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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是紫毛和粉毛,单人向和初se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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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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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信理

·现实向 非常不明显的一丢丢meta要素

·流水账

——————————————————————  

  

  葛叶,葛叶。

  叶推了推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的人,寄希望于他能被自己叫起来挪回床上去。但可惜的是当事人只是咕哝了两声便又没了动静,留下叶一个人对着他叉着腰叹气。

  真没办法啊,葛叶,这是你自己不要走过去的哦。叶默默说,弯下腰去并不很熟练地将手塞到年下人膝弯处与背后,肘部借沙发的力一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自以为健身小有成效的叶晃了两晃站定,并不能确定这份比想象中更加轻松的成功该归为葛叶的体重还是自己的肌肉的功劳。他稍稍颠了两下,让怀里...

·现实向 非常不明显的一丢丢meta要素

·流水账

——————————————————————  

  

  葛叶,葛叶。

  叶推了推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的人,寄希望于他能被自己叫起来挪回床上去。但可惜的是当事人只是咕哝了两声便又没了动静,留下叶一个人对着他叉着腰叹气。

  真没办法啊,葛叶,这是你自己不要走过去的哦。叶默默说,弯下腰去并不很熟练地将手塞到年下人膝弯处与背后,肘部借沙发的力一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自以为健身小有成效的叶晃了两晃站定,并不能确定这份比想象中更加轻松的成功该归为葛叶的体重还是自己的肌肉的功劳。他稍稍颠了两下,让怀里那个并不软甚至骨头硬梆梆硌的人慌的大号睡美人比较舒服地靠到自己身上,然后往卧室走去。

  

  可以让他睡沙发的,家里还有多余的被子。

  客房也是空着的,床虽然不如自己的床大但也很舒服。

  

  几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飘飘打了几个转,又随着他一步步向主卧走去被落在了身后。叶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似乎出自于自己某种隐秘的、自己也尚未弄清的私心……只是,他的床很大,可以睡得下两个人,今天又太冷,被子与床单间的夹缝也太过冰凉。

  葛叶在他怀里动了动,只是扭了扭头,找到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上又睡过去了。叶的下巴被他的一头翘毛蹭的发痒,连带着心脏也有些轻飘飘的。

  把人轻手轻脚搁在床上后他如释重负地吐出口长长的气,虽然他一点也不累。他把葛叶塞到被子里又给他把辫子拆掉,悄摸着从门缝中溜去了隔音室开始直播。

  

  一切正常,他没有和观众们讲今晚金屋藏娇的事情,有些太平常反而不值得特意提及,显得虚伪。只是在等待游戏开始的间隙总是脑子飘飘到隔壁的人身上,连带着整个人都晃几下身子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来,倒是被观众问了心情很好么。对哦,有好事情发生了。他眯着眼嘿嘿笑了两声。

  好憨哦knkn,他看到评论说。

  或许?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

  

  下播之后他关上隔音室的门,在走廊上转了好几圈。次卧距离自己两步,主卧距离自己八步,明明有两张床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哪里入眠。他无意识地捏弄着自己拇指的关节出神,今天太冷了,找不到空调遥控器了。

  带着这份非常合理的借口和十二分私心,他又轻手轻脚地挪进了主卧,昏暗的环境中床上的身影看不真切,于是他走近又走进,甩掉拖鞋后捏起被子一角,把自己塞了进去。

  葛叶作为一个小太阳算是合格了。叶感受到被窝的温度舒适地叹了口气,缩了缩身子把自己下半张脸都埋到被子里,且假装不经意地向葛叶那靠近了几厘米。

  晚安哦,葛叶。他又伸长脖子,晃了两下脑袋后在好友嘴角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立马又钻回被窝拉上被子盖住半张脸,一二三四开始数羊哄自己入睡。

  

  葛叶睁眼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意识回笼后还没来得及启动记忆模块,神经更早一步接收到的信号是怀里有个算不上很软和的热源,还在有规律的起伏着身型。一下醒过来的他啪得睁眼,然后被和叶近到似乎一偏脸便能鼻子撞鼻子的距离吓了一跳,脑袋向后一撇才成功聚焦到对面人的睡脸上,手倒是依旧揽着人的腰没有弹开。此时回忆起自己昨晚在沙发上睡着的事情后,年下的一方还是没太搞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衣服都穿着呢,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吓了他自己一跳。当然,他和叶是挚友,当然会穿着衣服,他暗地戳两下潜意识让他听话。叶看上去睡的很好,眉眼舒展着,像睡美人。

  都说了不要瞎想,他给了潜意识一脚

  葛叶思索再三,小心地把搭在叶身上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然后从枕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间,该起来了啊,他哀叹。不情不愿地扭了两下身子后,他又盯着叶的脸没了动作。

  

  他睡的很好,他想。

  人深睡眠不会很容易醒的。

  

  于是他也小心翼翼地把脸凑到了对方脸前,然后用尽全力尽可能轻的把唇印在了对方的唇角,比起吻更像是羽毛轻拂。3,2,1,他紧张地盯着人看,叶没有醒。

  葛叶于是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把另一只手从他腰下的空隙中抽出来,掀起被子的一个小角钻出了床铺。

  晚安哦,叶。他拉开主卧门的一条缝挤出去,顺带着给叶发了条line,走了。动作却像是慌张的初心者小偷逃离犯罪现场一般,凭空多出一些狼狈来。叮铃哐啷在客厅找寻一番自己的东西后悄悄离开了家门。

  

  三小时后,葛叶收到了叶的消息,一个早安表情包,附带了一张图片,葛叶的包放在叶家沙发上,还有沙发主人得意洋洋的一只手入镜比耶。葛叶贯彻已读未回的风格,熄了手机屏幕。

嘛,反正时针再转过半圈,两个人就又要在录音棚见面了。

  

  

  不能告诉他我做了他吻了我的梦啊,葛叶捏着手机发呆。

  不能告诉他我做了他吻了我的梦吧,叶拿着落下的包发呆。

Ochano

整点雷人东西

义兄妹(未交往)一种亲昵又保持微妙距离感的奇怪关系(?)

整点雷人东西

义兄妹(未交往)一种亲昵又保持微妙距离感的奇怪关系(?)

