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索香】罗罗诺亚的金丝鸟
反转墙纸爱,狗血大纲文
补档,一次性发完酸爽够味
省略了很多内容,可以到围脖看。
@-花花果实-
01.
山治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房间,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只能通过佣人送饭的次数来判断时间,据他分析,这里多半是索隆茶楼的地下密室。
钛钢链条锁在他踢人常用的左脚踝上,让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床——卫生间——放食物和水的小餐台】之间。
他试过跳窗,但最终发现窗户是封死的,不仅出逃失败,还为此被狠狠cheng/罚了一夜。
想到索隆zhe腾人的手段,山治就忍不住浑身战栗,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抱住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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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转墙纸爱,狗血大纲文
补档,一次性发完酸爽够味
省略了很多内容,可以到围脖看。
@-花花果实-
01.
山治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房间,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只能通过佣人送饭的次数来判断时间,据他分析,这里多半是索隆茶楼的地下密室。
钛钢链条锁在他踢人常用的左脚踝上,让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床——卫生间——放食物和水的小餐台】之间。
他试过跳窗,但最终发现窗户是封死的,不仅出逃失败,还为此被狠狠cheng/罚了一夜。
想到索隆zhe腾人的手段,山治就忍不住浑身战栗,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抱住膝盖。
qiu/禁最开始的几天,绿藻头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省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来总有手下打电话找索隆,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上出了啥状况,索隆露面的频率就逐步降低了。
这不嘛,眼下他把山治独自扔在这里两三天,才风尘仆仆地现了身。
人一旦失去自由,最怕没有陪着说话的对象,真的会疯,山治看到索隆进门的一瞬间,甚至露出了点喜悦的表情。
他赶紧把情绪压下去,继续上次见面时没骂完的话:“你妈的老bian/态,赶紧放我回去!”
“两天不见,本事又长回来了。”
省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治小声哭叫起来:“……救救我……”
索隆没听清,抓着脑后的头发迫使山治仰起脸与他对视:“你想让谁救你?”
山治咬着下唇不肯说,索隆就越发狠地弄他。
“你那个没用的小男朋友?那个戴帽子的舍友?还是那个做医生的老乡?你和他们shui过吗,有被我上shuang吗?”
这一连串带着侮辱意味的逼问,让山治羞愤不堪,他红着眼眶瞪过去,半个字都不肯回答。
省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没有,绿藻头,松开……”
“没有什么?”索隆动作cu/暴,声音却很冷静,扯着“缰绳”继续问他:“没我shuang,还是没shui过?”
山治的眼泪口水糊了一脸,疯狂地摇头:“没有你、没有你shuang!”
妈的,还真shui过!
省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出乎山治意料的是,这次之后,索隆并没有追究他不小心说漏嘴的过往经验。
只是警告道:“二选一,让那些名字从你的脑袋和嘴里消失,或者由我来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
山治吓得再不敢说出任何带有向人求救的话了。
也是从这天开始,索隆恢复了每天都来的频率,哪怕有时忙到很晚,也会回地下室,抱着他仅单纯的睡觉。
获取陪伴很简单,代价不过是脖子后背上的红痕,以及酸痛的腰和腿罢了——山治想。
02.
北海大学靠近景区,索隆的茶楼就开在学校对面。
深入了解后山治才发现,所谓茶楼,其实是索隆谈生意的场子,以及xibai资/产的渠道。
这是后话。
山治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帅气多金又男人味十足的索隆,已经是同学们心中的人气传奇了,发他花痴的贴子常年挂在校内论坛首页。
向往恋爱的女生里有一半想泡他,另外一半则想被他泡,当然也不乏对他怀抱幻想的男生。
比如,看到索隆的第一眼就止不住心脏狂跳的山治。
能从迷弟迷妹中脱颖而出,和索隆攀上关系,他很是用了点手段的。
有一回,学生会组织了一场蛮正式的街舞比赛,说好给赞助的金主临时变卦,奖金奖品没了着落。
山治自告奋勇找到部长,说有办法拉赞助,让主办方配合自己;部长按他的要求改动了策划,山治就拿着方案去茶楼门口蹲点,终于堵到了索隆。
初秋的夜晚天气已经很凉了,山治就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鼻尖冻得泛红,看向索隆的目光里满是涉世未深的单纯与热烈:“罗罗诺亚先生,能不能向您借5分钟时间。”
索隆的跟班上前推搡他,山治没躲开,被崩开了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修长的脖子和平直的锁骨就那么暴露在晚风,和索隆的目光里。
山治短促地“啊”了一声,忙松开手里的方案去敛衣领,那叠A4纸没装订,被故意丢向索隆的脚边,散落一地。
原本嫌麻烦,准备绕开山治的索隆,最终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走向了他:“给你3分钟,说吧。”
事情一旦开始,后面就简单了,索隆给了一笔不小的赞助,并赏脸出席了决赛,欣赏到山治那段帅气利落Breaking。
倒立时滑落的衣角下,那截雪白柔韧的窄腰,以及上下翻飞的长腿,让坐在嘉宾席的索隆眼花缭乱。
也成为了后来他同山治zuolove时,最喜欢爱抚与蹂躏的部位。
那场比赛落幕后,山治依旧和索隆保持着不亲不疏的联系——
比如周末搭索隆的顺风车回市区的巴拉蒂,报答则是他前一晚在宿舍,偷着用电饭煲做的(并从路飞嘴里抢出来的)美味卤肉;
或者临期中考试时借用索隆的茶楼通宵背书,报答则是他隔天清早,会为茶楼大堂的每一张桌子上,都插好一小瓶带着晨露的清雅野花。
虽然想泡到索隆,但山治没告白,也没有表现出向女孩示好时的温柔殷勤,还经常凶巴巴地同索隆吵嘴打闹。
他为索隆做的所有,无论是体贴的照顾还是坏脾气的叫骂,他也同样会做给别的的男性亲友。
简单来说,从索隆的视角看来,山治非常好,但好得太他妈博爱了,有次他实在没憋住,就问山治:“你怎么认为我的?”
那时他们已经混得挺熟了,山治叼着烟,笑眯眯地揉了一把索隆的头发,回答得漫不经心:“区区绿藻头……勉强算个不错的家伙咯。”
“谁是绿藻头啊!”
索隆不满的黑了脸,某种yu/望正在冲破他的防线。
山治觉得,这就是抓牢罗罗诺亚老板的智慧了——
索隆有着坚定的意志力和强大的进攻性,生活全部都是在向着心中认定的目标而不断进发。
对付这样的男人,搞清楚他需要的东西,摆在那里,他自己会主动来夺取。
那么索隆需要什么呢?
无非就是,充满刺激和挑战的新鲜感,一个舒适的剑鞘,一个坚韧的护盾,以及一个前行途中的补给站罢了。
刚好,都是山治最擅长的东西。
可惜的是,山治低估了与虎谋皮的风险,自己下的饵,竟招来了那般难以承受的反噬。
03.
在怀揣目的同索隆厮混了一个学期之后,山治明显感受到了绿藻头对自己的心动和依赖。
关于这场捕猎计划,他所期待的理想收网时刻,肯定要用“索隆主动告白”做结尾的。
必须得给那个征服欲支配行动力的家伙,一点更厉害的刺激才行。
所以阿金出现的时机,就非常恰当了。
是寒假的某天,阿金作为食客在巴拉蒂用餐,因为一点摩擦,与山治不打不相识。
后来发现两个人竟然还是北海大学的校友,阿金是山治同专业研究生在读的学长。
开学之后,山治就开始常与阿金来往,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
这期间,他自然冷落了索隆,甚至有点故意躲着的意思。
那天,索隆第N次打给山治,邀请他周末跟自己出去:“带你玩VR,学习再忙也该适当放松。”
山治知道事情奏效了,此前他一直以要备考上自习为理由减少和索隆的见面频率。
这次,他故意语气犹豫的回道:“抱歉啊绿藻头,周末不行,我要……我要回趟家。”
索隆说:“那我开车送你。”
山治连忙拒绝:“不用!我是说,怪麻烦的,我坐电车就行。”
绕是索隆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到不对,他不动声色地问:“哦,那好,你今天有课?”
这次山治答得挺痛快:“嗯,是啊。”
放下电话,索隆直接开车杀到了山治宿舍楼下,他的车牌门卫认得,没人敢拦。
索隆坐在车里盯着宿舍门等人,有课就说明山治在学校,不管他出宿舍还是回宿舍,总要落到自己手里。
果不其然,没一会山治就提了个袋子晃晃悠悠地下楼来了,点上根烟开抽,满脸轻松愉快,压根没有备考期该有的焦躁情绪。
“骗子。”索隆咬牙切齿,推开车门走上前,把山治堵在那里:“喂卷眉毛,去哪?手里拿的什么?”
索隆都闻到了,袋子里绝对是山治的宿舍版虾肉饼,天知道从这学期开始,自己有多久没吃到他做的饭。
这样想着,索隆就上手去抢,他一动,山治才如梦初醒般,跳着向后躲,嘴里结结巴巴:“你、你怎么来了。”
索隆心头烧起一股无名火,眼中染上愠色:“你躲我?这个准备给谁的。”
山治暗暗发笑,还要装作一副不肯屈服的样子:“嘁,你少管。我要上课了,你先回去吧……哎!?”
话没说完,索隆抓住山治的手,拖着他往自己车上拽,力气大得吓人。
“放开他!”有人喊了一声,向这边疾跑过来,是刚刚收到山治消息,来他楼下取虾饼的阿金。
山治心里道声,对不住了,阿金。
然后他趁机猛地甩开了索隆的钳制,朝阿金的方向迎上去。
被山治丢在身后的索隆,看着他的背影骤然缩紧了瞳孔,他感到猎物即将失去掌控的危机,警铃大作。
“圈圈!”索隆冷声叫住山治,强忍着没追上来抢人。
山治脚步一顿,把袋子递给跑来的学长,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阿金就满脸担忧的退到了一旁。
山治重新走到索隆面前,吐了口烟:“还有什么事?”
“那家伙是你什么人?”索隆不屑地瞥了一眼阿金。
山治无奈的耸耸肩:“你都看到了,还问。”
索隆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都攥起爆着青筋的拳头了,面上还是颇为平静:“男朋友?”
“唔,”山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阵子也算我不对,该跟你说清楚的。”
索隆深吸一口气:“什么?”
“他,那个……对咱俩之间有点误会,都不乐意了。”山治抓抓金灿灿的头发,语气充满诚恳的歉意:“以后就不和你出去玩啦。当然,你这么大一老板,想必也不缺我那点吃的。”
索隆不知道怎么把车开离宿舍楼的,他只记得从后视镜看到山治与那混蛋有说有笑,而自己胸中,满是杀意。
回去之后,他做了个决定,用最短的时间安排好了一切。
这边,山治目睹了索隆的反应,还自以为“刺激”得逞,志得意满地等着绿藻头来主动出击。
他确实等到了,不过内容超出了想象,过于凶狠——
在刻意引导索隆误会,以为自己交了男友的第三天,早上6点天还未亮,山治被一封邮件消息吵醒。
附件是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阿金被麻绳捆着,额头带血,晕倒在一个阴森森的房间里。
“给你十分钟,来茶楼。”——是熟悉的,索隆的语气。
04.
山治用了二十分钟才到茶楼,因为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己不洗漱就出门。
他没看到阿金,事实上,他啥也没看到。
索隆的一个跟班埋伏在门口,山治刚一进去,就被人从后颈处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恢复意识的时候,山治已经被关到这间四面封闭、不见天日的房间里了。
省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俩人的喘息逐渐平稳,索隆把一只手机摔到山治*******,示意他看。
正播放的是一段跟拍视频,山治看到阿金一瘸一拐地进了校门,他暗暗松了口气,看向索隆:“你……”
索隆再次压过来,手肘撑床与山治对视,两个人的鼻尖都贴在一起了。
山治躲无可躲,只得垂下眼睛,听到索隆说:“你乖乖呆在这里,死了别的心思,我就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们?”山治疑惑。
索隆笑了一下,触了触手机,山治就看到他所认识的亲友们,不知何时被偷拍的照片,在屏幕上一张张划过。
舍友、老乡、同学……直到眼前闪过橘发女孩的身影,山治终于受不了了,大叫道:“妈的绿藻头你疯了吧,敢动娜美小姐一下我……唔!”
索隆扣住山治后脑,***********,放开后还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
“从现在开始,你提到谁,我就做掉谁。”他说着,往床头的某处摸去,竟然拿出了一把/qiang。
山治不信:“假的……”
砰!索隆直接扣动扳机,用子弹给墙壁开了个坑。
“吧……”山治张大了嘴巴和眼睛,顺着惯性吐出一个字后,就再也不敢多言了。
索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颊,随后起身开始穿衣服,说话也恢复了之前正常的样子:“我有些事,晚点回来。你需要什么的话,就按那个铃。”
山治在吊灯开关的旁边看到了一个圆钮,他转了转眼睛,说:“什么需要都行吗?”
索隆冷笑:“卷眉毛,我劝你别挑战我的耐性。”
操,山治暗骂,还是等绿藻头冷静下来再说吧。
他按耐住跟索隆讲道理的冲动,伸出手:“至少让人报个平安,你就不怕阿金……不是,我说你就不怕老头子联系不上我报警吗?”
“他们可以试试看,以后你会知道的,我做事有多干净。”索隆满不在乎,还真把山治的手机还了回去,只不过电话卡已经被拔掉。
“有人打过招呼了,安心呆着吧。”他说。
房门再次关闭,山治看看满地被撕破的衣裤,脱力地用胳膊挡住眼睛,露出无奈的苦笑——这回完了。
05.
