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散】无解命题(上)
•一点点原作向战后剧情脑补;
•1.7w字,有私设,有奇妙展开;
•彩蛋是散内心碎碎念be like;
“散兵逃走了?”
派蒙惊呼一声,看向小草神:“怎么会这样……纳西妲,他不是需要很久才能苏醒吗?”
他们坐在那张空十分熟悉的,位于须弥港口处的长椅,在阻止了大贤者与愚人众的计划后,须弥城再度回归了往日的热闹,港口人来人往,但在纳西妲刻意地影响下,没有人注意到这位须弥的小小神明就在他们身边。
她的神情有些微微地愧疚:“之前作出了那样的判断,是因为他的躯体受伤严重,在不刻意修理的情况下,彻底恢复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他的意志……支撑着他在苏醒后......
•一点点原作向战后剧情脑补;
•1.7w字,有私设,有奇妙展开;
•彩蛋是散内心碎碎念be like;
“散兵逃走了?”
派蒙惊呼一声,看向小草神:“怎么会这样……纳西妲,他不是需要很久才能苏醒吗?”
他们坐在那张空十分熟悉的,位于须弥港口处的长椅,在阻止了大贤者与愚人众的计划后,须弥城再度回归了往日的热闹,港口人来人往,但在纳西妲刻意地影响下,没有人注意到这位须弥的小小神明就在他们身边。
她的神情有些微微地愧疚:“之前作出了那样的判断,是因为他的躯体受伤严重,在不刻意修理的情况下,彻底恢复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他的意志……支撑着他在苏醒后用那样的躯体走出了净善宫,那里的守卫也早已被我遣走,没能阻拦他。”
“这不是你的错,纳西妲!你这几天本来就在须弥的野外探索嘛,”派蒙小声安慰她,“说不定他是去找愚人众汇合了,哼哼,但是他不知道须弥城外的愚人众营地已经在前几天被我和空扫荡过一遍了。”
纳西妲轻轻叹了口气:“我回去之后,只在净善宫里发现了这个,旅行者,我想,或许这个东西该交给你。”
空看向她的右手掌心。
那是一枚老旧的稻妻形制的神之眼,或许象征着它的主人在获取它时仍以稻妻人的身份自居,而框架的中心,则镶嵌着一颗布满裂纹的,熄灭的神之眼。
这种状况的神之眼,他只在枫原万叶的手中见过,对方的挚友死在雷电将军刀下,因而神眼涣散,失去力量,但眼前的这颗……
空不确定地拿起了它:“这是散兵留下的……?熄灭的神之眼?”
“嗯,而且其中的【愿望】已消散许久,我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力量的气息,我想,它熄灭的时间至少也该有近百年了,”纳西妲说着自己的感受,“旅行者,在旅途之中,或许你也见到过熄灭的神之眼吗?”
“我的确见到过,”空点头,“主人死去后,失去了【愿望】来源的神之眼就会熄灭,但也有些已熄灭的神之眼,能在机缘巧合下重新亮起,那一瞬所爆发的力量……很耀眼。”
派蒙也附和着点头:“嗯嗯,我们认识的一位朋友就做到了,他直接挡下了雷电将军超——可怕的一刀呢,当时真是要吓死我了,还好……”
她说着说着,忽然看到纳西妲低垂着眼,兴致并不高的样子,便逐渐放缓了声音:“纳西妲……你怎么了?”
空示意派蒙安静一些,他静静地看着这位新生的神明,心中有个不妙的猜测正在酝酿。
“我不知道,”纳西妲摇了下头,“在发现这枚神之眼后,我想要通过它与持有者的联系去追踪这个人,但我……我只能感受到一片虚无。”
“很奇怪,这枚神之眼上沾染的情绪很奇怪,不是悲伤,不是愤恨,而是虚无,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就像是空气中的一粒微尘,亦或是湖中的一滴水,我似乎切实地存在着,但又如此地……微不足道,并没有任何的事物真正地需要我,我的存在似乎是没有价值——”
“纳西妲!”
空用严厉地声音打断了她。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纳西妲说话,纳西妲愣了一下,那平静而温和的神情重新浮现:“抱歉,我被影响了。”
派蒙害怕地看了眼空手中的神之眼,没有说话。
纳西妲整理思绪,很快便说明了现状:“如你所见,能够连接世界树的我,本不应受到神之眼中情绪的影响,但也许是因为这枚眼的主人沾染过魔神的力量,或者……他曾获得过作为【神明】的资格,与世界树中的某些部分连接,所以神之眼中的情绪能够浸染如今的我。”
“这个坏家伙!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派蒙气愤地跺脚,“空,赶快把那颗神之眼处理掉吧,纳西妲现在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担心……”
空点头应下:“纳西妲,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你摆脱这种感觉吗?”
这一次纳西妲沉默了许久:“……我想,最直接的办法还是毁弃掉这枚神之眼,将其中的魔神力量彻底净化,这样一来,今后也不会再有谁受到其中情绪的影响了。”
“那就这么做吧,冒险家空和派蒙接下了这个委托!纳西妲,净化需要我们准备什么材料吗?”
派蒙鼓鼓掌,显然对空的背包很有信心:“无论是什么材料,说不定空都可以立刻拿出来哦。”
“嗯,谢谢你们,空,派蒙。”
说着感谢的话,纳西妲却轻轻摇了摇头:“但是,我想使用第二种方法——找到他,帮助他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从源头处解决问题,往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帮……帮助他从情绪中解脱?”派蒙不安地看了眼空,似乎不是很想选择这个方法。
“纳西妲,从立场和行为上来说,散兵应该算得上是你的敌人,”空不甚理解她的选择,“且不说这枚神之眼究竟是否属于散兵,就算我们抓到了他,你要如何做呢?”