山见鹿

扑火

warning:芥川龙之介 x 樋口一叶,原作设定


 @温西 


一只黄蜂落在窗外垂挂的树枝上。芥川龙之介从自己的居所里向外看着,黄蜂的形状被淡淡地收拢在他的眼中,像蒙了一层灰色的雾。说“一切”有些太过绝对,但大部分事物在经过芥川的双眼时,都会悄悄褪去一层色彩。就好像芥川的双眼是一张滤网,事物要被滤掉一层浮在表面的壳之后,才能将自己的暗影印在他的心上。“阴影是这世界的投影”,当森鸥外在黑手党的会议上重述“三分构想”时,不知是谁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重归满座的静寂,好像刚才的声音不曾真正地存在过。不,芥川龙之介在心里悄悄地否认这句话,阴影应当是这...

warning:芥川龙之介 x 樋口一叶,原作设定


 @温西 


一只黄蜂落在窗外垂挂的树枝上。芥川龙之介从自己的居所里向外看着,黄蜂的形状被淡淡地收拢在他的眼中,像蒙了一层灰色的雾。说“一切”有些太过绝对,但大部分事物在经过芥川的双眼时,都会悄悄褪去一层色彩。就好像芥川的双眼是一张滤网,事物要被滤掉一层浮在表面的壳之后,才能将自己的暗影印在他的心上。“阴影是这世界的投影”,当森鸥外在黑手党的会议上重述“三分构想”时,不知是谁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重归满座的静寂,好像刚才的声音不曾真正地存在过。不,芥川龙之介在心里悄悄地否认这句话,阴影应当是这世界的本质。

在春日浸润透亮的光线中,黄蜂腹部的细细绒毛清晰可辨,像针尖形状的晶体似的闪烁着光芒。芥川龙之介眯起眼睛,黄蜂在他的视野中缩成了一个明黄色的小点。樋口一叶邀请他去观看今晚《卡门》的首演,如果他愿意应约、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有空的话,那么她希望能够请他与自己共同等待接下来可能上演的烟花秀。一张戏票从信封里露出了尖尖的一角,纸质非常锋利,在芥川龙之介的指尖划了一道口子。芥川龙之介心不在焉地给自己贴上创可贴。创可贴被闲置了太久,边缘已经开始发干,芥川龙之介用力将它粘在手指上,结果皱成一团。他皱着眉把创可贴撕下来扔掉,却不小心把伤口被扯得更大,流了更多的血。

血。芥川龙之介索性放着伤口不管了,他经常见血,看到自己流血反而觉得微妙地安心。血。他无端地想起来报纸常常刊登的花边新闻,某某因某某殉情身亡,某某为某某死于情杀。恋爱使人想到死,这也许是进化论的又一例证。在蜂的求偶行为中,一旦完成交尾,雄虫便会被雌虫刺死。芥川龙之介多年前在意大利执行任务时,曾被同僚邀请观看过《卡门》。如今想来,芥川总觉得卡门的一举一动有蜂的迹象。

如此炽热的爱恋。芥川龙之介捏着信的一角,却感觉仿佛自己在用指尖捏住火苗。他克制地回想着樋口一叶的容貌——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因为这封信是樋口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当时,樋口一叶低着头将信封双手奉到他面前,她覆盖在信封上的十指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在原本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了浅浅的凹痕。在下午的光线中,她的指痕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好像十个小小的湖泊,盛满了不安的心思。还有,从她的两鬓散开的淡金色的发丝,垂挂在面颊上,随风轻轻晃荡着。还有,从她的发丝缝隙间能看到的微红的脸庞,她颤动的睫毛浓密而长,以及她明明涂了唇膏却有些发干的嘴唇。关于樋口一叶,芥川龙之介能够回忆起的尽是这样的片段;而如果他试图将这些关于樋口一叶的细节拼成一个完整的形象,芥川龙之介却心中无数。这样说或许残忍,虽然樋口一叶总是热切地追随着他、靠近着他,但他从未将樋口一叶的形象完完整整地印在脑海中过,她在他的脑海中留下的只有数个瞬间的记忆。如此无望的爱恋,如此炽热的爱恋,就仿佛飞蛾扑火。如果没有得到回应,那么飞蛾只是绕着烈焰打转而已,并不会灼伤自己;但倘若火轻轻舔舐一下飞蛾的身躯,那么飞蛾就会瞬间融化在一团炽热的光明中。在芥川龙之介的脑海里,樋口的容貌如同无数碎片的结合,又与无数意象重合;蛾与蜂的死亡之舞,都在宣告一个事实:那就是,一旦一个人真正地去爱,那就等同于死亡。芥川龙之介这么想着,然后不自觉地用刚才渗血的手指在信末尾的句子上按下了一个淡红色的小点。

关于自己是否应该应约这件事,答案本应该非常明确,但此刻他却感到了茫然。他自认为与爱欲无缘,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东西。那天,在执行完任务之后,他眼见着他的同僚们一个个地揽住街边女人们的腰肢离开。其中一位同僚笑嘻嘻地把一个站在路灯阴影里的女孩推给他,说道:”芥川先生,明天见!“同僚们朝他挤眉弄眼地笑着,而女孩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暗巷中黑影绰绰,有无数的眼盯着他们看,有无数的耳围着他们听。在耳与目的包围中,芥川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芥川打开门,她走进门。在台灯黯淡如黄昏的光晕中,女孩掀开上衣,露出自己青苹果似的胸脯。他静静地看着,可能有几分钟,十几分钟,但也可能只有十几秒;在沉默中,女孩等待着,她的胸脯在自己的身上投下影子,就像圆丘在沙漠上的暗影。她等待着,等待着,好像泉水等待着在沙漠中枯竭,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灯光下,小丘的起伏逐渐剧烈起来,她拉下衣服,用和刚才一样的姿势走出门;在她关门的一瞬间,芥川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啜泣。门外的暗影重重,芥川背过身凝视窗外,昏黄的路灯与月亮映在他的眸子上。

而与死亡和失望都无关的爱,他只从太宰先生塞给他的三流小说里读到过。芥川龙之介将樋口一叶的信放回桌上,试图回忆小说里的情节——在小说里,当女主角给心仪的人发出邀请之后会发生什么?芥川龙之介徒劳地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却回想不起任何内容。他把信封重新拿起来,想着也许自己应该让下属把它退还给她,一个字都不用多说;也许可以写一张便笺,语气客气但疏远,然后把它和信封一并退还回去;也许可以找一张信纸,写一封足够正式的回函,彬彬有礼地回绝她。芥川龙之介翻来覆去地想着,他厌恶着自己的优柔寡断,但却没有办法——毕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也不看地将信封丢进垃圾桶、又在所有人离去之后悄悄将信封从废纸堆里重新拾起来的人,是他,而不是樋口一叶。

那么,或许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芥川龙之介如此想着,将视线再次投向窗外。黄蜂早已消失不见,在远处,晚霞抛出了一条明亮的橙色曲线,像一张纸燃烧着的边缘。

“我会去赴约。”芥川龙之介想着,黄昏再次映入他的眼底,蜜色的黄昏仿佛顺着神经浸润了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中蜂蜜流淌。

“我恋爱了,”他又想着,但从心底涌起的却不是甜蜜,而是恐惧。他又对着自己重复了一遍,但那颤抖的语调却好像在说:“我中弹了。”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事情都不能让小报记者们知道。芥川龙之介在自己对爱的恐惧中战栗许久,直到夜幕降临;等到他到达时,表演已经落幕了。他站在剧院外的阴影里,金碧辉煌的招牌在他头顶闪烁。他看着结伴的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剧场里走出来,心想或许还能赶上一场烟花秀。他与很多人一起站在剧院外的广场上,等待着,等待着,直到剧院经理走出来,向躁动的人群致以歉意,今晚的烟花秀因技术故障而取消了。人群哗然,带着抱怨和遗憾散去。芥川龙之介在华服和香水的迷雾间搜寻着樋口一叶的身影,他的眼睛搜寻着淡金色的发丝,微红的面颊,长而浓密的睫毛,有些发干的嘴唇,终于,终于,在剧院那璀璨华丽的穹顶上,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樋口一叶,她那么年轻,满怀着在她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冲动:要么去爱,要么去死。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在芥川龙之介的注视下,她以蜜蜂与飞蛾的舞步,走向了穹顶的边缘。她像烟花一样高高地腾空闪耀,然后下落,下落,最后燃尽,在人行道上留下一小块烧灼过的黑色印记,好像这就是她一生的意义。芥川龙之介看着,看着,对耳旁乍然响起的惊叫声充耳不闻,他对自己说:她在死亡的那一刻正式成为我的爱人。


END.


