名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
《未完成的肖像》作者:远方的小白桦
文案:
应两位大龄女青年的建议,我开始尝试长篇创作。于是就有了这篇《未完成的肖像》。
文章背景是卫国战争,莫斯科保卫战,主CP自然是露中,辅CP立白。
故事的整体架构,我已经想出来了,所以更新速度是一定的,应该不存在坑的问题……
谨以此文献给卫国战争胜利日,也献给吧里热爱露中的姑娘们。
Имя твоё неизвестно. Подвиг твой бессмертен.
你的姓名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莫斯科红场,无名英雄墓碑碑文
(一)
“为什么我们不去找布拉金斯基教授呢?”
为了迎接伟大的卫国战争胜利六十六周年,莫斯科这所著名的美术学院计划举行纪念画展。看得出来,师生们的创作热忱很高。“可是缺少一幅肖像画。”瓦西连柯院长说,“当然了,参展的肖像画不少,可是作画的人到底没有经历过战争……”
是的,需要一幅真正动人的战士肖像:作者要能像主人公最亲爱的人那样,展现出战时主人公最真挚的热情与痛苦、眼泪与欢笑、爱与恨……如果作者能和主人公并肩战斗过,那就很容易了。院长自己尝试过这个任务,可他总觉得不满意。毕竟战争结束那年,他才七岁。
“布拉金斯基教授不是一直在画一幅肖像吗?”一个学生向院长提议。
是的,对于卫国战争,学院里再也没有谁,能比九十岁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教授更有感触了。他是学院还健在的教师中唯一上过卫国战争前线的。战争刚爆发,正就读美术学院二年级的他就志愿参军,在前线上度过了全部四年的战争时光。胜利后他重回课堂,因成绩优异而留校任教。几十年来,每逢胜利节,这位光荣的老兵总要穿上洗刷干净的旧军装,胸前十几枚勋章密密挂满,庄严而沉默地在青年学生们敬佩的目光中走过。
如今他早已退休在家,却依然精神矍铄。每当学生们上门请教时,总能发现教授在一幅青年战士的肖像前默默沉思。这幅画已经画了很久,布拉金斯基从前线回来后带的第一批学生就曾见过——瓦西连柯院长就是其中的一员。几乎是在第一眼看到那幅画之时,当时还是个大学生的瓦西连柯就被深深感动了:画上是一位年轻英俊、头发乌黑的战士,在他那东亚人特有的线条柔和的面孔上,洋溢着青年人高尚而勇敢的气质。清秀而坚定的嘴角边,流露着饱经战火考验后所特有的严峻和温柔。“多么动人的肖像啊。”几十年后,已经成为美术学院院长的瓦西连柯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赞叹,“布拉金斯基教授没有给青年战士画上眼睛,可即使是在这未完成的肖像上,也还能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美好的灵魂……”
“这是一个中国人,我在前线的战友。”面对着每一次好奇的询问,伊万?布拉金斯基总是这么回答,“战争一结束就回国去了。”
几十年来,布拉金斯基教授绘出过许多双传神的眼睛,可是在这张青年战士的肖像里,眉宇下面却始终是阴影一片,否则这幅作品早就可以成为传世名作了。这成了美术学院的一个谜。后来,关于肖像的另一件怪事流传开来:据最近见过那幅肖像的学生说:布拉金斯基教授给画中人的脖子上添了一个小白马形状的挂坠——和教授胸前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为了请布拉金斯基教授完成这幅杰作,学生们来到了教授家。当他们站在画前的时候,尽管肖像依然没有眼睛,可布拉金斯基教授尽毕生之力所表现出来的、青年战士的灵魂,仿佛在一瞬间攫住了这些和平年代里生长的年轻人的心……
“亲爱的年轻人,很抱歉,我画不好他的眼睛……”白发苍苍的教授怀着小孩似的歉疚说,“瞧,我努力了几十年……”
就在这时,一个学生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就是他,这个人我见过的……”
教授以老年人不常见的那种急切,骤然抓紧了学生的手:
“你说什么?!”
“我三岁前住在伏尔加河畔的白杨村。”学生说,“在刚记事的时候,我就记住了这张中国人的面孔……”
“真的?你说真的,年轻人?”布拉金斯基教授响亮得不自然的声音打断了学生的话,随即又低了下来,“不可能……王耀六十六年前就回国去了……再说,就算你见到的是他,也早该是个老头了……”
“我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学生略带惶恐地回答,“当年我才三岁,我也不记得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了这个人。可是我记得这张脸。”学生的声音开始坚定起来了,“就是这么年轻,就是这样的轮廓和神情,这么有感染力的面孔,又是个中国人,所以我才那么小就能记得。”他的声音是那样不容置疑,以至于其他人虽然困惑不解,却也都认为他没有撒谎。
仿佛有一枚长长的流星,从布拉金斯基教授那双苍老的眼睛中缓缓滑过。察觉了教授的激动不安,学生们恭恭敬敬地告别说:他们该回去了,希望老教授能能够尽力完成这幅肖像,为六十六周年胜利日的纪念画展锦上添花。
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年迈的伊万?布拉金斯基颤颤巍巍地走到肖像前。缓缓地伸出松树皮般粗糙的双手,像对待最亲爱的人一样,轻轻摩挲画中人那年轻英俊的面孔,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教授沟壑丛生的脸颊缓缓地爬下来,落在他胸口那枚小白马形状的挂坠上——和画中人胸口一模一样的小白马……
“耀,是你么?”教授喑哑地问,凝视着画中人眉宇下面的那一片雾霭,“原谅我吧,我可从来没有忘记你的眼睛,我知道怎样画,可是却不能画上去,你知道的……我活到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会相信这么荒唐的话——你没有回国去,你就生活在伏尔加河畔……而且还那么年轻……”
“爷爷!”布拉金斯基的小孙女莲诺奇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懂事地握住了他的手,“爷爷……您又想念那个中国战友啦?我和爸爸妈妈陪您去白杨村一趟吧,也许您能碰见他……”
当火车载着伊万?布拉金斯基和他的家人,缓缓驶出莫斯科的时候,这位曾经的前线战士和美术教授一遍遍安慰自己:即使找不到王耀也没什么——永葆青春这种事怎么可能存在呢?他只是趁自己还硬朗,到伏尔加河畔那个名叫白杨村的小村落去走一走,也许就能找到新的灵感——毕竟,在战争年代,在白杨村也曾发生过战斗……
伊万出神地凝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无边绿野,七十年前,在严峻的1941年,他曾和亲爱的战友们在这里拼死保卫过莫斯科……战后,他常常徘徊在莫斯科保卫战的旧战场上写生。得到了多少灵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走过当初他与王耀并肩战斗过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寸土和每一棵树都会记得他们青春年少的模样,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就像他现在朝着伏尔加河畔的白杨村前行,去寻找王耀一样……
(二)
“想必唱歌的那人一定是骑着马走的。”王耀微微侧着头,仔细谛听着远处白桦林里传来的渺茫歌声,“也许就是骑兵连的人。”
“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托里斯?罗里纳提斯好奇地看向朋友的侧脸,可王耀的眼睛依然停留在远方。他们看见落霞在白桦林的背后熊熊燃烧,仿佛将整片秋叶纷飞的树林都变作了一座金光灿灿的城。假如从那里飞出一位披挂着金色盔甲的天神,恐怕他们也不会奇怪。
“步行的人不可能唱得那样奔放和悲壮。只有骑手,才能有原野一样辽阔的歌声。”
仿佛应着这年轻中国人的判断似的,歌声裹挟着马蹄声一起,向着他们的步兵侦察连驻地逼近了。树林中飞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在秋日夕照的辉映之下,骑手和骏马都仿佛是黄金铸就的一般。刹那间王耀觉得,也许这骑手并不属于这硝烟弥漫的岁月,而是从天而降,在莫斯科郊外这片华美而忧郁的原野上纵马而过,只为了唱一支歌……
沿着这条被兵士皮靴和军用卡车碾出的道路,黄金似的骑手来到了他们面前。只听他脚边的马刺神气活现地响了两下,他顺手将缰绳往身边的白杨树上一绕,便大踏步地走到步兵侦察连的掩蔽部里了。
骑兵战士伊万?布拉金斯基即将迎来人生的第二十个年头,就在这艰苦的1941年秋天,德寇向莫斯科发动总进攻的时候。那时战争双方谁也没能彻底掌控莫斯科郊外地区,只有秋天,威风凛凛地率领着枯草、黄叶和南归的鹤群,仿佛神兵天降一般占领了这片原野。
当伊万从掩蔽部里出来的时候,他看见步兵侦察连的两个战士正站在他的白马边。靠着白杨树的那个年轻人生着亚麻色的头发,波罗的海一样蔚蓝的眼睛温和地望着自己的朋友:那是个头发乌黑的青年,看模样最多不过十八岁;较之俄罗斯人棱角分明的线条,他那东方人的面孔整个给人一种温柔却有力的印象。他的右手正怜爱地轻捋着白马的鬃毛,左手则愉快地摩挲着它的鼻梁,嘴里还在低声和马儿说着什么话。
“他一定很懂马。”伊万暗想,“瞧他那个温柔劲儿!这个小伙子倒是肖像画的绝好的模特儿,有时间真应该给他画上一幅。”伊万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在空气中比划着,就像面前摆着一个画架一样,“是的,他个子不高,却很匀称结实,配上那张俊秀的脸,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最令人惊奇的是他的眼睛……那么深邃,要是说整个宇宙都沉没在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我也不会觉得夸张……”
“看得出来,您很喜欢科斯嘉。”伊万走上前去,拍拍白马的脊梁,冲着黑发青年笑了笑。在那秋天一样明朗的笑容映衬之下,原本就很英俊的面庞显得更容光焕发起来,“而且科斯嘉也很喜欢您。否则凭它那个烈性子,可不会随便让生人碰。”
王耀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乌黑的头发,先是和树旁的托里斯,然后再和伊万很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个人的眼睛里都满含笑意——他用略带异国口音的俄语说:“现在我们可是熟人了。”
“‘我们’——包括我在内吗?”仿佛有一粒愉快的小火星,从伊万的一只眼睛跳进另一只里,“我猜您很会骑马吧?”
一个富于嘲笑意味的声音抢在了王耀的回答之前:“您觉得呢?骑兵同志,只怕他那小身板还没爬上去,就被摔下来了吧。”
伊万第一眼就不大喜欢这个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军士,无论从那讥诮的声音还是那无所事事的神情。王耀的脸微微一红,倒是他的朋友托里斯忍不住开了口:“班长同志,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排最优秀的侦察兵……”
“最优秀的侦察兵?一个中国人?都说中国人不愿意打仗。”班长摊开手,摇了摇歪戴着军帽的脑袋,左手挑衅地往王耀的肩膀上一推,“不然他们也不会被日本人打成那个样子……”
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这个瘦小的黑发青年人就势按住班长的手,右手拽住他的肩膀,双臂向身侧猛一用力,人高马大的班长便被他摔倒在了地上,滚到了路边的砂土里。差点被一群迎面驰来的骑兵踩到。这滑稽的场面让他们乐不可支,抓紧机会大大地嘲笑了一番。
班长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正欲发作,眼角余光瞟见连长从掩蔽部里出来迎接骑兵们,最终还是忍住了:“有两下子,啊,我们回头算账。”随即晃晃悠悠地离去了。
“班长同志,您可要记住。”王耀原本温和的眼神已像钢铁一样严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用中文说话了,“中国人是不愿意打仗,可如果有谁胆敢来挑衅……”
“确实有两下子。果真是个侦察兵!”伊万听不懂王耀刚刚说了些什么,他一边以惊奇和敬佩交织的眼神望着这个年轻人,一边愉快地想:“看来我刚才的想法没错,这小伙子果真是个绝佳的模特儿!是的,美好的面容和形体作为绘画对象是远远不够的。温柔的心地和坚强的精神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完美地结合,然后再加以表现,真好……”
他怀着年轻人天真的骄傲,为自己在绘画和交友上的双重眼光而自鸣得意起来。伊万快活地抬起眼睛,望向远处天际一群群南迁的白鹤。它们伸展开美丽的翅膀,将长空一样悠远的歌声留在了莫斯科郊外的这片原野。
……
【信白】限时人生
💝是老板的约稿@喜少年无心
💝非典型版灵魂互换,信白cp向1v1锁死,其余人员均为cb向不拉郎,逻辑为剧情服务请勿考究。
💝平行空间星际背景,非常,非常狂的李白和非常,非常狠的韩信√
(1)
A市独一无二的贵族学院当属H高中,既然是贵族学院,里面招收的自然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能进这个学校的除非学习成绩极为优秀拔尖,否则没有任何雄厚背景都会被无情挤出门外。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能同时做到成绩优异且家底雄厚,那么就意味着——
“李白是不是要来了?”简单的这么一句话却像是平地一道惊雷瞬间将喧闹的人群炸了个底朝天,原本还在互相争执的...
💝是老板的约稿@喜少年无心
💝非典型版灵魂互换,信白cp向1v1锁死,其余人员均为cb向不拉郎,逻辑为剧情服务请勿考究。
💝平行空间星际背景,非常,非常狂的李白和非常,非常狠的韩信√
(1)
A市独一无二的贵族学院当属H高中,既然是贵族学院,里面招收的自然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能进这个学校的除非学习成绩极为优秀拔尖,否则没有任何雄厚背景都会被无情挤出门外。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能同时做到成绩优异且家底雄厚,那么就意味着——
“李白是不是要来了?”简单的这么一句话却像是平地一道惊雷瞬间将喧闹的人群炸了个底朝天,原本还在互相争执的学生们纷纷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着噤了声。
这群富家子弟们对于自己是怎么进入这所学校的一个个都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他们也毫不避讳地在外吹牛逼炫耀着自己能够进这样高等的学校,他们在学校里攀比拉踩,看谁不爽就凭家世背景互相打压。里面如果出现那么一两个人是想要好好学习的,就会直接引出两种情况:家世不如他们的,他们会就此冷嘲热讽,家世比他们强硬的,他们就选择沉默。
很显然,他们口中的李白属于后者。
李白这人,年纪不大,普普通通高中生的年纪,但若是用狂这个字来形容他,恐怕没人敢争在他前面。上课睡觉不写作业已经算是小儿科了,打架斗殴,逃课飙车等等他是一件都没落下,然而这人还学习好,每次大考小考稳坐年级前十。可能有人会猜测是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都过于奢靡所以普遍成绩很低,但事实是李白的成绩往往能拉他后面一名200分。这听上去有些夸张,不过放在李白身上似乎又没那么不可思议。
——因为他一直如此。
如果他仅仅只是学习好这群纨绔子弟还不至于谈到他就噤若寒蝉,可偏偏这位家底厚到没人敢提,李白家里的势力绝对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议论的,天之骄子这个词放在李白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在这群纨绔子弟眼中,李白的可怕程度无人能敌,连学校里的老师也不会去干涉李白的任何行径,只要不太出格,他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李白同行的是A市有名的联盟军事世家十三代单传独子韩信,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更是有着坚不可摧的友谊,外界一直有传言道:如果不是两人皆为男孩,恐怕两家早就订下娃娃亲。
要说这韩信也是个特别人物,与李白的嚣张随性不同,韩信身上更多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内敛的气质,都说狠人不多话,很明显韩信就是这种类型的,严厉的家庭环境塑造出他独特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
加上韩信长得又高又壮,一头火红的长发束起,平日里穿得也格外板正,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照理来看两个人性格行径南辕北辙的人应该水火不相容,奇怪的是这一点在韩李二人身上似乎不奏效,家庭缘故两人从小混在一起,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所以他们不敢惹李白很大一部分原因与韩信也有关。总而言之,李白和韩信他们惹不起,李白韩信的两个好兄弟刘邦与张良他们也惹不起。
四个人形成稳固的小关系网牢牢站在H高中的“食物链”顶端,在这个崇尚权利至上的星际里,他们的关系网可怕又强势。
纨绔子弟们本来还在互相争吵着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这下子一看时间李白他们确实要来了,赶忙一个个溜回各自的教室坐回座位。要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听话?恐怕是吃李白的拳头吃怕了。不听课,会被李白揍,当着李白的面公然互相挑衅攀比,也会被李白揍,重点是捂着鼻青脸肿的脸回家诉苦都不行,还会被父母教训一顿。
不过李白揍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那种,大部分情况下他是懒得管别人的闲事的,揍人仅限于对方的行为已经超过他的容忍范围。
可是李白不也不听课吗?有人曾不服气地向李白挑衅质问。
“对啊,我就是不听课,我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听了这话的李白难得没揍人,反而是戏谑地挑着眉笑了笑,笑得有点邪气,“你不服啊?那你先考过我呗?”
一旁的刘邦没忍住笑出声,被好兄弟张良及时捂住了嘴。
久而久之,没人再敢公然向李白挑衅。
众人溜回教室眼瞧着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李白和韩信也没来,只有张良与刘邦早就到了教室准备听课,他们猜测李白今天是不是不来了,如果不来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学校放肆那么一阵子。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师们其实还挺喜欢李白在学校的,毕竟李白和韩信在学校,就意味着这群难管的纨绔子弟会稍微消停些。
不过今天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因为在正式上课的前一分钟,李白嬉皮笑脸地勾着韩信的肩膀跨进了教室。
“都跟你说了今天是意外,还不是我爷爷非要让我戴着这串珠子,倒腾了半天才弄好。”李白一边在韩信耳侧嚷嚷着,“怎么,跟你爹我一起迟到很不爽?”
韩信抬手屈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李白修长好看的手腕间绕着的那串珠子,挑起眉不甘示弱地回道:“戴个珠子也能让你磨叽半天,还好意思跟我告娇,谁惯得你啊李白?”
“还能有谁,你呗。”李白笑得张扬,收回手努力忽视刚刚被韩信触碰时发痒的手腕,妈的,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却异常安静,周围人都因为二人的到来变得更加沉默,只有两人有说有笑地坐下,刘邦看他俩这腻乎劲就忍不住想嘴欠两句:“你俩进个教室整得跟小情侣出游一样,够了啊,这里还是有人的啊!”