“他如今失去了邪眼,失去了教令院铸造的神躯,甚至自己的躯体也处于重伤状态,这枚神之眼也是熄灭的,”空一条条罗列着,“他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处理这种事了,即使这是由他本人的情绪凝聚成的怨念。”
“嗯,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要尝试,”纳西妲闭上眼,神情中似乎带着悲悯,“作为人的神,我想要更好地理解人类,这样才能帮助到大家,而我想,如果我连这虚无的情绪都感到害怕,以至于不得不动用神的权能去令它消失,那么还有什么能带领大家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呢?”
“……普通的人类,应该也不会如他一样积攒如此多的仇恨。”空想起在海芭夏那里的遭遇,心里其实也已经在暗暗盘算散兵出城后向哪个方向去了。
纳西妲知道对方已接受了她的请求,便伸出手,将一枚叶子递给了空。
她微笑着:“它是我精神的一缕,也许可以在你们遇到困难时提供帮助,那份吞没我的虚无,也许并不会吞没你,空,拜托了,去找他吧。”
………
……
…
“说是找人,可是这大海捞针一样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做啊——须弥这么大……”
派蒙有气无力地飞着,空的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他们刚从维摩庄出来,正乘浪船向奥摩斯港前进,须弥没有直通至冬的水路,无论散兵是想逃往至冬亦或回到稻妻,都是需要从奥摩斯港坐船的,照着这样的思路,他一路南下,却一直没什么收获。
如纳西妲所言,散兵事实上伤得很重,驱动那台神躯的负荷对他造成了近乎不可逆转的伤害,他仍旧活着就已经让人倍感惊讶,更别提还能独自走出净善宫——纳西妲重获自由后,也就不愿再呆在那个富丽堂皇的笼子里了,他们便正巧利用那个被改造过的冥想装置将散兵囚禁起来,既是让对方养伤,也是在防止他苏醒后再做出不理智的事……现在看来,还是太大意了。
“喂,空,空?你有在听吗?”
派蒙在他眼前挥手:“如果还没有收获的话,不如我们去向认识的人打听一下吧,化成郭那边可以向柯莱和提纳里问问,沙漠地区可以去问问赛诺,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多莉嘛,只要摩拉足够,她可是有很多办法的!”
空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说的对,不过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如果奥摩斯港没有他的踪迹,派蒙,我们待会儿就去桓那兰那吧。”
“说得也是呢,要是问有谁对森林里的事最了解,那就是兰那罗们了,”派蒙点头赞同,“希望能有散兵的消息,唔,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挣脱逃走的呢……”
………
……
…
“兰宁巴知道哦,那菈空和派蒙寻找的奇怪那菈。”
奥摩斯港的搜索并无太大收获,教令院上层勾结愚人众的事被须弥人知晓后,来往此处的至冬船队近乎匿迹,散兵没可能赶在他之前到达这里乘船逃走——如果散兵能用那副残躯在短时间内抵达奥摩斯港的话,那空可能就要重新评估一下对方作为人偶的身躯韧度了。
但在来到桓那兰那,奏响那首大梦的曲调后,那位酷爱旅行的兰那罗给了他们一个相当肯定的回答。
“真的吗?!”派蒙激动地飞高了一些,“我们可是找遍了半个雨林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啊。”
兰宁巴点头,从背包里翻出了一张画片:“因为那片沙子很可怕,很危险,几乎没有那菈会去那里,那里的沙子会在空中旋转,像法留纳的水,兰宁巴看到奇怪的那菈向那个方向走了。”
空则接过了那张画片,和之前兰宁巴在小屋门口的小邮箱里放置的一样,上面绘制了兰宁巴手绘的可爱卡通画,兰宁巴站在画面左侧,背景则是那个巨大的,他前段时间一直没有去到的沙漠龙卷。
“是那个看上去特别危险的沙漠龙卷呢,散兵去那里干什么……啊呀,这么说的话,我们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追反方向了……”派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奇怪那菈的身体似乎要【枯萎】了,【枯萎】的种子在沙子里是无法发芽的,只会【死去】,”兰宁巴这么说着,“没有【种子】会愿意留在沙子里。”
“是说他受伤很严重吗?我们当时确实用尽全力了呢……”派蒙尝试理解对方的话。
另一边的空则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本厚实的森林书,翻到最后几页,将手中的这张画片也贴在书上。
“谢谢你,兰宁巴,”他向眼前的兰那罗道谢,“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带些旅行的画片和你一起分享吧。”
兰宁巴只是点点头:“旅途顺利,那菈空和派蒙。”
………
……
…
空告别了兰那罗们后,立刻传送来到了喀万驿——之前乘坐交通工具是怕在途中遇到散兵,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去向,那就不必担心会错过了。
他向此处的商人购买了遮挡大部分皮肤的斗篷和护目镜,还给派蒙也买了儿童款式的护目镜——那片沙漠龙卷看起来过于危险了,即使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他也不太想体会满眼满嘴都是沙子的感觉。
话题又绕回来了,散兵那家伙究竟去那里做什么,凭他现在的躯体状态,自杀吗?