食用愉快!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六爻 元宵番外

    上元佳节,扶摇山下的小镇会摆花灯会,当时还在做弟子的韩木椿不肯安于红尘外,每年都会凑热闹给灯会添个节目:一更天,扶摇山上会往下飘花灯,落到有缘人头顶,摘下来就有彩头。

     彩头可能是一株驱邪镇痛的草药、可能是一丸助长根骨的灵丹,也可能是一盏能烧数年的仙人长明灯。修士随手刻一道符咒的事,穷苦百姓捡去就是宝,灾荒年间典当了,能撑上很久。


      正月十五一大早,童如推开边亭的门,长袖拂开寒风,就看见徒弟在摆摊。...

    上元佳节,扶摇山下的小镇会摆花灯会,当时还在做弟子的韩木椿不肯安于红尘外,每年都会凑热闹给灯会添个节目:一更天,扶摇山上会往下飘花灯,落到有缘人头顶,摘下来就有彩头。

     彩头可能是一株驱邪镇痛的草药、可能是一丸助长根骨的灵丹,也可能是一盏能烧数年的仙人长明灯。修士随手刻一道符咒的事,穷苦百姓捡去就是宝,灾荒年间典当了,能撑上很久。

 

      正月十五一大早,童如推开边亭的门,长袖拂开寒风,就看见徒弟在摆摊。

 

      小椿不知都从哪进的货,百十来个花灯排成阵,高矮胖瘦、方圆长扁,什么样的都有。有的悬在半空,有的摊在地上,他也不嫌烦,正挨个往上写灯谜。

      童如背着手凑过去看,还是个雅致的字谜,他停在那琢磨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忍不住笑道:“举人老爷,捡你花灯的人有几个识字的?对牛弹琴。”

 

      韩木椿的灯总会落到最穷困潦倒的人头上,有的人命途多舛,就是欠那么一点运气脱离困境,被花灯里的“宝物”轻推一把,说不定就能翻身。因此扶摇山下一直有传说:捡了“仙灯”的人噩运到头,前途快来了。

      这是好事,只不过穷苦人大抵疲于生计,未必看得懂韩木椿的雅趣。

 

      韩木椿笑道:“师父此言差矣。”

     “嗯?”童如一挑眉,等着听他这一杠从何处抬起。

 

     “上元佳节,花灯就是要有灯谜。”韩木椿用小羊毫在藤黄里掺了一点赭石,画完腊梅,便用花色在旁边写下谜底为梅的谜面,字同画一般,一团暖融融的和气,带着笑意似的,“我又不是卖艺的,弹琴自己快活,还管谁听?难不成师父每次弹琴还要清场戒严,令猪牛马羊禁止入内?”

     “去你的。”童如笑骂了一句,“平时让你好好刻符、刻苦修炼,怎不见你这样上心?不争气。”

 

    “师父,咱门派有您撑着,四圣尚且不及,还指望我争气?”韩木椿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怕师父假黑的脸色,“把气都争到咱一家,让别人喘什么呢?欺人太甚啦。”

     童如心累:“我能指望你什么?修心问道是为……”

 

    “是是是,为开悟明智,”韩木椿不等童如说完就接过话头,“开悟明智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快乐嘛。”

      说话间,他又写完一个圆滚滚的花灯,弹指一敲,花灯就浮上半空,他把掉下来的半截袖子卷上去,回头笑道:“但我现在也快乐啊。”

 

      满山的冰都化了,妖谷凝云也跟着一起消散,有人未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威震一方之势,就是令人见之忘忧。

 

      于是操心的师父也忘了忧,只点了点他,半开玩笑道:“世事无常,为师要是没了呢?将来扶摇落到你手里怎么办,难不成你要靠徒弟争气?” 

      童如一代大能,不算恣意妄为的人,但为人处世也多少有点不讲究,毕竟配让他“讲究”的人不多。话脱口而出,他就有点后悔——有点口无遮拦了,这话不该在年节说,不太吉利,他自己不在意,别人听了恐怕添堵。

      要是蒋鹏,应该已经变了脸色,诚惶诚恐地说些“师父春秋鼎盛”之类的废话。

 

      韩木椿却头也没回:“嗐,真有那么一天,门派早没落了,还争什么争。大家一年到头在野鸡窝里吃饱喝好,团团圆圆地烤火上供不好吗?师父放心!”

      童如:“……我放什么心?”

      死不瞑目之心吗。

 

      韩木椿笑道:“到时候弟子准带着小的们给您上供,桂花糖馅的汤圆,可劲儿放糖的那种,管够。我知道您就好这口儿,嫌不够英雄,一直不好意思多吃……哎师父,别碰坏灯,息怒息怒!”

 

      余晖落下,到了要往山下放花灯的时候,韩木椿给每一顶花灯上都支了个小伞,一个个戴了帽子似的,看着憨态可掬的。

 

      童如问:“这干什么?怕冻着你的宝贝灯?”

    “今夜有雪。”韩木椿道,“提前备着伞,省得打湿了颜料。”

 

      童如抬头看了一眼:“今夜没雪。”

     “肯定有,农谚有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去年中秋下了一天雨,今夜必定有雪。”

 

      童如哑然半晌,叹道:“小椿啊,你要是把记住去年八月节是什么天的脑子用在修行上,估计就能感应到天地脾性、阴晴变化了。”

    

    “古谚有古谚的道理……”

    “没雪。”

 

    “万一呢,师父打赌吗。”韩木椿把最后一个花灯推下扶摇山,“我赢了师父也给我做个花灯。”

      童如板着脸:“输了明日功课加一个时辰。”

 

      韩木椿的脸垮了下来,童如笑了一声:“再不走灯会要散了。”

 

      后来,兵荒马乱,妖鬼横行,神圣入魔,仙人成怪,扶摇山下的花灯会断了许多年。直到世道颠簸了几轮,第四十八代掌门重开扶摇山门,山下才重新繁荣起来。

      八年后,上元花灯会重开,节前筹备时,便有到扶摇山下祈福上香的老人暗自许愿,希望山上仙人还能像传说中一样赐下福运。

      严争鸣入门的时候,门派就已经是个“野鸡窝”了,头一次听说此事,当晚神识便入了掌门印,查看是什么传统。

      看完,他在黎明时分静默许久,隔天,掌门就把师弟师妹徒弟师侄一起支使得团团转:水坑带着小辈扎灯,李筠写字谜、清点库房、往花灯里放彩头,程潜复刻师父当年留在花灯上的符咒,省得花灯落在品行不端的人手上,掌门负责翘着二郎腿,对众人挑三拣四……咳,不是,审核把关。

 

    “这以前都是师父一个人干的?”李筠想灯谜想得脑浆要糊,开始打小抄——好多是远在南疆的韩渊支援的,尽是添乱,都是阴间谜题不能用,“他老人家可太闲……风雅了。”

      水坑倒没不满意,会飞的花灯与会飞的彤鹤仿佛半个同族,都是漂漂亮亮流光溢彩的——她自认为——一边高高兴兴地做手工,一边问道:“那师父和师祖打赌谁赢了?”