房间里根本没有网,索隆在的话两个人除了做就是睡,索隆不在的话,山治只好打单机版消消乐解闷。
打到800多关的时候,由于没办法联网买道具,他迟迟拿不到三星,心态也终于崩溃了。
山治想跑,他按了呼叫器,跟对面的人说自己烟抽完了,让他送几盒过来。
等烟的时候,山治就紧贴着门边的墙站好,过了一会,送东西的人推门进来,刚好把山治挡在门后。
趁着来人朝里面张望的片刻,山治踮着脚绕过房门,嗖地窜了出去。
他本以为会看到走廊或楼梯之类能通往外面的路,没成想囚/jin他的屋子还是个套间,出了卧房偌大一个客厅,真皮沙发和家庭投影应有尽有。
脚步声很快追了上来,山治慌不择路,直奔紧闭的落地窗帘,想要跳窗。
“白痴。”身后的人见状,反而停下不追了,用熟悉的低沉嗓音发来嘲讽。
山治拉开窗帘一看,窗子是封死的,墙上只有装模作样的窗框,才意识到这里恐怕是个地下室。
“你才白痴吧!”他回头叫骂道:“居然安了个假窗子,嫌钱多没处花不如给我?”
“可以,转你支*宝。”索隆竟然还很认真地同意给钱了。
谁能想到,来给山治送烟的竟然就是他本人。
山治被拦腰扛起,索隆又硬又宽的肩膀顶得他胃痛了好久,迎接他的是一场噩梦般的******。
省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索隆掐着他的下巴,非常郑重地告知道:“这次算了,如果有下回,就砍掉你的腿。”
山治满腹委屈,他觉得索隆说得根本不叫人话,明明已经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还好意思称之为“算了”。
不过他也属实没胆量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再次去招惹对方。
那之后,山治发了一场高烧,打了三天吊瓶,获得了穿衣服的权利,可脚腕上也多了一条锁链。
可能怕把他玩死就没得玩了,做/love方面索隆倒是收敛了许多。
直到前两天,山治一句故意而为“救救我”,又点燃了他的怒火,以及*******。
这天晚上索隆睡得很熟,结实的手臂横在腰上,压得人有点呼吸困难。
山治不困,靠在床头上打消消乐,打两局就停下来,用目光描摹一番索隆露在被子外的脸和肩颈——
诚然,山治爱极了这个***的男人,连他赋予的痛楚也能成为*的引子,有时恨不得想要*索隆每一块肌肉。
但这是暗藏于心底的秘密,山治打算瞒一辈子,永远做颗“强扭的瓜”,让绿藻头宝贝着自己才好。
手机震了两下,山治以为游戏自动开启了关卡,看去才发现,有一条新的邮件通知弹了出来。
太令人惊讶了,在这个没信号没WIFI没电话卡的环境里,他竟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你的舍友说你两周没出现了,打不通电话,是否需要帮助?——From. 蕾玖】
原来是她。
山治把胸口的闷气呼出去,如果是杰尔马的家伙,确实有本事给不联网的手机投递E-Mail。
他小心翼翼地挪出索隆的怀抱,躲进卫生间边吸烟边思考,打定主意后,尝试着给蕾玖回了信。
邮件果然发送成功——
【明晚,北海大学附属医院,见面再说。】
06.
小时候学的东西,一辈子都会记得。
比方说,小学二年级数学考试不及格的孩子,未来也不可能忘记九九乘法表怎么背诵。
就像出身杰尔马的文斯莫克·山治,哪怕在兄弟们眼中是个吊车尾的废物,他也同样掌握着最基本的“技能”。
收到邮件的第二天,山治借口洗澡,用脑后穴位精准撞击浴缸边沿,成功让自己陷入了连索隆也找不出任何破绽的闭气休克。
不出所料,他被送来了离得最近的北海大学附属医院。
山治苏醒过来的时候,索隆正牵着他的手趴在病床边小憩,他一动,索隆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遍布眼底的红血丝明晃晃地宣告着他的焦躁和慌乱。
见山治醒了,索隆蹭地站起来,似乎想要扑过来将人揽进怀里,却不小心扯到了吊瓶的输液管。
“嘶。”
一声低呼,让索隆收回了动作。他手上用力握了握,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还痛吗?”
山治努力牵动嘴角,做出一个安慰的笑脸,反握住索隆的手指,轻轻唤了一声:“绿藻头。”
索隆周身的气场瞬间平复下来。
窗外的天色此刻已然入夜,路灯被病房内的灯光压得几乎没了存在感,但多日与世隔绝的山治,仍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跟索隆说:“只是有些晕,让我自己睡一会吧?”
也许怕病号见多了自己这个“***”会影响心情,不利于身体恢复,索隆没多做坚持,只给山治喂了点水后就同意离开。
临出门时他道:“有事叫我,门口留了人守着,等你的伤好了……”
山治看着他,等下文。
索隆纠结片刻,却是吞掉了后半句话,径直走了。
“白痴,谁要听你的啊……”山治嘟囔着,按计划打开窗子。
很快,一个女人从窗口翻身而入。
“当心点。”山治瞥见了她脚上踩着的高跟短靴。
蕾玖掸掉裙摆蹭到的墙灰,毫不在意:“四楼而已。你呢?别告诉我这点程度就真把你困住了。”
山治耸耸肩,确认房门锁得严实,才伸出手来朝姐姐讨了根烟,边抽边为眼下的情况做出解释。
作为文斯莫克家的大小姐,蕾玖对索隆早有耳闻,两方的势力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她颇为不满地责备道:“为什么招惹罗罗诺亚,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父亲知道的话又要骂得很难听。”
山治厌恶地摆手:“我的事跟他没关系。”
“需要我做些什么?”
这个弟弟和家里积怨已深,蕾玖索性避开话题,问:“不如这就带你出去,学总要继续上的吧?”
山治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重新倒回病床上:“不用。”
为颗不解风情的海藻头,他可是费尽心思地钓了许久,怎么能说走就走。
蕾玖明白了,无奈道:“从你让我假意赞助街舞比赛又反悔时起我就觉得古怪了……追人的方式不能正常些吗?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山治摸着后脑肿起的大包,露出狡黠的笑——
目标是热衷于挑战的魔兽,对乏味的情爱或平淡的关系根本提不起兴致;
那么自己就来扮演一只逃窜的羔羊好了,足够狼狈才是绝佳的情/qu。
“看到我还活着,你总该放心了。”山治开始赶人:“走吧,绿藻头的嗅觉很厉害,被发现了不好收场。”
蕾玖一把推上弟弟的额头,随后用嘴唇故意在他发顶轻柔触过:“是吗?那你试试看,他能不能嗅出这个。”
“喂!”山治对她的恶趣味深感不悦,可蕾玖已经飞快向后退开了。
她轻巧地跃上窗台,冲山治眨眨眼睛:“妈妈从前也常这样吻你,把握好分寸,别让她担心。”
山治沉默不语;就在蕾玖以为不会有回应,准备跳窗离开时,却被他忽然出声叫住:
“抱歉,有两件事想拜托你。”
山治正色:“第一件,让人盯着点我学长,免得真的殃及无辜。”
蕾玖向他问清楚保护对象的个人信息,点头应下。
说完阿金的事,山治继续道:
“另外一件,你手里有没有开车技术很牛逼的人,借我用用。”
07.
山治抽完第四根烟,打开车窗把烟蒂丢得远远的。
被索隆关起来的这些日子里,香烟供给量大大受限,他很想一口气补足体内欠缺的所有尼古丁。
但此刻索隆正昏迷在驾驶位上,估摸着再有一两分钟就该醒了。
城郊的晨风自车外灌入,很快吹散了烟味。
不久之前,索隆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击了胸口,因此陷入昏迷——
从他自己的视角来看理应如此。
事实上,是紧急刹车时的惯性,完美掩盖了山治肘击他后颈的举动。
住了两晚医院后,山治仗着索隆的愧疚,提出要回学校一趟的请求,索隆同意了,条件是一起去再一起回来,并且亲自开车送他。
这些都在山治的预料之中,于是就有了刚刚那起事故。
山治在心底向蕾玖道谢,她安排的家伙果然车技很绝,制造的交通意外完全实现了设想中的效果。
他撩了撩索隆的耳坠,回忆起车祸发生的瞬间,这人猛打方向盘想要用身体护住自己的举动,心情五味陈杂。
“傻子,都不好意思再骗你了。”
山治小声嘟囔着。
索隆也同时苏醒,睫毛颤了两下,眼皮欠开缝隙。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倏地瞪大了眼睛,“圈圈!嘶……”
索隆一动,毫无防备地扯到了颈骨和胸口,疼得拧起了眉头。山治把他按住:“我在这呢。”
“你怎么样?”索隆很快彻底清醒,他反握山治的手紧紧攥住,像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山治抬抬膝盖,提提肩膀,示意自己无事:“托你的福,不过肇事司机逃逸了,我没记住车牌号,又不确定你方不方便和交警打交道,就没打电话报警,你看……”
“为什么不跑?”索隆忽然打断他。
“哈?”山治愣了愣,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于是索隆又问了一遍:“你没受伤,我昏过去了,为什么不趁机跑。”
“我、我……”山治支支吾吾的,目光开始四下飘移,半晌憋出个好笑的理由:“我不认路。”
胡说八道。
这条路是从北海大学进市区的必经之路,索隆开车载山治走过多次,连自己都认得了,山治怎么可能不认得。
他审视着山治,从金发下露出的一点赤红耳尖儿,到因慌张而毛孔炸起的苍白手臂。
那截腕子上还留着自己上次要他时,弄上去的皮带捆痕呢。
索隆忽然就顿悟了,咧开嘴笑道:“卷眉毛,你根本不想跑吧。”
“放屁!”山治像被踩了尾巴,脱口反驳:“我只是没办法见死不救。”
他说这话,半点都不敢直视索隆。
索隆今天开了辆迈巴赫,只撞瘪了一块车头,碎了左侧的大灯,伤势也肉眼可见的轻微,和死沾不上边。
两人都沉默下来。索隆缓过了最初那阵疼痛,起身越过手刹,把山治压在副驾驶座位上,作势要低头吻他。
山治偏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索隆停下动作:“什么?”
“我说,”山治深吸一口气:“你猜对了,我不想!”
索隆大脑宕机片刻,他联系起对话的上下文,终于弄懂了山治的意思。
他想要确认,却有三辆车自道路后方按着喇叭疾驰而来,围在他们旁边擦着地面刹车,还没停稳,十来个一袭黑衣打扮的保镖壮汉鱼贯而出。
为首的人冲过来拍响了山治这侧的车窗,未完成的吻以及想问清楚的话,这下都被打断了。
索隆满脸懊恼地推开了副驾驶车门,问领头的:“强尼,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没事吧老大?你男友往群里发消息求助,说你在这被车撞了,也没解释清楚,我们差点吓死。”叫强尼的见索隆全须全尾,明显松了口气。
可他的说法却惊到了索隆,索隆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死盯住山治的眼睛,不容他躲闪。
山治避重就轻:“唔,不好意思,擅自动了你的手机。”
索隆当然不肯接受敷衍:“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说男友?”他翻出群聊记录,把山治的自称重复了一遍,大约由于兴奋过头,连声音都有些发紧。
证据确凿,山治只得放弃挣扎,颓然地瘫进座椅里,双手捂住脸,指缝揪扯着额前的发丝。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红着眼睛赌气似的叫道:“是,是我说的,我可能真的疯了,就因为你这颗绿藻头!”
话音刚落,他就被索隆大力揽进怀中,狠狠地抱紧了。
DONE.
山治假意挣脱着,不动声色地在索隆肩膀埋下了一抹得逞的浅笑。
08.
早上,隔着窗帘也能看出是个阳光不错的天气。
山治举起双手,挡在脸前乱摆一通,嘴里嚷着:“不行不行,今天10点钟有必修课,再不去真要挂科了。”
正欲欺身压来的索隆有些哭笑不得,他抓住山治的两只手腕,亲亲那只蓝眼睛就向后退开了。
“我陪你去,下课一起吃饭?”
“你又不是学生,听什么课,混黑道的老板都这么闲吗?再说,我中午约了路飞打球。”
山治打着哈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索隆的示好。
距离车祸发生已过大半个月,索隆也终于弄清楚了:无论是学长阿金,舍友路飞,还是老乡特拉法尔加……山治和所有这些令人草木皆兵的隐患们,都不是那种暧昧关系。
怪他一时冲动,给人造成了伤害,只得别别扭扭地道歉,却也没忘责怪山治不肯把话说清楚。
对此山治只有一句:“白痴,你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索隆反驳:“谁让你整天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山治不甘示弱:“同专业一起学习有什么不对?哦我忘了,你这笨蛋根本没上过大学,不懂也正常。”
索隆倍感凌乱,明明是山治做了让人误会的事,说了让人误会的话,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肯承认,还骂自己是:“***!暴力狂!单细胞野兽!”
他自觉理亏,忍着火气不回嘴,也不想追究开始的误解到底该怪谁,只迫切希望两人的感情能快点步入正轨。
把人********这种事当然不能再继续了。山治重获自由,彻底拿住了索隆,近来的态度那叫一个恶劣。
心情好了才肯出门应约,索隆请他吃喝玩乐照单全收,晚上却绝不留宿;心情不好的话,连宿舍楼都不下……
这样的“舔狗”生活持续了十来天,索隆终于受不了了,某天晚上就把山治强行留在家里,按着他重温了久违的肉搏活动。
山治倒也没像索隆预想的那样愤怒和抗拒,反而********,看起来还一副蛮享受的样子。
做完之后索隆抱着山治不肯撒手,再次放低了姿态:“抱歉啊卷眉毛,我太想了,没忍住……”
他怕缓和关系的努力会前功尽弃。
山治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索隆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啥也没说。
这样的沉默和宽容,反而让索隆更感惭愧,只得用加倍讨好来报答了。
好在进展颇大,从那天开始,只要没有早8课,山治一般就会在索隆家留宿,两人过起了半同居的生活。
索隆还惦记着出车祸时山治往群里发的那句“男友”,想找个机会把恋人的关系坐实,这几天就总粘着他不放。
听了山治的日程,索隆毛遂自荐道:“打球行啊,算我一个。”
还没等到回答,电话先响了,是手下的人有点急事找他,索隆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我现在得出去一趟,晚饭总要一起吃吧?”