“我们要从喀万驿出发吗?但是阿如村似乎离那个大龙卷有些远呢。”派蒙看见空取出那张绘制着提瓦特的地图细细察看,那个沙龙卷所在的地方并未被探索过,因此在地图上显示为一片空白。
“不,他走不了那么快,”空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最终确认,“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他应该是从须弥城北方的那条路出来,沿大路走,最后跨过这里……去到觉王之殿附近,然后进入了往昔的桓那兰那,从那里向沙漠内部走,就能更快抵达沙龙卷所在的地方。”
在说出着通分析后,空抵着下巴沉默了半分钟,将地图收起丢回背包:“不错,派蒙,我们直接穿过往昔的桓那兰那追上他。”
派蒙点头,小小抱怨了一番:“可真是个会给人找麻烦的家伙,赶快找到他,带他回来吧。”
空轻轻碰了一下那颗被他悬在腰间的,熄灭的神之眼,也在心中微微叹气——他和散兵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除去第一次见面时对方那伪装出的善意外,后几次见面都以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好像他们天生不对付,见面后总要以一人倒下为结局收场。
他前段时间去净善宫的时候,还顺便看了看这位昏迷不醒的执行官,对方背上的那些狰狞的导管已经被拆下,留下了数个触目惊心的接口,在从那台巨型机械上摔下来的时候,那些导管在他体内的部分似乎因为剧烈的冲击而错位,刺穿了人偶体内充当能量回路的“内脏”般的装置,因此即使导管已被卸下,那些伤口里也在不断地淌着深紫色的液体,净善宫中心的莲台被不断渗出的血液浸染,远远看去像是成了一朵黑紫色的邪莲。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回到稻妻寻求八重神子或雷神的帮助,但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帮助这个代号【散兵】的执行官,而且因为预料到自己迟早会对上这位性格糟糕的执行官,他试探过八重神子和雷神对【散兵】的态度,两位稻妻的高层似乎都不怎么搭理人偶的死活,八重神子更是直言“是个麻烦”……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自己就更不该管这件事。
但这是纳西妲的委托……这位“新生”的草神过于仁善了,似乎能包容世间的一切,空对她的仁慈其实有些微词,但在获得了……“大慈树王”所留下的,统治须弥千年的民众信仰后,纳西妲的力量其实已经成长了很多,在相信对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后,这种仁慈也只能说是这位神明的特质,而非软弱所致的妥协。
“大慈树王”啊……
空轻轻晃了几下脑袋,将杂念排除,随即便传送来到了往昔的桓那兰那,这里的植被似乎已出现繁荣生长的迹象,比他第一次到达时茂盛许多,也许再过很长时间,这里也会成为森林的家园。
他挥手披上防沙斗篷,戴好护目镜,向着那道沙龙卷行去。
………
……
…
沙漠的夜,似乎无论如何都有些太冷了。
人偶漫无目的地想着——又或者是,他的确是快要死了,以至于终于出现了人类濒死前的感受,失去维持体温的能力,手脚开始变得无力,就连思维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沙漠太大,让他开始有些迷失方向。
他这么平静地想着,却在又行走了几步后,忽然间失去平衡般摔在了沙地上,包裹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的须弥学者外衣上又渗出黑紫色的晕染来。
散兵保持着摔倒的姿势静默了几秒,忽然间狠狠咬牙,动了动嗓子似乎要咒骂什么,但最终只是吞咽了几下,支撑着身体从沙地上爬了起来。
狼狈。
真是狼狈。
这就是败者的下场。
他不清楚博士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过何等程度的改造,让他能在流失大量能源液后依旧拥有行动的能力,更想不通草神布耶尔为何没有干脆杀了他——魔神战争的败者,难道不是理应被处死吗?
他不认为草神的力量无法杀死神造物,那么便只能是对方饶过了他。
但是,为什么——
他想起苏醒的那一刻,感受到胸腔中无尽的空洞感时,惊慌到险些再次落泪的无力感。
为什么要让他醒来。
失去了内容物的容器毫无意义,这具破败的身躯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神之心的力量,他已经是一个完全坏掉的盒子了,失去了任何存在于世的价值,如果那位草神足够智慧,就该知道直接杀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如果草神不愿意动手,那么他就自己去寻找这条路——位于沙漠中的龙卷,是须弥一处地脉极度混乱的区域,在和博士的交流中,对方曾有意无意透露过此处的信息,地脉混乱的地区往往残留着深渊的力量,这种黑暗混沌的力量甚至具有侵蚀魔神精神的能力。
那么想来自己这等微贱的神造物,也能在顷刻间被其吞没吧。
他想着想着,觉得手脚又慢慢有了力气,甚至,连精神也开始雀跃起来了。
死亡……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
他继续向前行走,留于身后的足迹被此地狂乱的风沙掩埋,尖或夹杂着黑紫色的“血”,而当他近乎匍匐着穿过外层狂乱的风沙后,沙龙卷的中心又是分外平静的。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看上去无底的深坑——由于下陷的地形,四周的沙子不断涌入其中,这个相当夸张的洞口依旧数十年如一日般吞噬着这片沙漠,似乎永远也无法被填满。
人偶看着这处无底深渊——他为自己选定的最终归宿,他无名的坟墓,在大概半分钟后,散兵迈步向洞口的边缘处行去,走到一半时,那些淹没了他脚踝的流沙便已经开始推着他前行,就像一只只拉扯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要将他送入其中。
这样也……不错。
他慢慢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逐渐随着流沙一起下陷。
须弥沙漠的星空和提瓦特别处的星空似乎不太相似,这里的星空有种很远,很辽阔的感觉——但无论如何,都只是虚假的天幕罢了。
天理……诸神……愚人众……深渊……
都不重要了。
他将那些沸腾的思绪压下去,于是一些记忆角落中的碎片开始浮现出来——他想起了踏鞴砂的花。
至少在那段还算好的日子里,踏鞴砂也是有过晴天的,阳光洒下去的时候,他就能和一些孩子一起到踏鞴砂附近的草地玩耍,那里的草地上生长着色彩艳丽的花,在无云的夜晚,那些花朵还会发出微微的光亮,孩子们喜欢这些花,有些还会采来别在他的头发上,可惜花被采下,总是很短命的,等不到晚上就会枯萎了。
稻妻的人们敬畏雷霆,认为那是鸣神尊主的意志,那时的他自然也心怀敬仰与期待,但他还是私心更喜欢那些有阳光的日子,因为在有阳光的时候,人们脸上的笑容总是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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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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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现在是夜晚,在这个沙龙卷内,天空也被灰黄的沙尘掩盖,而沙漠中自然是没有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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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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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闹剧,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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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在沙中下陷的人偶忽然感到手腕被钳制住了,有一股力量在对抗流沙的下陷,将他向外拽,逼得散兵不得不睁开眼,然后因那过分耀眼的金色而又闭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的神情已全无刚才的平静,人偶残破的躯体似乎又爆出了一股力量,甚至让他从流沙中站起了一些,接着挥动胳膊想甩掉那只手,却没能做到。
空死死抓着眼前这人的手腕,同时感到派蒙在身后也拽着他的斗篷,这里流沙的下陷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竭尽全力,仍然只能保持着向那个无底深渊下陷的趋势。
但被他拽着的人却毫不领情,散兵怒视着他,又似乎是看到了他腰间的神之眼:“蠢到头的家伙!我给你们留下它,不是为了让你带着它过来送死的!”