 

      严争鸣想了想:“师父。”

 

      水坑:“哇,师父好厉害,今年我也要多读些书。”

      李筠:“不可能,像师祖那样的大能,不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十天半月内阴晴雨雪总是断不错的。”

 

      唯独程潜一抬头,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严争鸣扬眉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什么了?”

 

      程潜熟练地在年大大递过来的花灯上刻下看不见的符咒,不紧不慢道:“呼云唤雨不难,难的是不被人察觉,师祖居然那时候就能做到,我还是比不上他,看来今年应当多用些功。”

 

      扶摇满门——连同掌门在内,后脊梁骨同时一紧,仿佛集体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严争鸣连瓜子都嗑不下去了。

 

      好半晌,水坑才壮着胆子在紧张严肃的气氛里轻轻“吱”了一声:“所以那天,师祖弄了雪来?”

 

      临近子夜之交,眼看韩木椿越来越提心吊胆,一直望天,逛都快逛不下去了,童如这才悄悄地放出个符咒,东风吹得街上灯火同时一跳,一刻钟后,水汽悄无声息地涌来,碎盐似的雪渣纷纷落下。

      正好是三更天。

 

      李筠从九层经楼里翻出了童如当年亲手扎的花灯,那是个稳重的八角灯,传统又内敛,上书一灯谜,谜面只有四个字:此心安处。

 

      下面的木牌上空白一片,谜底还没猜出来。

 

      “嗐,这还不简单,我都知道,”水坑一点木牌,写道:吾乡。

 

      字迹落下,随即消失——不对。

      水坑“咦”了一声,又试了“故乡”“家乡”好几个说法,还去查了师祖童如祖籍何地,怎么都不对。

 

      程潜不擅长猜谜,只问道:“是扶摇吗?”

      也不对。

 

      “可能是字谜。”李筠探头过来,“此心安处,拆一下就是……”

       水坑:“哎呀二师兄你可别胡说八道了,不可能是字谜,没见师父都没猜出来吗?你比他老人家还有学问?”

 

      一伙人吵吵闹闹,最终也没议论出个结果来,闻听山下灯会要开了,水坑第一个没了耐性:“不猜了不猜了,快走啦,我们去灯会上玩简单的。”

      李筠一个柔弱的九连环,无力反抗,被大妖怪师妹拖着走,还不甘心:“等等,你让我再想想,此心安处……此心安处……”

 

      程潜无声地笑了一下,转过头,近乎温柔地问严争鸣:“大师兄,一起过去吗?”

      严争鸣被他一声唤回神,“啊”了一声,随后道:“走——等我换身衣……”

 

      话没说完,程潜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句:“后半夜我去山脚接你,到时候见。”

      严争鸣:“……”

      混蛋玩意,几个意思!

 

      转眼众人转眼都跑了,严争鸣这才敛了神色,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在九层经楼里燃了几百年的花灯。

      片刻,他拿起墨迹未干的笔,在空白的木牌上写道:椿。

 

      “咔”一声轻响,花灯上的符咒消散,八角灯打开了,无人解开的谜题尽头,是一块小小的平安玉牌。

 

      严争鸣沉默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将玉牌封了回去,抹去了木牌上的字,转身离开,锁上了经楼门。

 

      这个时候,想必第一批仙灯已经落到了灯会上。

      山下烟花飞到半空,照亮了半边天,严争鸣一眼看到了那嘴上说要先走的程潜还戳在温柔乡门口。

 

      火树银花,人间团圆美满。


好好吃饭

[翻译][ES官方小说第三卷]Lionheart

·说明

セナ=濑名

自娱自乐的翻译练习,欢迎捉虫。

国服第三卷小说市面有售,请支持正版。

禁止转载与二次上传。


我曾经问过那家伙,为什么他不喜欢莫扎特。

其实我倒也不是非得问出个答案不可。

虽说那人每每都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我从没见过他带着恶意侮辱人。就算是性格乖张如我,他也成天把「爱你哟」「你最棒了」「太精彩了」这样廉价的台词挂在嘴边,借此肯定我的作为。

除非是他打心底里觉得讨厌,不,觉得憎恨的人……即使是这样的人,他大概也不会直接把讨厌说出口。无论对方多么天真,多么愚蠢,即使是恶贯满盈的坏人,他也能够从他们身上挖掘出某些闪闪发亮的地...

·说明

セナ=濑名

自娱自乐的翻译练习,欢迎捉虫。

国服第三卷小说市面有售,请支持正版。

禁止转载与二次上传。


我曾经问过那家伙,为什么他不喜欢莫扎特。

其实我倒也不是非得问出个答案不可。

虽说那人每每都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我从没见过他带着恶意侮辱人。就算是性格乖张如我,他也成天把「爱你哟」「你最棒了」「太精彩了」这样廉价的台词挂在嘴边,借此肯定我的作为。

除非是他打心底里觉得讨厌,不,觉得憎恨的人……即使是这样的人,他大概也不会直接把讨厌说出口。无论对方多么天真,多么愚蠢,即使是恶贯满盈的坏人,他也能够从他们身上挖掘出某些闪闪发亮的地方。

对于那个笨蛋来说,这也是一种无可救药的不幸。

「硬要问我为什么啊……」

放学后的梦之咲学院。

空空荡荡的教室里,桌子和椅子被一股脑儿堆到了角落里。这里是我们擅自占用的练习室。

「唔,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

刚才提到的那个笨蛋——月永雷欧一边毫无逻辑可言地扯淡,一边鼓起了嘴。这样的动作让他看上去一如既往孩子气。

乍一看去,或许有人会把他误认为女孩子。他的身材瘦小,容貌也精致可爱。明明这般矮小瘦弱,却不可思议地不会带给人分毫柔弱的印象。如果要用小动物来形容他,那一定是肉食性的。

自窗外斜照而入的夕阳光晕与他黄昏色的发融为一体。他用指尖绕着随意绑起的发尾,莫名其妙地就躺在地上翻滚起来。

像是某种谁都没发现过的新型野兽。兽尾一般的短马尾在我眼前一跳一跳,碍眼极了。不管在什么地方,对他来说都能过得像待在自己家里一样闲适自在。这点和我刚好相反,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那个笨蛋在换下我们『Knights』的专属服装的时候被引以自傲的灵感给俘获了……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身上还挂着脱了一半的衣服,就拿出笔记本飞快地写了起来。