闻言韩信率先哼笑着蹬着长腿踹了一脚刘邦的凳子:“在这瞎逼逼什么呢?就你有嘴话最多。”
刘邦也不怕他,继续打趣道:“哟,有人急了。”
旁人可能觉得这只是他们之间关系好互相开玩笑,实际上韩信喜欢李白这件事在刘邦和张良这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有当事人李白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的,每天就知道玩玩乐乐考个年级前十逍遥快活,韩信惯着他由着他,他就自由自在无所顾虑。
李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韩信,眼神里似乎带着些许探究,看得韩信心头一紧,生怕自己那些小心思被李白看出来。
岂料李白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突然撑着下巴凑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锁定韩信的脸,懒洋洋地望着他笑:“刚刚出门太急没太注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今天还挺帅。”
韩信刚想开玩笑说自己哪天不帅了?却被李白注视得心跳漏了一拍。
时至今日,他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对李白心动的频率。
然而李白刚说完这句话就挑了一下他红色高马尾的发尾,然后打了个哈欠嘟囔着“困死了”转头趴桌子上睡觉了。
真是有够没心没肺的。韩信在心里无奈,思索着还是轻轻扶起李白的脑袋在底下塞了个软垫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刘邦这回倒是没多说什么了,只是朝韩信挤眉弄眼,感慨韩信真是在李白身上费尽了所有心思。
李白这边垫着软垫睡得更加安稳,他睡觉一向雷打不醒,梦境昏沉,手中珠子带着的独特香味始终萦绕在鼻间,让他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有些奇怪而又诡异的场景之中。
(2)
“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装睡吧?”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有些扰人,明明下一秒都梦到要和韩信接吻了,结果李白硬是被这些声音搅醒。
李白有比较严重的起床气,具体原因可能是跟很小的时候父母长期不在身边有关,不过随着年龄的不断推移,他也就将那些缺失安全感的方面压在了心底更深处选择避而不谈,对于父母迟来的示好与亲近感到抗拒和表现得淡漠。至少在他看来,唯二可以称得上比较重要的人就是爷爷和韩信。
被吵醒的李白显然不是那么很好说话,他下意识往旁边摸去却没有碰到韩信的胳膊,只落了个空,猛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竟然空无一人。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
五岁的时候被父母的敌对势力绑架关进那个阴暗潮湿的空间时,他也有这样的感觉。周围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与当时那样逼仄的环境对应上,他被几个笑得恶心又恶劣的人团团围住。只不过与小时候的嚎啕大哭相比,他现在唯一感到不适的竟然是韩信不在身边。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难以忍受韩信不在身边的时候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一天24小时赖在韩信身边。绑架后被解救出来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他的也是韩信,并且从那次绑架事件后韩信再也没敢放松警惕,总是守在李白身边上学放学,直到父母唤他回家才握了握李白的手说明天早上一起上学。
原来韩信做过这么多傻事。李白有些走神地想了很多,完全无视了那几个莫名其妙的人,这让一向猖狂的几个校园霸王感到极为不痛快,其中一人像往常一样凶恶地伸手揪住李白的领子恶狠狠地看着他:“喂,你他妈聋了?小乡巴佬,想装死是不是?我看你是想挨揍!”
这人说着一记拳头挥过来,岂料竟被李白牢牢接住,李白眯着眼冷冷地笑起来,手心微微用力几乎要将那人的拳头给捏碎:“你他妈叫谁小乡巴佬?老子把你眼睛给挖出来,傻逼。”
一向默默忍让这群人的校园暴力的人居然开始反抗了?施暴者面面相觑,被李白捏住拳头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啊啊啊好痛,草,马超你他妈一直在装是吧?有本事跟我们......”
他本想装逼说“跟我们比试比试”,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被李白抬腿踹到胸口踢飞到教室门口发出巨大的响声,教室里那些本来旁观一切的学生们一个个震撼地看着马超,噢不,准确来说是现在灵魂撞进马超身体里的李白。
李白缓过神脑子里面迅速闪过很多属于马超的记忆,这些记忆在他的脑子里面撞来撞去,让他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个马超身处地段是综合实力与经济发展都比较落后的M市,这里的人为了生计而忙忙碌碌。马超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在M市,所幸的是被好心的养父母收养,养父母一直没生孩子,就把马超当做亲生儿子养着,无奈生活条件贫寒,勉强维持马超上了市中心的高中。
马超小学和初中都是在镇子上念的,被养父母送到高中念书,初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一切又好奇又茫然,他在镇子上因为长相俊秀且学习优秀备受同学的喜欢和关心,在学校里也是老师夸赞的好学生。
然而到了市里他甚至没钱住校,每天都要走很久的路回家,养父母想要给他买一辆代步自行车被他拒绝了,他很清楚家里根本没钱,他不可能心安理得让父母砸锅卖铁去给自己买这些额外的东西。
更糟糕的是,进入市中心后他发现这里学的教材和镇子上的完全不一样,他是高二的时候转过来的,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所有的知识都得重新接收,他本身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只有在比较相熟的人面前才会开朗一些,不熟的同学,冷漠严厉的老师,这让马超更加沉默,逐渐下降的成绩让原本对他抱有一丝期望的老师们也渐渐忽视他的存在。
马超说话带着镇子上特有的腔调,和市里的这群小孩不同,他说不利索普通话,,这一点也同样被学校里的那群恶霸高中生当作笑柄。他们对马超拳打脚踢,嘲笑他有些破旧的衣裳,知道在马超身上搜不出来什么钱,他们就在他桌子上搞破坏,将他的书和本子扔进水池里。
对于这种校园霸凌马超一开始也想和这群人硬碰硬干脆揍个彻底,但是一想到养父母殷切的期盼,对于他能在市里高中念书的骄傲神情,他渐渐放下了攥紧的拳头,决定将一切瞒下,只和父母说学校里新奇的事情,小心翼翼地藏起伤口不让父母发现。
收回记忆的李白对上几个校霸惊恐的目光,这几个人还打算一起上,结果连李白的胳膊还没碰到就被李白踹开,周围学生惊作一团,这么久以来马超一直忍受着校园霸凌,这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任何人出面为马超说一句话,有人心虚溜出门去喊老师,现场一片混乱。
“你们吵到我睡觉了。”李白抬了抬下巴倨傲地说着,又用眼神示意那个第一个上手的校霸,“你刚刚还有话没说完吧?说说看?”
几个人又是对视几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小子怎么回事?打人这么疼?”
“不知道啊,而且他说话怎么不带口音了,普通话好标准。”
“妈的,感觉气质跟之前也不一样了,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李白懒得管他们在嘀咕什么,只是坐下身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握了握拳头又动了动手,发现体内的力量非常充盈,不知道这个马超有没有学过什么跆拳道,不过估计他的家庭条件肯定也没学过这些,但是这小子身体素质可以啊,李白甚至觉得马超的身体比自己更有力量一些,刚刚揍人也很顺畅,很爽。
后背有些痛,李白伸手摸了摸校服里的胸口和后背,摸到了一条条绷带,有的地方按下去各种酸痛,他猜测这应该是之前马超被揍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又厌恶。这群所谓的校霸还知道不打马超的脸免得露出破绽,估计是知道马超不愿让别人发现自己被霸凌所以逮着马超各种欺负。
李白承认自己在学校的时候也会揍人,但是他从来不会做这种霸凌侮辱他人的事情,他会揍那些不知好歹还洋洋得意的蠢货,不代表他会去无缘无故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这个马超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这小子明明一直磕磕绊绊地想要好好学习报效父母,想要融入这个新环境,却被这群人揪住拳脚相加。
说实话,李白锦衣玉食这么多年,除了那次被绑架,他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嚣张的存在,可当他真的灵魂钻到了这样的一个身体里,他竟奇异地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产生了悲怆的共鸣。
——你也不甘心被这样欺辱,看着成绩一天天的降下去吧?
真是傻小子。李白长出一口气,正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那教导主任就已经气势汹汹地赶来了,看着趴在地上的几个校霸,教导主任便知道这几个人又在挑事了,他之前也关注过马超的情况,但马超从来不和周围人多说一句,面对教导主任的询问也是避而不谈。
这几个人家里条件还算可以才在学校里面横行霸道,学校领导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导主任怒到:“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又在闹事了?”
那校霸一开始骂骂咧咧,然后又抱着教导主任的腿哭诉:“主任,不是我们的错啊,是这小子他揍我们,还踹我们,我现在感觉胸口特别疼,手也要断了一样。”
主任哪里看不出他们是在卖惨,但是看李白这边似乎很冷静,教室没装摄像头也没法去查证什么,只好不抱什么希望地问李白:“马超,你自己说,你打他们了吗?”
“打了。”李白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拉开了校服拉链,掀起衣服,被绷带绑了一圈又一圈的上半身暴露人前,从胸膛到胯部全是青紫的印子,“主任,这些也是他们揍的我,我正当防卫不为过吧?”
主任看着他身上的伤感慨不已,难怪马超每次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进学校,还被同学嘲笑的异类,原来这包裹下早就遍体鳞伤,这孩子也是能憋。主任也清楚马超有自己的顾虑,亦或是对学校和这个只看重权势的星际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马超从未向上申诉过什么。或许他想着混完高中给父母一个交代,毕业了直接出去打工。
“你凭什么说我们打你?你有什么证据?我们平常确实不怎么待见你,也捣乱弄坏你的桌子之类的,但是我们可没打你啊!谁知道你是怎么受伤的,别碰瓷!”几个人又嚷嚷起来,一副地痞流氓赖账的模样。
“是,你们特意选择学校各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来揍我,在教室里又拉帮结伙排挤我,故意扔了我的课本,在桌子上写污言秽语,为的就是这一天的赖账吗?”李白轻飘飘地说着拉下衣服。
“主任!这是诬陷!绝对是诬陷!”几个人继续狡辩。
这时一旁围观许久的学生们也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注意到校霸们凶恶的眼神,又看到马超身上的那些伤,一个个面如土色,有人猛地站起身:“主任!刚刚就是马超打人!我们都看到了!”
“是啊是啊,他一直性格都很奇怪,今天也是突然打人。”也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语权很快就倒向了校霸们那边,李白冷漠地看着他们,他倒不觉得愤怒,这很正常,这群人已经袖手旁观了这么久,要是想帮马超早就帮了,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们也依旧选择站在施暴者那一方,实在讽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施暴者的帮凶。
李白开始理解原主马超为什么会选择闭嘴什么都不说了。不是他不想说,是有无数个人将他的嘴硬生生地封上了。
主任看着他们长叹一口气,他很清楚学校的风气是怎样的,但是仅凭他一人根本无法扭转这样的形式,不过好事是马超终于开始站起来反抗了,他也可以借机提供些许的帮助,虽然他并不能将实施校园暴力的人怎么样。
“你们几个,跟我去办公室吧,具体处分我会具体分析。”主任说道。
几个校霸们得意洋洋地看向李白,似乎预料到李白马上就会被处分,而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躲过处分。
李白冷笑着和这几个人一起跟在主任身后,为首的那个还在跟李白挑衅竖中指,李白伸手就是一巴掌甩他脑门上,他大叫一声,经过了刚刚的被揍经历他又不敢直接跟李白打了,只好叫:“主任,他又打我!”
主任回头看的时候,李白露出一脸无辜和茫然的神色,而那哭喊的一米九大高个诉苦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
“行了,走个路还那么多话,打你哪了?我怎么没看到你受伤?”主任瞪眼道。
校霸们顿感一阵郁闷,平日里他们出风头打人挤兑人惯了,还是第一次栽在马超手上,看着气度完全和之前变个样的马超,他们隐隐约约有点发憷,总觉得如今的这个马超看上去不太好对付,他们甚至打不过他!
李白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要做的不是试图让别人来帮马超,而是让这群人不敢再随意欺辱轻贱马超。懒得关注这几个傻逼的神态,他看着手心复杂的纹路,开始有点想念韩信在身边的时候,一个小时没见韩信了,烦。
重点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而自己现在的身体里,是否也装着这个叫马超的灵魂?
(3)
马超从睡梦中惊醒,周围一片安静,他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那群学生用有些恐惧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个戴眼镜的男生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嗫嚅地开口:“白,白哥,对不起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白哥?马超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周围这些人他根本不认识,这……他的脑袋飞速运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身体,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这是……穿越?不对,这环境背景似乎依旧是星际,可自己怎么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那个眼镜男生看他不说话心里更加害怕,以为是李白不喜欢被称呼白哥,连连跟他道歉:“对不起李白同学!我刚刚也不应该直接乱喊!”
这奇怪的情景让马超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倒是韩信率先发现“李白”状态不对,凑近了些问他怎么了?这可把马超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整个人弹开了一样躲开韩信:“你做什么?”
韩信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于是他像之前一样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马超:“怎么,睡一觉就跟我生疏了?还是你在玩什么恶作剧?别闹了。”
马超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记忆中他发现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命运与自己截然相反,天之骄子,过着猖狂又奢侈的生活,而自己……他并不羡慕李白能为所欲为,他更多的是感慨世间的差距竟可以这么明显。
他一点也不想离开爱着自己的父母,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要是能回去……可是他又有些迷茫,回去了,继续容忍那些人对自己的羞辱吗?到底还是个孩子,他一时间变得无助起来。
另外,他还发现一件事……这个身体的原主李白。。。好像,喜欢眼前这个叫韩信的人?!这,这……
“俺,俺是直男……”马超不知不觉心里话冒了出来,刚意识到就赶紧捂住嘴,完了完了,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不是李白,他得想办法找到回去的方法,万一被人知道了,事情肯定会更糟糕。
这里没有他可以信任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绝对不能暴露。
好在声音比较小,他祈祷刚刚没人听见。
“你嘀咕什么呢?跟我也有小秘密了?”韩信审视地看着他,越发觉得李白非常异常,周身气质,眼神,说话的语调也不一样了,“你,刚刚说的是…俺,吗?”
“不是!”马超连忙反驳,“你听错了,我没说。”
简直是漏洞百出。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他必须得骗过这群人才行啊!
“李白,你怎么说话磕磕绊绊的,睡一觉嚣张劲都没了?”刘邦好死不死地在旁边补刀,马超闻言额头汗都滴下来了。
韩信将他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却又装佯一副寻常模样伸手勾住马超的肩膀哥俩好的样子:“行了,我看你是睡迷糊了,来,下课了回家。”
刘邦刚想扯着张良一起跟在韩信身后问问要不要今天四个人一起去吃个火锅,就被韩信伸手挡住了。
“今天我和李白走回去,你俩一边儿玩去。”韩信扬了扬眉。
刘邦心里大呼重色轻友,转而又乐滋滋地拐住张良说两个人去吃火锅算了。
跟韩信独处,马超更紧张了。这可是和李白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自己能骗过他吗?他知道自己想得越多露出的马脚就会更多,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啊,之前那里碰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
韩信强硬地用胳膊卡住马超的脖子,笑嘻嘻地往前走:“今天去你家吧,听说叔叔阿姨今天不在家,爷爷也有事出去了。”
马超心中警铃大响,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额头的汗也越来越多,他强作镇定地开口:“行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噢对了,我有点热,能,不靠这么近吗?”
“你怎么回事?”韩信停下脚步,微抬下巴眯起眼,“这么紧张,怕我?”
这样的神态马超很熟悉,在那些曾经霸凌自己的人身上,他们也有一样的感觉,强势又霸道。
“我怎么会怕你,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马超的普通话说得不太利索,他努力纠正自己的发音,让它听上去不那么奇怪,只希望韩信不要发现。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韩信下一秒就能把自己揍趴下。
“不对哦,这个时候你应该回答:‘当爹的为什么会怕儿子,乖儿子叫声爹给你好吃的。’”韩信脸上依旧带着笑,却在下一秒用力掐住马超的脖子,“你不是李白,你是谁?”
“我……呃……救……说,不了…话了……”马超被他掐得差点一命呜呼,艰难地吐字,韩信这才松了手。
“你只有一次机会,不说实话,后果自负。”韩信和他拉开距离,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
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4)
李白没想到教导主任居然直接通知了马超的养父母!草了,根据李白的理解,他知道马超一点也不想让养父母知道自己被校园霸凌了,所以李白的计划也是瞒着养父母一步步地惩罚这群施暴者,然后整改马超的经历。
结果,全被破坏了。
他有些怨念地看着教导主任训斥几个校霸,撑着下巴颇为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思考该怎么帮马超解释。
办公室的门被骤然推开,两道身影冲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一边一个抱住他查看。
“小超,你没事吧?他们打你了?他们一直打你?”养母泪流满面,摸着他的脑袋仔细地看,确认脸上没伤想起教导主任的话,儿子大了她也不敢太亲近,怕影响不好,但此刻她也顾不了其他,想要看看孩子身上的伤。
养父更加自责:“都怪我们太大意,以为你真的在学校很开心,你也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傻,太傻了!”他说着红了眼眶。
李白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碰到了后背,一阵疼痛感传来让他没忍住痛得叫了一声:“嘶,好痛。”
他刚一开口养母就不敢再动了,只流着泪将他抱在怀中,甚至不敢太用力。
好奇怪。李白有点走神,马超母亲的怀抱很温暖,父亲的摸头也很柔和,这些似乎都是自己在家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李家夫妻虽然一直以来都在试图缓和与儿子的关系,但他们之间甚至连一个拥抱都未曾有过。
而如今他的灵魂在陌生人的身体里,竟感受着来自陌生人父母的爱意,这爱意满溢,承载着原主所有的委屈和心酸,眼泪也随之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也曾想在父母怀中放肆地哭放肆地笑,但越长越大他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明明渴求着缺失的亲情,却又主动选择抗拒。
教导主任宽慰了一下夫妻俩又说了一下具体情况,并对校霸几个人进行了处分,要求他们当众给马超道歉,在全校早操的时候念检讨书。
李白倒是没想到主任会这么直接了当,没有给自己任何处分,他也清楚教导主任对付这些恶霸也无可奈何,他本身就身处那样的环境,很清楚上面的施压对于普通人而已根本无力抵抗,更何况是这样落后的一个M市。
校霸们不甘心想拉着李白一起写检讨,养父母暴怒想要和他们理论却被李白拦住,教导主任实在看不下去了,呵斥他们快点把检讨写出来。
一家三口伴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李白解释了好一阵才让马超养父母放心自己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不知道为什么,李白鬼使神差地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从小长到大,他从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此刻他感到愧疚,他没有保守住马超的秘密,不让养父母担心,他本想凭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改变这个状况,这样既维护了马超的意愿,也不会让马超再受制于人。
“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父母都是你最坚定的依靠。”养母看着他温和一笑,“别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我们会心疼。”
“你母亲说得对,有什么事一家人说不通的?我们虽然穷,但不代表就该被任人欺辱。超儿,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孩子。”养父接话,“听主任的意思,你今天确实揍他们了?”
李白点点头。
养父笑起来:“打的好!超儿,你一直不跟我们说,你若是说了,我也一定会这样告诉你,打回去,只要你能打回去,天塌下了我们也替你扛着。”
李白没忍住笑:“那我万一没忍住把他们打死了怎么办?”