对方是人偶,因而能在风沙中开口说话,但空光是喊了刚才那几句就已经到头了,此刻被风沙扑得根本开不了口,但心里已经打了七八个回击对方的草稿——刚刚他在远处看到散兵向漩涡里陷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出了意外,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这家伙自己找死,现在倒好,恐怕即使是他自己也没办法脱身了。
趁着一阵狂风过去的间隙,空转身呼喊:“派蒙!放手!太危险了,你别跟进来,回去找纳西妲,我带着……叶……联系……”
派蒙慌乱地点头,她在风沙中飞不稳,松开空斗篷的时候,狂风和流沙就将他们分开了一段距离,以至于空后面的声音支离破碎——但派蒙的确听到了最重要的,回去找纳西妲。
她在原地环绕着迷茫地飞了几圈,空和散兵的身影已在风沙中不知所踪——自从上次花神诞祭的轮回后,她已经很久没和空分开了。
风沙依旧呼啸着,徘徊几圈的派蒙向着远离沙龙卷的地方行去。
………
……
…
不知过了多久。
空在一片黑暗中睁眼,呆愣了两秒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死死握着散兵的手腕,低头,就能隐约看到对方头顶的发旋——散兵无声无息地闭着眼,人偶没有呼吸,空在一瞬间以为他死了。
好轻……明明半个身体都被压着,但是好轻……
空伸手扶着对方的肩膀将人偶推开,自己慢慢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这里的空气中没有任何沙尘的味道,反倒有股潮湿的水汽。
他从背包里拿出流明石触媒,照亮了两人所处的空间——完全封闭的山石,四周倒是生长着一些草木,他靠近一棵角落里生长的小树,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那是绝不可能出现在须弥沙漠中的树——御伽树。
这里是……稻妻?因为那片区域混乱的地脉,所以他们被传送到了稻妻吗……但是他感觉这里的地脉还是非常紊乱,甚至都无法使用传送。
就在他拿着流明石研究这处空间时,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动静,散兵缓缓支起上半身,借着光寻到了空的背影。
多管闲事的家伙……
对了,那枚神之眼……
人偶踉跄站起,向空所在的方向走去——他的视野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球被风沙损坏了,就这么走了几步后,右腿似乎失去了知觉,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前倾,不过这次,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你……!”
空一看到他这张脸就下意识做好了迎接对方那些糟糕讽刺的准备,他脱口而出一个字准备在这场无意义的嘴炮大战上抢占先机,却在见到对方的样子后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句。
“……你没事吧,还撑得住吗?”
人偶一向清亮的眼睛有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默不作声地看着悬挂在流明石旁那颗熄灭的神之眼,他穿着有些宽大的须弥学者服——也许是逃走时从净善宫中拿的,背部渗出星星点点的黑紫色痕迹,在听到空的发问后,散兵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无悲无喜,出现在人偶那张精致的脸上,让空出现了刹那间的,面对“死物”般的毛骨悚然感——他手抖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到了熟悉的嗤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拯救须弥的大英雄,你那丰富的冒险经验没有告诉你,不要靠近地脉混乱的区域吗?”
又来了,这熟悉的口吻。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找谁?”
空语气平静,大概是知道眼前这人不过是强撑着一副死要面子的皮囊,他放下手:“倒是你,怎么,没了那颗神之心,你难道就活不下去?——纳西妲都没有杀死你的打算,你自己反倒先放弃自己了吗?”
散兵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刺痛了,刚刚故作出的嘲讽神情瞬间狰狞起来: “闭嘴!不需要你来教训我!她没有杀我是她懦弱!击败了我又如何,像她那样毫无战斗能力的弱小的神明,迟早——”
他没能说出最后半句诅咒般的话语,便被掐着脖子摁到了一旁的岩壁上,只来得及从嗓子里发出最后一声气音——空目光不善地看他,手指使力:“容我提醒一下,我大可以现在把你杀了,然后再把这颗倒霉的神之眼直接摔碎,这里本就是地脉混乱的区域,神之眼携带的不详力量不会外泄,纳西妲仁慈善良,饶过了你,但我不会手下留情。”
人偶不会因脖子被钳制而无法呼吸,只会发不出声音——他目光凶狠地盯着空,但在听到对方说出“摔碎神之眼”时神情微动,逐渐放松了紧绷着的,似乎随时准备暴起反击的架势。
空松开手,人偶顺着岩壁摔在地上,蜷缩着咳呛了几声,沉默片刻后,他仰头看向空:“我知道出去的方法,但你要向我保证,你会收好那颗神之眼。”
“我没打算要你的东西,出去之后你自己收着,”空没心情和他辩论,“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知道出去的方法?”
“【博士】向我提起过,这里的地脉异常混乱,在感受到被吞噬者留存在地脉中的信息后,可能会呈现出他经历过的场景与信息,”散兵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你的信息不被记录在地脉中,所以这里只能是我的经历所复现出的场景。”
“看来我们现在的确身处「稻妻」,然后呢,离开的方法是什么?”