山治不置可否,翻身继续回笼觉。
索隆洗漱穿戴好了要出门时,他才揉着眼睛爬起来,把人叫住:“喂,绿藻头。”
“……嗯?”索隆其实不想答应这个称呼的。
山治想了想,道:“叫你的人白天进市区一趟,买点鲜牛肉,还要活虾和配菜,我列个单子,照着买。”
索隆一愣,山治趿拉着拖鞋走到他身前,两人身高相当,山治一探头就咬上了索隆的耳垂。
他衔着那块软肉,轻笑道:“不是要吃晚饭?借你厨房用用咯。”
从被囚禁开始,不,从更早,山治为学长冷落了索隆开始,他终于再次提出要做饭给他吃了。
莫大喜悦牵动着索隆付诸行动,一个绵长的*****,直到被放开时,山治胸腔里的氧气都被榨干了。
他抹了抹嘴,用调侃的语气说:“激动个屁,一个厨子给他的男友做饭,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事。”
像阳光、呼吸或饮水,索隆预设了许久的事,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他走之后,山治倒回床上,望着自己的脚踝出神。不久之前那里曾拴着一条禁锢自由的锁链,眼下皮肤被磨破的痕迹已经彻底长好了。
山治在锁链本该存在的位置,虚空弹了弹手指:我要被你绑住一辈子,你也是,他想。
你看,当猎人掉进了猎物的陷阱,他们就会彼此捕获。
内斯塔爱好者入门ABC(4)
(四)为什么裁判对内斯塔那么宽容?
答:网上是有这种说法。但在回答问题之前,首先要考虑这个说法是否成立。
裁判真的一贯对内斯塔很宽容吗?
来看一个关键数据:球员职业生涯中的红牌数量。
内斯塔踢了将近20年职业足球,总共拿了7张红牌(包括直接红牌和两黄变一红)。这在成名后卫里是少的,但不算特别少。
(参照:马尔蒂尼职业生涯一共拿了3张红牌。卡纳瓦罗15张。马特拉济14张。特里8张。还没退役、也踢了近20年的蒂亚戈·席尔瓦拿了5张。博努奇目前4张。基耶利尼目前6张。皮克目前11张。拉莫斯……27张。)
细察内斯塔这些红牌的缘由,好几张来得莫名其妙,令人啼笑皆非。...
(四)为什么裁判对内斯塔那么宽容?
答:网上是有这种说法。但在回答问题之前,首先要考虑这个说法是否成立。
裁判真的一贯对内斯塔很宽容吗?
来看一个关键数据:球员职业生涯中的红牌数量。
内斯塔踢了将近20年职业足球,总共拿了7张红牌(包括直接红牌和两黄变一红)。这在成名后卫里是少的,但不算特别少。
(参照:马尔蒂尼职业生涯一共拿了3张红牌。卡纳瓦罗15张。马特拉济14张。特里8张。还没退役、也踢了近20年的蒂亚戈·席尔瓦拿了5张。博努奇目前4张。基耶利尼目前6张。皮克目前11张。拉莫斯……27张。)
细察内斯塔这些红牌的缘由,好几张来得莫名其妙,令人啼笑皆非。
04-05赛季他拿了两张意甲红牌。其中一张,多年后差不多可以确定,是尤文指使当值裁判冤他入罪,借此打击米兰这个争冠对手。因为判得太离谱,“电话门”调查中为这张牌开过听证会。意甲霸主处心积虑设计一名球员,侧面证明了内斯塔对球队的重要性。
同个赛季的另一张意甲红牌发生在米兰对利沃诺的比赛中,我记得直接原因是内斯塔在裁判面前大力捶地。裁判大人:你对我不满?
2008年3月30日米兰对亚特兰大,内斯塔被直接罚下,也是因为和裁判争执,说了一句“卷心菜头”(testa di cavolo,意为傻瓜,白痴)裁判大人:你骂我?
03-04赛季某场欧冠小组赛里的两黄变一红,现场回放是这样:
内斯塔站在边线外,要扔界外球。裁判不知是来自哪个联赛的,似乎叫他扔球就扔球,别把球在手上抛着玩。
内斯塔眼睛瞪得圆圆的:Why?(手上没停,飞快把球往空中小抛了一下
裁判大人:叫板是吧?(亮出第二张黄卡
更新资料:我又去翻了一下老比赛,1998-1999赛季意大利杯四分之一决赛第二回合国际米兰对拉齐奥,内斯塔被一张直接红牌罚下,原因是队友法瓦利拿了黄牌,内斯塔对判罚不满,向裁判抗议,应该又骂了什么好话。
总之你们看看,内斯塔拢共才拿7张红牌,其中一大半(5张)都是因为跟裁判不对付。裁判哪里对他宽容了?依我看故意针对他才是真!
但我知道那个说法是怎么来的。
当年关注内斯塔的球迷会有种感觉:他参与球场冲突那么积极,裁判好像不太管?
我算是心大的,有时候见他理直气壮冲在群架第一线,动起手来正大光明全不避人,心里也有些打鼓。这种事看多了,甚至可以遇到一幕奇景:兵荒马乱之中,裁判护住对方球员且战且退,后面追着一个怒火朝天内斯塔,仿佛要把他们一勺烩了。令人拍腿惊呼,这样都可以?真的不会有事?
通常,还真的没事。裁判可能会对他口头告诫一番,黄牌都少给。如果我没记错,上一章讲过的头槌比尔勒事件,是内斯塔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因为和对手的肢体冲突拿红牌。考虑到他卷入球场冲突的频率和程度,这种情形让人觉得,是有点奇怪。
因此,题面的真实情况是:
裁判并非任何时候都对内斯塔高抬贵手(有时还很严厉呢)。裁判是在内斯塔跟对方球员打架的时候,对他特别宽容。
为什么会这样?往下我带大家走近科学。
有一个简单粗暴的解释是,因为内斯塔长得好看。
这个说法不是全无道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还不是个颜控哪?一个长成这样的人,对你做出这种表情、这种手势,感觉多少会有所不同。
但我们要相信广大裁判的职业素养。美貌的影响力永远存在,然而有限。裁判大人在被内斯塔惹恼的那些时候,给他发牌也没手软过。因此这个问题需要更强有力的解释。
经过深度思考,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
内斯塔长期以来的人品和球风口碑很好,形成了某种业内共识,使得欧洲裁判界在打架的事上对他网开一面。
内斯塔在球场上的作风,一句话概括,是有脾气的君子。君子的意思是他踢球很干净。前面捋过了,说起来他踢球20年拿了7张红牌,其中一大半是跟裁判的纠纷所致,不是因为他对对手做了什么。再除去最后那次被阴招激怒的头槌,内斯塔真正因为踢球动作而拿的红牌只有1张(1999年4月11日罗马德比中一个并不危险的背后铲球)。这个数据放在哪里都是极低的。
踢球干净不等于不会犯规。这里需要给不熟悉足球的朋友说明一下:在足球运动中,“犯规”是一个道德上的中性词。有个概念叫“战术犯规”,意味着“为了实现本队的战术目的,对不起,我必须违反规则放倒你了。”这种犯规是比赛的正常组成部分,也是双方的合理策略。观察球员如何审时度势、择机应用这种策略,是看比赛的乐趣之一。战术犯规会受到处罚,但不会遭到道德批判。让业界和球迷不齿的负面概念是“恶意犯规”、“下黑脚”、“干脏活”,即故意冲人去、伤害对方身体的犯规。大家场上虽有胜负,场下是同行,都是吃这碗饭的,何苦砸别人吃饭的家伙。
内斯塔不是下黑脚的那种人。18岁那年,他在拉齐奥队内训练里撞断了前任大英帝星加斯科因的腿骨,虽然是彻头彻尾的意外事故,加斯科因都不怪他,还安慰他送他东西,但那次教训为他敲响了警钟。内斯塔后来职业生涯中那些铲球,看着势头很猛,都是瞄准球去、腿贴地面、不亮鞋底的教科书级安全动作。神贴里分析过,很多时候他的铲球给自己带来的风险比给对方的更大。绝大多数时候,他的铲球不构成犯规,被铲断的球员也不会纠缠抱怨。彼此都是专业人士,对方的动作是不是正常、有没有恶意,心里都门清。
作为一名杰出的后卫,战术犯规这种策略内斯塔当然也会使用,手法还相当高端。他最擅长和最常用的做法是拽球衣。一招“小无相手”分花拂柳、出神入化,很难被裁判发现;给对方球员造成的最严重后果是失去平衡、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摔一跤,绝不会受伤。另一种他较常用的方法是在运动中伸腿把对方隐蔽地一勾,阻挡效果不错,对别人也没什么杀伤性。内斯塔在职业生涯末期防梅西,是他比较棘手的小快灵型,加上年纪大了确实吃力,不得不采用犯规战术。同时梅西又是他很欣赏的球员,PS游戏常用爱将,各种采访里的爱才之心溢于言表,因此他使用了一种少见的法子:身体横着飞出去,不是铲球,是用长腿拦成一条绊马索,把梅西绊倒。梅西个子又特别小,换成别人大概是被绊到腿,他差不多是被拦到腰上,看一次笑一次。这犯规是真的,宅心仁厚也是真的。
说到宅心仁厚,想起另一件事。2003-2004赛季有场米兰对佩鲁贾的联赛。佩鲁贾阵中有员老将叫胡布内尔,拿过意甲金靴的,时年37岁,长得也比较沧桑,当时国内意甲球迷都叫他“老胡”。老胡和内斯塔争高球,跳得很高,落下来时整个人掉到内斯塔背上。内斯塔没躲,原地躬身用背接了他一下,两人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C5的直播解说张路老师当即赞不绝口,说内斯塔人品好啊,厚道啊,要换成其他人使个坏,往旁边一让,一卸,摔折老胡你这把老骨头还不犯规!众所周知,张老师喜欢的意大利中卫是尤利亚诺,那些年对内斯塔和卡纳瓦罗没几句好话,这少见的赞誉让我印象深刻。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下方球员如果躲开未必是有意整人,更多是一种本能反应,毕竟一条壮汉凭空掉在背上,对谁都不会很愉快。也因为如此,内斯塔躬身留在原地的做法更加难能可贵:因为这是一个反本能的动作。他原本比大多数球员更敏捷,完全能够闪开,也没有“尊老”的义务,但他在那个瞬间选择主动给前辈做缓冲。这不是君子,什么是君子?
(关于球风干净这件事,有人在采访里当面赞扬过内斯塔。他连这事都要自谦一番,大意是说我也是不得已呀,我这人一想使坏就要倒霉的呀,自己要受伤的呀。总之体现了一种极富个人特色的攒人品理论。详见这个长篇访谈)
下面说说有脾气这点——这简直不用多说吧,例子比比皆是。一句话,他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一方面是性情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他行得端坐得正,发起飙才理直气壮。
内斯塔在球场上跟人动手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人先对他恶意犯规,或者先出手攻击他;二是为队友出头。第二种情况比较复杂,先放在一边。第一种原因意味着,虽然他牌大、球技出色且身怀优势武力,并不因自己的缘故主动挑事欺负人,这也是我特别欣赏他的点。但要是有人来惹他,他也从不怕事。
这里有个视频展示了内斯塔的典型反应,感谢帮我剪视频的小朋友!