养父母却对视一眼,一起伸手拍他的头:“你不会的,我们知道你下不了那样狠手。教训教训他们就行,不要让自己受伤。”
“爸,妈。”李白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格外晴朗,由于见不到韩信而产生的不悦也逐渐被平复,“你们放心,他们以后都动不了我的。”
养父母见状笑着连连称好。
(5)
“所以,你揍回去了?”韩信翘着腿架在沙发边缘,随手扔了颗樱桃到嘴里,懒洋洋地听着马超讲述自己的经历。
“怎么可能,俺不能让爸妈知道这事。”马超靠着沙发有些拘谨。
韩信闻言不爽地“啧”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嫌弃:“你傻啊,不跟父母说,还能给谁说?”
“不能!他们养了俺这么多年,那么艰难,那么不容易,俺不能没良心让他们跟着惹上麻烦!”马超被韩信给激得有些难受,眼眶通红,“你当然不明白俺为什么这样,你的身份和家庭决定你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俺不行,俺不能让父母遭罪。”
韩信见他这样也意识到可能自己刚刚说得有些过于轻松了,颇有几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不禁有些尴尬,坐直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激动,我刚刚确实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了,不过,有个地方我得纠正一下。”
十六七岁就已经比同龄人看上去成熟了许多的韩信自带军事世家的威严,眉宇间皆是老练:“我之所以这么随心所欲,不仅仅是因为家世,背景。更重要的是这里,和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和脑袋。
“你可以选择隐瞒父母,但你不应该默默忍受,你不必闹得很大,但你要让那群人知道你有你的底线。”韩信沉声道,“也许你认为,他们比你家境好,在权势当头的这个星际没有反抗的余地,但是你这样想就错了。”
“难道所有的寒门子弟都是世世代代只能蜷缩在角落里,一代又一代地过着被压迫的日子吗?”韩信说着又和他对视,“错,臭小子,拿出点血性来,如果他们要将你踩在脚下,那你就先一步将他们打趴下。”
“谁都不能否定你,包括你自己。我相信你父母肯定也不愿意你隐瞒,敞开心扉,大胆去反抗,听你的描述,我觉得那群人或许只是纸老虎。而你,要一步步的爬上来。”
马超听着这些话,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这么多年,他目睹父母艰难的处境,知道生活的不易,所以不愿轻易打破稳定的状态,哪怕这个状态已经摇摇欲坠。韩信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彻底给了他神奇的力量。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很多防身的东西,若是你真的有能力,有天赋,以后说不定能进我的队伍。”韩信眨眨眼。
马超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他本以为韩信会跟那些恶霸一样的态度,岂料韩信竟这么直爽,他差点直接喊大哥。十几岁的男孩子似乎很容易就建立起奇特的友谊。
“你别这样眼含热泪看着我,有毁我老婆的形象啊!!”韩信皱着眉抽了张纸给他。
“信哥,你喜欢李白啊?”马超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性子其实很简单,现在又和韩信熟悉了些,非常好奇韩信对李白的感情。
韩信懒散一笑,当着马超的面他倒是承认得彻底:“嗯,从小就喜欢了。”
马超不禁感慨,他自己虽然是直男,但是也赞同爱无性别差异,他现在很崇拜韩信,决定把韩信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不免话多起来:“那俺是不是得喊嫂子啊,嘿嘿。”小伙子笑起来看着有点傻。
“我还没表白,你可别露馅。”韩信摆摆手。
“可是信哥,我感觉这个灵魂互换是可以继承记忆的,你现在跟我说了,等嫂子换回来,他就会知道的。”马超被他带着普通话也顺畅了不少。
“草。”韩信长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把脸,“全完了,我本来都计划好后面该怎么表白的。”
马超安慰道:“信哥,别担心,我觉得只要心意相通,表白什么的都只是形式。”他决定先帮李白保留秘密,不告诉对方李白也喜欢韩信。
真幸运啊。能在绝境之际,遇到一线生机。马超静静地想着,当务之急是找到和李白换回来的方法,不知道父母那边现在怎么样。
“你小子还挺会说,不错,继续努力,胆子放大点。”韩信点点头,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嘱咐道,“你待会洗澡的时候,别碰我老婆身子啊!”
马超哽住:“哥,我是直男!”
“我管你是不是直男,反正你现在在我未来对象身体里面,不许碰!”韩信压着他的肩膀‘威胁’道。
“可是,不搓澡怎么洗干净啊?”马超挠挠头问。
“你冲冲不就行了?这天哪有那么多汗?”韩信道。
“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只冲澡,嫂子会臭的吧?!”
“滚,我老婆不管怎么样都是香的!”
“好好好,我冲水,多冲一阵子,闭着眼睛洗!”
“算你识相。”
坐在马家写着作业的李白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6)
李白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果然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他们尽量躲着自己走,几个校霸当着众人的面念检讨的事也成为学生们谈论的热点,他们似乎都意识到,如今的这个马超已经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栽了个大跟头,这校霸也不敢来直接找李白麻烦了,而是试图在别的方面给他使绊子。
然而让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是,不管他们怎么挤兑李白,怎么像之前一样嘲讽他,暗中使坏,李白都雷打不动咬着笔杆子写题,他们不敢和李白打架,也知道李白动手很厉害,现如今更是刀枪不入。
仅仅只是几天的功夫,李白在学校里的待遇发生了迅速的变化,那几个猖狂的校霸和这群袖手旁观的学生们说到底也就是学生,却在冷漠和施压中对马超进行校园霸凌,李白选择反抗后他们便立马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蹦跶不起来了。
李白也并非是在刷题,他想要得到的效果已经初步体现出来了,他相信马超应该也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接下来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马超的成绩。
马超之所以成绩会下降,一方面是校园霸凌的影响,一方面是突然接收新进的知识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对于李白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就在于怎么让马超顺利接收知识。
他这人向来喜欢有始有终,也很清楚自己到最后肯定是要和马超换回去的,他也不想在占用马超身体的时候突然考试考得很高,等马超回来了又是一个麻烦。不匹配的成绩,必定会让马超再次忙得焦头烂额。
李白虽然换魂到马超身上,却也清楚不可以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和人生轨迹,他需要尊重马超人生自然发展的方向,他没有资格去替马超做决定或者改变太多。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生,都是独属于每个人不同的人生。
所以李白从知识点下手,决定给马超留下点什么,比如如何拆分题目,理解知识点的方法。编写解题思路比直接解题可麻烦多了,李白向来懒惯了,加上平日里自己解题轻轻松松,根本不用去思考所谓的解题思路。如今写思路倒是屡屡卡壳,只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大怨种。
穿到马超身上的第五天,他飞快整理好了各科知识点完整体系,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韩信的脸。
韩信……认出来那个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吗?他心里觉得韩信肯定能认出来,认不出来等回去了就把这孙子给阉了!然而他又怕韩信真没认出来,跟那个假的自己继续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他喜欢韩信。他总觉得自己和韩信的感情紧密到根本不用太多言语去表述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当他的灵魂抽离了身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才意识到,原来分离是如此的痛苦。
尚未表达的心意变得漂浮不定,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紧紧抱着韩信把所有的心思都告诉对方。
这几天他一直寻找能够换回身体的方法,可惜都没有什么结果,这里的环境有限,并不足够支撑他去寻找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想过直接打电话告诉韩信自己才是李白,可万一被当成神经病。。。那也太傻逼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希望韩信认出来那不是自己,然后从A市飞过来直接找自己。他不具备前往A市的条件,可五天过去了韩信也没任何动静。
李白不禁有些恼火。
这家伙不会真没认出来吧?
妈的。火大。李白想着想着又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7)
体验李白的人生这几天对于马超而言简直艰难异常。他不能在李白父母和爷爷面前露馅,努力模仿李白的说话语气,可是每次被那个老爷子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的时候,他的身上都会冒冷汗。
所幸目前还没有出什么差错,有韩信的指点,他已经能自如地和李家夫妻交流,也发现李家夫妻似乎并不擅长与李白交谈,正是因此他才得以逃过一劫。
韩信也教了他很多防身的技巧,两个人现在直接是好哥们的节奏,虽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但越来越朝着兄友弟恭的方向发展了。
最为震惊的还是刘邦。
“草,怎么回事啊韩信,我怎么感觉你和李白最近的氛围有点怪怪的?”刘邦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怪什么,怪哪了?”韩信不以为意。
“你们俩,一点也没有之前腻歪了,每天各回各家,在学校,你还教李白打拳?重点是!你居然没有趁这个机会动手动脚,要知道你平常可都是恨不得李白天天挂在你身上!”刘邦的语气非常夸张,但也确实句句属实。
“这很奇怪吗?这很正常好吧。”韩信当然不可能告诉刘邦真相,刘邦这人藏不住话,说出来恐怕家里人全都知道了。
这事太玄幻,一般人也不会信。
“咋回事啊,你俩打算走兄友弟恭的路线?”刘邦问。
“闭嘴吧你,什么事都没有,成天瞎想什么。”韩信继续写着卷子,不再理会刘邦的各种疑问。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寻找换回李白的方法。终于在家中书房某个古老的典籍中找到了灵魂互换的相关内容。
意外情况下的灵魂互换必须借助灵媒,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韩信猜测应该是李白手中那串珠子引起的这一系列事。
书中提到,如果想让双方换回,必须是在双方互换灵魂的第六天,彼此在非交流性的巧合下相遇,灵魂就会立马换回。且这前六天不可有任何联系,否则双方灵魂都会受损。条件非常苛刻,韩信逼迫自己忍住不去找李白,不给李白发消息,让一切处于一种非自然性的“巧合”状态。
但是他没办法不去想李白现在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在学校被那群人欺负,亦或是受不了突然转变的环境。他曾经发誓不会再让李白一个人处在某个陌生的环境,不论何时他都会陪在李白身边,可如今他们却无法相见。
“信哥,今天就是第六天了。”马超有些兴奋地一大早就跑来找韩信,今天刚好没课,韩信早就准备好直接开车去M市。
韩信比谁都记得清楚这一天。从A市到M市的距离很远,开车时间很久,但是韩信却不知疲倦。赶到M市的时候韩信再次切身感受到这个地方的混乱与嘈杂,他无法想象李白在这里生活的场景,那是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人。
“信哥,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先去买点东西!马上就来。”马超有点紧张,想到马上就能换回去他又有点兴奋,他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他想要准备好再回去见父母。
韩信却莫名烦躁地点点头,倒不是觉得马超烦,只是快要见到李白了,有很多话想说,那些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只想用力抱着李白。这么想着他有点想抽烟,但是想到李白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又忍住了,下意识对着路旁的反光镜照了照自己的形象。
“老板,来一杯青提椰奶,七分糖!”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韩信忍不住抬头望去,只看到一袭紧身衣,头发又长又密的紫发青年,茂密的长发被束成小辫,服帖又自然。
“李白……”韩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阵强烈的预感,这就是李白!马超没有跟他提过长相,韩信不确定这是不是马超的身体,但他很清楚这就是李白的灵魂。
“李白!”韩信快步走向前,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腕,少年转头对视间,两个人皆是一愣。
李白也没想到灵魂互换的第六天,竟然直接看到了韩信。韩信甚至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他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
几天下来堆积的不安全感瞬间爆发,他甚至想直接挂到韩信身上,但是他又忍住了。大概是恶作剧的心思又冒出来了,他决定作个怪。
“呃,你是哪位?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李白眨眨眼,笑得狡黠。
韩信怀疑地看着他:“别耍我,李白,小心我回去打你屁股。”
李白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装傻:“你这人有点不讲理啊!我都不认识你你居然想打我屁股!变态啊。”
韩信却格外确定,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李白,我永远不会认错你。”
说不感动是假的。
李白想,世界上如果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韩信,能够让自己心甘情愿折服,也就只有韩信一人,能给他不用多说的安全感。
他正想坦白结束这场恶作剧,就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喊了一声“信哥”,然后小跑了过来。
灵魂偶遇,各回原主。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至此,李白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而马超则一脸懵逼地看着韩信,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韩信反应最快,迅速松了手:“你们……换回来了?”
马超机械地点点头,李白则是提着水果假笑了一下,思考韩信应该不会真的把自己抓回家打屁股吧?
韩信面色铁青,牵过李白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低语:“回家跟你算账。”
三人这状态有些诡异,只有奶茶店的店员尴尬地出声对马超道:“同学您好,您点的青提椰奶好了。”
李白却伸手接过奶茶,然后冲着马超眨眨眼:“这杯就当你请我的喽。”
“哦哦哦哦!好的大嫂!”马超一本正经地回答。
“什么大嫂?”李白狐疑道。
韩信恨铁不成钢,伸脚踢了马超一下:“你个憨货。”
李白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要不,咱们三个聊聊?”
(8)
三个人坐在一起聊了好一阵子,听到李白给自己准备了那些学科笔记的时候马超又是红了眼眶:“谢谢你,白哥,我父母这段时间也麻烦你照顾了,我替他们谢谢你!”
李白咬着奶茶吸管翘了翘唇角:“傻小子,以后可不能这么傻了,该反击的时候别手软。”
马超点头:“我明白!信哥也跟我说过这些了,你们的恩情,我马超必当涌泉相报!”
李白被他逗乐了:“哪有那么夸张。”然后又扭头问韩信,“你什么时候还会说那些话了,怎么,当起人生导师了?”
韩信却揽住他的肩膀戏谑道:“我说的哪句话不是真理?”
李白没忍住骂他不要脸,韩信却搂着他只觉得重获珍宝。
分别前马超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考到A市,三个人挥手告别,时隔6天,李白又坐上了韩信的车。
明明只相隔了六天,却好像过了六年那么漫长。
“你怎么认出来他不是我的?”李白靠着座椅心情愉悦极了,回归熟悉的人身边安全感直接满溢,他甚至可以靠着睡一觉。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韩信边开车边回答。
“狗屁!我不信!”李白冷哼一声,“你能有那么敏锐就怪了!”
“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可以自信地表示绝无差错。”韩信得意洋洋地反驳着。
李白听得心动,不禁顺势问:“为什么啊?”
韩信道:“我难道不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小的时候都是我给你洗澡的。”
李白一阵羞耻:“滚,我问的不是这个。”
韩信想了想又问:“那你问的是什么?”
李白抬了抬下巴:“就你刚刚说的,关于我的事情分毫不差,为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韩信偏要和他对着来。
李白气急败坏,不再和这无赖扯皮,心道韩信还不表白?再不表白自己都想表白了!不行,忍住,谁先表白谁就输了,反正他李大少不能输。
“睡了!”于是李白索性闭上眼装睡。
韩信挑眉看他:“真睡了?”
“嗯。”
“不想知道答案了?”
“嗯。”
“因为我喜欢你。”韩信的声音骤然变得深沉,李白被这句话震得心脏骤停,然后瞬间睁开眼撞进对方眼里。
看着李白愣神的模样韩信只觉得可爱,趁着红绿灯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傻了?是你要问我的,我只是如实回答。”
“我以为你会说:‘秘密’,然后再准备一个精心策划的告白。”李白胡言乱语道。
韩信哭笑不得:“怎么,你更喜欢那样?”
李白摇头:“不,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李白笑得狡猾,像只得逞了的狐狸在摇尾巴,韩信被他勾得心痒痒,凑上去含住嘴唇亲了几口。
“你就非要逼着我先表白是吧?”韩信伸手弹他额头。
“那是,这样到时候我就跟他们说,万人瞩目的韩家十三代单传独子韩信苦追李大少多年终成正果!”李白不甘示弱地扯了扯他的发尾。
“这本来不就是事实吗?”韩信却来了这么一句。
李白看着他,显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韩信却说:“我明明幼儿园的时候就在追你了。”
“胡扯,那个时候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真的,我那个时候发誓要一直护着你。”
“那叫喜欢?”
“对,那就是喜欢。”
少年时期的誓言化作浓烈的爱意,在青涩的时节却结出甜美的果实。而这份甘甜的爱意也将伴随着他们终其一生。
我爱你,即便转换了身份与样貌,我也会一眼认出你。
—Fin—
因为赶稿所以系列文大哥篇暂时没写完,如果能写完就明天发,写不完后天发(可能)总之大概在这几天,影帝也会慢慢更新~最后欢迎评论,有一个小彩蛋💕
【怜我怜卿·百封情书/特殊掉落/铠约】转身遇上前男友(上)
铠约破镜重圆。
背景为大学毕业后,有私卝设。
比较长~
主题: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借点钱?
————————————————————
一、
提问,你觉得遇上什么事很倒霉?
A1:早上做饭把手烫了。
A2:在公交车上手卝机遭偷了。
A3:上班因故迟到刚好被新上司撞见。
A4:下班路上新衣服被过路车溅了一身泥点子。
A5:来医院拿药现金不够。
真是倒血霉的一天。
守约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情不自禁的想,他真是个奇男子,能集这么多乌糟事于一身,肯定是天选之人没错了。
医院人来人往,嘈嘈杂杂,他的手经过处理现在舒服很多,开的烫伤药搁在长椅的一侧,按照正...
铠约破镜重圆。
背景为大学毕业后,有私卝设。
比较长~
主题: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借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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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提问,你觉得遇上什么事很倒霉?
A1:早上做饭把手烫了。
A2:在公交车上手卝机遭偷了。
A3:上班因故迟到刚好被新上司撞见。
A4:下班路上新衣服被过路车溅了一身泥点子。
A5:来医院拿药现金不够。
真是倒血霉的一天。
守约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情不自禁的想,他真是个奇男子,能集这么多乌糟事于一身,肯定是天选之人没错了。
医院人来人往,嘈嘈杂杂,他的手经过处理现在舒服很多,开的烫伤药搁在长椅的一侧,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他现在应该回家去。
不过他的心正在滴血,需要缓一缓。
因为他太倒霉了。
倒霉的让人想哭。
让我们把视线拨回到第五件倒霉事上。
守约手卝机丢卝了,跟同事借了个整的现金,没想到不够,摸遍全身也找不出多余的2.78,眼看着面前的护卝士面露不耐,后头排队的叔叔婶卝婶也渐渐有些微词,守约面露赧色,刚准备放下卝药道歉走人,身后传来一道磁性的声音,“我帮他付。”
哦,你瞧瞧,多么热心肠的路人!
霎时间,一股温暖和谐的春风向守约吹来,平常的空气中涌现出天使圣光,这就是乐于助人的美好氛围么!这时候,守约应该热泪盈眶的感谢人家帮忙解围,一回头,他还未涌卝出的泪干涸在眼眶,哦,你瞧瞧,这热心肠的路人是谁?是铠耶!
守约石化在当场,趁着这点空,铠已经利索的付卝款,冲他微微一笑,又绅士又礼貌,简直帅到没有朋友
你觉得遇上什么事很倒霉?