“去找这个世界中的「我」,当同一空间中出现两个相同个体时,理论上来说会触发悖论,让这个地脉混乱的空间将我们「排斥」出去。”
他有问必答,倒让空一时间有些无言,金发的旅行者最后简单地“嗯”了一声:“出去后你确认一下这是你的哪段经历,我们去找「你」。”
散兵从嗓子里憋出一声冷哼,没有回话,但走过来站在了他的身侧。
………
……
…
这里无疑是踏鞴砂。
在用无锋剑撬开封堵着的山石,见到外界景象的刹那,空就肯定了这一事实——无他,在稻妻神明【永恒】的理念之下,百年来稻妻的草木分布,山石崖壁都没什么变化,而空中黑云滚滚,紫雷闪动,是他印象中踏鞴砂的样子。
“……我们去附近的村子里,如果不在,就去现在放置御影炉心的地方,”散兵观察了一会儿那阴云密布的天空,“我在踏鞴砂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两个地方。”
空对他不甚了解,唯一能触及到对方过去的就只有在海芭夏那里接收到的“神言”,而那段意念中充斥着仇恨,愤怒,令人厌恶的邪恶感,让空并未对其深入思考——现在回忆一下,印象里的确有散兵与刀匠一起锻刀的画面。
锻刀……是了,容彩祭那一次,他还从神里绫人那里了解到了稻妻的“雷电五传”被一张篡改的图谱绝了大部分传承,而修改图谱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家伙……他是和刀匠们,有什么旧日怨恨吗?
两人沉默着沿道路向前走,天色愈晚时,终于抵达了彼时御影炉心附近的小村落,散兵的脚步慢了半拍,在空转头看他时,才又快步跟了上来。
空环顾这里。
这里的屋子样式是常见的低矮稻妻民居,似乎是年久未修,有些屋顶看着在雨天会漏水,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放着些草编的筐,或者平板推车,有些许光从筐的缝隙中露出,空靠近些看了看,见到它的底部有些零碎的,发着光的碎片。
“晶化骨髓。”
散兵忽然伸手拾起了一块小指盖大的“石头”:“这是半个月前采的,上面的祟神能量逸散了很多。”
他随手把这一小块晶化骨髓丢回去,又将目光转向这户人家紧闭的门,天黑了,但这座屋子的灯光却迟迟未亮起。
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喂,你——”
他还未出言阻止,就看到散兵一脚踹开了这座老房子的木板门,丝毫没有刚苏醒时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从屋里传出,饶是空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抓起围巾捂住口鼻,再看向散兵,对方像是没感觉到气味,径直走进了屋子。
他急忙跟进去,看见对方正拿起一张旧被单,抖了两下,盖住了地上一具幼小的尸体。
但屋内的恶臭气味并不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而是床榻上……空瞥了一眼,这里实在称得上家徒四壁,他环视一圈,找不到第二张被单,便从背包里抽出了那件只用了一次的宽大防沙外袍,遮盖住床榻上那两具已经变形的尸体。
做完了这些,他们便退出屋子——然后将被踹开的门也带上了。
空无言地看着人偶的侧脸,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什么——百年后他抵达踏鞴砂的时候,这里的村落早已不复存在,五传没落后,依靠采集晶化骨髓而生的人也少了许多,踏鞴砂与八酝岛更是成为幕府与海祈岛的战场,渺无人烟,因此尽管一直知道有种名为“祟神病”的不治之症盘踞于蛇神骸骨覆盖的岛屿附近,他也从未见过被这种病症感染病死的人——绯木村村长算是一个,但对方是被自己杀死,而非病死的。
散兵看着对方数次欲言又止,在心中暗暗感到可笑——这个刚刚还放话要杀死自己的家伙,现在又在考虑他的情绪,在思索怎么开口询问吗?
不错,不愧是能得到诸神注视的人,善良,仁义,实力强大,富有同情心……还有一路伴生的好运,真是被命运眷顾啊,旅行者。
他们继续前行,空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句:“你也去采过晶化骨髓吗?”
“……哦?我还以为你要问点别的呢,”人偶轻轻摇头,“没有,我从前和刀匠们一起生活,刀匠们大都是不需要亲自去采集材料的。”
“你……既然知道晶化骨髓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为什么还要去看管邪眼工厂?你应该知道,那些邪眼也是需要晶化骨髓锻造的吧?”
“难道我不去看管,邪眼就不会被继续生产了吗?生产邪眼需要的是技术,工匠和原材料,而这三点稻妻全部可以供给,”散兵侧目看他,“我不需要指挥工厂的调度,只需要在里面呆上几日,神之心就被送到了我的手上——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去呢?”
空停住脚步看他,于是人偶也停下来对视,似乎是觉得空这副不认同的表情很有趣,散兵又用着那种轻飘飘的语气开口:“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在乎他们用晶化骨髓制造邪眼,是么?”
他自问自答:“你要知道,旅行者,曾经我学到的锻刀技术中,没有一种是不需要晶化骨髓的。”
“它已经深深地融进了稻妻的骨血,即使是在五传绝灭已久的如今,只要幕府放出一道「上缴晶化骨髓」的指令,商人们依旧有门路弄到足够数量的晶化骨髓,”散兵冷笑一声,“我期盼这个国家摇摇欲坠,为什么要阻止呢?”
空目光森冷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钳住对方的手腕,拉着他转身就走。
散兵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拉得踉跄了一下:“你做什么?!”
“快点找到这个时空的你,从这里出去,”空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我真是脑子有病才会答应纳西妲来找你——闭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我好好观察周围环境,想想这时候的你究竟在哪里。”
………
……
…
夜深,无星无月的天空下,踏鞴砂漆黑一片,但刀匠们锻刀的冶炼炉是滚烫发光的——空悄悄探头,这地方他之前都是大摇大摆地来来往往,没想到有一天还要避人耳目。
“……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看了好几圈,”他再三确认后,转头询问同行者,“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长得一样吗?”