这是2002-2003赛季拉科鲁尼亚对米兰的欧冠比赛中的一幕。对方球员疑似故意蹬踏(也可能是收脚不及),内斯塔被踹倒在地,干脆利落打了一个滚,立刻跳起来算账。裁判看在眼里,上来挡在中间,不让他动手。不过对方有道歉示好,皮尔洛也来劝他,他也就算了。他在场上动怒的起因、过程大多遵循这个模式,没被摁住的那些就成了我们知道的打架事件。
足球界历来是一个“人”的因素特别重要的地方:人脉、人情、风评和口碑。裁判也是人,裁判也常看比赛,容易受业界普遍倾向的影响。我还有印象,2006世界杯上C罗有过几次夸张的跳水,又跟鲁尼闹了一出“眨眼门”,同行负评如潮。后面至少两届大赛,哪怕他是真摔,裁判们一概视而不见。因扎吉的假摔案例集中在尤文时期一两年里,后来几乎没再犯,可裁判界的苛刻与怀疑一直保持到他职业生涯末期。2018年世界杯内马尔多打了几个滚,就成了业界笑柄,更不消说。这种情况就叫“牌子做塌了”,业内负面印象一旦定型,裁判们会在自由裁量范围内普遍采取有罪推定,当事人需要很多年的努力才能修补和挽回。
同理,如果一名球员在业内树起了牌子,有了好的口碑,也会带来很多正面影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长期以来内斯塔的球品和作风,足球界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发火。看多一点他的比赛,往往有种奇怪的感觉,欧洲裁判界仿佛达成了共识:如果你跟内斯塔起冲突,多半是你有问题(除非他是冲我们来,那得赶紧摁住!挺吓人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就出现了前面说的那些奇景。比如2009年皇马2-3米兰的欧冠比赛,由于蒂亚戈·席尔瓦的正常进球被吹掉,两队发生大乱斗,内斯塔怒怼裁判怀里的劳尔:
事后处理,双方各得一张黄牌。其实劳尔老师太亏了,简直是风雨中一朵小白花,我见犹怜了可以说。
又比如2003年5月31日米兰对罗马的意大利杯决赛,泽比纳对内斯塔恶意犯规。内斯塔自然怒不可遏,拎着拳头就过去了。裁判赶紧挡在中间推泽比纳,你傻呀,还不快跑!最后黄牌给了泽比纳。
以上的“共识理论”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大联盟裁判在比尔勒事件中直接对内斯塔出示红牌——很简单,因为那是美国裁判,没有受到欧洲裁判公会参考准则(喂)的影响。换成一名欧洲裁判,再考虑比尔勒恶行在先,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只会给内斯塔一张黄牌。
需要谨记,好口碑不是一劳永逸的。现代摄像技术如此发达,信息复制和传播这么方便,只要一次肮脏犯规、一次欺人太甚,就可能把积攒多年的良好印象全部翻倒。里瓦尔多在2002年假摔骗点被抓包之前,何尝不是个憨厚老实的金球先生?但内斯塔一直到退役那一刻,都是世人熟悉的那个光明磊落的强大中卫。他不需要刻意维护良好的形象,做自己就行了,因为他本质就是那样的人。
最后谈谈另一个让裁判高抬贵手的重要因素。这个因素是纯技术性的:内斯塔采用了最聪明合理的打架策略,就是在不主动惹事的前提下,第一时间还手。
裁判常被人称为绿茵法官,这个别名非常贴切,因为足球判罚跟司法中的许多思路是相通的。司法除了实现正义,还要维护社会秩序;裁判执法除了保证公平竞赛,还要维护场上秩序、保障比赛流畅进行。比如说,刑法上的正当防卫是有时间条件的,以当场制止不法侵害作为限度。张三被无故殴打,越想越气,半个钟头后找到仇人打回来,这种复仇行为符合人类普遍的正义观念,但不叫正当防卫;而且因为张三再生事端,又一次扰乱了社会秩序,也会受到处罚。
足球裁判的执法思路跟这差不多。球场上没有正当防卫一说,理论上打架都不对,但裁判在实际操作中会考虑起因和是非,对肢体冲突有一定的容忍度。如果你受到对方的恶意侵犯或者见队友被欺负,立刻马上打回去,甚至做到像内斯塔那样,在裁判到来之前已结束战斗,那么裁判会把双方的拳脚来回合并视为“一个”事件,在其中区分责任。根据我多年看球经验,绝大多数裁判都会谅解“苦主”一方即时的激愤反应,只办“首恶”,也就是最开头惹事的家伙。已经打完那就最好,裁判巴不得大事化小,赶紧重开比赛。即使少数“苦主”过于能打(没错,说的就是内斯塔这一种),将“首恶”揍趴在地,裁判实在需要表示一下,给他的处罚也不会比给对方的更重。
最糟糕的应对是什么呢?受害者一开始不还手,只是纠缠吵架,越吵越气,拖到裁判赶来之后才跟对方动起手来。这时在裁判大人眼中,前面对方犯规是“一个”事件,你动手还击是“另一个”事件,两件事分开追责;他不对,你更不对,因为你要负局面升级的主要责任。比赛本来快恢复正常了,你另搞出一摊冲突,就是在给裁判找茬,他就要对你不起。由此可见,“反击速度”这玩意,在踢球和打架两方面都是至关重要。
为了证明上述分析,下面我比较几个案例,给大家看看不同应对策略的效果。巧的是,冲突对象是同一个人:萨尔瓦托雷·阿罗尼卡(Salvatore Aronica)。
这位仁兄是意甲有数的恶汉,球风很糟糕;同时他是西西里首府巴勒莫的人,相当刻板印象地和黑手党有染,至少被正式调查过两次。早在2005-2006赛季,他效力于梅西纳,和米兰比赛时恶意飞铲卡福,完全是冲着人去。西多夫为队友报仇,走去装作跟他讲数,一边说话一边抽了他两耳光。阿罗尼卡倒是不怂,照样抽回来,最后和西多夫一人一张红牌离场。
6年之后的2012年2月5日,米兰主场迎战那不勒斯,此时阿罗尼卡在那不勒斯阵中。比赛期间他和米兰的诺切里诺发生冲突,诺切里诺个子小,不是他对手,这回轮到伊布替兄弟出头。双方球员乱成一团时,伊布走去假装拉架,把右手绕到诺切里诺脖子后面,隐蔽地打了阿罗尼卡一耳光,可惜被各路摄影摄像镜头逮个正着:
主裁查明情况,直接一张红牌将伊布逐出场外。
(这里又要为不熟悉足球的新人朋友多解释几句:为什么球员宁肯冒着受处罚的风险也要为队友报仇?像乖乖的小朋友告老师那样,向裁判投诉要求主持公道不行吗?
须知,即便警察也不能阻止所有罪案,裁判更做不到。对手的出格行径如果得不到及时制止,本方球员就随时处在受伤的恐惧和被骚扰的压力中,动作变形,影响发挥,士气低落,球就没法踢了,所以这种“自力救济”不是哪位球员头脑发热,背后有很现实的考量。同时足球作为一项团体对抗运动,队友情谊就是精神支柱,不可能自己人受欺负还不闻不问。任何球队到了这种时候都会出动“刺客”,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给对方的麻烦人物一点颜色,教他好自为之。职业球员做这种事完全是心领神会,都不需要商量的。观察双方何时、由谁执行这种任务,以及裁判如何驾驭局势、避免比赛失控为犯规大战,也是看足球比赛的乐趣之一。所以西多夫和伊布的行为在道义上没有问题,符合足球界默认的交战规则,只是具体方法值得商榷。)
再看看内斯塔的表现。2011年9月18日那不勒斯对米兰,下半场内斯塔被阿罗尼卡从背后下黑脚放倒。接下来是大家熟悉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段落:内斯塔还在地上就踢了回去,紧跟着翻身跳起,锁喉推倒阿罗尼卡。
裁判处理结果:他和阿罗尼卡一人一张黄牌。
对比这三次米兰球员和阿罗尼卡的冲突,性价比来看,伊布是最亏的,一个耳光换张红牌,对方没受处罚,导致本队少踢一人。西多夫算是兑子,打了个平手。只有内斯塔是相同的处罚,本方不减员,架还打赢了,让对方当众丢了脸。阿罗尼卡好歹是个江湖人物,电视直播给人瞬间掐脖子扔到地上,道上的兄弟们看见也很尴尬的吧。
(阿罗尼卡那次可能真有点破防。据报道,赛后他在球员通道里再次言语挑衅内斯塔,俨然是不服要再打过的意思。不愧是混黑道的西西里人,有种!那场球米兰输了,内斯塔本来也一肚子火,再来就再来,两人又发生肢体冲突,被其他球员拉开。报道没说第二场输赢,但是看看第一场战况,我是觉得黑手党哥没什么机会的啦。
(在这场比赛之后不久,内斯塔在采访里说,我心里也是有黑名单的,上面有一个名字。我们球迷分析,说的应该就是阿罗尼卡。伊布掌掴事件发生在那之后,是那个赛季米兰对那不勒斯的第二场比赛,内斯塔没能上场,所以伊布那一巴掌除了关照诺切里诺,未必没有替内斯塔打的意思。足球圈就是有很多这种傻里傻气的兄弟义气,观察起来挺有劲的。)
说回来。西多夫和伊布那两次被重罚,主要原因就在于他们动手太迟了,已经过了“义愤反应免责期”。另一个比较次要的原因:他俩都是偷偷摸摸、在伪装掩护下干的。这种小花招不被发现则已,一旦被抓包,裁判当然觉得:呵呵,遮遮掩掩的,可见你也心虚,明白自己不对,我还能跟你客气?反观内斯塔,出手如电,明刀明枪,大开大合,今天打的就是你!动作比他们大多了,根本不躲着藏着,处罚还比他们轻。
或许有人要说,内斯塔是为自己,当然能马上还击,那两位是为别人出头,哪里赶得上第一时间?其实是能做到的。我贴过很多次的2011年超级杯决赛,莫塔一记断子绝孙脚,蒂亚戈·席尔瓦还在地上打滚,内斯塔已经替他撞过去了:
出手如电,明刀明枪,大开大合,今天打的就是你……这次的结果是什么?没有牌,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我说的“义愤反应免责期”,时机稍纵即逝。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动手,就是因为这个。如果实在赶不上这个机会,不妨忍一下,再等五六分钟、七八分钟,搞个有针对性的“战术犯规”什么的……这也是比赛中常见的套路,资深球迷都懂。
写到现在,本章似乎已经变成“如何积极参与球场打架又避免被重罚”的怪奇教科书了。可能只有我这种超级无聊球迷才会思考这种问题,并总结成文。
至于内斯塔本人,不知道他是做过像我这样的理性分析,对裁判心理有深度把握,还是战斗本能太发达,跟着直觉走,总之他长期以来采取的正是这种最佳策略,判断和执行的水平之高,简直可以去开班。对于当年我们这些球迷,看到的效果就是:每次球队打架,内斯塔一出场,乾坤已定。他要么不战而屈人之兵,要么一击即中,结束战斗,而且通常都能全身而退,或者至少成本可控,面子也有,里子也有,还能有更理想的结果吗?自家主队有这么一号人物,你们说有多放心。
不过仔细一想,内斯塔这套打架策略又是没法学的。需要满足很多条件,得像他这样球踢得极好,人品球风也上佳,好到裁判群体对他有滤镜的程度;同时武力值极高,能镇住人,一出手就能打赢;还要头脑冷静又转得快,会审时度势……这样筛一遍,能剩几个甜菜?别的不说,光是“踢球干净”而又“打架高手”这两点,在许多人的认识中就是难以并存的特质,然而内斯塔确实同时具备了。像他这样的奇男子可遇不可求,被裁判们高看一眼,又有什么奇怪呢。
tbc.
【存档】0809-第一部-夜葬 6-10-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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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几个妹子的采访总算暂告一段落,开始进入组稿阶段的维埃里扯了四五个听起来说服力十足的借口成功征得菲利普同意以后,直接厚着脸皮将办公室由报社搬到了0809,白天的0809可比报社安静多了,而且还可以隔绝掉同事接连不断的关于如何才能走桃花运的骚扰——谁知道那位同事最近怎么想不开竟然看上了一个身材超级火辣的靓模。
维埃里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随口抱怨了一句,立刻就听到了菲利普的提议,“需要我给他支几招吗?”菲利普端着咖啡慢慢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在这个冬天里简直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吸引眼球。
“然后那个模特就会变成你的女人了。”维埃里头也不抬地说道。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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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几个妹子的采访总算暂告一段落,开始进入组稿阶段的维埃里扯了四五个听起来说服力十足的借口成功征得菲利普同意以后,直接厚着脸皮将办公室由报社搬到了0809,白天的0809可比报社安静多了,而且还可以隔绝掉同事接连不断的关于如何才能走桃花运的骚扰——谁知道那位同事最近怎么想不开竟然看上了一个身材超级火辣的靓模。
维埃里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随口抱怨了一句,立刻就听到了菲利普的提议,“需要我给他支几招吗?”菲利普端着咖啡慢慢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在这个冬天里简直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吸引眼球。
“然后那个模特就会变成你的女人了。”维埃里头也不抬地说道。菲利普端着咖啡坐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整理好的资料。维埃里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了足够的空间,一抬头却看见菲利普手上的咖啡——后者还可恨地用最享受的表情喝了一口。“一杯咖啡谢谢。”维埃里敲了敲吧台竖起一根食指,就像点酒一样,菲利普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这么说一般,直接将自己手里的递给了他,转而又去泡了一杯。维埃里捧着杯子用十分舒服的姿势慢慢喝了一口,紧接着就将咖啡全部喷到了面前的吧台上。
看着连忙跑来询问怎么回事的菲利普,维埃里只好又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假装自己是呛到了,虽然收到了菲利普毫不留情的嘲笑,但也好过让他知道真正的原因。——天杀的,喝着阿尔贝蒂尼泡的咖啡长大的维埃里平生第一次知道有人竟然能泡出来这么难喝的咖啡。菲利普一边将吧台上的水渍擦干净,一边让他把整理好的资料拿远点,省得以后再不留神连资料上都沾上水。维埃里无辜地承受着菲利普的批评,一边默默地又喝了一口咖啡,决定将事实真相永远烂在肚子里,他用了那么一分钟的时间仔细端详着菲利普收拾东西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十分漂亮——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双手可以调制出美味的酒品却同样可以泡出比速溶还要难喝的咖啡。
收拾完台面的菲利普开始无聊地坐到他旁边看起报告来,在维埃里飞快记下关键字的时候还不忘善意地提醒他,“你要支付0809十分之一的电费。”
维埃里甚至没有发出任何抗议就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刁难,“当然,算上老板的陪同费实在是太合算了。”他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资料的整理上。“如果警方能接受采访就更好了,可惜他们总是没有时间。”虽然那一听就是拒绝的借口,但是维埃里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缺憾了,无论对于警察在这次事件的处理上有多少不满,对于报道,他却始终尽心尽力。
“太遗憾了。”菲利普附和道,刚刚收拾桌面的时候他已经把维埃里暂时用不到的所有资料都挪到了自己的身前,而看着维埃里专注地干活,他也只好无所事事地打开了那摞报道,随手翻看着——这厚厚的一打资料中包括了两年前维埃里关于性骚扰的报道以及当时所有未经整合的一手资料,还有妹子们两年前后的变化,就连菲利普也不得不承认,平常喜欢开玩笑的维埃里在工作的时候总是异常认真,他对每份稿件都投入了百分百的热情和精力,且在很多问题上都有独到而富有创意的见解,所以他只好挑了他熟悉的领域发表意见。
“你以前的字写得真差劲。”菲利普挑剔地看着一份采访的手稿,上面爬满了歪歪扭扭的单词,菲利普费了好半天也没能看清维埃里写的是什么。维埃里咦了一声凑了过来,对着自己都看不清的字母想了五秒钟,然后笃定地说道,“这次是过山车上写的。”他撇撇嘴,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况,“那个妹子一直不肯配合采访,我只好在过山车上就地问她问题。”
菲利普一时不知道是该对这世界上竟然有不配合维埃里的女人感到惊奇还是对维埃里的敬业精神表示敬佩——他还记得上次和维埃里一起坐过山车的时候后者疯狂的表情。维埃里摇了摇头,似乎只是回想都快让他吐了出来,“太可怕了,那次我整整坐了十回过山车。”菲利普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又为他重新换了一杯咖啡。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菲利普都没有继续打扰维埃里,他专注地看着维埃里过去的记录和报道,在此之前他很少看报纸,哪怕看也都是专注于更有趣的娱乐和体育板块,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文字是富有魅力的,无论是印在报纸上的铅字还是维埃里漂亮或扭曲的字迹都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通过那些生动却不铺张的叙述和描写仿佛就能看见一个提出了无数观点神采飞扬的的专栏记者克里斯蒂安·维埃里,而慢慢的,这个人就和眼前全情投入工作中的波波融为了一体,这个发现让菲利普开心地笑了一下,转而又翻开了下一篇报道。
这是两年前维埃里针对当时高发的性骚扰现象进行的调查性报道。报道显示了他对这一现象极大的关注和对被骚扰女性的同情,在报道中,他以大量的实例证明了女性的弱势,归纳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详细提出了女性如何自我保护的实用建议和面对性骚扰可以采取的措施,并号召整个社会加强对女性的保护。从他的字里行间菲利普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一种对女性的爱,这种爱并不是他时常说的爱情或者比赛泡妞时的花天酒地,而是真真正正的出于尊敬而产生的爱。菲利普想起探病时维埃里托他带的那些别出心裁的小礼物,难怪这种人泡妞总能一泡一个准,思绪不靠谱地飘着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然后话也在不知不觉中说了出来,“你对女人真好。”
“其实我对男人也挺好。”脱口而出的维埃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为了掩饰这一点他让菲利普将正在看的东西递给他,看到是那份性骚扰的报道后他沉默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被菲利普打断了。
“不是那种好。”菲利普大概又将他的话当成了一个故意而为的玩笑,反而自己先严肃了下来,“我对女人也挺好的。”他大言不惭地说,“但你是真正愿意让她们开心。”菲利普毫不掩饰的夸赞让维埃里愣了几秒,在他的印象中菲利普总是挂着玩世不恭游戏人生一般的笑容,几乎没有这么正经地和他说过话,而此时此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酒吧里,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在寒冬里一杯并不好喝却十分温暖的咖啡氤氲的雾气中,维埃里也愿意聊一些往日里从来没有提到的,关于他的,关于他的家庭的故事。
“我的母亲……”他用这样的话开头,菲利普侧过身示意自己正在认真听着,“我十分爱我的母亲,每天早晨醒来我都会得到一个充满爱意的吻和床头的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维埃里笑了笑,“一直到现在没有牛奶我还不愿意起床。”
“怪不得比利那么喜欢牛奶。”菲利普趁机补充道,至今仍对科斯塔库塔为他点的那杯牛奶心有芥蒂。
“我考试成绩总是不好,所以常常把试卷藏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这时母亲会满屋子找卷子,父亲就在后面追着我揍。”回忆起幼时的生活,维埃里双眼明亮,脸上满是幸福的喜悦,“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最夸张的一次直接撞进了仙人掌丛,满身都是刺,把我母亲惊呆了。”
菲利普光是脑补了一下就笑了出来,“能看出来。”他评价道。
“现在想想我也觉得羞愧。”维埃里摇摇头,想着当年满墙满墙的涂鸦被打碎的无数玻璃和他总是收到邻居投诉的歌声。即使到现在他依然记着当年的一点一滴,或者说在最伤心绝望的那些日子里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些徒劳的记忆——除了记忆他一无所有。“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黑手党是什么东西,我们一家四口只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黑手党的基因早就融入了我们的血脉,父亲本来以为他可以彻底脱离,可是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维埃里的表情变得有点痛苦,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涤,就连这种痛苦悲伤都只剩下了一点点,那样淡淡的,似乎下一刻就能轻易散去。“在那场我和你说过的倾覆中,我的母亲我的妹妹都被杀死了,我的父亲什么都做不了。”
“非常抱歉。”菲利普看着他,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悲伤,他为维埃里的遭遇感到悲伤,却没有同情,他知道维埃里早就挣扎着活过了那些日子,而强大的人是不需要同情的。
维埃里感受到了菲利普为他而产生的悲伤。“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他向朋友提起的时候也不会产生撕心裂肺的痛苦了。“我是我们家唯一活下来的,没多久我就被接到了马尔蒂尼本家,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保罗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接受这个家族并心甘情愿成为其中的一员。”像父亲一样,他固执地抗拒着黑手党的血液。他选择远离家族成为一名普通记者,偶尔也回家看看,但是餐桌上的团聚和嬉笑却和家族全无关系。当然,他还远离了种种唾手可及的权利,尽管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如果有一天你的家族需要你,你会回去吗?”菲利普突然问道,然而这个问题维埃里早已在脑海里思考过千万遍,因此回答得毫不犹豫,“那个时候我必定和他们在一起。”
“可是到那个时候也许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菲利普继续问道,“你也愿意为了家族抛弃他们吗?”