这个空教室基本上没人会来打扫,到处都是积灰——他却混不在意,滚去滚来滚来滚去……我不胜其烦,一脚踩上去,止住了他的胡闹。

我大抵上还是很尊重眼前这个人的,但他这样的行为让人怎么都看不下去。他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可内心还像个没长大的奶娃娃,真想看看是怎样的双亲才会养育出他这样的人。『Knights』的专属服装以纯粹的白色为基调,弄脏了可是很扎眼的。

「莫扎特啊——」

他完全没把被我踩在身下这回事放在心上,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地自顾念叨着。

「听说他作曲完全只是为了赚钱。所以我才不喜欢他,嗯——大概吧。」

「只是从竞争对手那里恶意传出来的流言吧。说起来,那个年代的音乐家过得基本都不怎么宽裕……从这点上来说,大家都是为了钱才会去作曲不是吗?他们可没法像现下的环境一样,像你一样,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回忆上课学到过的内容。说着说着我苦笑起来,我到底为什么要为甚至都没什么了解的,老早以前的作曲家作辩护啊……我也是笨得可以。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濑名,不能说『怎么样都无所谓』。」

笨蛋用奇特的抑扬声调唤着我的名字,自下而上地瞪着我,表情看上去有些寂寞。

「无论什么,都不能用随便的态度去对待。」

「咦~?那是你的价值观,可别强加在我的头上?」

「不,一旦将消极的话语宣之于口,你自己也会跟着后退。肮脏的语言会把自己也给一道污染。不要小看语言的力量。好好地把我的话听进去,『王』的命令要绝对服从~♪」

那个笨蛋刚刚还在半开玩笑地说着,突然就变了脸,在我脚下手脚乱动地挣扎起来。

「啊啊,谁是『王』来着……」

「这么自称的不就是你自己吗。我说,话题扯远了,你聊天的时候总是这样……就算是拜金主义又如何,把作曲当做谋生的手段很糟糕吗?比起那些满口胡诌,说自己是为了爱为了世界为了神而作为的伪善者,我倒更欣赏拜金主义者。」

「那是濑名的价值观,可别套在我的头上~♪」

他模仿着我的话语,得意洋洋地笑着。这种事情都能让他笑得那么开心,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顺应内心的烦躁,我把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

 

「唔~哪里不对。错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好难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语言这玩意儿限制太大了!通往天堂的高塔要崩塌了……!用语言果然什么都传达不了,这种形式就是垃圾!只要有音乐就够了!」

他依旧对我过分的行为不管不顾,五官犯愁地皱在一起。这表情和笨蛋一点都不相称。

语言的力量,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能不能考虑清楚再来和我说……

虽说把他的话一句一句听得这么认真的我也是有够傻的。

「濑名,你知道吗?大抵只为赚钱而谱曲的莫扎特,作过唯一一首和利益完全无关的曲子。那是青史留名的『一支小小的夜曲』。」

「我知道,上课的时候讲到过。你啊,再不来上课的话就要留级了。」

「我不喜欢上课。我压根不想向别人请教什么,你见过有人教猴子算数吗?说不定真会有这样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个情况,反正上课就和洗脑差不多,这多让人心烦啊!明明宇宙有这么庞大,为什么一定要把思维禁锢在固定的模式里头呢?」

「话题又给扯远了。你想表达些什么?为了赚钱而作曲的人……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是这点让你难以接受?因为他没有贯彻自己的做法,所作所为并不纯粹的缘故?」

「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我就是不喜欢他!我不知道莫扎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要是我真的见到了他,和他聊聊天说说话,说不定我还会非常喜欢他!就算不是为了赚钱也能谱下名曲的莫扎特,却被世界贴上了拜金主义的标签,他也太倒霉了!啊,这才是真正使我介怀的吗?」

「别问我。和你谈了些有的没的,我自己都觉得混乱了……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些什么。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和他讲道理就是白费劲。我不想和这个笨蛋再说下去,朝着教室的门口走了过去。

「我之后还有工作……今天就拜拜啦。你也别一直在这儿耽搁,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唔……为了家人着想的话,我这样的人,不在会比较好。」

笨蛋反常地吞吞吐吐哼了几声,利落地在地面上一回身,站了起来。他顺势往我这儿扔过来了个什么东西。

我立马伸手接了下来。那东西稳稳地投入我的掌心,就像那里有着某种吸力吸住了它。我瞥了那东西一眼,是个落伍的玩意儿,一盘录了音的磁带。

「这是什么?」

「新曲。曲名是……嗯……『一只小小的濑名泉』♪」

「咦,这不是盗用『一支小小的夜曲』的创意嘛。你的语言天赋还真是不能再差劲了……这曲子是拿来干嘛的?既然你给了我,我也只好收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不是下一次的演唱会上要拿来用,所以你要我现在拿回去先好好练一练?」

「随便你拿去干嘛!我只是想写而已,哈哈哈☆」

「唔~总之我收下了。……拜拜。」

「濑名,我并不是讨厌莫扎特」

笨蛋笔直地凝视着我。我很少看到他这样——他说着,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笑容。

「说不定,我其实是羡慕他的。」

我觉得麻烦,就没继续追问下去,所以至今我都不明白这句话里包含着怎样的深意。

 

***

 

从那以后,又过了很久——

发生了很多事,那个笨蛋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我根本见不到他的人,以至于记忆里他的面貌都开始模糊。尽管如此,他还是『Knights』的队长……。参加梦幻祭的演出需要递交的文件上,依旧需要他的名章。

再过不久,叫什么【DDD】的闹剧就要开场了。

我们也要参加这场闹剧的演出。

所以我去了他的家。

一桩普通的小洋房,普通到令人难以想象其中养育出了像他这般具有疯狂人格的人。这栋房子不是租来的,是他们自己买下来的,这样看来他的家境应该还算得上殷实。不过对于梦之咲学院来说,有钱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的学生一抓一大把,相对而言这样的家世并没有什么好夸耀的。

再不过平凡的中产阶级家庭。

虽然现在次数少了,但我以前经常会到这儿来……所以没有迷路,很顺利就到了他家门口。我稍稍徘徊了一阵子,可如果不进去,为那个笨蛋浪费时间反而更令人火大——我轻轻按下了门铃。

在来这儿的路上有花瓣粘在了制服上,看着烦人得很。在我拿手指把花瓣拂下来的时候,玄关那边的门极缓极缓地开了一条缝。缝隙里隐隐约约能看见松软的,绑成辫子的头发。

是那个笨蛋的妹妹。她穿着中学的制服,大概刚到家没多久。她的胆子有点小,正透过这条缝隙小心翼翼往外窥视。

我来过这儿很多次,她还是认得出我的。虽然刚开始还有些警戒,但看到门外的人是我之后她的表情马上就缓和下来——脸上绽开了可爱的微笑。

「下,下午好,那个,泉前辈。」

「啊,下午好。你哥哥在家吗?」

「啊,哥哥他——」

在是在的。她回答的声音细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是吗。我应着,为了不让她感到害怕,我慢吞吞地往她那边走过去。