“你在问什么蠢问题?”散兵收回注视着炉火的目光,“人偶的容貌还会改变吗?当然只有穿着上的变化。”
“村庄我们检查过了,你说没有你居住的屋子,这里我们也换了各种角度看了一圈,我确信自己没有看漏任何一个人……散兵,这里可是你的记忆空间。”空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有被困住的经历,之前在层岩巨渊下他和一些同伴们也有过几日几夜的被困经历——但那时他们是要在一个封死的空间里寻找出口,而这里……
空中雷云闪动,似乎随时会降下暴雨。
这里是一个完全开阔着的空间,一个过去的“稻妻”,他现在所知的唯一线索就是寻找到这个空间的“散兵”,但走了整整一天,他们一无所获,身边这个散兵还时不时冷嘲热讽,让人恨不得给他再揍一顿,实在是噩梦般的经历——他开始想念派蒙在身边吐槽的样子了。
“……”
散兵看向空那近在咫尺的发辫,和悬挂在对方腰间的无光神之眼,神色晦暗不明。
他就这么呆呆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空在他眼前挥了两下手,才迟钝地眨了下眼,迎上了空的目光。
“散兵?”空凑近他,下意识伸手抚在了对方的额头上,“你困了吗?”
好冰。
掌心里传来的感觉是冰凉的,明明是皮肤的触感,却和环境温度相差无几。
之前……掐住他脖子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冷。
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越界,以他和这位执行官的关系,还没有到达能随意“关心”对方的程度,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他愣了一秒,以为散兵会立刻摆出一张臭脸甩开他的手,没想到人偶蹭着他的手点了下头:“……嗯,有一…点……”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忽然间全身脱力,就这么直接昏了过去。
空一惊,伸手扶住了对方:“你怎么——”
他抚上对方的背,摸到了一手冰凉湿润的触感,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还在一直“失血”,但这家伙不说,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好歹是神造的人偶……
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吧?
实在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空咬咬牙,放弃了今晚对锻造炉附近的观察,抱起人偶时又因对方过轻的重量而诧异了一瞬,接着快速离开这处制高点,向着山脚下他刚刚选定好的落脚点跑去。
说是落脚点,但也不过是个小山洞罢了——至少那个过于狭窄的入口能减少丘丘人,漂浮灵,或者附近游荡的海乱鬼们发现他们的几率。
自从有了萍姥姥送的尘歌壶,他已经很久没在野外像这样过夜了,特别是没有在稻妻的野外像这样过夜,但这里的地脉过于混乱,尘歌壶无法运作,只能这样凑合一下。
人偶在他怀里简直就像个大型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的那种——空从背包里取出了几套旅行各地定做的衣物,他的本意只是留作纪念,可没想到这些衣服还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还有绷带……止血的药对人偶应该没有作用……
啧,该不会是把这家伙摁在墙上的时候,伤口震裂了吧,他有这么脆弱吗?
本着试试不亏的想法,空将背包里剩余不多的勾勾果挤出汁水,涂抹在人偶背上皲裂的伤口处,接着拿起绷带仔细地缠绕了几圈,将那些伤口都覆盖住,最后拿出将那几套衣物在人偶身上比划了一下,为了不摩擦伤口,选择了较宽松的须弥服饰。
等到他忙完这一切,将那套沾了血的学者服丢至一边时,透过山洞口间或映入的雷光已转过大半,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选了处平整地面安置好人偶,自己坐在一旁守夜。
仁至义尽了,真的已经尽力了……要是这家伙撑不住真死了,自己也只能这样回去和纳西妲交差了……
他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那枚熄灭神之眼的表面,一个想法悄然在黑暗中逐渐成型了。
【散兵】,至冬国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
处理陨石事件时……他还向自己透露过“虚假之天”的信息。
这位执行官可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实力强大,善用诡计,性格傲慢,就连愚人众的普通士兵都觉得他不好相处,害怕到他手下做事。
在这之前……他还从未想过自己能和对方有着单独相处的机会,不,似乎也是有过的,在他第二次接触海芭夏时,散兵的意识特地来找过他。
但那时候,这位执行官正在完成他的【神化】似乎比及之前更加平静,但也更傲慢自大,不同于现在……这位失去了神躯,邪眼,受伤严重的执行官,甚至能被自己轻易威胁,随意摆弄。
那么,能否利用这个机会,问出一些愚人众所知的,关于荧的,或者说,关于“深渊”的情报呢?
……如果要动用一些非常的逼问手段,这个地脉紊乱的地方倒是刚好可以避过纳西妲的注视,而且这一次,连派蒙都不在身边。
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下一次再遇到一个级别高一些的执行官,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他也不愿意赌那些未知执行官的可能脾性,眼前这个虽然性格差了点,但好歹是他比较熟悉的一位,要拿捏对方的软肋就更容易了——手中的这枚神之眼就是最好的道具。
话说回来,他还没有问对方神之眼的事……这枚神之眼是属于这位执行官的吗?但神之眼不是只有持有者死亡才会熄灭吗?
还是说,人偶和人类在这方面并不相同?
不同……
这一路上的旅途,他所见过的人不少,非人也不算少,璃月的仙人,稻妻的妖怪都是能够幻化为人形的非人存在,但是人造人,或者说……神造人,倒不是很多,阿贝多看上去与真人无异,在蒙德的生活也不错,还有砂糖和蒂玛乌斯两位弟子,雷电将军思维死板,遵照程序行动,但在雷电影与她的意识空间内争斗数百年后,这位人偶将军的态度似乎也有所改变。
散兵……尽管同为雷神制造的人偶,但他的精神更趋向于人类,性格上更是空最不愿意招惹的那种类型——浑身是刺,表露善意会得到讥讽,展现恶意则换回疯狂,软硬不吃,沦落到现在这种程度,说话时还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口吻。
“……死要面子。”
他轻声叹息,侧脸看人偶的睡颜,发觉对方正在沉睡中皱着眉,而山洞外终于随着一声震天的惊雷落下暴雨,空专注地看他,当那一线雷光洒入洞口时,人偶会稍微蜷缩起身体,是一个不安的姿态。
他……
空放缓呼吸,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俯下身,离那张精致的人偶面孔近了些许。
他在害怕打雷吗?