维埃里犹豫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为此思考过,不过很快就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我深爱的妻子,我都愿意付出我的全部——哪怕是生命——去保护他们。”维埃里说话的时候无比坚定,让人不由得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必定发自真情实意,每一个字都必将用生命去践行,这令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正直,可信,忠诚,守诺,那一瞬菲利普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品行,仿佛被那样的光芒灼烧一般,他慢慢阖上了眼睛,似乎有流泪的冲动。
“真不愧是波波式的回答。”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似乎想要帮助维埃里从过去的悲伤里挣脱出来,他在严肃而沉重的氛围中轻松地举起了手中的咖啡杯,“为了这个情景永不发生。”他说道。
维埃里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杯子在半空中用力相撞,几滴咖啡溅了出来,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有管它,“为了永不发生。”他重复着菲利普的话,随即和他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维埃里成为了0809的常驻户,不过在离死线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更多在白天出现,晚上则早早回家休息了。为了方便他一早过来,菲利普给他配了钥匙,早晨的0809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十点之后才会有一个仍旧打着哈欠的菲利普出现,后者经常给他泡一两杯并不好喝的咖啡,然后并不安静地坐在一边,随时对他的笔迹、观点和措辞提出一两点并不那么友好的建议,起初维埃里还会紧张地拿来看看,然而习惯菲利普的无聊之后他也只是哦一声,然后递给菲利普一支笔示意他自己改,菲利普改来改去最后却不得不恢复了维埃里的原句,这时维埃里总会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看着他,菲利普就会赌气一般扭头走开,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必定端着一杯更加难喝的咖啡。
之后某天早晨维埃里照例前往0809,没想到刚走了一半路就被人拦截了,那人以维埃里无法拒绝的礼貌询问他是不是克里斯蒂安·维埃里先生,得到确认后就把一部手机交给了他,维埃里疑惑地接了过来,电话那头传来了近期十分熟悉的声音,“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维埃里就笑了出来,“伙计,好久不见。”他愉快地打个招呼,那边是和他有着同样名字的布罗基。
“过来见个面?”布罗基声音里透着盎然的兴趣。
因为菲利普的事情维埃里欠了他一个人情,这让维埃里无从拒绝,不过即使不是这样,在这段时间的交谈中他们也成为了好友,维埃里从来不会拒绝一次来自朋友的邀请。于是他答应了,只是布罗基还故作神秘地让他不要挂掉电话,而是循着电话里的提示继续前往他们见面的地点,维埃里把它当成了见面前的小游戏。
“该死的你在玩我吗?”然而由街道到小路,再到只有一个人通行的巷子里七转八绕之后维埃里还是忍不住冲他吼了出来,他只知道这个人颇有恶趣味,却没有想到他能恶趣味到见个面都要绕过至少十条街道的地步。
“你再等等,很快就到了……左转……对……再右转。”电话那头的布罗基完全没有被维埃里的怒火感染,仍然淡定自若地指示着行进的路线。“直走……好了你可以抬头了。”维埃里猛然抬头,一眼就看到巷子尽头停着一辆相当嚣张的法拉利,红色的车身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发动机随着他的出现爆发出一阵怒吼。
“小心着火。”维埃里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倚在车上笑骂着。
车窗摇了下来,司机还带着夸张的大墨镜,看起来和一般的纨绔子弟别无二致。难怪是道上数一数二的情报提供者呢,维埃里在心里想着,扔到人群里都分辨不出来。“上车。”布罗基指了指后座,“带你去兜风。”
维埃里用一记肘击回应了他的邀请,车门关上的瞬间法拉利立刻在宽度只能容下一个车身的小巷里狂奔起来,他们在车上交流了新出的车型和电玩,还有米兰新开的高档餐厅——在这座时尚之都,名流和土豪从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因此高档场所也比比皆是。“亲吻与拥抱?”在布罗基的热情推荐下维埃里对这个听起来就不怎么高档的地方产生了怀疑。
“别那么介意,这可是我亲自起的名字。”布罗基在驾驶座上开心地说道,丝毫不介意在市区里把车子时速轰上了一百二十迈,他在拥挤的车流中飞快地变换着车道,维埃里即使没有听见都可以想象无数被他超过的和强行挤过的车里的骂声了。而鉴于这个不靠谱的餐厅是布罗基开的,维埃里也可以理解它同主人一般完全不靠谱的习性,布罗基仅仅用了二十分钟就把他带到了位于米兰另一端的餐厅楼下,当他们一起上到最高层的时候布罗基却示意他一个人进去,维埃里看到那唯一一位客人的背影便将一切疑问吞回了肚里,他想要责备布罗基,后者却连人影都看不到了,餐厅唯一的客人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他招了招手让维埃里过去,维埃里发现他的身边还倚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漂亮的女人。
维埃里嘟囔着推开餐厅的门,一时竟不知道是否应该为马尔蒂尼的品位已经堕落到和他的那位总是积极八卦的同事一样而感到痛心疾首。是的,他想起来了那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为什么那么眼熟——那正是他的同事前一阵一天能在他耳边念叨九十九次的性感超模。
他们正晃着杯里的红酒愉快谈论着什么,等到维埃里在对面入座后,马尔蒂尼便为他们介绍,“波波,我觉得你需要考虑一下你的婚事了。”与此同时超模还冲他抛了个媚眼,不得不承认,她的长相还是十分对维埃里胃口的,于是他在彬彬有礼地将超模从头到尾恭维了一遍获得了百分之一百的好感度之后才以抱怨的口吻同马尔蒂尼说道,“保罗你应该早点为我介绍的。”然后他表达了更加强烈的遗憾,并且委婉地拒绝了眼前的美女,“可惜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好男人总是提前被人占了。”超模显得更加伤心,不过还是很体贴地表示了理解,和马尔蒂尼一同出现的女人总是知道轻重的,在三个人享受完一顿十分丰盛的上午茶后她借口去趟洗手间就先行离开了。
维埃里知道他们即将进入正题,马尔蒂尼不可能无缘无故费这么大的周章前来见他,通常他都是一个电话就把他喊回家了,场地的规格决定了他们谈话内容的分量。
“菲利普·罗西的来历没有那么简单。”马尔蒂尼开门见山,“你可以和他维持朋友关系,但是一定要小心他别有所图。”
“我有什么好图谋的。”维埃里为菲利普辩解,将近半年的相处让他深深被菲利普吸引,并且无条件地相信着他。“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保罗,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当然。”马尔蒂尼并没有反对他的权利,“我们从来不阻碍你交任何朋友,只是作为你名义上的兄长,我认为我有责任提醒你,菲利普·罗西的行迹十分可疑,甚至可能和某些犯罪活动有关。”他在桌子上支起手肘,习惯性地十指交叉。有那么几分钟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维埃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很快便做了决定。“在充分尊重你隐私的前提下。”在维埃里抗议前,他首先点明了前提条件,“为了你的安全,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既然已经交了底,他相信维埃里应该懂得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我不需要。”维埃里只说了四个字,即使在对上马尔蒂尼的时候他的气势也不曾被完全压制过,他紧紧盯着马尔蒂尼,似乎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愤怒。然而他的抗议还是被马尔蒂尼无视了,在这种时候,地位决定力量,而力量决定了话语权。“波波,你的身后还有整个家族,也许他对你别无所图,但是你确信他对我们都没有任何想法吗?”维埃里沉默了一下,继续抗争的念头再度被马尔蒂尼粗暴打断,他的表情已经相当不耐烦,“如果你执意阻拦的话,那么无论菲利普有没有问题,我都只能把你们两个当成障碍铲除掉。”马尔蒂尼语气冰冷,仿佛面对的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而只是一个性命不值一提的的普通路人,那种冷酷慢慢在四周扩散,深入骨髓,击打得他全身血液都开始震颤。
维埃里沉默了。
他曾信誓旦旦地对菲利普说,为了家族,他可以豁出性命。
然而马尔蒂尼却说,为了家族,可以把他当作障碍铲除。
他的脑海里闪过和菲利普举杯碰盏的那一刻,菲利普闭上了眼睛,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维埃里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马尔蒂尼已经带着那个漂亮的模特离开了,布罗基正在门口等着他,他依然嚣张地轰着发动机,维埃里甚至怀疑下一秒他的发动机就会因为过热燃烧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后座上的维埃里兴致并不高,并且连吐槽他的精神都没有。他吹了个口哨,询问维埃里是否需要他的帮助,甚至还特意保证了不告诉马尔蒂尼,维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委托他调查菲利普的行踪,一有异常情况就立刻通知他。
“你简直像个担心妻子出轨的丈夫。”布罗基耸了耸肩,表示对于他们无法理解,但他还是答应了维埃里。维埃里在后座揉了揉眉间,心想这情况可是比出轨复杂多了,却也无心争辩。
他在离0809一街之隔的位置下了车,然后低调地走了过去,他可不愿意菲利普看见他从这么嚣张的车上下来。菲利普已经到了,这是这段时间里维埃里第一次比菲利普到得还晚,他以自己睡过了为借口搪塞了过去,在菲利普同情的目光里继续处理着稿件。他们仍旧像往常一样相处着,随意说着笑话和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出于好奇菲利普还找他要了之前写过的所有报道,在他工作的时候,无所事事的酒吧老板就这么继续看着,一如既往地发表着偏激的看法。在维埃里几乎以为时间又要和往常一样走过的时候,菲利普突然趴到他面前,让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他的文件。在推了三次依然无果之后,维埃里终于开口问道,“说吧什么事。”
菲利普开心地为自己的成功比了个耶,拿出自己那掏钥匙在维埃里面前晃悠,“今晚我要出趟门,帮我看店。”他根本没有给维埃里拒绝的机会,起身又将他那早就拿出来的制服推到了维埃里身前,“绝对合身。”菲利普笃定地说道,又赶着维埃里起身试一下。
维埃里知道今天上午的时间就这么完了,只好认命地放下笔,在菲利普督促的目光中试穿了衣服。不得不说这套衣服就像量身定制一般恰好包裹了他的身形,哪怕只是侍应制服也显得十分合贴。菲利普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确定完美无缺后才慢吞吞地提了报酬,“今晚所有消费都算我请你的。”他想了一下又斤斤计较地补充道,“你还可以请几个同事来玩,不过其他人的话,最多九折。”
已经习惯菲利普抠门的维埃里含笑答应了,虽然他没有开过酒吧,但在这个晚上仍旧轻车熟路地融进了所有服务生中,看起来就是一个在这里工作已久且富有魅力的店长。他以标志性的微笑和体贴的服务吸引了大量客源,并且来者不拒地把客人请的酒全部喝了下去。他为自己调了两杯夜葬,然后喝着大相径庭的成品原价买了单。这个晚上美好极了,看着往来的男男女女在冷暖交错的光影中渐渐汇成起伏的人流,维埃里慢慢想道。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就好了。
直到许多年以后维埃里依然无法回忆起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又或者,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那通电话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像断了线,大脑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而他的记忆,仿佛在用荒诞不经的自我欺骗和隐瞒,嘲笑着他幼稚的自以为是。
二十一点三十一分,布罗基打来电话,声音带着雀跃和兴高采烈。
维埃里走到了僻静的角落,确保自己可以听清布罗基说的每一个字。
“波波你又有头条可以写了。”对于和他本身完全无关的消息他总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政府的慈善晚宴刚刚结束,前总理遇刺了。”他在秩序混乱正待封锁的现场就地透露了这个消息,语气开心得仿佛他叙述的不是一个生命的死亡,而只是一场路边发生的闹剧。
“你猜我看见了谁?”闻言维埃里心跳猛然快了一拍,生怕听见某个今晚不在的名字,焦灼的器官激烈碰撞着,在胸腔内咚咚作响,布罗基不等他回话便宣布了答案,“阿尔贝蒂尼!”他愉快地说道,“他是这次晚宴的重要嘉宾,我没想到传说中的阿尔贝蒂尼竟然是这么温和的人,我还以为黑手党都和你哥一样天天板着脸。我都快被他迷住了,说起来他好像也是你的哥哥?”