A6:特别狼狈的时候遇到前男友。
所谓前男友,顾名思义,就是前任,以前的,过去的,曾经的恋人,既然称之为前任,那就是与现在生活没啥关系,两人分崩离析、一刀两断,婚丧嫁娶互不相干。
所以,前男友身边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也很正常,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三年……都这么久了呀……
守约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泥巴发呆,真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狼狈不堪。
你说吧,任谁不想在前任跟前风风光光的,最好就是盘靓条顺、精神焕发,光鲜的让人移不开眼,以此证明,劳资离开你照样美丽,甚至更好,惊艳了前任后再平淡一笑,好似对过往的唏嘘与告别,然后转身拂袖,深藏功与名。
这才是见前任的正确打开方式。
对铠而言,他就是这么感觉的吧。
一副精英模样,举手投足散发着浓浓的贵卝族气息,手上戴的身上穿的价值不菲,身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无意中看到自己前男友浑身脏兮兮,落魄的连2.78 都掏不出来,忍不住慈悲心肠发作,跟女朋友来一句,你说他离了我怎么过成这样?啧啧啧。
上天果然是故意跟他作对。
离开医院之前,守约模模糊糊的想,遇上什么事儿很倒霉?
A7:他还没忘干净的前男友身边有人了。
人家翻篇翻的彻底。
是他蠢。
二、
漆黑漆黑的屋子因主人的到来溢满了光辉。
守约疲倦的揉了揉眼睛葛优躺在沙发上,这是他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工作日日都忙,加班加点是常事,原来的领卝导换届调走,新来的上司正燃卝烧着他的三把火。
作为一个打工卝人,守约非常有为公卝司服卝务的高端品质,是单位有名的工作狂,不仅愉快接受996的美好卝工卝作时长,还主动承担许多加班任务。
别人不愿写的稿子他写,别人不愿做的策划他做,别人扔下的调研他拾起来,入职的前两年,他几乎没有在十二点前入睡过,大概真的是苍天不负有心人,事业渐渐有了起色。
白色的灯光实在不算温柔,照在这座小房子里明明灭灭,居然有种惨白的感觉,守约摸索着茶几上的手卝机盒,把新手卝机取出来,缓慢迟钝的拨卝弄着。
调整好的一瞬间手卝机嗡嗡作响,积累了一天的信息蜂拥而至,守约劳累的很,倦的不想拨卝弄,这时,有条信息引了他的注意,是大学同学李白的私卝聊。
【兄弟,艾特你怎么不回啊?】
【下周末在大学门口的饭店集卝合。】
【守约,就差你没信儿了。】
【哥们,给个回应啊。】
【一定得来哈。】
【喂喂,人呢人呢?】
他一路往上翻,大学群聊这个对话框右侧鲜红的99+让人直犯强卝迫症,他默不作声点进去,观望着他们的热闹。
原来是同学聚会。
翻着翻着,他就翻不动了,他看到了前男友的头像,守约怔了三四秒,像是心虚般的快速划过,心里乱成一片。
他回来了。
他说去。
手卝机忽然变得烫手,他匆匆撇下,立即起身,走了三步又折返回来,调出跟李白的对话框。
【不好意思小白,我手卝机丢卝了,刚刚开机,同学聚会我去不了,公卝司最近特忙,才换了新领卝导,你懂得,下次吧,你们玩的开心。】
打完这些,守约琢磨了下又整了个表情包,让自己看上去特别自然,接着一并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实做了逃兵心里总归还是不得劲儿,可他不能打前锋,勇往直前说不定会搞得头卝破卝血卝流、皮卝开卝肉卝绽,他年龄也不小了,现在是越来越受不得疼,做逃兵可能名声不好,可总比出卝血强。
没想到,李白一刻也不耽搁,一个电卝话call过来。
“守约,咋回事啊,手卝机怎么还丢卝了?”
“没什么,就倒霉,害,破财消灾呗。”守约灰溜溜的自我安慰,财是破了,但灾也没消。
李白又追问了两句,确定他人没什么事后开始询问正事,“守约,咱们订的可是周末,你周日也没时间吗?”
“对啊。”守约抱歉的笑笑,“最近挺忙,天天加班,996都不够用,实在不好意思。”
电卝话那头稍微停顿了下,“那,你哪天有空?”
“这个,公卝司的安排,我说了也不算。”
“别呀。”李白的声音在听筒里轻快又自然,“我们刚才在群里报数,咱们班的基本上都来,大家毕业之后就没见过,这次好不容易能聚齐,你不来太可惜了。”
“……”守约握着手卝机的手渐渐发紧,如果他不在,守约会选择去,可是因为他在,所有要去的理由统统只能变成不去的借口。
“这样,你哪天有空?”李白没有放弃,持续游说,“这个月难道你一天假也没有吗?”
当然不是,守约虽然忙碌,公卝司该有的假期还是给的。
“你哪天有空我们就哪天聚。”
“……”话说到这个份上,守约已经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再坚持反而非常刻意,像是为了躲避而躲避,可是,现在的他去了,能怎么样呢?
去了,必然要见面,见面就无法完全做到一丝一毫都不相关,他们的过往,那些甜卝蜜,那些缱绻会重新涌上心头,于是,错过的爱情,遗失的美好也会再次扎痛他的心。
三年,他好不容易把失恋这段苦日子捱过去了,生活走上了正轨,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那些嘈杂又阴暗的滋味,不想重蹈覆辙。
何况,人家都有对象了。
想到这儿,守约在恍惚中回神,清了清嗓子,比方才更加坚定,“小白,我真的,去不了。”
电卝话那头沉默了,守约跟着沉默,须臾,李白略带惆怅的惋惜道,“那好吧。”他顿了顿,“我改天单独约你,咱们几个室友一块吃个饭。”
“好。”这次,守约没再拒绝。
挂上电卝话后,守约僵硬的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墙角的灯依旧是惨白,昏昏暗暗的夜把守约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偌大的城市,空空的房间,三年,这种孤独,真是刻进了他骨子里。
他的手虚虚浮浮,想到了很遥远的往事,以及某个被深埋在心底的名字……那个曾经说要一生陪伴不离不弃的人原来最终也会消失在人海。
守约闭目,回忆着今天见到的前男友,以及他身边的女孩子,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抽痛了,跟自己不同,他有了新的人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分手后,他确实比自己过的好。
所以,他就不要再去做一个幸福的见证者,逃避可耻,但真的很有用。
三、
不过,人生从来充满戏剧性,老天绝对不会轻易让你顺遂,也是老话说的对,怕什么来什么,越想躲越贴脸。
守约想着后面排队的蓝衣服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这霉运看样子还没过劲呢,要不然怎么会出来买点东西都能碰上他?
好在守约今天比较体面,不必像昨天一样狼狈不堪,至少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他无意识的摸卝着自己缠绷带的手,暗暗琢磨,这个霉运有没有办法化解一下呀,要不去找找明世隐?
铠应该是也看到自己了,晚上的超市客流量比较大,四下里人影攒动,守约戴着口罩神色掩在遮盖之下,低垂着头,刻意避免跟他有任何接卝触。
铠的样子跟他记忆中变化并不大,但是整体的气质却改变许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是干脆和干练的集卝合卝体,相较于之前,铠似乎更加成熟,举手投足之间愈发稳重。
以前老一辈人说,岁月无情,心理的成熟与智慧的升华往往伴随着身卝体的衰老,守约现在觉得这话不太对,这事儿得分人,铠不仅看不出丝毫衰老的颓唐,反而透着精致男人的魅力,这要是搁在当今的相亲市场,绝对也是一等一的抢手男人。
难怪他现在有对象了。
守约自嘲的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搞得自己好像很在意一样。
他默默回忆,方才看到铠的购物车里一堆家居用卝品,是自己失策了,他刚刚回来,可不得出来买买买,那么自己这阵子就少来超市晃悠。
“您好,一共123.33。”
守约利索的掏出手卝机支付,刷完码后机器快速出单,听着机械化的动静,守约在心里琢磨,还是线上支付便捷,否则他上哪去划三毛三出来给人家,昨天也是吃了手卝机不在的亏,要不然也不至于在铠面前丢这么大人。
说起来……他还欠着铠2.78呢。
不过也没什么还的必要了。
他不缺这块了八毛,而且真论起来,那也是他最初买橘子汽水先欠了自己三块钱。
从他们开始到他们结束,铠从来没提过还,这么多年,估计早忘得一干二净,也就只有自己这种小心眼的憨憨记得清清楚楚。
“呀,你的手。”收银小卝姐姐目光落在守约的纱布上,帮他把货品收拢到购物袋中,“你方便拿吗?”
“方便。”守约收起手卝机,冲小卝姐姐笑笑,“多谢。”
“东西还是挺多的。”小卝姐姐显然是个热心肠,她四下环顾,探了探身卝子,“这位阿姨,能不能帮忙把你身后那个空的购物车推过来?”
“那个不是空的。”守约身后的顾客解释,“那个购物车是一对小情卝侣的,里头有东西,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了。”
“啊。”小卝姐姐挠挠头,“我个子矮,没看清。”
“不用这么麻烦。”守约颇为不好意思,冲她的好意致谢,“我自己能……”
“放在我车里吧。”
本能的,守约眉角一跳,这饱含深沉又浑厚的嗓音就那么飘在了空气中,挤进了他耳朵里。
“行,那你先结账。”守约身后的顾客痛快地给铠让出地儿来,转身站到了后头。
小卝姐姐见状乐呵呵地帮铠清点起货品,如果抛开铠跟守约的关系,那这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就像昨天有人帮忙解围一样的安宁祥和。
可事实不是这样。
守约僵直的立在原地,一瞬间头皮发卝麻,下意识想溜走,铠的动作比他快,他主动拎过守约的东西搁在了购物车里,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一气呵成,他甚至还能气定神闲的看了眼手卝机,反观守约,眼神呆滞、瞠目结舌,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
“走吧。”铠结了账,见他尚在神思中迷蒙,扯住他的腕子,“咱们走。”
霎时间,守约猛地惊醒,一个激灵用卝力推开了他,自己则被惯性逼退好几步,方才被他触卝碰过的手腕发着热,发着烫,灼烧了守约浑身的血肉,他就那样直直的望向了他。
四目相对。
这是他们自重逢以来守约真正意义上打量他,那样清冷的眸光,像大海一样静谧的眼睛,平淡的脸色,无波无澜。
一刹那,千般情绪涌上守约的心头,就这么一个瞬间,过往许许多多的场景如同电影在脑中复刻,好的,坏的,甜卝蜜的,糟糕的,一幕一幕直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他真的是完完全全说不出话,面对着这张脸,他有那么多遗憾,却早已无话可说。
铠的眸中掠过一丝失落,收回晾在空中的手,握紧了购物车的把杆,“先出去吧,别挡着人家。”
外头清冷的空气使守约恢复了理智,他清清嗓子移到铠的前头,“多谢。”语罢,手伸向购物车,他要结束这场意外的会面。
铠拦住了他,“我送你回去。”
“……不必。”守约左手勾住购物袋,口吻透着寒凉,“谢谢你的好意。”
铠沉默的瞧着他,手上却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半晌,他抿了点淡然的笑,“守约,咱们之间,有必要这么客气吗?”
沉默的人变成了守约。
“大家都是同学,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当谢来谢去又推三阻四?”
所以,他是出于对同窗的情谊,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问题,才能如此平静,可是守约不同,他没法卝像他一样无卝动卝于卝衷,在他的观念里,分手之后是不能做朋友的,最好连面也少见。
“走吧。”铠持续的镇定,“我的车在外头,送你回去。”
守约略微低头,停顿两三秒,目光冷峻,“确实不用。”
“你的手有伤。”铠瞥着他的右手,“总不能也是开车来的吧。”
“我家离这儿不过五分钟路程。”守约一板一眼的叙述事实,“谢谢关心。”
像是感受到了守约平和态度下隐藏的决绝,铠再度沉默起来,守约在他跟前感到了极度不自在,无论何种情境,前任相见总会伴随各种尴尬,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曾经那么亲卝密,现在却只能相顾无言。
分手,永远都是个惨淡的名词。
“守约。”铠重新直面他,拎起他的购物袋,目光沉沉,“我送你回去,有话要说。”
那样坚定,那样不容置喙,让守约的双眸徒然一深。
四、
泛着冷辉的月华将人间洒成一片银色,守约有一搭没一搭的走在前头,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是这样,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心里眼里只有对方的好,怎么都爱不够,怎么都念不完,坏也是好,好更不得了。
可惜,浓烈的爱情总是维持不了太久,这些快乐的背后永远抵不过时间、世俗、现实,爱情从来都不是生活的全部。
“你到底要说什么?”守约停下脚步,“我这就到了。”
“为什么不参加同学聚会?”铠总是冷静沉稳的,他的声线宛如冰冷的金属碰撞,毫无感情。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守约微微眯着眼睛,身侧的松柏青翠欲滴,在昏黄的路灯下投射卝出片片涟漪。
“随便聊聊。”铠的目光悠远而深沉,很难看出里头到底隐着何种情绪。
“我很忙。”守约搬出公式化的回答,“工作分不开身。”
铠微微偏头,“工作永远都忙不完。”
守约撇过头笑笑,漂亮的眼睛冷漠而疏远,“哦?是吗?”
“嗯。”铠的口吻含了些落寞与苦涩,“别让工作占据生活的全部。”
守约彻底笑了,“受教。”
沉默,尴尬到骨子里的沉默。
“你的手要不要紧?”
“不要紧。”
“别拿小伤不当事。”铠瞥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略略皱眉,“烫伤不是闹着玩的。”
‘呵’一声轻缓的笑从守约鼻腔里冒出来,感情他今天这是给自己上课来了,守约有好多话想吐槽,最终只有一个字滚着舌卝尖吐出来,“哦。”
又是沉默,守约在这段莫名其妙的相会中逐渐适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何况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分个手而已,倒霉遇见前男友罢了,算的了什么?自己一没偷二没抢,何必躲躲闪闪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原来你搬到这里来了。”铠仰望楼层,“这儿位置不错,生活挺便捷。”
确实,这个小区虽然有些老,但是距离地铁口只有三五分钟路程,周遭生活设施很齐全,对守约这么个才毕业三年的打工卝人而言,已经足够。
“好了。”守约清清嗓子,“我要上去了。”
铠的目光在守约身上流转,“都到这儿了,我把你送进去。”
“……不用。”守约伸手拎自己的袋子,铠没有一丝放开的意思,守约的脸色冷了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铠盯着守约伸过来的手,缓缓开口,“你以前,从来不吃方便面。”
“……”
“也不吃这种速食。”
“……”
是啊,守约从来都很讨厌这种方便食品,他不让玄策吃,也不让铠吃。
“你受伤了,应该吃点有营养的。”铠微微叹息,“你那么会照顾人,怎么照顾不好自己?”
“……”一句话,说的守约有些难受,心脏刺刺的疼,他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手,继续吐露卝出笑颜,“谢谢关心。”他话锋一转,有些强卝硬的扯过自己的购物袋,“不过呢,你可能记错了,我从来没照顾过别人。”
说完,他后退一步,“告辞。”
“等等。”铠紧紧跟上来,喟叹的气音就这么从后飘到守约耳前,“加个微信吧。”
有股子酸楚顺着骨缝滋滋的往外冒,守约回头,笑的异常灿烂,他用最体面也是最温柔的语气告诉铠,“又不熟,算了吧。”
这次,他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拢了拢衣服进了小区,这场可笑的‘久别重逢’总算结束,其实,在他们分手的这三年间,守约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
他们会如何再见?
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或者,释怀的笑笑,然后坐着聊聊天。
再或者,前任相见,分外可憎,各怀心事的虚伪着,暗自剑拔弩张。
他甚至想过两人怒吵,歇斯底里。
可是这些都没有,他们的重逢,就这样平淡而无趣,比吃饭睡觉还要稀松平常,丢到水里甚至溅不起一朵水花,铠自然的不像是分手三年,更像是他出去玩了一圈又回来,他们连一句‘好久不见’都不配拥有。
守约苦笑,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这么复杂的东西?
五、
“伽罗,这份报表连着昨天那份……”
“小盾,联卝系下设计院那边,看看他们……”
“好了,大家辛苦辛苦。”苏烈安排好一切冲大家致意,“咖啡我请。”
众人欢呼,为苏烈的慷慨,守约在这一圈中坐立不安,“那个,烈叔,我的任务呢?”
“你啊,”苏烈温和的笑笑,“你这不是受伤了嘛。”
守约一愣,立马解释,“我没事,真没事,烈叔,大家都忙,哪能我自己闲着。”
“没让你闲着。”苏烈抱来一沓材料,“你这两天就负责看这些,然后跟上头发的文件校对校对。”
守约盯着眼前的纸张,一不需要动脑二卝不需要用手,纯粹的机械工作,“烈叔,真不用,我手一点事没有。”
“守约,甭客气。”小盾站起来将他摁在椅子上,“等你手好了再多帮我们干。”
“不差这一天半天,先养伤,这几天吃点好的,比如猪蹄啥的。”苏烈拍拍他的肩膀,“小年轻别不注意身卝体。”
一旁的伽罗已经利索的开始盘表,“是啊,工作又不是生活的全部,今天干不完还有明天,咱们社畜还愁没有活儿干吗?健健康康才最重要。”
“对。”苏烈作为公卝司老人,又是部门领卝导,阅历丰富,心态一向很好,对人对事颇有耐心,“守约,业绩漂亮只是一方面的,你啊,得学着照顾自己。”
在同事巨大的善意面前,守约最终点了点头,神思却开始恍惚,学着照顾自己?这句话好耳熟,如果往前走几年,绝对不会有人这样说他,守约从小失亲,别的不敢讲,那些生存技能被他琢磨的透透的,照顾人是一把好手,从来没有人也不会有人会把他跟不懂照顾着四个字挂上钩。
他无知觉的摸上右手,这点小伤口算的了什么呢?他被烫后自我感觉问题不大,直接来上班了,要不是同事惊呼,他甚至连医院都不会去,也是因为根本没看在眼里,昨晚才会正常跑到超市买东西。
可是为什么,在大家眼里,这样无足轻重的小毛病就会获得这样的关注,无论是医生、同事、收银,甚至前男友,他们像是商量好了,统卝一口径,甚至还一模一样的嘱咐他一句,“照顾好自己。”
他还不够好吗?入职三年他变得成熟、干练,从一个基层实习混到现在核心部门的成员,业绩一天天的水涨船高,工卝资也从最开始的捉襟见肘渐渐宽裕,明明一切都是朝着很好的方向发展的。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他怎么跟大家的认知就不在一个层次了?
他看上去,就那么像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可怜鬼吗?