这位雷之神的造物,雷之心的容器,使用雷电力量的执行官,居然会害怕打雷?
这可真是……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散兵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然后猝不及防地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了——在空反应过来前,这个刚刚还失去意识,因雷鸣而微微发抖的人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翻身暴起将他摁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压上来,试图用重量束缚住他的手脚。
可惜他的行动够快,人偶之躯的重量却不太够,空扭身发力,顺势屈膝压住对方的双腿,一手摁住对方握拳欲回击的架势,另一只手则死死掐住那只拽着他衣领的手,几招之间就又把这位不安分的执行官压了回去。
“虽然我自认为脾气还算好,但你总是这样,我也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选择。”
空神色平静:“我想,如果我卸掉你的手脚,把你丢在这地方,再出去找到这地方的你,将他带到你面前,也算是完成了出去的条件。”
“纳西妲委托我将你带回去,但没有要求全须全尾,我说过,你要是想死,我也能现在就满足你,和你的神之眼一起。”
他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向自己腰间看去——那枚刚刚还悬挂在那里的神之眼,已经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外框,其中熄灭的宝珠则不知所踪。
散兵低声笑了起来。
他被狼狈地摁在地上,却逐渐从低声的哑笑,变成了放声大笑,其中蕴含的疯狂让空忍不住低骂一声,伸手捂他的嘴:“别笑了!附近的魔物会被引过来的!”
幸好瓢泼大雨掩盖了这一角山崖下的声响,散兵笑了一会儿,慢慢停下来,眯起眼无声微笑地看向空,声音犹如鬼魅:“你不是想知道这个「时空」的我在哪儿吗?不是很想出去吗?我来告诉你——”
这种神情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空不自觉地放开对方,支起身想远离他,但这个动作做到一半,散兵就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从这里向西南方向走,那处山崖之下,有一栋避世的宅邸,隐藏在封死的崖壁间,仅有一道可供人通行的缝隙,”他慢悠悠地说着,“宅邸的最深处,理应沉睡着「我」。”
“还有……宅邸内部与外界在地脉的规则中互相隔绝,因此我能够与「我」一同存在,不被排斥,你只需要找到那个沉睡着的家伙,将他带出宅邸,让他与我在地脉的规则中处于同一空间,排斥现象就会发生,你就能顺利出去。”
“那么,我们就在此处分道扬镳,如何?旅行者。”
空忽略了他最后的提议,脑中的确浮现出了一座“宅邸”,只不过他进入时,里面早已被各种丘丘人,海乱鬼占据。
“不如何,”他将散兵推远了一些,“你把神之眼藏到哪里了?”
“当然是一个你无法摔碎它的地方,”人偶收回手,整理身上的衣物,似乎并没有为自己换了一身服装而意外,“怎么,你不打算出发吗?这可是绝对真诚的情报——不要指望我会和你一起去,我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像是知道空在想什么,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还心情颇好地补充了一句:“我如今失去力量,想胜过你的确勉强,但也不要以为你可以武力威胁我,旅行者。”
两人在暴雨声中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
空最终垂下了无锋剑的剑尖,转身进入外界连绵的雨幕中。
………
……
…
流明石在层岩巨渊外的地方其实并不太好用,但空还是姑且用着它找到了那个狭窄的山岩缝隙——竭力挤进去后,那栋看起来比后世完整许多的宅邸在山岩间静静伫立着。
他对散兵的过去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神之心的容器,雷电将军的原型机,并且似乎有段不算太好的过去——他说自己沉睡在这里……是被关机放置在这里吗?
撬开宅邸的大门不算太难,风刃轻而易举地撕裂了那些木板,他持剑进入,这里的内部很安静,没有百年后他进入时的一大批魔物,转过一个回廊,开启数重封印,便来到了宅邸深处。
空仰头,能看到深处的房屋中央浮动着一个圆球,而他要找的人就安静地沉睡在这个圆球中——的确是散兵那张熟悉的脸,在被衣与白色狩衣的映衬下,这张脸都恍惚间让他觉得有些无害了。
散兵的确没有骗他,眼前的人偶还在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那么接下来,就要将对方释放出来……是要破坏机关吗?
空四处环顾,果然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发现了闪光的机关,他对解除机关的活计可谓是得心应手,各种元素力轮番上阵,几下便捣了全部机关,那个紫色的圆球失去能量供应,逐渐解体。
“比想得要简单……”
他收起无锋剑,伸手接住从半空坠落的人偶。
在这一瞬间,他触电般麻了一下,而被他接住的人偶,紧闭的眼睫下透出微微闪动的雷电紫光,就这样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空感觉自己的呼吸慢了一拍。
……很难形容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
澄澈,透亮,像是刚诞生于世的婴儿,还未沾染尘世的任何纷扰,而人偶又是分外安静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如果不是那双足够灵动的眼睛,他大概也会认为人偶只是死物。
但有着这样双目的人偶,又怎么会是死物呢?
“你……”
人偶忽然开口了。
他的语气也和散兵不同,散兵在说话时总是会扬起声调,有种无法忽视的疯狂,而人偶说话的语气则和他的眼神一样,是很温和的。
人偶迟钝地眨了下眼:“你是谁?”
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是说:“我是来带你出去的人。”
他扶着人偶站起,觉得自己有些无法面对散兵的这张脸——没想到他有一天居然能在这张脸上见到不加掩饰的纯良,更要命的是,人偶没心没肺,根本没有把他这个闯入者当外人,即使站在旁边,也一直伸手握着他的手指,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被这一笑弄得头皮发麻,差点手一抖甩开对方——无他,散兵那疯癫的样子留给他的印象太深,那张脸只要笑了,就一准没什么好事情。
人偶疑惑地看他,将他的手指抓得更紧了些:“我们去哪儿?”