“是的。”维埃里手心已经出了汗,这个名字让他被攥紧的心脏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同时在心里责备着布罗基说话从来分不清轻重。“德米总是热衷于参加慈善活动。”他纠正着自己的颤抖,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不过家族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好吧,刚才不过是活跃一下气氛。”布罗基充满遗憾地说道,仿佛在谴责维埃里没有足够的娱乐精神,“那说点和你相关的。”他还是那么轻松,完全不觉得自己即将要说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作为酒水赞助商,你让我调查的菲利普·罗西也在现场。”
手机里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声,就像是重物掉下来砸到了地上。布罗基冲着空荡荡的那头喊了几声喂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耳机里,只有风划过话筒的声音慢慢传来。
07>>>
第二天前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被刺杀的消息就飘满了街头小巷,他的死亡成为了所有报纸的头条,所有广播和电视的也都把焦点放到了他的死讯上,而人们除了热衷于谈论他生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以外,便是兴致勃勃地开始推测谋杀的手法作案的动机以及警方什么时候可以侦破这次案件,当然还有由此衍生的对意大利警方的极度不信任与谩骂。
“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菲利普难得没有赖床,一早就来到了0809,手里还拿着路上买的报纸。维埃里已经如常开始办公,门被推开时他抬起头盯了菲利普半天,最终也只是松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菲利普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当他是工作久了需要休息,直接拿着报纸就凑了上来,维埃里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他们报社的报纸。“这次消息居然不是你写的,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现场的见证人。”他指着报纸上贝卢斯科尼的尸体说道,“昨天把我吓死了,我几乎要以为我穿越到了什么推理小说里——那可是案发现场。”菲利普夸张地睁大眼睛,“所有人都在惊叫,那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维埃里只是看着他没有做声。菲利普觉得维埃里的表现实在不像往日,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好心问道,“波波你没事吧。”
直到他挥的第三下才反应过来的维埃里连忙摇头表示没事,他又看了菲利普一会儿,目光相交的那一瞬却又马上扭开了头,“你没事就好。”最后他只是这么说。
保罗没有拿你怎么样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句话他又怎么能说出口。
菲利普没想到维埃里会说这么一句,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恢复常态笑了出来,“我当然不会有事。”他安慰似的拍了拍维埃里的肩膀,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张报纸上,“对了我还在现场看见德米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穿西装的样子,帅得简直不像他。”
维埃里又是含糊地恩了一声,菲利普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看他完全提不起来精神的样子只当他昨夜帮自己看店今天又要工作太辛苦了,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又帮他泡了杯咖啡,自己打开电脑看起昨夜的进账来。
在看到两杯原价的夜葬时他十分惊讶地嗯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又打断了维埃里的工作, “波波你竟然掏了原价,我记得我说过外人九折你可以免费的。”菲利普当然还记得维埃里总是向自己抱怨那昂贵的收费,他原本以为维埃里会趁此机会多喝几杯的。
“我又不是外人。”维埃里随口说道,仍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好几次他都抬起头看着菲利普,想要问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失踪案的报道框架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再填充一点内容,菲利普在旁边看了他的初稿以后表示棒极了,这会是一篇轰动性的文章,维埃里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菲利普终于问了出来,“波波你究竟想说什么?整整一上午你都心不在焉,这不像你。”
“好吧。”维埃里在脑海里搜寻着可以组织的词汇,最后他决定用菲利普刚刚提供给他的说辞。“其实我昨晚也做了噩梦。”他假装回忆着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梦,“我梦见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离开了我,这让我很害怕。”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菲利普的神色,企图将菲利普同那些危险人物联系起来。他在菲利普的脸上努力搜寻着别有所图的痕迹,然而他失败了,菲利普只是变得有些担心,“家庭的阴影太重了,波波,我觉得你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不要太紧张我会陪你去的。”
完全没有想到菲利普会这么说的维埃里一时目瞪口呆。
内斯塔一点儿也不想赞扬皮尔洛的品位,尤其是在收到那个嘲笑见面地点竟然是游戏厅的电话之后,他毫不客气地说下次地点你定,反正我要打游戏,那语气可以称得上是任性了,不管是哪个人听到恐怕都会觉得内斯塔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可是和他通电话的人却仿佛早有预料,只丢给了内斯塔一个包含了街道和门牌号的地址。等到内斯塔一个人到达那个位于郊区的地址以后,却发现那是一家破旧的汽车旅馆,流浪汉正蹲在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各种破损的摩托车丢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无一不衣衫褴褛。唯一一个因为电话那头千叮咛万嘱咐而穿着西装革履的内斯塔站在旅馆的招牌下,只觉得自己和这个情景格格不入。作为报复,他直接踹开了房间的门,在开门的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跑动的老鼠。而皮尔洛正大字躺在唯一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14寸的电视机连接着属于上个世纪末的游戏机。
“这就是你有品位的表现?”内斯塔嘲讽道。皮尔洛翻了个身,看着处在流浪汉之间都完全没有违和感的皮尔洛和他两腮已经快留成的大胡子,内斯塔终于明白这是一次身体力行用事实进行的抗议。他翻了个白眼,又用同样的力度把门踹上了。他把皮尔洛往床的另一边推了推,给自己找了片块可以坐下来的地方,然后熟练地翻开皮尔洛带来的游戏卡,插上了一张。
“真没创意。”皮尔洛看着那张玩得不能再玩的盘抱怨道。
“打不打。”内斯塔挑眉。
皮尔洛从容地爬起来抓过手柄,出于对上次被内斯塔连杀三局的报复,他率先开了口。“你知道你的小情人有多难查吗?”
内斯塔同情地看了一眼他的胡子和在胡子中间显得更加睡意惺忪的眼睛,点点头表示自己充分了解。
“这次完事以后我需要一个长假。”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马西莫。”
“……”
皮尔洛抱紧了自己带来的档案袋,在内斯塔想要动手的时候坚决表达了不屈从于暴力与资料共存亡的决心。
“几天?”
“一个月,带薪。”
“滚。”
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讨价还价以后,皮尔洛成功为安布罗西尼谋求了长达两周的带薪休假福利,最后他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其实这是马西莫让我和你说的。”同样的,出于对内斯塔的爱,他也将安布罗西尼出卖了。
玩够游戏以后内斯塔打开了档案袋,这次报告的第一页便是新鲜出炉的前总理谋杀案。“你是说这个案子和菲利普也有关系?”他揉了揉眉头,却没有太大的惊讶,要知道以皮尔洛的手段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还查不出底细的人并不多,而这样的人若说背后没藏着一两个天大的秘密内斯塔自己都不信。“这次他又是什么身份?主谋?帮手?还是仅仅被卷入?”
“多半是有关了,但是更具体的我们暂时也还不知道。”皮尔洛沉声说道,“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恐怕我们目前所查到的一切,都远远没有触及到真相。”他抬头看着内斯塔,眼里平静无波,可内斯塔却感觉到那里蕴藏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无人可以阻止。
与此同时,一份比内斯塔手上更加详细的报告也被递交到了马尔蒂尼面前。四宗案件的案发过程和行凶手法都已经被属下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标注出了重点,四人死状不一,却也并无特别,如果不是菲利普?罗西恰好都在案发现场,这四个案子甚至可能完全无法被联系到一起,而一般人往往也无法在浩如烟海的卷轴中把四个案子提炼出来,并在其中发现菲利普的痕迹。单从这点来说,马尔蒂尼不得不承认,皮尔洛在情报收集上确实有一手。
“内斯塔这个人情卖得可真够大的。”深有同感的科斯塔库塔也不禁感叹道,“还上它可不太容易。”
“那就先欠着吧。”马尔蒂尼并不在意,放下报告便在桌前踱起了步。
书桌上堆着所有资料,最上方摊着案发后警方拍下的现场照片。“第一起案件,死者被手术刀割断了颈动脉,他生前和医院有重大纠纷,警方一直怀疑是当地医生的报复。第二起案件,窒息死亡,这次菲利普甚至没被警方查问,还是皮尔洛在监控里发现了他路过的身影。”阿尔贝蒂尼复述着案件细节帮菲利普开脱道,“我不认为这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昨晚贝卢斯科尼遇刺的前一刻,我还看见菲利普在不远的地方和我打招呼。”他的看法和报告结论一致:菲利普?罗西不过是因为某些霉运恰好处于现场,若说这些案件和他相关的话未免太过苛刻。
只是马尔蒂尼依然眉头紧锁,就连科斯塔库塔的神情都没有一丝放松。
“保罗,是你太疑神疑鬼了,我认为波波的小男朋友并没有什么问题。”阿尔贝蒂尼又把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些巧合都太过勉强,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原本对维埃里进行监控他便不太赞同,这个时候他又重提了这个观点。
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对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几分凝重,他们似乎推拒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科斯塔库塔首先败下阵来。
“德米。”科斯塔库塔发觉要和德米解释恐怕比这个事件本身更让他不情愿,“有一件事你恐怕不太清楚,当时来得太过蹊跷除了我和保罗没有几个人知道,即使是早我们一步开始调查的内斯塔恐怕也不清楚。”
阿尔贝蒂尼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尤其是他们两个人知道只瞒着他一个人的时候。
“其实我也只知道一点,当时我们在互联网上发现过一个非常奇怪的防火墙,好奇心作祟,你知道的,我总是忍不住去试试那些没有见过的代码和构成。”科斯塔库塔随意得就像那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他总是这样淡然而又胸有成竹。“前后经过一个月时间,我攻克了它,然而只有短短几秒钟它就消失不见了,并且再也没有在网上出现过。”他的话让阿尔贝蒂尼惊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科斯塔库塔的能力,而能耗费他一个月时间破解的防火墙又是怎样的铁壁铜墙,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那是一个奇怪的反杀手组织。”科斯塔库塔继续说道,“在那几秒钟我拿到了一些简单的资料,都是对世界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杀手和悬案的总结。当然,也不排除那是有人故意泄漏的,毕竟无论是出现还是消失它都太过诡异。”
阿尔贝蒂尼感觉自己就像在听一个故事,但是话既然是由科斯塔库塔口中说出,他便知道那一定千真万确。
“那个组织收集了许许多多杀手的资料,我至今也无法找到他们的资料来源。”科斯塔库塔又看了阿尔贝蒂尼一眼,确认后者没有任何不适后才开始进入关键点,“其中有这么一个人,身世成谜,行踪不定,唯一被那个组织确定的,就是作案手法看似没什么个人特色,却次次不同,无一重复。”
“他化名皮波,当时我觉得这人挺好玩,就找业内的朋友问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小有名气,所以同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超级皮波。”
阿尔贝蒂尼毫不掩饰他的惊讶,“你是说菲利普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皮波?”