「那麻烦你……把这份文件交给那个笨蛋。告诉他,不用确认上面写了什么,只要在上面盖章就好。明天我会再来拿的。」

我一边说一边把信封塞到她手里,任务完成了。我背过身去往回走。

「那个——」

紧接着,看上去正为了什么事情而深感烦恼的妹妹,伸手拉住了我衣服的下摆。

她的眉梢被忧愁拧紧,拼了命一般向我求助。

「泉前辈,能不能和哥哥说说,让他不要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想,如果是泉前辈说的话,哥哥是能听得进去的。」

她的声音发着颤,大眼睛里不断渗出泪水。

「至,至少,要好好吃饭才行……无论我怎么劝哥哥,他都置之不理。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的身体会垮掉的。救,救救他,请救救他」

就算和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我差点就要和平时一样拒绝她。事到如今,无论我对他说什么,他都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塞上耳朵抛下一切逃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很愤怒,也曾经感到过幻灭。我已经对他不抱任何期待了。

让可爱的妹妹担心,这样的哥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这样我的心里也能痛快多了。

我很想这么对她说。但是看着面前流着眼泪,不时哽咽着的他的妹妹……她和以前的他,太像了。

我只能不置一词,怔怔立在原地。

到底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喂」

冷不防地,有熟悉的声音用力击打鼓膜。

我惊讶地望过去,在她的身后——玄关的旁边,他的房门稍稍打开了一些。

他躲在房门的缝隙后面往外窥探,只看得到一小半脸。

兄妹两个的行为居然一模一样。我觉得有些好笑,歪起了嘴角。

他对着我开了口,声音哑得厉害。

「你别弄哭琉可。」

「……弄哭她的可不是我。」

他念着妹妹的名字,孱弱地对我的行为进行控诉。看到这样的他,总觉得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明明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想要传达的感情,都早已堆积如山。

他身上裹着寒碜的满是褶皱的睡衣……头发也没梳,乱蓬蓬的……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像是全世界最弱小的生物那样发着抖。

看着那样的他,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的青春,已经布满了裂痕,失去了原有的单纯——我们的青春碎裂坏掉了。那令人心醉的光辉岁月,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我眼前的他,做出了把自己埋没在青春废墟里的选择。

但是,我还有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要去做。

「……至少,要好好吃饭啊。」

我抛下了这句话,这次是真的转身踏上了归途。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回头。

我没有在梦想的残骸中寻求快乐的爱好。

 

***

 

从他家走到最近的车站能抄条小路,往海岸线的边上走。

才刚入春,沙滩上空无一人。上面零星布着不讲文明的人胡乱扔在这儿的啤酒罐子,残损的烟花,腐烂的海藻和磨损了的贝壳。踩在上面会把鞋子弄脏,这很令人不快……。我努力让自己不介意这些细节,迈开双腿大步走着。

沙滩上残留着过去累积下来的遗物,看着就令人难受。我把它们用力踢开。

我掏出耳机塞入耳朵里。耳机线的另外一端,连着一台过时了的iPod。我将播放器切换到随机播放模式,想让音乐冲淡些脑海中激荡着的恼人思绪。

IPod里面装着的全都是那家伙所作的曲子。明明说了不要放不要放,他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谱下新曲,一次又一次地把曲子塞进我的ipod里。即使我自己不去在线商店买新歌来听,ipod里的曲目数量也会因为他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不断增长。我觉得这样还省了买曲子的钱还挺不错的,就任他去了。

何况,我也不讨厌他作的曲子。

在这个充斥着不快的世界中,很少有令我『不讨厌』的东西。这样的感觉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然而,他最后一次往我的ipod里塞曲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拍打着沙滩的波浪声慢慢远去。

我低着头,听着熟悉的音乐往前走。

「…………」

行到中途,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耳机里响起了一首唱得很难听的曲子。音程完全合不上,声音也时不时地打着抖。属于外行人的歌声。况且唱歌的人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走调,兴致勃勃地放声歌唱——谁会想和这种人一起去卡拉OK唱歌啊。

这是过去的我所唱的歌。

对于模特儿的工作我早就能应付自如,但我从来没有在观众面前唱歌的经验……刚开始的时候唱得差劲也是理所当然的。经过大量的课程和练习,我现在已经能够唱得很不错了。

和节食的时候一样,我会把自己没做好的地方一一记录下来……这样的记录日后会成为考量自己究竟成长了多少的指针。所以我始终没有删掉这首曲子,就这么一直放在ipod里。

平日里这首曲子我是听不下去的,放不到几秒就会切到下一首歌去。但今天我连切歌都懒得去切,任凭旋律在耳畔缓缓流淌。

听着听着,歌声突然就停了下来,混入了些其他的声音。

傻乎乎的,开朗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你的脸明明那么好看,但唱歌不着调啊,这太有意思了!

——但是你的声音很好听!只要好好练习就能唱好的,我可喜欢你的声音了♪

之后响起的是我恼羞成怒的吼声,和对着他投掷椅子之类的杂物的噪音。他当时就站在那儿,漂亮地尽数避开了所有我扔过去的东西,看着就令人觉得火大。咚咚砰砰的嘈杂声音一直不间断地响着……

与此同时,在那些噪音的后头,优美的旋律始终在不紧不慢地流淌。说难听点,没有一家商店会愿意播放这样的音乐。这是宏大的宇宙中,仅仅存在于我的ipod之中的,毫无价值的杂音的罗列。

我站在原地,一直等到这首傻乎乎的青春残响播到最后,才重新迈开脚步。天色有些暗,沙滩上的生物仿佛死绝了,眼前的沙滩看上去如同荒野一般。

他就像孩子一般纯粹,借着善意和热情谱写下充满爱的旋律。我不讨厌这样的他所谱下的曲子。不,应该说是非常喜欢才是。

我不像他一样没羞没躁,不会说出「我很喜欢你的曲子」这样的话来。我的性格本来也别扭,没法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好感。

就算是这样。那人不是为了不知名的人而谱曲,当然更不是为了钱而谱曲……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而进行创作的。

我喜欢他的曲子。

和着他的曲子歌唱,对我而言曾是莫大的幸福。

但是。

他手里握着的剑因悲伤而锈蚀,被恶意肆意摧残,最终折断了。

他已经没法战斗了。我们的『Knights』的合奏,或许永远也无法再次完美奏响。有什么失去了,有什么歪曲了,又有什么已经彻底毁坏了。

尽管如此,虽然已经细碎到难以捉摸,他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给我们。它存在于这个iPod里,存在于摇摇欲坠的『Knights』中,也存在于我的内心之中。

怀揣着这样的念想,就算是虚张声势也好——我也要满怀骄傲,踏上前往绝境的征程。

即使被人用石块击得遍体鳞伤,即使被人辱骂,即使别人直接将口水吐在我的身上。

无论我最后变得多么丑陋不堪,无论我终将犯下怎样令人鄙弃的罪行。

这绝无仅有的一个人,毫不讳言他对我的喜爱,直截了当夸赞我的容貌。尽管短暂得转瞬即逝,但我的生命中也曾经有过这样美好的青春时光……被肯定,被喜爱,那时的我甚至都开始觉得能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绝对不会把我们并肩作战的青春抹消在回忆里。

我将不停歇地往前行走。我不会再向任何人低头。

即使最终只留我孑然一身,我也将向着遍地鲜血的荒野进发。

 

因为我们的『王』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麻烦,就由我来代替他决斗吧。


饭堡信号几g来着

冷知识:烟杆里是泡泡水。


p1的商授给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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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司司二号机

有被尊到——


【p2迫真意识流,包含个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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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孢陪酒

我祝你们所有的美梦都成真

真嗣,人是社会动物,人对社会必须有责任。你今年长高了多少?