“哦,对了。”苏烈忽然想起一桩事,又折返回来,“下个周隔壁组的青龙和朱雀要结婚,邀请咱小组去参加婚礼。”
“下周?”一旁的伽罗闻言转过来,“这个月是桃花月宜结婚?刚才小盾跑过来说六楼的曙光和魅魅今天领证。”
“他俩?他俩不是打架打分手了吗?”
“害,小情卝侣之间。”伽罗揉卝着眼睛随手抽卝了张纸巾,“分分合合那不很正常,他俩哪次不是今天打了架明天又和好。”
“也是。”苏烈了然的点头,“反正不管怎么说吧,都是喜事,到时候咱们可以一块去。”
“en,”伽罗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同事,“守约,抓点紧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我?不着急。”守约捋了捋手里的文件,“先存几年钱买个房子再说。”
“别总再说。”伽罗不太赞同的反驳,“一边攒着一边看,你说你一年轻的小孩儿,下了班不出去玩不出去浪,天天窝在单位加班怎么可能找到对象?”
“……”守约不擅长回答这种问题,只能尴尬着笑了笑算是回应。
“这样,我认识个不错的男孩。”伽罗说做就做,掏出手卝机来,“你要是愿意,我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不用不用。”守约一想到相亲头皮又开始发卝麻,“我觉得,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了,老话不是说吗?‘久等必有一禅’。”
“你每次都这样说。”伽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什么久等必有一禅,你要出家啊,再拖两年,玄策都该毕业找对象了。”
“真到那时候再说呗。”守约企图打着哈哈蒙混过去,“诶,对了,听说昨天晚上……”
苏烈看着有心想转移话题的人,与伽罗对视一眼,无奈耸肩,说到底感情是个人问题,别人可以帮忙,却不能掺和太多。
学着照顾自己……
守约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他已经挺好的了,还要怎么照顾?现在的他,事业说不上多么成功但也算是稳定,与刚毕业那年的一塌糊涂相比,他进步了太多。
许多刚接卝触守约的人总会觉得他是个温和的男人,甚至会在他的随和中生出几分优柔的感觉,但只有认识的深了才会知道这是个多么大的错觉,他这股子温和底下藏着一股倔强的狠劲,看似绵和的谈判态度实则容不得置喙,工作手腕之狠,令人结舌。
多少次,谈判对手都败在他这副看似温和的躯壳下。
成长往往伴随着代价,那些惨痛、苦难折断了许多人柔卝嫩的羽翼。
守约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让他过早成熟,他的那份温和来源于他心底对人卝世卝间的一份美好渴望,由于参透太多苦难,他对世事保持着一份儒和,亦是因为爱之于他实在不多,故而他会本能的抓卝住生活给予他的温暖。
所以,当初会爱上铠,是命中注定的事。
平心而论,铠是个很不错的伴侣,稳重、可靠,大抵人类在伴侣的选择上与原生家庭真的有千丝万缕的联卝系,铠这种性格格外吸引守约,他最受不了这样的人对他好,这是他的软肋,那些温情的东西守约失去的太早,后来每每遇到这样的真心,总是格外珍惜。
因此,铠告白告的水到渠成,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牵到了守约的手。
常常有人说,太容易得到就不会被重视。
守约不这么想,他并不在乎那些很虚很表面的仪式,他认为两个人的心往一处使最重要,吃过太多生活给的苦,有人喜欢有人爱已经让他很知足。
他们在一起四年,守约从不找事,懂事大气,别的情卝侣有的疑心病他们没有,别的情卝侣吵吵闹闹他们从不,守约强大的共情能力让他对铠异常理解,也宽容,他会体会爱人的难处,有什么问题自己担着,铠同样非常在乎他,把生活的细节打理的很好很好,是守约最坚卝实的后盾。
这样完美的契合,怎么会分手呢?
守约被寒风吹得有些泛凉,他裹了裹自己的大衣,想着这几天与铠的相遇有些喟叹。
爱情,从来不止一面。
再契合的情卝侣也有性格的差异和意见的不统卝一,他跟铠分崩离析之后守约反思过很多关于他们爱情走向末路的原因,无一例外与双方性格有关。
或许铠最初喜欢自己是因为那份温和,可谁知,自己这股温和底下潜藏着的一股称得上是固执的倔强。
而他,被铠的成熟吸引,到最后却发现,成熟往往伴随着些许淡漠。
有时候状况良好是因为没遇上事,真遇到事了,那些潜藏的、蛰伏的问题早晚要摊到明面上。
守约将手揣在兜里,自嘲无比,感情真是太脆弱的东西了。
不过,人都是逐渐成长的,相信铠在他这一段恋情中会吸取跟自己那时候的教训。
……好不公平啊,守约又低头踢了踢小石子,明明令人成长的是最初的那个人,可最终却把那份成熟献给另外一个。
“喂,百里先生。”
守约停住,转头看向保安亭,“怎么了?”
“有一份你的外卖。”
“我的外卖?”守约诧异,“我没有订外卖。”
“啊?”保安再次确认了外卖单上的信息,“你看,这写的你的名字。”
守约瞥了一眼,的确是自己的名字,也是自己的电卝话,可这真不是自己点的。
“不是你点的肯定也是你熟人送的。”保安不由分说递到守约手中,“你这名字重合的几率太小了,一直放在这儿也不行,你拿回去吧。”
“可是……”熟人?守约没有什么熟人,由于全身心的浸于工作,他的圈子窄的几乎透卝明,他拨楞开保温袋往里头一瞧,原来是一份猪脚汤。
他疑惑的触着这份温热,脑海中掠过白天同事的话,“不差这一天半天,先养伤,这几天吃点好的,比如猪蹄啥的。”
是,是烈叔吗?虽然极度意外,但他掰扯着手指算了半天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炖的稀烂的蹄肉与浓卝稠的汤汁使这份饭看上去那么诱人,守约抿了一小口,咸香的滋味绽放在舌卝尖,好吃,正了八经的饭就是比方便面、速食好吃,尽管这是外卖。
他摸卝着自己的手默默的想,这三年,除了给弟卝弟,他还开过几次火呢?
眼里忽然涌上些涩涩的感觉,他忍不住又自嘲起来,你在瞎矫情个什么劲,守约放下勺子,摸出手卝机给苏烈发了条微信。
“谁啊?”伽罗探头看向丈夫的手卝机,“守约?为什么忽然说谢谢?”
“可能是为白天的事吧。”苏烈牵着爱人的手正在散步,“他这几天似乎有心事。”
“嗯,我也察觉了。”伽罗挽着丈夫缓缓走着,“这小孩挺不容易,天天没命的工作,钱是挣着了,一点自己的生活都没有。”
“这也没办法,他还得供弟卝弟读书,自己上大学的助学贷卝款才刚还上,租房交通样样花钱。”
“一直这样精神会垮的。”伽罗唏嘘的摇摇头,“人又不是机器,会有喜怒哀乐,也总有不能承受的极限。”
“所以你今天说要帮他介绍对象?”
“是啊,你看他的生活跟谭死水有什么区别,自己受了伤一点不在乎,看着挺精灵一小伙,内里这么压抑,要是身边有个人,肯定不能这样。”
“嗯。”苏烈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唉,不过他自己不乐意这就一点办法都无了。”
“慢慢来吧。”苏烈乐呵呵的揉了揉老婆的脑壳,“明后两天城东那个项目,你跟我一起去,让守约留着休息休息。”
“好。”
‘嗡——’
守约瞥着手卝机上亮起的一点光,【不客气】
他沉默着继续处理外卖,自己似乎变迟钝了,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他是单身太久了吗?空窗期寂寞?
可能吧,处理完垃卝圾,他又葛优躺在沙发上,隔着手掌望向半明半昧的灯光,三年,这三年他竟然从没有想找下家的念头。
真的,居然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包括现在也是。
所以,自己在期待什么?
……
一瞬间,守约被自己吓着了。
六、
一连三天,守约都能收到这份外卖,他心里很过意不去,烈叔出去谈项目也不忘了照顾他,他给苏烈打了两个电卝话,苏烈一直处于较为忙碌的状态,弄得他也不好意思再为了私事一直叨扰,心里琢磨等他回来请他们两口子吃个饭,感谢一下。
可能是伙食变好了,手上的伤也愈合的七七八八,他上好药后没再包裹纱布,结了痂的手指看上去有些丑陋,不过丑就丑好了,反正糙汉子一枚。
他心里在琢磨另一桩事。
他现在的生活似乎出了一点点问题,这几日在同事的提点下他好像也有点感觉,生活没激卝情是吧,简单,他这就调整。
于是,他掏出一应卫生工具开始大扫除,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干家务,可以有效提升身心愉悦感。”
本着快乐的原则,守约对着家里的犄角旮旯使劲,说起来,他平时深入简出,公卝司家里两点一线,自己乐忠于加班,家里其实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这样不太好。
守约一边打扫,一边在心里计划,要不去花卉市场买几盆花吧,弄个花架子,平时没事侍弄侍弄花花草草啥的,还可以去买个榻榻米放在卧室阳台边上,天气好可以在那边晒晒太阳。
独居的人东西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守约拾拾掇掇,撇出来好几袋子垃卝圾,看着时间也差不多,拎着这大包小包准备丢下去。
大概是坐办公室久了,冷不丁的一活动,还有点累,自己才二十多岁呀,这怎么行呢,办张卝健身卡去吧,或者游泳卡,想当初在大学,体力那是从来都没得说,岁月果真是把杀猪刀,明明毕业才三年,这身卝体和精神通通不上套了。
还能干什么呢?守约从起床想到睡觉,他还可以怎么调整生活?
楼下的风刮得有点小冷,守约慢慢的跑了两步,身上穿的不多,冻得人瑟缩,好冷的天,这么冷的天适合吃个火锅配个小酒,等烈叔回来请他们两口子吃火锅去吧,以后他们同事聚餐要不也跟着去看看。
他想的比较入神,隐约听见后面有点脚步声,以为是同小区的人往边上靠了靠,等到那脚步追上他,他才偏过头打量了眼,这一看不要紧,守约一下子停住了,半晌没说出句话来。
“好巧。”铠一身靛蓝色大衣,绅士又有气度,微微笑着冲守约打招呼,“要帮忙吗?”
守约怔忪,随即看向自己四大袋垃卝圾,瞬间有点脸红,他怎么总在这么尴尬的时候碰上前男友?
铠永远表现的比他从容,他的眼睛瞄向守约的手指,“看样子好了。”
“嗯。”守约含含糊糊两声,绕过他快走了几步,他可不觉得巧,他就觉得倒霉,看来真是得找明世隐去算卦了。
铠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路跟在他后面,守约的心思被搅卝弄的有些乱,好不容易看见了垃卝圾站,他故意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从那边出来,一转头,铠就站在身后。
守约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请问,你有事吗?”
“没有事。”铠依旧是温和的笑着,“只是觉得很巧,刚搬过来就碰见你了。”
???守约把这句话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了三遍才弄懂他的意思,他说,现在搬到这个小区了,跟自己住在一个位置。
“为,为什么?”守约艰难的吐字。
“我记得上次见面说过,”铠理所当然的说着,“这儿位置不错,生活便捷。”
“……”是挺便捷的,守约当初就是觉得方便又便宜才搬过来。
“以后就是邻居了。”铠指了指前面,“我住在三号楼,你呢?”
“……”守约也住在三号楼,他噎了噎,“我住九号楼。”
“是吗?”铠意外,“你住九号跑到这边的垃卝圾站丢垃卝圾?”
“……吃过饭,想走走。”守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好吃吗?”
“挺好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守约的错觉,铠的眼里似乎很是期待。
“喜欢吃就好。”铠坦然的笑了,不枉费他跟大厨学了好半天。
守约有种奇奇怪怪的第六感,联卝系上下文稍微琢磨琢磨,脑子里有了个不怎么想要的答卝案,“那个,猪蹄是你送的吗?”
“嗯。”铠点点头,“不如你做的好。”
“……”守约被他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无语,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既然是邻居,”铠掏出手卝机,“不如加个微信吧。”
守约默不作声。
“我刚搬来,对这边还不是特别熟悉,”铠稍稍靠近了一步,“正好碰见,有不太清楚的就问问你。”
守约还是没有说话。
“再说,咱们是老同学,加个微信也……”
“铠。”守约终于打断了他的话,“别加了。”
铠方才还有些灿烂的脸色瞬间僵硬,握着手卝机的手攥的紧了些,“为什么?”
守约站的笔直,眼睛却往下瞟,“不太方便。”他是个有对象的人,自己这尴尬的身份,就算他没对象,也不合适,“咱们,还是少接卝触。”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绕开,腰板挺得笔直,脚下生风,得走快点,再快一点,要不然,胸膛里的这玩意儿,又要折腾人。
分手那会,守约是懵的,其实也在意料之内,那时候他们被毕业之后带来的种种现实问题压得喘不动气,两人虽然天天住在一起,可是心却背道而驰,就算死死不放,也无法再次血肉相连。
但铠的离开还是让守约痛苦了,他从来不知道失恋是一件这么恐怖的事。
生活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忽然觉得干什么都没趣,回到家守着座空房子心都拧在一起,整日整日的黑白颠倒,坚强如他也会深夜买醉,在大街上浑浑噩噩的沉沦,撕心裂肺的降智样子看了就让人觉得愚蠢。
要是没有玄策,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捱过去。
他真的快要半死不活。
抑郁的人沉在水底,正常人飘在水面上,而守约卡在那中间,理智不让他沉沦,而生活又不让他漂浮。
他难受的心都在发卝麻。
不过人到底强大,咬咬牙也挺过去了,可是那过程,实在是痛在心里了,让他这辈子都难忘,所以见到铠,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着再去靠近。
远离,就是最好的相处。
可是……
“好巧啊。”铠一脸淡定的打招呼,“你怎么一天比一天上班早,时间不固定吗?”
守约看着电梯里的他脸色明显垮下来,第四天了,他已经在早上的电梯间碰见他四回了,为了避开他自己连懒觉都不睡,可这人,实在是让人无语透了。
“不进来吗?”铠一直按着电梯开关。
守约一脸阴沉的走进来,往角上一站,默不作声。
“时间还早,要不一起吃个饭?”
又是这一句,守约忍着想吐槽的心摇摇头,冷淡死板,“我吃过了。”
“我还没有吃。”铠往他那边挪了挪,“这附近有什么早餐比较好吃吗?”
“不太清楚。”
“不会吧,”铠略微背着手,“你昨天不是去前面路口吃小笼包子了么?我看你每天都吃那一家,口味应该不错,咱们今天一起吃吧。”
“……”真是尴尬,尴尬到能用脚把电梯扣出一个大窟窿。
守约不吭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拿他当空气,电梯一停立刻闪出来,铠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后,既不遮掩,也不隐瞒,光卝天卝化卝日之下,大大剌剌的就像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可守约觉得如芒在背,铠出现的频次与位置已经让人无法忽视,自己竟然能在电梯间连续四天看见他,他还知道自己去吃小笼包子。
他走的急,气息微喘,脑子里哄哄乱响,纷纷乱乱的念头搅得他心神不宁,躲不开的,铠有备而来,可是,为什么呢?他凭什么在一走了之之后又带着女朋友回到这座城市,又凭什么在有对象的情况下纠缠自己,是啊,凭什么?
守约脚步一停,身后的铠差点撞上他,时隔三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贴着,铠盯着他的脖颈,差点伸手去圈抱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守约转身后退三四步与他拉开距离,冷漠与疏远排山倒海而来。
“我就想跟你吃个早饭。”
“然后呢?”守约看着他的气定神闲忍不住在心里恼怒。
“然后?”铠意外他有此一问,“我还能跟你吃午饭吗?”
“……”守约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声音定定的盯着他十几秒,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实在提不起兴致跟他玩这种猫捉耗子般的游戏,要是他天天这样跟着,那不是烦死人了吗,于是,他原就冷淡的表情又凌冽了几分,“铠,你到底要干什么?”
铠端详着他脸上的戒备,有些微微的叹息,“我只是想跟你吃个饭。”
“别玩了,”守约忍不住在心里嗤笑,“咱们这样,有什么意思?”
铠柔和的脸色肉卝眼可见的僵硬,守约看着他,同样的想起了那些不能避免的往事,这是他们分崩离析之前自己对他说过的话。
“你回来了。”守约枯坐在冷透气的饭菜前,看着三四天都没有回家的爱人在深夜叩开门。
铠疲倦的理了理领带瞧见他颇为意外,轻轻掩上卝门后又轻轻开口,“你怎么还没睡。”
暗夜深沉,守约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他就坐在那片光晕后面,窗户上米白色的窗帘半掩着,外头调皮的星子闪闪烁烁,守约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在等待中看着这样的星辰。
铠见他没说话,径直走向了餐桌的另一边,拉开椅子,沉重的坐下。
明明是那样闷热的天气,可守约却觉得心冷的厉害,他略微偏偏头,嗓子有点堵,“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铠的目光卝明显呆滞了一下,随即想要掏手卝机,可触着守约那样无波无澜的视线,里头的质问刺痛了他的心,最终也没掏出来,他望着一桌子饭菜,有些懊恼,“抱歉,我,这几天公卝司太……”
“太忙了,”守约平静的打断他,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你太忙了,要干大事的人都忙,我懂。”
铠怔怔的看着他,听着他平缓的语气,瞧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语塞的厉害。
“铠,”守约揉卝揉眉心,语气又是疲倦又是释然,“你说,咱们这样,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铠愕然,望着守约近似心灰意冷的脸,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响声。
守约自嘲的笑了两声,“没意思了。”
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半年多来积压的失望、不满、心酸似乎全部凝结在那口气里,他拢了拢衣服,回到卧室掩上卝门,眼里涩的厉害却也没掉下一滴眼泪,屋外是死一般的静寂,仿佛铠今夜也没有回来,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家里有铠没有铠又有什么区别呢?
临近天明他才听到大门轻轻阖上的微弱响声,刹那间,消失了一夜的眼泪无声落下,他们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以后还要怎么彼此面对?在一起只剩下痛苦,面对面也相顾无言,就这样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是多虑了,因为自那天后,铠再也没有回来过。
起初,守约还不相信,以为他只是像平时一样不着家,后来拨电卝话过去就是长久的盲音,他跑到他的单位去问,人家告诉他凯因离职好些天了。
那一天的风真大啊,守约失卝魂落魄的从他单位大楼出来,在马路边站了很久,任凭红灯红了又红,绿灯绿了又绿,风把他的头发刮得凌卝乱无比,他像是一夜苍老,终于接受了他们分手的事实。
四周卝年的纪卝念日变成了终结日。
铠放弃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包括自己。
“守约,”铠英俊的脸庞染上一些伤感,“就是吃个饭罢了,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呢。”
守约竭力把之前的种种抛出脑海,直视着他,“没必要。”
铠迎接着他决然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守约,你不需要这么防备我。”
守约后退两步,“不是防备,是保持距离。”
铠跟进两步,端详他脸上的微表情,从容的笑着,“守约,真正的距离从来不是保持就能隔绝的。”
守约默了三秒,“是的,心的距离要是远了,即使朝夕相对又怎样。”
“没错,”铠赞同他这个说法,“所以,一起吃饭吧。”
“……”守约咽下心里的翻江倒海,“不。”
“为什么?”