“是的,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但是很不幸。”科斯塔库塔的神情里有显而易见的遗憾,“菲利普和那个皮波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就连身形也近乎重合。不过关于这个人,网上只有许多年前的资料,那些家伙喝了我三瓶酒才神志不清地说他们根本看不上这个臭小子所以对他也不了解,估计现在也查不到什么新东西了。”
因为即使是那个奇怪组织和他的损友们联手去查也无法分辨到底还有哪些案子是皮波做的了,他的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说不定有空还会到别的案发现场一游刷刷存在感混淆视听,就算再留下新的影像资料,他人也难辨真伪。事到如今科斯塔库塔也没有更多需要说的话了,所有条件都已经指向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而他们唯一需要讨论的话题,便是如何对待这个结果。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出声,如果只有一个菲利普?罗西他们有上千种手段去处理,可中间偏偏夹了一个克里斯蒂安?维埃里——整个问题立刻复杂了起来,他们有必要,且必须考虑维埃里的感受。
“波波不会接受的。”阿尔贝蒂尼把头埋在了手掌里,他喜欢那个充满着阳光的菲利普,他们一起吃过饭一起讨论过许多事情,他还收到过来自菲利普的赞扬,就在昨晚他们还互相开心地打过招呼,如果可能,他并不愿意菲利普受到伤害,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可能。“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接触波波?如果他的目标是我们中的一个……”阿尔贝蒂尼仍旧想为菲利普开脱。
“目标是谁都没有关系,他另有目的。”马尔蒂尼沉声说道,哪怕目前还无法预知他的行动,但是至少他接近维埃里的目的并不单纯是可以完全确定的,“杀手不应该暴露在阳光下。”他们本应在沉默中一击必杀。“他接受了内斯塔的庇护,同时也将自己推向了深渊。无论是谁,如此接近我们,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的。”阿尔贝蒂尼仍然不死心,或者说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仍有蹊跷,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杀手为什么要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能够做到作案手法无一重复的杀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菲利普自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刻起,仿佛就在微笑着发出无声的邀请,来调查我。请,来调查我。深深的不安感再度萦绕在阿尔贝蒂尼周围,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却也无从开解。
“关于这件事情,也许我们可以直接问问菲利普。”科斯塔库塔已经做了决定,在这个家庭里唯一可能改变他想法的便是马尔蒂尼,不过这些年里马尔蒂尼从来没有更改过他的决定,尽管讨论过程中偶尔存在异议,他们也总能得出一致的结论。然而阿尔贝蒂尼也知道,这次的问问远不是请他过来做客那么简单——面对这样的情况,无论是科斯塔库塔还是马尔蒂尼都不会手下留情,而他只能妥协。
“给波波一次机会吧。”阿尔贝蒂尼看着科斯塔库塔,眼里闪烁着几分挣扎的同情,甚至隐隐透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相信波波。”
科斯塔库塔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种种迹象表明菲利普·罗西是个职业杀手,而你的哥哥们似乎已经知道了。”
一收到布罗基的消息,维埃里甚至没等详细报告送过来就立即动身赶往菲利普的家里。他知道这是布罗基通过自己的渠道搞到的消息,但是更相信这是他的哥哥们有意透露的——他们给了他一次机会,却也只给这一次。比想象中更糟糕,哪怕维埃里已经做好了菲利普参与过谋杀或是隶属某个暗杀集团的心理准备,现实仍然击碎了他的梦。“波波,就连警方也认为凶手是单独行动的。”布罗基不无遗憾地告诉他,“就算有同伙,真正的凶手也只有一个。”而那个人,极有可能便是和他相处了半年的菲利普?罗西。
一定要在一切发生之前找到菲利普。维埃里心烦意乱地转着同一个念头狂奔了一路,直到按响门铃时还在心里不住祈祷菲利普一定要在家。大概是上帝听到了维埃里的祈求,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由远而近以后菲利普打开了门——另一只手还可怜兮兮地揉着从房间到门口不知道磕磕碰碰了多少次的膝盖,维埃里相信那只是带着起床气开门的后果,这样的现实让他完全无法将菲利普和那个神秘而强大的杀手联系到一起。菲利普像往常一样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兔子睡衣,睡意惺忪地看着他,似乎是疑惑维埃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酒吧失窃了?”他揉了揉眼睛,不靠谱地猜测着。
那一刻维埃里几乎想把手机直接扔到菲利普的脑袋上,然而这个时候他只能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冷静,他示意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让菲利普先去洗把脸。
几分钟后完全清醒的菲利普把装了白水的玻璃杯放上茶几,然后坐到了维埃里对面的沙发上。
“说吧波波。”他正襟危坐地表达了自己对维埃里的重视。
看着菲利普故作严肃的表情,维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觉得无法开口,然而机会只有一次,他只能问。“菲利普。”他顿了顿,似乎想给彼此一点儿缓冲的时间,再次开口的时候便毫不留情,“贝卢斯科尼是你杀的吗?”
菲利普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没有故作严肃,没有故作玩笑,就连平日里的灿烂笑容也全部消失不见,这是维埃里第一次在菲利普脸上看到真正的凝重,仿佛一层面具被硬生生地揭开,底下那张畏惧阳光的脸上只剩下萧杀的寒意,陌生而又疏离。慢慢地,他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微笑,仿佛刀剜的玫瑰在他嘴角绽放,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可怕,却冰冷得更加渗人。彻骨的寒冷从脚趾一直窜到头顶,维埃里的心渐渐灰了下去,菲利普的神色已经给了他最绝望的答案。
“波波。”菲利普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许久,继而无奈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维埃里这才惊觉这个问题是菲利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答的,否则,哪怕只有一个简单的“是”,被有心人录下来,也足够把他送上法庭了。不过比起撒谎,维埃里情愿菲利普可以直接承认。
于是他只好换了个问法,“你杀过人吗?”
菲利普点了点头。
维埃里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刚收到不久的短信,把手机递给了菲利普。那是一份名单,包括贝卢斯科尼在内的四个名字想必早已被他的兄长过目数遍。“他们都和你有关?”
接过手机的菲利普甚至吹了声口哨,“波波你可真厉害。”然而看到维埃里严肃的神情,他只好收回了自己的轻佻,转而认真回答道,“是的,当时我都在现场。”他含糊着,但维埃里知道,他承认了。
“你来米兰仅仅是为了贝卢斯科尼?”
“当然不。”菲利普的表情天真极了,却又糅合着无以复加的残忍,似乎是在嘲笑维埃里的无知,“波波,做我们这行的总会有下一个目标。”
维埃里的心情彻底沉入了谷底,“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有一些吧。”菲利普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和你相处起来的确挺愉快的。”他看着维埃里又补充道,“别这样看着我,难道这段时间你过得不开心吗?”
维埃里几乎要克制不住一拳打到菲利普脸上的念头——在茶几下方他的手已经因为愤怒开始颤抖,他需要用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忍住。“是为了让自己安全一点?还是单纯找找乐子?”
菲利普沉默了,又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语气稍微软了一点,“波波,我只能说,对你,我从来不想撒谎。”
你只是没有说真话而已。
维埃里仍然直视着菲利普的眼睛,他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菲利普没有否认的字句已经证实了他别有目的,而这些额外的目的让他恼怒不已,记忆中的那些欢乐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在别人看来不过是陪他演的一出戏而已。
最后,他只能再度任由怒火将剩余的希冀一点一点烧成灰烬,提出了横亘在他们中间那个最现实也最不可避免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或者我的家人变成了你的目标,你也会下手吗?”
“目前还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委托。”菲利普干脆利索地绕开了维埃里的问题。
“那如果有人委托了呢?我也会成为你的目标吗?”
“怎么可能?谁会闲着没事托我杀一个记者。”菲利普避重就轻,他扭过了头没有再看维埃里,手指在茶几上不安分地交叉着。
维埃里俯身抓住菲利普的胳膊,迫使他看着他的双眼,掺杂了愤懑的力度片刻就让菲利普胳膊上青了一片,菲利普没有躲开,只是这么任由维埃里抓着。
“如果目标是我或者我的家人,你也会下手吗?”
在维埃里近乎炙热的眼神中菲利普似乎被逼上了绝路,他退无可退,沉思了半响却还是无法给出眼前的男人迫切想要得到的那个答案——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就像我不想撒谎,我也不愿意去杀任何人,所有人——哪怕他是个人渣都有存在的理由,但是波波,很多时候并不是我可以选择的,我逃不掉。”他叹着气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阖上了眼睛。他当然知道他的话会给维埃里带来多大的冲击,这无疑是在承认,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会杀了你,也许会犹豫,却无从更改。
那日在昏黄灯光中菲利普举杯致意,说为了永不发生。
而如今他说,我无从选择。
他祝愿着永不发生,却也只是将一切寄托在缥缈的希望中说着可能,那些看似期许的话语只是口中无凭的文字,维埃里终于明白菲利普确实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们这段可笑至极的关系,由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当过真,幻想过改变,甚至愿意付出代价来挽救。满腔的怒火都在菲利普的沉默中慢慢冷却,最后堕入千年冰川中万劫不复,他实在不知道要对这个承认了接近他别有所图并且有朝一日也许还会杀了他的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维埃里站了起来,缺氧的大脑有些昏沉,双腿早已坐得发麻,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迈开第一步,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菲利普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就仿佛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并且毫不后悔。维埃里咬着牙咽下了最后的话,大步向门口走了过去,然后用尽所有力气摔上了门。
铰链发出短促的尖叫,厚重的门板猛烈撞击门框后又被弹开,剧烈的响声伴随着维埃里愤怒的脚步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继而消失在电梯门后,只剩下犹自做着简谐运动的木质大门,在摇摆中发出执拗的声音。
安静极了。
菲利普仿佛全身虚脱一般扶着茶几起身,晃晃悠悠地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浴室洗了把脸。水珠沿着凌乱的发丝不住滑下,他抓了抓湿漉漉的刘海,朝镜子上哈了口气,异常用力地写了个“B”以后,马上又更加用力地划掉了所有痕迹,指腹与镜面摩擦出并不悦耳的响声,他垂下双手撑在水池两侧,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又慢慢地浮起了一抹微笑,仿若最后的自嘲。
那将是一场豪赌。
无论输赢,都是劫数。
08>>>
维埃里摔门离开的第二天,菲利普和平常一样睡到九点才起床慢慢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完全不在意自家附近多了几双多余的眼睛。在他确信镜子里的自己甚至要比往常更帅气一点以后又从衣柜里扯出了所有定制西装——这些曾经帮他勾搭过不少名媛的衣服自打他来了米兰就没怎么穿过,唯二上身的两次之一还是前些天的慈善晚宴,那套险些和阿尔贝蒂尼撞衫的衣服还在干洗店里等他去取;之二就是陪维埃里去采访妹子之前,他曾试穿过一套,然而考虑到维埃里的日常穿着,最后全身上下的衣服又被他换了一轮。他拎起样式最规矩的外套往身上比了比,郑重得仿佛要参加什么重大的仪式见什么重要的人,但不过片刻,他就重新把手里的衣服扔回了床上,然后翻箱倒柜为自己挑了一套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块钱的衬衫和休闲裤。最后他对镜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转身走出了公寓。
他开始逛街。
在米兰,无论是谁,只要有钱有时间,似乎就总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蒙特拿破仑大街上永远充斥着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奢侈品牌和前凸后翘腰细腿长的漂亮姑娘,对于菲利普来说,这已足够他消磨一个无所事事的早晨。他每个门店都进去看了一会儿,试穿了几件衣服,订制了一件外套和几条领带,把玩着手写机打的各种小票,最后走进了一个电话亭。
造型风格和金色的建筑如出一辙的电话亭因为长久没人使用看起来有些破旧,菲利普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塞了进去。他好像忘记了要找什么人,又忘记了他的电话,只好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慢慢问着,好在最后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号码,拨了号,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他向电话那头的人问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紧接着也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同样向菲利普问好,并且像习以为常一样熟练地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
“帮我拿回几样东西。”菲利普说,“我听说你无所不能。”
电话里传来了几声带着笑意的咳嗽,“你可太抬举我了。”
“都是一些简单的东西,不过你可能需要记一下。”菲利普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快速背出了几个人名,手里还玩着那叠小票,“爱德华·鲁索,流浪汉,一支录音笔、一个笔记本、一个钱包、一部手机。乔治·德卢卡,一个U盘……”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琐碎接二连三地从他的嘴里念出,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开始还打着趣问他怎么会突然想找这些东西,但随着它们慢慢组成完整的清单,那头便完全没了声音。菲利普很快说完了,其实东西并不是很多,无非是几件私物一些数据而已,于是电话线两端的气氛可怕地静止着,直到菲利普喊出了第三个喂才传来有些急促的声音。
“皮波。”男人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由于害怕被窃听,他们之间很少会喊对方的名字,但他沉默再三还是直呼了这个他所熟知的名字,仿佛这样便能使自己的言辞更具说服力一般,他的声音急切而坚定,“无论你想要干什么,都忍下去,再等我几年,我很快就好。”
菲利普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愣了愣,随即送给对方一个无法看到的笑脸,和维埃里吵架以后,他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惬意,他只说了一个字,对方便知道那是诺言以及永不更改的信任,“好。”
在准备挂上电话的那一刻菲利普仿佛疾光电影一般想到了什么,他侧过身子,正好看到了正靠在电话亭外耐心等待的科斯塔库塔,后者也在这一刻转过身来,看他放下话筒后便带着亲切的笑容敲了敲电话亭的门。
“比利,你怎么在这里?”菲利普拉开门假装惊讶地问道,声音里的欢喜是那么显而易见。
“买点东西,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科斯塔库塔耸了耸肩,顺着菲利普的话继续说道,就好像两个人真的只是逛街途中偶然相遇,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他转过身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米色的大衣扬起漂亮的弧度,没有度数的眼镜恰如其分地遮住了眼中的光芒。“要不要来家里吃顿午餐?德米煮了咖啡,保罗也想见见你。”他没有提到维埃里,菲利普也就没有问。
“我的荣幸。”菲利普当真如同回家一般简单轻松地答应了科斯塔库塔的邀请,仿佛完全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我早就听波波说德米煮的咖啡非常好喝,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那一定是因为你来得太少,今天你想喝多少都有。”科斯塔库塔微笑着做了保证,“真的非常好喝,就比我做的饭差一点点。”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菲利普抬头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蔚蓝的天空晴朗无云。
最后一刻,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电话,便笑眯眯地同科斯塔库塔一起离开了。
折叠好的订单条巧妙地卡在了话筒上,直到他们走远,电话亭里才响起短促的尖叫,那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维埃里正趟在床上看电影。
和菲利普摊牌之后他本来想去酒吧喝酒,可是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差到连酒都喝不下去,点的酒都还没有端上来就直接在桌面上拍了钱扭头回了家,接着就是昏天黑地的睡觉,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维埃里看着窗帘外的阳光嘟囔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确认报社没有事情之后便决定好好放自己一天的假,然后他愉快地打开手提看起了电影。“让那个该死的菲利普见鬼去吧。”打开第一部电影时维埃里在心里恨恨地想。在维埃里的全情投入下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半之后打开外卖网站决定给自己点个大餐犒劳一下,就在这个时候,新邮件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发件人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名字,而题目只有两个字:“救他”。
维埃里第一反应便是批量产生的广告或者垃圾邮件,但在鼠标已经移到删除选项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点开了那封邮件。邮件正文一片空白,附件只有一段录音。维埃里戴上耳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录音,电脑里立刻传出了嘈杂的背景声,几秒钟后,两个人的对话渐渐清晰,在混乱的背景声中人声显得那么微弱,但维埃里依然辨认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是菲利普。
维埃里心神一凝,紧接着就听到了科斯塔库塔的声音,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然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那么清楚,科斯塔库塔把菲利普带回了家里,维埃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愤恨地摘下耳机,昨晚没有发泄出来的怒火在一瞬间又全部涌了回来。该死的为什么要给他发这段录音!难不成还指望他去救他吗!他恨不得直接将菲利普千刀万剐来消解自己被欺骗的愤怒!结果这家伙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利用自己!自己看起来就有那么好欺负吗!