五厘米。

光靠呼吸你不能长到五厘米,这五厘米是蔬菜,鱼肉和米饭的恩情,是社会的恩情,你要感恩。你要上进,你要有所成就,你要有崇高的理想,你要成为社会有机体里一枚积极的细胞。首先,你要从端正写作业的态度做起。你为什么要在作文里写得过且过?真嗣,真嗣?你在想什么?

我被她的声音抓回办公室里来了。办公室里只有我们,桌椅和盆栽。夜色正在充满房间,水流正在涌进封闭的玻璃箱子。这是一个我必须说点什么的时刻,我时不时会有这种必须开口的使命感,但沉默不会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里充满了临终时刻非说不可的噪声。我必须说点什么,就好像试卷上约定俗成的不...

真嗣,人是社会动物,人对社会必须有责任。你今年长高了多少?

五厘米。

光靠呼吸你不能长到五厘米,这五厘米是蔬菜,鱼肉和米饭的恩情,是社会的恩情,你要感恩。你要上进,你要有所成就,你要有崇高的理想,你要成为社会有机体里一枚积极的细胞。首先,你要从端正写作业的态度做起。你为什么要在作文里写得过且过?真嗣,真嗣?你在想什么?

我被她的声音抓回办公室里来了。办公室里只有我们,桌椅和盆栽。夜色正在充满房间,水流正在涌进封闭的玻璃箱子。这是一个我必须说点什么的时刻,我时不时会有这种必须开口的使命感,但沉默不会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里充满了临终时刻非说不可的噪声。我必须说点什么,就好像试卷上约定俗成的不准留白。

我在想,今年冬天什么时候会下雨。

她叹了一口气,直勾勾地望着我,把作文递过来,说你走吧。我听过太多相同的语气,它躲在不同的句子里,但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结束。我害怕它。我在卷子上蒙的答案,从来没正确过,甚至不可原谅,我经常想,会不会我这个人,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呢?

我道过别,掩上门,恍恍惚惚听见她说:冬天下雨有什么用呢。地里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冬天真的再也没有下雨。第一年,我顶着低水位的天空,把冬天走完了,云朵浑浊得像一块不清不楚的鱼冻。第二年,天空彻底失去了水分,云都成了干枯破碎的河床。这一年人们不再相信天气预报。它们说会有雨水会有雨水,但这位客人终究没有来。天气预报总把大概率事件说得像一口钉好的棺材。而雨水和大概率分手了,再不肯撞进他的胸膛。喜鹊失足成了乌鸦。冬雨和我一样无用,他听完壁脚,伤心得不敢再来了。

寒假里我只写了一篇周记,日期从放假开始到报到结束。我写,今年冬天没有下雨,不曾有什么事情。去年冬天没有下雨,不曾有什么事情。明年冬天不会下雨,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老师没有找我谈话,也没有给我打等第。秋天的时候他们要收割我,我没往镰刀口上撞我的胸膛。我被落下在冬天的野地里,爱怎么长就怎么长吧。但是我为这自由哭了。

第三年还是没有雨水。但我只蒙对了一半,往空卷子上填答案,我从没彻底对过。第三年没有雨水,但第三年有一只猫。我们是在这个世界巨大而肮脏的腹腔里相遇的。

 

 

这只猫是一个都市传说。经常会有这样的事:神在人类的子宫里成形了。他降生于世的那天,人类对着一个婴儿跪下,他们对他说:父亲。传说和这个婴儿共用同一个子宫。

这只猫红眼睛,白色皮毛。只要你满足他的精神生活,给他带本书(不要写真集和教辅书),带一盒录影带(不要粉片儿),带一张唱片儿(贝多芬为佳),他就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给你写好一年份数学作业,让你一整年年段第一,或者提前拿到写真偶像的新书。他住在小卖部前面的下水井里。

我一直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传说。后来有一天,也许是我最聪明的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谁会舍得让一个传说住在下水道里呢?

 

 

我和他说起灵光一闪的那天。他把爪子按在我的手背上说:缘会指引你。

 

 

我带着一本海森堡的《物理学和哲学——现代科学中的革命》,去拜访了他。他有一个带玻璃橱窗的书柜,一柜子书,一台老唱片机,一盏矿工头灯和一个老爷沙发。他就着灯光在念霍金的《大设计》,四条腿揣在肚皮下面。书打开在有金鱼插图的一页。他欲盖弥彰解释说:童书的插图真好看。

我把书递过去,他瞄了一眼,就把书拨拉到肚皮下面。

我想让爸爸回来看我。

他心疼地把肚皮让开了,把书一厘一厘推回去。

我家有三角钢琴。有一面墙的书柜,里面的每一本都不比这本坏。我家有很多很多老电影。你可以随便弹随便读随便看,弄坏了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让爸爸看看我……

对不起,我也想帮你。他斟酌着说。我办不到。不是报酬的问题。一旦愿望牵扯到人和人的关系,一切都不纯粹了。我还在观摩,我还在学习……

那你什么时候能学明白呢。

说不好。可能要很久,久到你都老死了。也可能很快,也许明天,明天我就开悟了。

 

第二天,我又去找他。他还在念有金鱼插图的一页,看见我,默不作声地拿尾巴把那页盖住了。我已经说过了,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打断他说,你到我家来看电影吧。地下几乎没有活着的声音,回声在这个巨大的洞穴里反复滚动,说,你到我家来看电影吧。我没有勇气说第二遍,我太没有用了,比声音的影子都要懦弱。他没有回答。于是回声像一个偏离轨道的卫星,一遍遍播放着这个星球五亿多平方千米上唯一的官方语言,自说自话到尽头,成为漂浮在真空里的金属垃圾。

他终于说话了,他说好啊,要很漂亮很漂亮的电影。

他让卫星流下了哗啦哗啦的电波眼泪。

 