“我不习惯跟不熟的人一同用餐。”
铠是真的笑了,“守约,咱们,有这么陌生吗?”
守约也笑,“铠,咱们,熟吗?”
“当然,”铠漾着温和的笑意,“我们在一起四年。”
“那是以前的事。”守约也现着平和的姿态,“我们已经分手了。”
“别这么死板,”铠略微探了探身卝体,“老朋友叙叙旧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认为跟你是朋友,”守约的笑浮于表面,“而且也没什么旧可叙,我这两年记性不大好,该忘得全忘了。”
铠没有说话了,他只是端详,海蓝色的眸子深邃悠远,然后,噗嗤的笑出声,“守约,你在躲什么?”
他的这笑让守约恼火,语气愈发森冷,“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跟我这个‘老朋友’”叙旧经过女朋友同意了吗?”
“女朋友?”铠一愣,喃喃重复,“什么女朋友?”
守约眉角皱在一起,未言。
“我没有女朋友。”铠有些严肃的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自己看见的,守约想着那天在医院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有着跟铠如出一辙的贵气。
“我没有女朋友。”铠非常认真的重复,“我是单身。”
那,那就是自己想错了,守约默然,铠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他也不是这种性格,好像是自己理解的问题,下意识的自动带入了。
“所以,你是因为觉得我有女朋友而疏远我?”铠的眼眸亮了些。
守约瞧着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以前,他非常痴迷于这种深邃的蓝色,不过,自从他们分手,守约就不喜欢大海了,于是,他清清嗓子,“你想多了。”
铠却是温和的笑了,那种笑,让守约感到浑身难受,就像是被看穿了肺腑刺透了心扉一样的笑,叫人极度不自在。
守约额角深深锁住,刚要说话,手卝机响了两声,他低头去看,大脑飞速运转,将手卝机贴在耳朵上,装模作样的接起电卝话。
“什么,那我马上过去。”说完,又像模像样的挂了电卝话,冲铠挑了个眉,“不好意思,有事,先走一步。”
倏忽间,手腕被人扯住,铠雪松一样清爽的味道就这么飘进守约鼻腔中,接着就是熟悉的嗓音在耳边绽开,“下午,我在你单位门口等你,晚上一起吃个饭。”接着略微顿了顿,“我已经向你发送了好友请求,通卝过一下吧。”然后,又略略压低声音的补充一句,“我没有什么女朋友,一直都没有。”
性卝感的嗓音就着微微的气息挤进守约耳朵,一刹那,他起了浑身鸡皮疙瘩,这使他动作快过大脑,猛地甩开他,连头都顾不上回就落荒而逃。
直到走上大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才找回了神识,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有点懊恼,他表现的太不淡定,就像有什么想法一样。
可是,不能否认,听到他说他单身,自己心里,竟然感到有些奇怪的松快和不知名的愉悦。
……
身边是清晨小贩的叫卖声,袅袅的雾气顺着热锅炉散出,在光与影中形成一道极美的弧线,守约看着那锅小笼包子,默默腹诽,他是不会再来吃了。
七、
这是又快又慢的一天。
快是因为守约一直在忙,新上司派了很多工作下来,整个小组没有一个余闲的,忙碌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慢是因为守约希望他慢,一整天,他都没敢去回味铠早上那番话,只记得他说晚上要一起吃饭,不管他有没有对象,他们是彼此前任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守约不想跟铠有接卝触。
可时间才不会随着个人的意愿走,它该几点就要几点,因此,随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公卝司的同事渐渐离去了。
从下午开始,守约就避免往窗边走,他刻意的把视线固定在室内,半点也不往那边瞥,自己要加班的,他这样对自己说,自己加班是常有的事,何况今天这样忙。
“走啊,”伽罗收拾好东西,“守约,不干了,吃饭去,回家躺着。”
“我,再干会儿。”守约扬了扬手里的笔,“你们先撤。”
苏烈和伽罗对他工作狂一样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又嘱咐了几句,挽着手走了,又过了会儿,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他自己。
守约竭力避免自己乱想,打开电脑在上头敲敲打打,可注意力似乎有些难以集中,白天大家都在,工作相对紧迫会遏制住他的想法,可一旦松快下来……
守约坐在位置上往窗边望了望,然后使劲摇摇头,一心一意的扑到了工作上。
等他从扎堆的文稿中再次抬头,时针已经悄悄的指向了八,守约站起来接了杯水,摸卝着空空如也的胃,觉得有点饿了,八点,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夜里饮水机机械的响动格外清晰,守约盯着里头咕噜咕噜的泡泡发呆,有什么好吃饭的,以前,自己不是没等过他,饭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他也不回来吃,自己的热情早就在那些残羹剩饭里熬没了,连带着他们发霉的爱情,所以现在,就更没必要。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又拾拾掇掇,一直到八点半才缓缓往外出,临近公卝司大门,他有一种奇异的紧张感,不似平常自然。
铠肯定走了,所以不用担心会遇上,但是,他要是没走……守约使劲甩了甩头,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来。
以前他放自己鸽子的时候多的去了,提前一星期说好的计划都能因为他公卝司一个电卝话搁浅,早上铠可能就是随口一说,自己竟然就当真了,还在这儿东琢磨西琢磨,守约忍不住在心里嘲弄自己,你就是个不长记性的。
想到这儿,他不再有什么顾虑,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外头的空气比室内新鲜,守约瞧着冷清的大门口,愈发觉得自己白天那番琢磨可笑,行动间也更加释然,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台阶上跃下来。
人生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赚卝钱,买个房子,把工作打理上去比什么都强。
“守约。”
守约昂扬的步伐塞住了。
铠从一旁的景观树畔冒出头来,微微打量下守约,“你才下班?”
“……”守约僵硬的回头,当然不是,按照当前作息时间,在不加班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是六点下班。
见他没说话,铠以为是默认,随即仰头微眯着眼瞧了瞧这座写字楼,“太晚了。”
“……还行吧。”守约单手插兜,神色淡漠,“你怎么在这里?”
铠的眼光又落在他身上,然后从景观树畔走出,乘着夜色的微光,一步一步朝守约走来,“说好一起吃饭。”
“没有说好。”守约望着翠色卝欲滴的草木,有点不自然。
说话间,铠已经来到他身边,“我的车停在前头,咱们走两步就到了。”他略微停顿了下,“听朋友说峡谷西路新开了家江南馆子,味道很好。”
“……”就算是天鹅肉,守约也不想去吃,他本身就不是个有口腹之欲的人,以前研究饭菜是为了玄策,后来又为了爱人。
“走罢,”铠颀长的身形缓缓靠近,他俩的身高差在这种时候就非常明显,铠大概要比守约高出快小半个头,他的体格也相对韧健,不过却没有一点压卝迫感,他只是耐着性子重复,“守约,走罢。”
守约被他的光影笼罩,曾经,他是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的,铠能把他完全包裹卝住,他会用那种很温柔的眼神看自己,爱意和安全感溢于言表。
“守约,走罢。”铠又重复一次。
守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以前再好那也是往事,但铠这架势已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如果不跟他去吃饭,也许明早他还会在楼梯间看见他,包括明天下午,甚至是后天,守约低头思忖了下,终于松口,“那行,但是得我请你吃。”
“为什么?”
“还你猪蹄的人情。”
“……”铠眉头微微蹙了下,随即有点失落,“有必要算这么清吗?”
“有。”守约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可以就走。”
铠终究是败在他这股倔劲下,算是默认,守约跟在他身边,当然要算清楚,省的再冒出些不明不白的牵扯。
新馆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干净,精致的装修配上氤氲着的灯光让人忍不住有种拨卝弄情调的冲动,守约的食指无意识敲在杯沿上,隐隐感觉这里消费不会很便宜。
果然,侍应生把菜单递上来后,随便一瞥就是三位数起步,守约肉疼起来。
铠从容自在,“你想吃什么?”
“你点吧。”守约状似无意的抿了一小口水。
铠也真的不客气,指着菜单煞有其事,说话间就点了六七个菜,守约很想叫他少点,都九点了,自己吃不多,可是想到铠的饭量,他又把那话就着水咽了。
就当是犒劳自己这阵子加班的辛苦好了,守约自我安慰。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守约半眯着眼从窗外往下望,川流不息的人海,形形色卝色的人群卝交织,闪烁的霓虹与路边的红绿灯交相辉映,路灯下的男男女卝女或三或两的走着,在这样一个初春的夜晚,迎着春风,向着远方。
守约盯着不远处的红绿灯看了很久,也没有在想什么,他很久没有出来调剂一下,外头的花花世界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这些五光十色的玩意儿,已经让他感到些许陌生。
“要不要喝两杯?”铠从菜单中抬眸。
“不了。”守约平淡的望着外头的夜色,“我明早还得早起上班。”
“小酌一点也不碍事。”铠磁性的嗓音在这种氛围的晕染下显得格外具有蛊惑感。
“……你想喝就喝吧。”守约实在讨厌酒场,这三年为了往上爬也为了业绩,他跑过不少局,酒场是各色男人彰显本事的地方,谁有本事就围着谁转,这总那主卝任的坐着,守约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打工卝人就是去看人脸色的。
守约心里也明白,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尤其在那样的场合,于是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事儿也没少做,一杯一杯的酒水洋汤灌下去,他难受的脸色发青也得顾着最有本事那人的面儿。
每次在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他就会陷入一阵莫名的恍惚,脑子里想起小时候学的《论语》:“巧言令色,鲜矣仁”,自己竟然变成了这种人,他对着镜子笑,胡乱的抹去嘴角呕出的污迹,但这没有办法,他要讨生活。
“那就算了,下次挑个周末跟你喝两杯红的。”铠瞧着他淡漠的神色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侍应生,“就这些。”
守约在心里翻白眼,下次?谁告诉你有下次。
侍应生离去,餐厅变得寂静,他们来的晚,这里又是一家消费水准不算很低的馆子,放眼望去只有东北角还坐着两人。
明月高悬于空,为了避免尴尬,守约一直把眼光搁在外头,楼下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个充满诱卝惑与机遇的城啊,映衬着多少男男女卝女的梦想。
可是自己最开始并没有打算留在首都的,这里消费高、生存难,守约本来计划毕业马上回长城市,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铠要留在这里,他们为此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有时候守约甚至想,他们的矛盾就从那时候露卝出些端倪出来了,但最后,铠走了,留下的却是自己。
“你们单位下班一向如此晚吗?”铠一面擦卝拭着餐具,一面发问。
“看情况。”守约给自己续上一杯水,“有项目集体加班。”
“可是我看你们写字楼六点多人就陆陆续续出来了。”铠把擦好的餐具递给他。
“……谢谢。”守约接过餐具,看来铠真的等了挺久,“他们的工作忙完自然下班。”
铠闻言略略皱眉,“单位人把工作丢给你?”
“不是。”守约摇头,“我自愿加班。”
“为什么?”铠的疑惑写在脸上。
守约直接笑了,“为了赚卝钱啊。”
铠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低下了头,安静的空气再次飘在两人周围。
“我听说你现在在核心部门干。”铠再次开了腔,“苏烈那人我知道,是个有能力有资历的老人,人挺忠厚老实。”
守约眉心一紧,他连这个都知道。
“你们老总对苏烈印象很好。”铠身卝体略微前倾了些,“在他手底下做事,应该不会吃亏。”
守约眸光泛冷,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从他们重逢到现在,铠似乎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掉,自己在他眼里近乎于透卝明,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我自己创业了。”铠迎着他那森冷的目光缓缓开口。
守约丝毫没有卝意外,铠这种性格不可能甘于寄人篱下为他人做嫁衣,他迟早要单干。
“头一年不大顺利,这两年沾了政卝策的光,也算有点起色。”铠为守约添水,“这次回首都打算在这边干下去了。”
守约心头微微发紧,面上依旧平静,“哦。”
铠温和的笑笑,“现在我那儿是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实在是乱的厉害。”
那你还有空天天在这儿堵我,守约在心里吐槽,其实关于铠会创业这事儿他早就明白,以前同卝居的时候铠就说过,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一开始为别人打工是为了积累经验,他早晚得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守约没想到他这么速度,消失的这三年真的建立起自己的公卝司。
“加油。”守约不咸不淡的给了这么一句。
“我会的。”铠笃定。
不知道是不是守约的错觉,自己这话明显是一句不走心的敷衍,可他却在铠眼里看到了一重异样的喜色,他没有细看,若守约肯抬起头来正视铠的眼睛,就能从中探出一丝期待与向往。
“说起来,咱们还有可能合作呢。”铠略往前坐坐,“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忙城东那个项目?”
守约捧着杯盏小口小口的抿着,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也在接洽那个项目。”铠双手自然交叠的搁在桌上,“过几天准备约项目负责人吃饭。”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守约暗自腹诽,你就是跟天王老卝子吃饭也没人拦着。
接着,铠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工程项目上的事,守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时不时敷衍两句,心中开始盘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跟铠不同,他一老板,时间相对自卝由,而自己不行,他明天得上班,这几天为了躲铠,早上起得都很早,连续加班使人很疲倦。
“守约。”
“嗯?”守约心不在焉的回应一声。
“你就,”铠早就察觉他的神游,敛了方才娓娓道来的兴致,隐隐有些失落,“这么排斥我吗?”
“……”守约停顿了三四秒,接着笑出声,“哪儿的话,我这不是,”他稍稍坐正了些,“认真聆听你的丰功伟绩嘛。”
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铠,哦,不,这以后要叫你一声铠总了。”守约一副公事公办的笑,“铠总不愧为当代青年才俊,不到三十就能干出自己的生意,佩服佩服,你接着说,我特爱听。”
铠略低了低头,守约没能看到他的眼睛,须臾,铠又抬起头来,望着守约有些木讷笨拙的小心,“守约,我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我,我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想照顾的人了。”
“……”守约的手不自觉收紧,语气上却没有什么表露,只淡淡笑着,“那很好啊。”
铠没有再说话,他望着窗外守约看过的风景,好半天,才说道,“守约,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你也跟以前不同了,守约怅然的想着,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买橘子汽水都要向自己借三块钱的小伙子现在真的有了自己的事业,一种微微的酸楚从守约心头趟过,他撇过头去,不看铠的神情,“人都是会变的。”
就像最初,铠说会永远相伴,最后不告而别,就像自己说要回到长城市最终留在了首都,就像他们的感情,从相濡以沫到分崩离析,人怎么会一成不变呢?
“也不是,”铠轻轻的反驳,“有些东西会变,有些,变不了。”
守约没有去辩驳这句话的意义,变不变的,还有什么讨论的必要。
“就比如,”铠又重新盯上他的眼睛,目光深沉,“我对你。”
“……”守约有些琢磨不透他这话的意思,略皱起眉头。
“这三年,我跟妹妹在海都创业,遇到过很多解决不掉的难题,”铠有些贪恋的望着眼前熟悉的人,“每次陷入僵局,我都会想你。”
他给守约添了杯水,“以前,我在感情上不够成熟,太想当然,让你受累,你说分手以后,我想了很多,这次回来,其实,是想跟你再续前缘。”说完,他不顾守约惊愕的眼神,用饱含深情又笃定的语气道:“守约,咱们,重新开始吧。”
世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守约从震卝惊转为混乱,外头的明月依旧高悬,月下霓虹灿烂纷繁,可是,眼前人说了什么?
铠目不转睛,期待与盼望清晰的写在他脸上,守约望着望着,忍不住想到了以前,他们有过很好的时候,那真是说出来都让人羡慕的感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分手了,他跟铠啊,并不合适。
“守约,跟我一起创业吧,”铠依旧是温柔庄重,“咱们一起……”
“铠,”守约打断了他的话,卷翘的睫毛微微颤着,“我什么时候说过分手?”
铠一怔,想到当初并不美好的往事,也扭了扭头,看着窗外,棱角分明的脸上浮起一道黯淡的光,再开口声音就有些嘶哑,“你说,我们,没有卝意思了。”
“……”
“我其实,早有感觉,你对我不满,可是并没有想那么深远。”铠显得非常落寞,“从毕业开始,咱们似乎就不太对头。”
守约喉头攒了攒,努力的克制住自己,那是他很不愿意回忆的一段日子,无论是分手之前,还是分手之后,他过的都异常艰难。
分手之后,他把自己变得很忙,以为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可那都是徒劳,他总是在深夜无比清晰的回忆起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从开始到结束就像一场散不掉的电影,涌动着,翻涌着。
“是我后知后觉了,”铠叹息着摇摇头,“等我发现,你已经忍不了我了。”
守约心脏泛着闷闷的钝痛,他竟然以为是自己说的分手?他竟然认为是自己先放开了这段感情。
是啊,那时候他们矛盾已经很多,从毕业的去向到二人的工作,从每天的生活到彼此的社交,还有一个念高三的玄策,无数琐事搅卝弄在守约身边,他对铠生了不满,他能感觉到,铠也是这样的。
欢乐伴随痛苦,亲卝密与孤独相连,大四临毕业时他们还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勾画中,殊不知,江湖险恶的爪牙已经伸向了他俩。
社卝会的洪流奔腾在两人之间,他们开始忙碌于生活,对彼此的耐心与爱意也在无知无觉中有所消磨。
爆发过几次矛盾之后,铠开始习惯性以加班为由不回家,守约固执的等在深夜,守着那些残羹冷饭,也守着那片寂寥的月色,好像这样做就能证明他们的感情无恙。
再到后来,战争的硝烟散去,戾气消失,他们又开始习惯于粉卝饰太平,至少守约是这样理解的,铠的躲避和冷淡让他分外痛苦,有时候,痛的厉害了,他就会窝在沙发上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彼此?这样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转念,他又会想到曾经那些愉悦时光,铠为他做过的很多事情,他就又不想分手了。
直到铠先选择了离去,他才被动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而现在,铠认为,当初是自己提的分手,是自己切割了这份感情。
“这些都不重要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铠调整了一下状态,露卝出一个温柔又优雅的笑容,宛如一个精致的绅士,“守约,咱们重新在一起吧。”
守约盯着他默不作声,只瞧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重新在一起,和好如初,多么美好又多么温暖的词汇。
“咱们一起创业,把以前丢下的那些东西重新拾起来,”铠持续说着,“你现在的工作确实不错,但很难在短时间内再进一步,不如跟我一起,咱们共同经营。”他略微顿了顿,看了眼守约无表情的脸,语气缓了缓,“当然,你要是觉得现在工作状态可以,想继续干着,我也没意见,如果……”
“铠。”守约又一次打断了他,铠的声音戛然而止,探究到他的脸色,心里那点期盼和跃跃欲试往下坠了坠,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须臾,铠轻缓的开口,有些沙哑,“我知道,可能有些突然,你不必急着答复我,我反正不走了,来日方长。”
他这话说完,就见守约抱臂摇了摇头,刹那间,铠的脸色有些发灰,他没想到,守约毫不犹豫的拒绝。
“铠,”守约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守约略顿了顿,浅浅的吸了口气,“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铠轻轻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假如守约的神色没有这么冷峻,他真的有可能笑两声,“如果不合适,我们怎么会在一起过了四年?”