“我们——”
空一时语塞。
“……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含糊地回应,牵着人偶的手向宅邸外走去。
他们走过那些已经被解除了封印的,重重机关的大门,空不知为何有些不安——散兵应该不会说谎骗他,但他总有种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事的感觉,而且这种无法挽回的感觉随着他们接近宅邸大门,愈加强烈。
他已经远远地看见了那些封锁此处的石壁,接下来只要把身边的这个人偶带出去……
不对,这种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哪一步出错了吗?
有哪些信息没有考虑到吗?
这里的机关要解开的确很难,毕竟是雷电将军亲手设置,如果不是他曾经在稻妻闯荡过一段时间,还能使用四种元素,解开那些机关要费更多功夫,还可能会受伤。
最深处的封印也很牢固,看上去并不会忽然坏掉的样子……当年的散兵是如何自行苏醒,离开这个被封死的笼子的?
他忽然抓住了那一丝的灵感,止住前行的脚步,转头看向人偶,问出了那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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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被谁唤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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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刹那间尘土飞扬,碎石迸溅,空躲闪不急,被气流击倒,怀中的人偶更是再次昏了过去。
“咳,咳咳……”
他挣扎起身,看到烟尘逐渐散去,原本封堵此处的岩壁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不用想也知道是神居岛崩炮的手笔——他用那门炮轰了很多次山,对其威力了如指掌。
但是这次,操控这门炮的是……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自道路尽头出现,那人身上还穿着前不久他亲手换上的衣服,脸上带着笑容,走得再近些,能见到散兵手中攥着那颗熄灭的神之眼。
这家伙——!
他看着缓步走近的散兵,沉声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不是单纯地来到了一个幻境中的?”
“有趣……实在有趣,看来你也终于发现了。”
散兵在宅邸外停下了,如他所说,尽管只有一门之隔(这扇“门”甚至都事实上破破烂烂,几乎不复存在),但他与空怀中的人偶又的确被这奇妙的世界规则判定共存了,两张相同的面庞,一张平静地昏睡着,另一张露出嗤笑的神情,看着那个曾经的“自己”。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依托于被吞噬者经历生成的幻境」,”空和他对视,话音尾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就是百年之前……那处混乱至极的地脉将我们送回了几百年前。”
他又低头看怀中的人偶,在终于意识到某个可怕的现实时忽然手脚发凉,心跳都停了半拍。
他将……百年前的散兵从沉睡中唤醒了。
他一无所觉地进入雷神为人偶选定的沉睡之地,凭借丰富的冒险经验和随意使用多种元素的力量,轻松破坏了一道道封印,最后接住从空中坠落的人偶,将他由永恒的沉睡带入了这个纷扰的尘世。
而心惊过后,又是愤怒。
“你疯了……你明知道我们的经历会改变这段历史,为什么要有所欺瞒?!”
“改变了吗?并没有吧,”散兵冷笑一声,“说不定,这就是历史的正轨呢,「要带我从这里出去的人」?”
他看向手中的神之眼:“我记忆中那个唤醒我的人,就像是被刻意模糊过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忆起他的容貌,而他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就是这枚神之眼——在苏醒后,我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发现了它。”
“我一直很好奇,因为人偶的记忆不与常人相似,我应当是不会忘记任何人的相貌的,但那个人的样子却始终是模糊的,不清晰的,从前,我一直以为是我刚苏醒时,记忆有些问题。”
“天外之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来客……有关于你的信息,的确不会被地脉所记录,而世界的规则会模糊我记忆中关于你的内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故意提供给我片面的情报,让我这么做了,”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为什么?如果你不这么做,历史或许会被改变,你也不会醒来,不必经历那些……”
散兵开口打断他,嗤笑一声:“既然如此,还有另一个补救的选项供你选择——你身旁的那位昏睡着的人偶,此刻全心全意信任你,并且没有任何力量,你只需要拿起手中的剑,向这里——”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
“从眼睛向上刺入,能百分百破坏我的思维中枢,我会立刻死在你的剑下,这段历史也会被改变——与你未将我唤醒的结局相比,也不过只是多了个步骤罢了。”
“你是真的疯了,”空将白衣人偶搂得更紧了些,“这里如果真的是百年前的过去,我杀了这个人偶的瞬间,你也会立刻消失。”
踏鞴砂暴雨倾盆,鸣雷阵阵,岩壁被轰开后,雨水也终于光顾了这座被封闭百年的旧宅,散兵的侧脸在雷光的映衬下更显惨白,配合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像迷雾鹤观的死魂,生有执念,徘徊于世,不肯离去。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空。”
他之前从未用这种堪称温柔的语气叫对方的名字:“能在来到世上前就死去,大概是仅次于因老迈而死亡的幸福之事了,但可惜你无缘享得其中的任何一种……我也无缘。”
“歪理邪说,人活着的证明,不正是他的经历与可能性吗,如果还未经历就已死去,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又谈何幸福!”
“所以我才说啊……”
散兵向前迈步,进入了这座宅邸,时空在他进入的瞬间便开始扭曲,四周的空间崩裂,化为无意义的地脉洪流,而散兵就在这逐渐碎裂的空间中走到了空面前。
他扬起手,那枚熄灭的神之眼从他手中滑落,在地面上轻弹两下,最终停在了身形逐渐消散的白衣人偶身边。
“所以我才说,重要的不是白纸,而是纸上的内容,但是,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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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中的这张白纸,是注定要被染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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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人被被标题骗到的?)
假NXX到提瓦特系列第一弹
陆景和
璃月七星之天玑星:天玑又被称为禄存星,代表富贵(百度的)感觉小陆的位置对应到原神比较贴合凝光,所以就选了一个未公布的璃月七星之一,同时代表富贵的禄存星又挺适合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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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人被被标题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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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手剑:在弓箭和单手剑上纠结了一会,最后选择单手剑绝对不是因为它好画一点点(…
服装上算是潜蛟破云那套西装的变体,同时陆公馆和他爸陆元希都是中西结合的风格,加上又是设定到璃月就做了一些中式元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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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弈左然已出
*2023.1.28修改: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