后来真是个好词儿,一切可能性,好的坏的,百分之百和万分之一,都活在这两个字里边。后来他住到我家的地毯上了。后来我开始弹钢琴了。我学得不多,只学了一点汤普森,就随手撂下了。我是个破口袋,一路走一路稀稀拉拉掉东西,我知道,我听得见那些响声。但我从没回头捡过。捡什么呢,我是一个不完整的口袋,捡回来再丢一次吗?但我开始弹钢琴了。我踉踉跄跄弹玛丽有只小羊羔,他迈着四条短腿在琴键上飞过来飞过去,和弦比我弹得还好。我渐渐也好起来了。像个小婴儿怕疼,不肯站起来走路,有人伸出手说,来吧,我扶着你,你不会摔下来的。我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走路,越走越快,终于跑进了风里。他气喘吁吁地和我说:看!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会好起来的。我居然发自内心地相信了,尽管去年冬天,我还在周记里写: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句话的意思是,好事不会来,坏事也不会来。这个冬天会是一个空口袋。

 

我们后来开始互相交换生平了。我有什么好讲呢,我才活了十四年,十四年里没有什么值得讲的事情发生。我的意思是,我正在经历的事,全地球几乎所有的十四岁青少年都在经历。这可能是一个巨大群体的痛苦,但是没有人愿意说,或者有人愿意严肃地说了,然后大家都笑了,说你们这一代人真会讲笑话。或者大家都生气了,说你们真的是白眼狼的一代,你们明明过的比任何一代人都好。而且,我能代表十四岁青少年讲话吗?所有的十四岁青少年都跟我一样觉得人生得过且过吗,像一门八九十年长的烂课,挂不挂科无所谓,反正迟早毕业。而我自己的事情又是无关紧要的。说出来是种耻辱,就好像一种太轻佻的挟以自重。但我和他说了。我甚至和他讲我爸爸的事。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死了。他养我到六岁(那种养殖业的养法),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他对我只有每个月三千块的义务。我怨恨他,像怨恨大风里逃走的风筝。我梦见过他在大雪里面走。我在后面追。我喊他,我说爸爸爸爸。但是大雪吸进声音呼出光。我们在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因为太安静了,所以连交流的可能都没有。我哭了,我喊爸爸爸爸,我不知道是自己喊哑了还是声音走不出来。在这个地方只有安静才能振聋发聩。他走得真快啊。我才六岁,跟不上。我眼看他就要走到我不能到达的地方去了。我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尽了,我喊爸——爸——他回头了,看着我。太阳照在我们身上,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暖和。我们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对望,像陌生人一样,爱,恨,还有无数邪魔外道都从我们中间撤走了。我们像两张白纸一样轻,站在太阳的第一束光线里。真暖和啊。我和他一起融化成了雪水。

他把爪子贴在我手掌里,说,我多么想让你的梦变成真的。

我说你呢。

他说我今年二百九十五岁。他看看我,有点生气,批评我: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赶紧说,哇哦!

他说算了算了,你听起来就像情景喜剧那个背景笑声。真的要听吗?很长的!你想想天方夜谭。二百六十四个故事,讲了一千零一个晚上。

讲吧。

我从一颗没有鱼的星球来……旅行了一百多年,按那个星球的时间是一百多年。我知道我最后要到哪儿去,不是地球。是死。他说。我想死。我活着是为了实现别人的愿望,但不能满足自己。我从出生那刻起就是个不自由的人。但请你让我以一个自由者的身份赴死吧。

                                         

故事讲完之前,山鲁佐德不会死,他不会走,不会到更大更奇诡的星球去。我在梦里看见有人闯进我家里了。听见有人说,这就是那只猫啊,那只下水道里为人实现愿望的猫。听见有人说,真的有这种事情吗。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吗。他们揪起他的后颈,把他放进笼子里。他们说,不管怎么样,这个城市需要这只猫。我对我自己说醒过来啊醒过来啊。我在雪地里面拼命奔跑。我才六岁,我才六岁,我真的好累啊,但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跑起来了。我想,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我的父亲不一样,我和父亲从没开始过,但我和他之间终于有了第一个可能,求求你不要带走他。求求你不要带走这枚宝贵的种子。我想,我已经过了十四年了,十四年了。十四年里我没遇到过什么好事,现在是时候了,总该有好事儿的,两个人在一起,总该有好事儿的。他活了二百九十五年,见过了大半个银河系,不会说错的。前年冬天没有下雨。去年冬天没有下雨。但今年,今年冬天,求求你们留给我一点雨水。我跑到了雪地的尽头,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堵和天一样高的墙壁。我拼命拍打它,我的心脏被拍得轰隆隆作响。这堵墙把我和一个残忍无情的世界隔开了,它保护我不被伤害十四年,保护我远离勇气和爱。但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它。他们把他带走了。我跪下来,脸贴在墙壁上哭了,心室里满是濡湿的眼泪。它像被洪水袭击的堤坝,终于轰然一声坍塌。

 

我终于醒过来了,在一间空房子里。

 

我走到大街上。两辆轻轨交错开过来。在正截面里,车厢和车厢之间,距离消失了,相遇终于有了可能,也终于成了灾难。我看着他们撞进彼此的身体,迎着冬天灰色的天空,合成一朵上升的蘑菇云。桥梁迎面砸下来,陌生的星星砸在我心脏上。人群忽然向同一个方向聚拢,像被月亮的引力迷惑。我跟在人群里,我要到哪儿去?我要找的人在哪里?我终于看见他了。他在市中心广场的演讲台上。在人群漩涡的眼睛里。他伸出一只爪子,请求一只话筒。他对着话筒咳嗽了一声,咳嗽像明矾落到水里,人声沉降下来了。我隔着攒动的人头望着他。他说话了。

今天,我只能祝福你们。祝除我之外的所有人美梦成真。祝你们所有的美梦都成真。祝你们无关爱,恨,人与人之间希望绝望的美梦都成真。

我撕开人群向他走过去。今天没有雨水,只有纸币和黄金从天而降。我走过白骨复生瞎子睁眼,走过永不发生在我身上的奇迹。我走到笼子前面,隔着缝隙碰碰他雪白的额头。他对我说。我二百九十五岁了,真嗣。二百九十五岁自有二百九十五岁的傲慢。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是你呢……你那么小只,只有十三岁。你没有走出过这个城市,你没有走出过这个仓鼠轮子。你没有到过银河。你心里甚至没有更大更远的东西。怎么会是你呢?我猜想过无数次,我到底会被什么打败,绝症,核爆,飓风……我本以为打败我的会是更大更有力的东西。但我没想过是你。

我终于明白人和人之间是什么一回事儿了。也同时明白我永远不能满足你。抱歉。他舔舔我的手心。

我说不,不,你已经实现我的愿望了。我看着他,看着来得比比别人都早的奇迹。这个冬天里什么都发生了,十四年里缺席的一切几乎忽然到来了。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错误而高兴。这不是一个徒然的冬天。好事和坏事一同发生了。我看着他很久,我说,我希望你的愿望实现……

他笑笑说,谢谢你,真嗣君。我看见他的头颅炸开一朵小小的红花。我抱着笼子,在及膝的人间财富上跪下来。瞎子睁眼聋子复聪死人从骨灰盒里走出来。有人忙哭有人忙笑有人忙着活有人忙着死。

我听见天空之上水流跑过河床,迟到的终于还是到了。大洪水的第一滴水珠从天上落下来,滴在我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