“如果合适,为什么在一起四年却还会分手?”守约反问。
“那时候,是多因一果。”铠提到当年有点懊恼,“咱们刚毕业,太年轻,有些冲动。”
“冲动?”守约咀嚼着这两个字,惨惨淡淡的一笑,“铠,你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我也不是,难道最后那半年,你从未感觉到疲惫吗?”
铠沉默了,是很疲惫,与疲惫相近的还有失落,他猛然发现,在守约心里,亲情似乎比爱情重要的多,毕业时,因为玄策高三的缘故,守约说什么也要回到长城市照顾他。
铠反卝对异地,加上当时已经有很不错的单位向守约抛来了橄榄枝,他对此提出了异卝议,可一向宽和的爱人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强卝硬态度,在这个问题上一点点也不肯妥协。
铠对守约一向包容,守约对铠一向温和,而这一次,谁都没有让步。
虽然最后迫于外界压力和很多客观因素守约留在了荣耀市,但是他的重心却放在弟卝弟那里,只要玄策大星期,他一定连夜赶回去,然后更深露重的回来,次次如此,每次看到守约劳累疲倦的样子,铠又心疼又难受。
心疼他的辛苦,难受自己成了次要。
守约不止一次的表态,弟卝弟很重要,弟卝弟是他的心上事。
铠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
他不想去比较,却又忍不住去比较。
那时候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他得好好努力,加快成功的步伐,有能力照顾自己想保护的人,守约就不用那么累了,还可以帮助玄策上大学,可这谈何容易?
他把重心搁到了工作上,耐着性子去盘那些冗长的文件,不知不觉,就把守约丢在了家里。
他们渐渐开始有了矛盾。
有时候铠瞧着守约对玄策那事无巨细的上心样子隐隐赌气,口吻就不那么柔和。
而他真与守约闹了别扭,又不知如何收场,一味沉默,铠本就不善口舌,只把自己的想法隐于心中,事业上加倍努力,希望能早日达成目标,那半年,感情和工作一起搅和,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卝松。
或许打拼事业的时候真不适合谈情说爱,刚毕业的两个人面对着那些兵荒马乱的变故都有些措手不及。
守约看他的眼神愈来愈冷淡,他就越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他那样的眼神,直到最后,他忘记了他们的四周卝年纪卝念日,被守约说了分手。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铠再度正色,“现在,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守约略低了低头,沉默了两三秒,才缓缓咀嚼出四个字,“没法重来。”
铠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了两下,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问句就在舌卝尖,他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想透过这些看穿他的内心。
“铠,我们真的不合适。”守约平淡却坚定,“我不想再走老路。”
他真的没有勇气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幼稚里萌动出来的拼劲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忙于工作的这三年,他越来越现实,工作把自己搞的身心俱疲,生活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他实在没有精力去追逐一份证明过错误的感情。
“不是老路。”铠略微皱眉,“我们会有全新的开始,你变了,我也不同,我们的生活会有新的变化。”
“铠,那是你的看法,”守约笑笑,“我吃不下回头草。”
铠沉默,倏忽间,一种难言的哀伤涌上他的心头展卝露在他的脸上,守约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震颤,铠的眼睛,实在太深邃了,就像是沁人心魂的大海,美丽却危险。
这时,侍应生推着小车过来上菜,给他俩把饭菜布好又缓缓离去。
“好了,吃饭。”守约重重的吸了口气,捏住眼前的筷子,头迅速埋到碗边。
“尝尝这个,”铠为他夹菜,“不要光吃米饭。”
面对着这一盘子珍馐,守约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想快点吃完,草草了事,铠的筷子伸过来,他明显一顿,不动声色的将他夹过来的拨楞到一边儿去,“谢谢。”
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铠的眼睛,他略微苦笑着,“你太客气了。”
守约如鲠在喉,只得自己夹菜胡乱吃了几口,“是挺好吃的。”
“不如你做的。”
守约噎了噎,“你太抬举我,我怎么能跟大厨比。”
“不,”铠摇摇头,显着无比的真诚,“你做的最好。”
守约真的快要咽不下去这饭了,做的好吗?那你也不回来吃啊,你宁愿在单位啃食堂你也不愿意回家看我一眼。
而且这几年,除了玄策回来,自己已经不怎么开火了。
铠没再说话,默默吃饭,他不说,守约也不可能开口,于是他们周遭的空气又静寂下来。
守约扒饭扒的很辛苦,一直瞟着手卝机上的时间,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无比漫长,他心里很乱,看着铠没法平静,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走得再快些,好让他解脱。
终于,随着铠落下筷子,这一餐饭走进了尾声。
铠吃的很少,跟自己印象中他的饭量相比,简直三分之一都不到,大概他也觉得难捱。
“既然差不多,咱们就撤吧。”守约伸手冲侍应生招招手,“买单。”
侍应生拿着平板过来看了眼,恭恭敬敬,“您好,您桌上的餐已经结过账了。”
守约当即看向铠,铠冲侍应生微微致意,待他离去,铠才回答上守约问询的眼神,“我怎么可能让你付钱。”
守约眉心微皱,“说好了我还人情。”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人情。”铠温和的笑笑,“如果有,就是爱情。”
守约的脸色骤变,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立即站起来,逼视着铠,“我想,刚才我说的足够清楚。”
与他的如临大敌相较,铠自始至终表现的都比他好,他也站起来,坚定又笃定,“我不会放弃。”
守约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铠没有怎么辩驳,只是维持着刚才的语气又续了一句,“我会努力。”
守约非常希望自己有现金,这样就可以把钱放在桌上离开,可事实上他没有,他连他微信好友也没有。
“好了,不早了,”铠低头看了眼表,“咱们回去吧。”
咱们,回去吧,好暧昧,好熟悉,好亲卝昵的一句话。
咱们这两个字,隐隐代卝表着某一种关系,那是守约现在想尽力撇清的关系,而铠,丝毫不觉,反而自若的不像当事人,其实想想,他俩现在住一个小区,还在一栋楼上,可不就是咱们一起回去?
铠见他没动,主动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啊。”
守约如卝梦卝初卝醒的甩开,僵硬的低了低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铠被他甩开,有些苦涩的无奈,第二次了,他顿了顿,保持着风度,“走罢。”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一直没有开口。
守约沉默着看他开车,沉默着看他停车,沉默着看他跟自己等在电梯前。
“我住在九楼,901室。”铠主动将自己的住址和盘托出。
原来他比自己高三层。
“加个微信吧。”铠掏出手卝机。
这次,守约原本绷着的脸没有摇头,掏出来点了同意,铠面上一喜,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条转账信息涌在屏幕,他那点喜色困顿在脸上,“你这是?”
“饭钱。”守约把守约放回兜里,“我不想欠人人情。”
铠的脸色一白,握着手卝机发紧。
电梯门开,他们齐刷刷的进去,很快,六楼到了,守约努力睁睁眼,冲铠笑笑,“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像是逃离,就在他马上要踏出去的时候,铠那具有特色的声音顺着空气飘过来,“以前,你给我做了无数次的饭,要真的算,那也是我欠你。”
守约的脚步停了停,没有回头,“我忘了。”
铠望着他毫不留恋消失在走廊里的身影,这才松开了电梯按钮,哀伤奔腾呼啸。
电梯在上升,而他在下坠。
八、
这一夜,守约过的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梦到了跟铠的初遇以及在一起很美好的时光。
“同学,你需要帮忙吗?”那是他俩说的第一句话。
是热心的大一守约瞧着在自动贩售机前发呆的铠说出的一句话。
“守约,我喜欢你,想你做我的爱人。”那是铠告白时说的一句话。
是爱人,爱人这个词似乎总比什么男女朋友显得更真挚。
“阿铠,以后我永远给你做饭。”那是守约在铠的生日时说的一句话。
多么单纯的感情,一次心动就要念着一生。
“守约,把你交给我……”那是铠在他们同住时说的一句话。
那一刻,他们都虔诚。
“阿铠,有你真好。”
“守约,有你真好。”
……
是很好,学卝生时代的感情纯粹的多,眼中只有彼此的千样好,可是……
“守约,你非得回去干什么呢?玄策高三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你这一年全搭上也见不到几次面。”
“阿铠,你怎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那是我亲弟卝弟,他高三我不陪着还有谁能陪他?小星期可以去送东西,平时小事上能照顾的到,就算是一月见一次也总比没人管好,我不想大星期别的同学父母兄弟环绕,而玄策什么都没有。”
“那工作怎么办?现在好几家单位都可以录用你,你全都推掉?”
“我在长城可以先找一份工作,等玄策毕业我再回来找你。”
“这样草草找出来的工作无异于主动送去被压榨劳动力,等你回来,一切又要从头开始,玄策也不是个小孩子,我会经常跟你去看他,没必要非得回家一年。”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你这是非常理性的想法,并不完全切合实际,我面对自己的亲弟卝弟,不能做理中客,高三就是需要陪伴和关爱,现在说经常去看,等真的工作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到时候肯定顾不上玄策了。”
“所以你是通知我,不是跟我商量。”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我没有不理解,我也有妹妹,你的心情我懂,我只是觉得你就这么舍弃很好的工作太可惜,假如玄策这一年没考好,复读呢?要是你在那边干的好就不想回来了呢?”
“……铠,为什么只能是我妥协你?我就非得留在荣耀市不可吗?我往家乡投简历一样能投到不错的单位,我上大学之前没想过留在首都的,可你在这儿,我愿意留,那么你怎么不能跟我去长城市呢?”
“不是不能,是荣耀市的就业方向好一些,现在校招里有一家我很中意的企业,我以后想自己创业现在就得去大企业积累经验。”
“那正好啊,这一年你去忙你的,我先回去照顾玄策,我不忙就来找你,一年,会很快。”
“……你已经决定了。”
“……阿铠,我的高三就是自己读的……”
“……你让我想想。”
……
……
……
“这个星期不是玄策的小星期吗?你也要回去?”
“是啊,我昨夜梦到他了,有点惦记,得给他送点吃的去。”
“上周卝刚去过,也给了钱,他什么都能买得到,你连着加了三天班了,今天休息下吧。”
“没事,我不累,买的怎么能跟亲人做的比,主要是想去看看他,你放心吧。”
……
……
……
“守约,这周末咱们去看个电影吧。”
“……阿铠,我不想去,好累呀,想歇歇,咱们在家休息一天好不好?”
“可是,咱们好久都没有像样过二人世界了。”
“哪有!我这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这样吧,周末我做你喜欢吃的,咱们窝在家看电影行吗?”
“好吧。”
……
……
……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公卝司最近有些忙。”
“……阿铠,你前天和昨天也是这样说的。”
“抱歉抱歉,这阵子是真的有些忙碌,忙过这一阵会好点。”
“……那,那好吧,我去把饭菜再热一热。”
……
……
……
“守约,为什么辞职?”
“工作时长太不稳定,玄策那边吃紧的厉害,有时候不好走开,我相中了另一家公卝司。”
“你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知会你?那也要你在家才行,铠,五天我们就见了三面,我怎么知会你?”
“……我只是加班,你可以给我打电卝话。”
“你接吗?”
“……玄策就这么重要,工作说不要就不要。”
“是的,与工作相比,他这一年更关键,这是他人生的大事。”
“……守约,在你眼里是不是亲情比爱情重要。”
“???你这话什么意思?”
……
……
……
“阿铠,这个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
“我要加班,去不了,你在家点播看点别的吧。”
“……你怎么那么忙啊。”
“第一年,难免的。”
“……也是。”
……
……
……
“晚上不回来,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我之前就告诉你别等我了。”
“当天的话不能当天说吗?”
“……下次,下次说。”
……
……
……
“我不是告诉你别等我了。”
“……”
“守约,你早点去睡,这样等,你也累,我也累。”
“……铠,你已经四天没回来过了。”
“抱歉,我加班到很晚再回来有些麻烦,不如直接住在宿舍方便。”
……
……
……
“守约,为什么又辞职?”
“玄策发烧,烧两天了,我请假请不下来,可我没法不去看他。”
“……那你跟我说呀。”
“跟你说?有用吗?”
……
……
……
“玄策不是好了么?你怎么还不回来?”
“他才刚刚好,我再照顾两天怎么了?”
“你都走了一星期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铠,我回不回去,有什么两样?”
……
……
……
“守约,抱歉,公卝司又有事情,咱们的约会能不能推迟到明天。”
“……明天,你就一定能回来?”
“……不一定。”
“那你说什么呢?”
……
……
……
“铠,要不你干脆搬宿舍去住得了。”
“……”
……
……
……
“铠,你说,咱们这样,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
“没意思了。”
……
……
……
没意思了……是真的没意思了……
他们从最初相识,到相守,再到分开,每一步都是真心的。
守约在夜里辗转,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只记得最后那半年多,过的那难受日子,永远也没法彻头彻尾的高兴。
以前铠给过的快乐,后来都陪着守约难过。
如果时光能倒流卝到他们相识的那天,自己还会选择去替他付那三块钱吗?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答卝案,闹钟嗡嗡作响,他揉卝着额头,半迷糊半清卝醒的起来。
怅然片刻,他翻身起床,望着卫生间的镜子,里头的人高高瘦瘦,由于长期晚睡,眼下浮着一圈乌色,加上刚刚起床,眼神透着迷茫,一副很没有精神,非常干瘪的样子,铠说的不错,自己的确是变了。
变得不再鲜活,老气横秋,死气沉沉,可是他才二十多岁啊,不到三十就有了四十的沧桑。
他怎么会把生活过成这个样?
他是拥有了事业,可怎么好像除了事业其他的全部都失去了?
守约拧开水龙头,四溅的水花打湿卝了他的衣服,冰凉的液卝体唤回了他的神识,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昨晚跟铠的见面。
他想复合,被自己拒绝了。
守约不知道铠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在一起,当年种种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错误吗?何必要重蹈覆辙。
他怎么就把复合两个字说的那么轻易。
守约回忆着昨晚跟他吃的那餐饭,人还是那个人,不过心思和想法早与之前大相径庭,做了老板之后身上难免有了些商业气息,只有一点用餐时的小动作还能让守约回忆起那么点当年的样子。
901,三层之上,他今天还会不会出现在电梯间了?依稀记得他说他不会放弃,那他想怎么做呢?
……
守约把水流拧的越来越大,睡衣的袖口快被水浸透了,他望着飞卝溅的水,掬了一大捧,用卝力的搓在脸上。
不要再想了!他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了!
洗漱完,去阳台上吹了吹晨风,看了看娇卝艳的朝卝阳,春风拂面,刚才混乱的心情一下子清晰不少,他回到客厅瞥了眼挂钟,其实还早,要不,自己做点吃?
这个想法随着想完随着放弃,自己家里哪有可以做的余货。
他忍不住笑笑,准备回卧室换衣服,今天去吃个什么好呢?
刚打开衣柜,门铃嗡鸣,守约一顿,有些困惑,心间隐隐有种猜测,这使他在原地愣了片刻,门铃锲而不舍,发挥着坚毅精神,一直铃铃作响,待他透过猫眼看清外头的人,猜测变为了现实。
“有事吗?”守约开了一条小卝缝,露卝出三分之一的脸。
“有。”铠拎着手里的包装,“吃早饭。”
守约盯着那袋小笼包子皱眉,“你回自己家吃。”
“自己吃多没意思。”铠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运卝动装,举手投足间气质阳光了很多,他抿嘴一笑,“一起吧。”
“我赶时间。”守约撒谎,“马上要走。”
“不会吧。”铠抬手看了看腕表,“我怎么记得你们是八点半打卡?”
“……”守约又一次被他戳卝穿,干脆直接表态,“我不想跟你一起吃。”
“别这么绝情。”铠对他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扣住了门把手,逼着往里进了一步,“你也要吃饭,不是吗?”
守约赶紧抵住门,同时有些愕然,铠的性格似乎变了很多,趁着守约思忖,铠已经把刚开始打开的一点门缝转变成了门户大开,他透过守约去看他屋内的陈设,“你这里倒是简约。”
守约的额角猛跳,企图挡住他的视线,口吻愈发不客气,“铠,不要再无卝理卝取卝闹了,”他稍稍停顿,“昨晚,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
“昨晚?”铠抱臂倚在门边,笑意颇深,“什么清楚不清楚,不是老同学叙旧吗?”他盯着守约的瞳仁,“而且咱们是邻居吧,我刚好买饭买多了。”
铠的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守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想怼他,但是结合现在的语境他再说出什么旧情的话就好像自作多卝情样。
“我来,其实是想借着早饭的功夫跟你谈谈城东的项目。”铠见他面露不虞,终于正经了些。
守约盯了他两眼,后退一步,黑着脸撒开了门,转身进了卧室,等他换完衣服出来,铠已经完完全全的占据了他的厨房,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何为‘登堂入室’。
“进别人家乱翻,是不是不太礼貌?”守约看他那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找餐具呀。”铠很无辜的指了指他带来的小笼包子,接着又拿出一副说教样,“守约,我真想不到,你家的厨房竟然会这么冷清。”
是啊,往前走三年,守约也不会想到。
“天天吃外面的饭对身卝体不好。”铠持续唐僧发言。
守约深吸一口气,拉过凳子,“城东那个项目怎么了?”
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一眼,“工作不急,你的餐具在哪?”
守约沉默的盯着他,铠也不甘示弱的看回去,须臾,守约败下阵来,指了指椅子,“你过来坐下,我拿。”
铠往外撤了撤,眼睛却盯在守约的动作上,看着他从最上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餐具盒,又看他把筷子勺子放在水池里清洁,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失落。
守约不在家开火当然也不怎么用这些东西,外卖向来自带一次性餐具,除了玄策放假过来,这些东西平时的利卝用率很低。
忽然,一声轻轻的叹息飘进他的耳朵,他僵了僵,没有回头。
“这个包子,味道很一般。”铠如是说道。
“还行吧。”守约抿了口粥。
“看你天天去吃,还以为,会很不错。”
“想多了,”守约淡淡,“只是方便。”
铠用筷子戳了戳眼前的小玩意儿,“我还记得你那时候那包的灌汤包,味道很好。”
“……哦。”
“你怎么不自己做点吃呢?”铠把小咸菜往他那边推了推。
“没时间。”守约硬卝邦卝邦的回应,“城东那个项目到底怎么了?”
铠起身倒了杯水,“是没时间还是没心思?”
“……你到底是不是来说项目的?”守约隐隐有些恼怒。
看着他那副皱眉的样子,不知让铠想到了什么,嘴角竟然翘了三四分,口吻越发温和,“说,关于项目我想谈谈跟你们公卝司的合作。”
说到工作,守约立马就不一样了,一改刚才的态度,认真起来,听着铠的话,脑子里迅速分析他说的情况,默默盘算利弊,“你现在的报价,似乎太低了些吧。”
守约听了他说的,上卝上卝下卝下的想了一圈,铠刚回来,按理说会迫不及待的想挣下一笔拓展现金流,但是他的报价与同期市场价卝格相比低了不少,这样即使谈成了,也不怎么赚卝钱,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想放长线,赔本赚吆喝,他的目的,是这块市场。
“也还好吧。”铠看着他那副精英模样其实也有些陌生,虽然他知道守约是一个骨子里很要强也很倔强的人,但在他们四年的相处中,守约都是温和宽厚的,这样锐利的目光很少见到,铠带着有些看不透的笑意,“比起眼前的这点小利,我有更大的期望。”说完,他眼光毫不避讳的打量在守约身上。
果然是要抢占市场,守约忍不住在心里惊讶,铠的公卝司看样子比他想象中规模还要大,现金流的充足程度比他预估的多得多。
“所以,咱们下一阶段,会成为合作伙伴了。”铠搁下筷子,抱臂微笑。
守约感受到这笑也停下手里动作,回以同样的微笑。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守约刚想把没有二字宣之于口,眼珠一转,话头转变,“那就提前预祝你我商业合作顺利。”
铠挑了挑眉,他倒是把关系撇的清。
话说到这儿也差不多该了了,饭也基本下肚,守约萌生了逐客的意思,于是清清嗓子,“铠……”
他刚起了个话头,就被铠所打断,“晚上你想吃什么?”
“……”
“吃个青菜好不好?”铠已经在琢磨,“再喝个汤,晚上咱们就吃的简单点。”
“……谁告诉你我晚上会跟你一起吃饭?”
“昨晚我请了你,你今天不该请我吃吗?”铠理所当然且振振有词。
“我把钱转给你了。”
“谈钱多俗,不如请回来。”铠的口吻俨然已经决定,“下班我去接你,吃什么你可以再想想。”
“……”守约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卝理卝取卝闹搞得心烦意乱,直接站起来,指着大门,“饭钱我已经转给你了,请你出去。”
铠也站起来,望着他一炸一炸的耳朵,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生气和困窘,反而笑意更深邃,“好了,我也该去忙了,”他克制住想握住他手的冲动,“晚上见。”
“……”守约目送他出门,简直无语透了!这还是以前的铠吗?亏他昨晚还觉得这人更成熟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去哪儿了?脸皮怎么这么厚?
一整天,守约都有些坐立不安的烦躁,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股烦躁由何而来,就是莫名其妙的不得劲。
他这股不得劲连同事都看出来了。
“守约,怎么回事?”伽罗忍不住探着身卝体问,“有什么心事吗?”
守约正在敲电脑,听她这么一问,手底下一晃,敲错了几个数字,“没有啊。”
“守约,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说,”苏烈正在分配工作,听到这边的对话也插了一句,“公卝司能解决的肯定帮你处理。”
“……我,我能有什么困难啊,”守约干笑了两声,竟觉得有些心虚。
“我看啊,你身边就是缺个人,”伽罗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没说实话,“守约,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个男孩,真挺不错的,我和阿烈认识他有几年了,人品绝对有保卝障,家就是这儿的,父母比较开明,做点生意,经济能力可以,为人也比较细致,很懂得照顾人,属于比较体贴对象的类型。”
“……伽罗姐……”守约一个头两个大,“我现在不适合谈感情。”
“你现在不适合?”伽罗跟苏烈对视一眼,笑了,“二十多岁不适合什么时候适合?”
“我……我现在没这个心思,”守约语塞的厉害,极力推拒,“我,我要是有合适的,会谈的。”
这个话题又被卝迫中止,伽罗是满心的叹息,这红娘也不好当呀。
不过,守约在位置上踟蹰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走到苏烈跟前,“烈叔,我……我今天想请个假,早走一小时。”
苏烈闻言有些奇异的打量了他两眼,守约那种心虚的感觉更明显了,颇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不行就算了。”
“行,怎么不行。”苏烈只是诧异,这孩子天天以公卝司为家,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开口请假。
守约也这么想,他怎么就会为了躲避铠而提前跑回来?躲在家里就像见不得人样,守约坐在沙发上茫然,他很久没有这么早回来了,才五点多,他能干什么呢?
想着想着就有些困了,他仰倒在沙发上,自己竟然真的就这么以工作为重的过了三年,浑然不觉生活的无趣,由于室内太过安静,守约为了打破这沉沉死气随手打开了电视。
看了一会儿,里头人影绰绰夹杂着他不感兴趣的叽叽喳喳,又觉得很吵,便抬手关上,静寂,是很不正常的静寂。
他真的该改变一下自己了。
可是迈出一步就觉得很难,已经过惯了的生活模式不知道还能怎么调整。
这使他忍不住去联想铠,这三年,铠是怎么过的呢?他在工作之余会做什么,守约自嘲的笑笑,自己的圈子真是淡薄的可以,他的参照对象只能往前男友身上靠。
铠……他今天还会等在公卝司门口吗?
会不会等很久呢……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然,门铃毫无预兆的嗡鸣,守约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守约古怪的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铠一副自然的样子,“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没有说好。”守约轻声反驳。
“说好了的,”铠笃定极了,“这次得你请我了。”
“我把饭钱转给你了。”守约疲惫的吐字,“铠,咱们不要套娃,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重新追求你。”铠坦然的不像话。
“……我不愿意。”
“那就吃饭,”铠侧身把他买的大包小包拎出来,“做饭给我吃吧。”
守约看着那堆生鲜蔬果脑子里一炸一炸,本能的就想把这个人往外推,“我不会做饭了。”
“那我做给你吃。”铠不给他任何机会,拎着东西往里冲。
“你做?”守约拦他不住,“你就这样闯进别人家里?”
“你不是别人。”铠已经打开他的冰箱,看着一室冷清,开始说教,“速冻食品吃多了不好,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自己带来的果蔬按照种类摆放进去,“方便面?你以前不是说方便面里有防卝腐剂吗?”
守约听着他一句一句的数落,又眼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外扔,心里一急,直接过去按住他的手,“别搞了!”
铠果然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的瞧着他。
守约后知后觉两人的距离,手一松,当即往后退,撇开脸,“铠,我不会跟你复合的,你走吧。”
“现在不谈这个,”铠指着自己带来的小青菜,“先吃饭再说。”
“铠!”守约已经有几分咬牙切齿,他的出现已经搅扰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铠依旧是好脾气,“你去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做饭。”
守约瞪着他,铠就当没看见,“我们吃饭,吃完我就走。”言谈之间,甚至有那么一丝恳求在里面了。
“……”守约泄卝了气,半晌,“你起来吧,我做。”
铠的眸子一亮,把他推出厨房,“说了我做就是我做。”
守约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铠,只觉自己是发了疯,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前男友,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们各种不适合,可行为上却一次又一次的放任他的放肆。
他快矛盾疯了。
“守约,你家的围裙在哪?”铠环顾四周也没找到。
“……”他很久不开火了,哪还有什么围裙。
铠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温和的眉头略皱皱,把袖子挽的更高了些,“明天我买一个过来。”
“……”守约白眼翻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了。
他的矛盾心理在铠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时还在僵持,铠的想法单纯的多,他这次回来就是打着复合的目的来的,分开三年,铠无比清楚,自己对守约有着何种思念,以前的很多事他处理的不好,守约不情愿也正常,虽然守约坚定的态度很挫伤他,但是经过大学同学的劝解和帮助他又重整了旗鼓,追妻就要脸皮厚。
“怎么样?”铠一脸邀功。
守约吃了一口小青菜,嚼了半天,“挺好的。”是真的挺好的。
得了守约的肯定,铠脸上的情绪直白了很多,喜色溢于言表,“不如你。”
守约低头喝了一口粥,“我现在不如你。”各种意义上的不如。
“怎么会。”铠想给他夹菜,却又不敢把人逼得太紧,生生忍住,“你的手艺没几个人比得上。”
“那是很久以前。”守约平淡的吃着饭,“太久不开火,我不会了。”
“那正好,我做给你吃。”铠眼睛又开始发亮,“守约,以后三餐我做给你吃吧。”
守约心里的那份矛盾和烦躁又涌了上来,看着铠直皱眉头,“用不着。”
“用得着。”铠认认真真,“你不能天天吃那些东西,以前我跟玄策要是吃,你都会生气。”
“……铠,那是以前。”
“现在也一样的。”铠笑的宽厚。
那笑让守约倍觉刺眼,就像是一个陷阱,忍不住又想往里跳,他有些逃避,“铠总还是不要乱许承诺了吧。”
铠的脸色一白,急切的说:“这不是乱许承诺。”他也失落,“守约,这三年,我反省过自己,有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守约不置可否,没有跟他辩驳,铠便有些急切,“真的,今时不同往日,守约,我现在有能力照顾你,如果……”
“吃饭吧。”守约突兀的打断。
铠悻悻闭嘴,一餐饭,很快吃过去,守约自动起来收拾,铠拦下他的手,转身收了厨卫,他磨磨蹭蹭的洗碗刷碟,守约倚在外头看他,若有所思,铠回头正好触到他的眼睛,指了指冰箱,“有水果,你看看想吃什么。”
守约没有任何动作,“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铠洗盘子的手略微顿顿,声音低了低,“我三卝点多就在你公卝司门口了,看见你出来,还以为你外出工作,一路跟着,发现你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守约点点头,难怪。
“守约,你不必躲着我的。”铠说这话,便有些落寞,“咱们没有到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吧。”
守约立在原地,望着外头晃晃悠悠的云彩,没头没尾的说,“铠,其实,你才是真的变了。”
铠一愣,有些辨不清他的意思。
“以前,你都不会说这么多话。”守约眯起眼睛,那时候他们吵架闹别扭,铠只会沉默,自己的脾气就像打在一坨棉花上,以致于后来的相处越来越累。
“创业嘛,”铠擦着盘子解释,“做生意,天天酒场相见,虚与委蛇的,肯定要不一样些,而且,”他说这话,头略微垂了垂,“我反思过,这样相处,你太累。”
守约默不作声。
“但是以后不会了,”铠的语调上扬起来,“我知错了,会改。”
守约还是没有说话,铠以为他不信,又补充一句,“真的,你不知道,那天在超市,我看你买了那么多速食和方便面心里很难受,以前你围着灶台跑要么是为了玄策,要么是为我想吃,但却都不是为你自己,我忽然感觉自己以前忽略了太多,我太不称职了。”
守约闭了闭眼,往事重重,随着时间的推移,付出不付出的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自己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不想再纠结这些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铠把碟子一个一个擦干、摞好,“第一次追你追的太轻易,现在想想,是我没把握住,所以这次费事一些很正常。”他转过头来,冲守约一笑,“我会加倍努力。”
那一笑,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点在了守约心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头,竟觉得很有魅力,连带着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有些惶惶然,装模作样的去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状态。
铠没有过多的纠缠他,洗碗盘子又切了水果就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一连三四天,不管守约愿不愿意,铠都会光顾他的家,早上硬要一起吃饭,晚上下班准时去接他,而且,他还真的带了一个棕色的小狼崽围裙来,上面那幼稚的图案系在铠身上就像一个贵卝族穿着麻袋在街上闲逛,怎么看怎么违和,铠浑然不觉,围的舒服自在,在厨房里晃来晃去,守约每次都在批卝评他的不知礼,对复合也是一贯的拒绝,而铠不以为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天,饭后。
“守约,明天就是周六了。”铠在离开之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能不能约你去看个电影?”
守约下意识就想说不去,然而瞥到铠的眼睛,铠巴在门口那可怜样子,快一米九的人看着自己脸色说话,有些笨拙,还有些不安,那句不去,就说不出口了。
但他也说不出去这个字,他的心情实在是矛盾到了极点,铠不知是跟谁学的,玩起死皮不卝要卝脸那套,完全无视自己的拒绝和冷脸,他们就住在同一栋楼上,要是铠存了心思,天天见面是避免不了的。
他抗拒不了铠的作为,对他们的关系错乱的理不清,就有了一部分放任在里头。
这几天,他下班下的是越来越准时,饭也是吃的越来越规矩,有时候看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大个子,心里头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可每当这时候他又无比清晰的想起之前的种种,心里有个很大的声音在提醒他,这是你的前男友啊,想想你们分手那时候吧,他就又觉得不能动卝摇了。
他不说话,铠还当他是默认,瞬间高兴极了,“那行,明天下班之后我去接你,咱们就在附近看。”
守约翻着白眼将他赶出去。
而这天夜里,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他不晓得怎么去面对铠才是最合适的处理办法,这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但究其根本他们重逢也不过两个星期而已,理智不断的在守约耳边重复,离他远点,别让他再搅卝弄你的生活,可他的心竟然,不肯跟着理智走,还,还有几分渴望这份温暖。
想也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临睡之前,守约迷迷糊糊的想,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想归想,第二天看着铠发过来的时间和座位表,守约萌生了一点说不清的期待,他很久不曾去过。
看电影……有点约会的感觉……
守约脸上没表示,行为上却在不住的看表,他定的是七点十分那场,或许看电影之前是不是得吃点东西?想着这几天铠一直在自己家给自己做饭,守约反手查起美团,他在心里宽慰自己,这是还人情,才不是想请吃饭什么的。
时间略微的有点点紧,守约盘算了半天,在影院对过定了位置,吃的快点应该差不多。
这个下午,守约第一次有了一种上班时间太长的感觉,以前,他总是觉得太短,不够忙碌,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转变是不是代卝表着什么,他不能去细想,细想会令他陷入矛盾。
时钟一刻一刻的走,终于捱到了六点钟,他利索的收拾东西往外走,苏烈和伽罗对视一眼,有些好奇和猜测。
然而,等他一步一步走出公卝司大门,那个人却没出现,之前几天,他都会在旁边那棵树下半倚着粗卝壮的树干等他,守约当即有些愣了,又马上自我安慰,可能堵车或者有什么别的事情。
他站在那棵树旁边等待,数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走,树底下有窝小蚂蚁,正在搬运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糖渣,守约就望着这群黑点点出神。
他从最开始的等待,猜测,渐渐变得有些寒冷,初春的天总是裹挟着料峭的寒意,看似温暖,实则风霜不减。
守约站累了,就蹲下,眼看着时间一格一格的过去,大楼里的人从陆陆续续到零零散散的出来,小蚂蚁也回窝了,时针悄悄的迈向了七。
在这个过程中,他碰见了苏烈伽罗两口子,掩饰的借口也遮掩不住他的尴尬,还碰见了新卝婚的青龙朱雀,新卝婚燕尔就是浓情蜜卝意,朱雀挽着青龙的小臂冲自己亲切的打招呼,他的幸福就像是一种对比,映衬着守约的哀伤。
望着那对神仙眷侣,守约掏出手卝机,想了好一会儿,给铠去了个电卝话,这是他们自重逢以后,守约第一次给他打电卝话,心情极度复杂,等待的盲音死板又荒凉,直到冷漠的女声提醒,他才挂了电卝话。
真狼狈啊。
他这样想,蹲在地上苦涩极了,铠肯定不知道又去忙什么事情了,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他们最后那半年,也是这样,他在无数等待中生了怨怼,在不知多少个电卝话盲音后心灰意冷,答应了的事随时都会变卦,热情和爱意就那么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没了。
铠就是那样的。
可是,可是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怕什么来什么,盼什么没什么这不是已经实践过很多次的教训了么?
倏忽间,兜里传来一阵嗡鸣,守约脸上涌上些血色,连忙翻出手卝机,待看清来电显示,那一点点的喜悦彻底沦为了灰色,是他定的餐厅。
“先生,已经过时一小时了,请问您还来吗?”
自己下午的所作所为是真的可笑,守约仰着头,努力眨眨眼,“去,这就到。”
为什么不去?都预付卝款了,没道理白白损失这笔钱。
他立刻站起来,抬手打了个车。
“额,您就一位吗?”侍应生看着他之前预点的菜品。
“对。”守约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愿意赔偿一定金额的定位费。”
“不用不用,”侍应生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卝晚反正也不忙。”
不知是因为只有他自己在吃,还是他的脸色实在颓败,侍应生们看着他都有点怜悯,服卝务的非常周到,而守约却是看不见这些了,他只顾吃饭。
铠有句话说的很对,饭是很重要的东西,吃饭可以令人有满足感,对了,伽罗姐说甜品还能提高愉悦感呢。
他就像个十几天没吃东西的人,现在犯了饿痨,侍应生上什么他塞什么,他品尝不出东西的好坏,只是觉得随着这些东西的下咽,他心里那块淤堵就能通开。
最后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致于直不起腰来,他缓缓扶着腰揉卝揉肚子往外走,对面影城鲜红的LED大屏格外显眼,上面一览宣卝传短片的循环播放,他就那样站在马路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眼里开始发涩,他吃得多,胃不舒服,于是蹲在马路牙子旁边,身边的人经过他、看见他、无视他。
晚风乍起,撩卝起他的头发,他忽然想到铠走后他去铠公卝司找他的那天,那是什么样的心情来着?
守约捏着手卝机无声的笑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古人说话就是有道理,人家是吃过一次亏就能想着,自己这憨批三年却没有一点长进。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电影院的人陆陆续续进去,又接二连三的出来,守约一直把手卝机握在手心。
直到临近九点,他们应该看得那场散了。
他揉卝着自己蹲麻的腿站起来,是该散了,早就散了。
没什么可笑的,本就是你情我愿,聚散离合都在情理之中,他勉强走了几步,麻木的腿恢复正常,他要回家了。
凉凉的夜风扑在他脸上,春夜,周遭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守约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眼电影城的大屏幕,鲜活可人的演员露卝出甜美的笑,好似一生无忧,他仿照着那个小演员也笑了笑,再也没有回头。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