维埃里气得直接将笔记本摔到了地上,金属和地板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仿佛不解气一般,他又把手头能碰到的一切东西都扔了下去,这样的行为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直到周围已经被无辜沦为垃圾的各种物品堆得没了落脚之处,他才终于喘着气坐回了床上——当然这只是因为愤怒而不是摔东西运动造成——看着地面上已经狼藉一片仍然没有消气,又把刚刚扔出去的矿泉水捡了回来,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水。
马尔蒂尼是在睡醒午觉之后抵达的地下室,在进入审讯房的那一瞬间他便被气味冲的皱了眉头,那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地底潮湿混合着尸体腐烂之后的恶臭,令人作呕。边角处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和看起来是类似于指甲皮肤一类的残留。马尔蒂尼夸张的捂了下鼻子,然后示意附近的人把菲利普的眼罩摘下来。
菲利普被绑在了地牢的另一头。他仍然穿着早晨遇到科斯塔库塔时穿的那身衣服,只是这时候他的眼睛被黑色的布蒙了起来,双手被捆绑在一起,高高举过头顶后连上了吊架——这使他不得不费力维持一个脚尖踮起的状态。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他的衣服完好无损,这在审讯里并不多见,菲利普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下马威。菲利普在听到开门的声音时便扬起了一个微笑,在眼罩被摘下之后更是将那个微笑扩大成了夸张的笑意,就仿佛他正和马尔蒂尼喝着咖啡享受一个悠闲的午后,而不是用极费体力的方式被捆绑在在冰冷的审讯室里。
屋子里布满了各种刑具。
马尔蒂尼舒适坐在了在他的嘱咐下提前搬下来的沙发里,打量着正左顾右盼欣赏着审讯室的菲利普。
菲利普在看完一圈之后收回了目光,他冲着马尔蒂尼致意,就像他第一次来到马尔蒂尼家中时那样。“真是没有想到能让您亲自前来。”他目光真诚。
马尔蒂尼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夸赞,他终于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我的确很多年没来了。”他回答着菲利普的问题,就像是在拉家常,随后他又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真抱歉,我不来他们也不知道好好打扫,看看那墙角,这些偷懒的家伙。”仿佛菲利普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在为招待不周道歉。
不过这样无聊而虚情假意的寒暄很快就结束了,他们进入了正题,“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开始吧。你先坐下来歇息会儿吗?还是就这么站着?”马尔蒂尼用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背上。
“我还是站着吧。”菲利普撇撇嘴,“不过我不得不说,这样真的很辛苦。”
马尔蒂尼慢慢笑了一下,“那我们最好能尽快完成,我可不想错过德米正在泡的咖啡。”
寒暄就此结束。
马尔蒂尼仍然维持着他原有的姿态,“贝卢斯科尼和之前三起发生在都灵的谋杀案都是你做的吗?”
“是的。”菲利普简短地说,答案明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尔蒂尼挑眉。“你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
“当然,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别人吗?”菲利普不屑。
马尔蒂尼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怪不得比利那么喜欢你呢,做杀手的感觉怎么样?”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好像是在聊着家常。
“棒极了。”菲利普即使是在那样困难的姿势下还是有兴趣开着玩笑,这让马尔蒂尼不得不重新估计一下他的体力,“我是说,在血液流出来的那一刻非常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有成就感。”
真是天生的杀人犯。马尔蒂尼眯起了眼睛,他当然不会全信,但是这不耽误在他心里做着评价,“杀了几个了?”
“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我数不太清。”菲利普想要做一个耸肩的动作,然后肩膀立竿见影地被拉扯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气,马尔蒂尼假装没有看到。“目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如果哪天接到干掉您或者您家人的委托,我一定会印象深刻的。”菲利普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见马尔蒂尼皱起了眉,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委托——难道你们的仇家都觉得我资历太浅不够格?”
“也许。我记得你之前的活动范围一直在都灵?怎么会突然来米兰?”马尔蒂尼继续问着,又无聊地给自己点了根烟,他用一个漂亮的姿势抽着烟,烟夹在右手十指和中指第二指节的位置,他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缭绕。
“总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菲利普依然笑着说道,“您知道我们这行的风险挺大的,又接了个大任务,总要提前来这里准备。”
“然后你就碰见了维埃里?你接触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菲利普更加真诚地说,“他就仿佛是阳光,正直,善良,您知道的,我们这些活在黑暗里的人总是意外地渴望阳光。”
马尔蒂尼一瞬间特别想把手里的烟头摔到他脸上,并且十分好奇他昨晚看了什么电视剧,不过他还是换了个姿势,更加耐心地陪他继续绕圈子,“难道不是唯恐避之不及吗?没关系,你完全可以说说,说不定我就能理解呢。”
“难道谈个恋爱也要分什么职业吗?”菲利普大声抗议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我波波不能和杀手谈恋爱,而你们亲爱的弟弟脸上也并没贴着杀手勿扰的纸条——如果有的话,我真的会考虑离他远远的。”
马尔蒂尼最后决定不再和他废话。他坐直了身体,将一条腿翘了起来,双手在膝盖上交叉,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由良好教育带来的翩翩风度,“皮波,你的待遇真的是所有来过这里的人最好的。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菲利普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睛里的温度高的灼人。“波波是个好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远离黑手党。”
“没有了。”他最后说,神态决然。
菲利普被放了下来,然而在他来得及活动一下被长久捆绑而快要脱臼的手腕之前就重新被绑到了椅子后面。他此时坐在马尔蒂尼面前,距离不远,可以轻松看到马尔蒂尼的任何表情。在菲利普身体被接上电极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吭声,接连部位并没有选在审讯常用的乳头而是放在了腋下。
拿着执行器的人站在了菲利普身后,菲利普看不到他。
“放心,我会小心不留下任何伤口的。”马尔蒂尼看着菲利普凝重的神情体贴地说道,“什么都看不出来。”
“当然,我从来没怀疑过您的技术。”菲利普这才回过神来,又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姿势最舒服。”他的手被绑在后面的时候并不是非常紧,还有一点可以活动的空间——虽然这是为了在通电的时候有一定的挣扎余地而特意准备的。
马尔蒂尼将大拇指向外翘了一下,示意他可以随便调整坐姿。菲利普在小心改变了一下坐的角度之后示意可以开始了,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整个过程看起来平静有序。
“你接近波波的真实原因是什么?”马尔蒂尼仅仅盯着菲利普的眼睛,菲利普立刻便回答了马尔蒂尼的问题,“我看上他了。”
马尔蒂尼顿了一下,然后才稍微皱起了眉头,换个措辞重新问了一遍,“那附带原因呢?”
“那是个秘密。”菲利普冲着马尔蒂尼笑了一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立刻便有电流通过了菲利普的身体,他高声呻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对波波都做了什么?”马尔蒂尼顿了一下,补充道,“比如前一阵波波的丑闻,你有没有参与促成那次事件?”他仍然看着菲利普,菲利普努力整理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一点,“我做了很多事情,比如度过了很多有趣的夜晚。”不老实的答案为他带来了惩罚,更大的电流在他身体里流窜,菲利普低吼一声整个身子向前扑了一下又被狠狠的扯回了椅子上,在电流停歇的时间里在座位上喘着气,“那些日子真的很有趣。”他低低重复道,眼睛里的光似乎减弱了一点。
“你爱上波波了吗?”马尔蒂尼想了想,换了个稍微轻松一点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菲利普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点,他仍然大口呼吸着,似乎想要减轻自己的痛苦。他犹豫了一下,继而开口,“不好说。”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后面似乎有人询问着马尔蒂尼,马尔蒂尼摆了摆手——这些话题无关痛痒。
“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波波还是有一些感情。”马尔蒂尼想要将话题引开,“这不奇怪,我见过许多为波波着迷的人,不过你是我见的第一个能让他愿意动用家族力量的人。”
“动用家族力量?”菲利普喃喃道,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即使现在他似乎还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微微颤栗着。
“否则你以为在那次绑架中他是怎么找到你的。”马尔蒂尼反问着他,“二十多年第一次,为了你,他向家族求助。”马尔蒂尼停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微笑,“虽然现在证明你并不需要。”菲利普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虽然波波从来不说,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他是本能地在排斥这个家族,不过家族的确对他的家人有所亏欠,所以我们一直默认着他所有的行为,从来不勉强什么。”马尔蒂尼的话中证明了他们对维埃里的看中,换句话说,菲利普当日选择维埃里作为接触对象是正确的。马尔蒂尼像所有兄长那样叹了口气,“他在意你,非常在意,所以我们不得不调查你,我们都希望你只是个普通人。”
“真是抱歉。”菲利普靠在电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仿佛刚才的电击给他带去了无穷的伤害。
“好几代以来我们家族致力于经营自家产业,所有的并不那么合法的产业都移出了意大利,我现在甚至可以说我们都是守法的公民,我实在不明白我家里还有什么需要大费周章拿走的。”马尔蒂尼的态度诚恳,而他在这么说的时候很难有人不愿意去相信他。他的眼睛仍然看着菲利普,那里有无限的光芒,他的声音也和蔼了起来,听起来是那么迷人。“在调查中德米始终不肯相信你有问题,一直极力证明你是被牵连的。我们所有人都做好了接受你的准备,并且愿意为你解决一些麻烦的事情,只要你愿意说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听波波说过一点你们家的事情。”菲利普突然开口,声音仍然很低,但是他仍然是开了口,这一次他紧紧看着马尔蒂尼,“突如其来的厄运,业务转型,亲人遇害,家族重组,波波的童年就是那个时候结束的——当时我还在上学,别说枪了,就连刀也只见过菜刀水果刀和美工刀。”正当马尔蒂尼几乎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来,菲利普却话音一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如果能在那个时候遇见波波就好了。他相信我,几乎什么都告诉我,就算是十几年前的我,大概也是会喜欢上他的。”他勉强笑了一下,苍白无力。
菲利普承认了对维埃里的感情,马尔蒂尼却慢慢沉默下去。“你身后有人。”马尔蒂尼看着菲利普瞬间亮起又熄灭的眸子,似乎有所感应,然而接下来他仍然大口喘着气,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了。“最后一次,菲利普,你想好了再回答。你身后的人,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你还知道什么?”
“我不能说。”菲利普毫无新意地重复道,“但如果你们能查出来,我会十分乐意承认。”
马尔蒂尼闭上了眼睛,他慢慢抬起手,便在那一瞬间高强度的电流再次通过了菲利普的身体,这次电流并不是瞬间的,而是在他的身体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菲利普无数次的向前挣扎着,开始他还嘶吼着然后随着电流达到某个临界值他的声音都逐渐弱了下去最后几乎听不到了,他瞳孔放大,徒劳的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脸上肌肉痛苦的扭曲着,然而这并不能打动马尔蒂尼,麻绳在他的手腕上勒出一片血红。一直到通电结束之后他的身体仍然在抽搐着,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脸上维持着极度痛苦的表情,眼神里完全茫然一片,他瘫倒在椅子上似乎已经没了知觉。用了什么强度的电流只有马尔蒂尼自己心里清楚,他耐心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菲利普恢复正常。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有人为马尔蒂尼捧来了咖啡,马尔蒂尼享受地啜了一口,没有什么比一杯美味的咖啡更能犒劳他一下午的辛劳了。等到菲利普的四肢稍微能动了的时候他甚至还示意手下将另外一杯咖啡端到了菲利普的面前。
“德米给你准备的咖啡。”马尔蒂尼耸了耸肩,语气里满是遗憾,“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上去喝的。”
菲利普似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是无神的看着马尔蒂尼的方向。马尔蒂尼只好更加遗憾地让人把咖啡端了回来,“看起来你似乎无法享受了。接下来我们玩点什么?你是喜欢药物还是水的感觉?”他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菲利普都能清楚地听见,“今天还有很多时间,我们总不能那么轻易放弃。”
便在他说完的时候菲利普明显颤动了一下,眼睛里写满了畏惧,他全身都开始向后蜷缩着,然而留给他的活动范围并不足以让他做成任何保护性的姿势,但是他仍然沉默,没有半点想要开口的痕迹。马尔蒂尼第一次离开沙发,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拍了拍的菲利普的脸,又抓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两个人四目相接,菲利普痛苦地想合上眼睛,马尔蒂尼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东莨菪碱还是硫化喷妥撒纳剂?你喜欢什么?”他看着菲利普认真问道,那口气似乎在说你喜欢面包还是果酱,菲利普又抖了一下,面色苍白,他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并没有声音出现。
门便在这一瞬间从外面被人推开了,菲利普在那个时候从马尔蒂尼身侧望去,走廊外灯光如昼,那个身影推开门时的焦急慌乱在那一瞬间暴露无遗,菲利普终于嘴角慢慢上扬,无声地笑了出来。
推开门的人正是维埃里。
他是在怒气冲冲地喝完第三瓶矿泉恨恨地第十一次想凭什么你让我救你就救你明明你虚情假意之后决定回家的,而当他冲进客厅的时候,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正聊着天喝下午茶,对他的到来丝毫不觉得惊讶。
“菲利普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维埃里急躁地问道,肚子里的火还没有消干净。
“急什么。”科斯塔库塔仍是慢悠悠地喝着手里的那杯茶,连头都没有抬,“保罗请菲利普过来喝杯咖啡而已。”在维埃里完全不信的表情中他又用右手接指了指地下的方向,“在地下,这个点的话……”他故意拖了个长音,又看了看手上的表,“应该还活着。”
维埃里头也不回地朝地下走去了。
推开门的第一时间维埃里就看到瘫倒在电椅上的菲利普——他浑身都湿透了,肌肉仍然间歇抽搐着,眼神朝他这个方向望来,却早没了往日的神采,那些跳脱的开朗的欢乐的放肆的身影仿佛都已被抽离,只剩下电椅上那个空洞的驱壳,可是在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又笑了出来,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笑容,却令整个人重新有了光彩。
这样的菲利普令人心动。
维埃里的目光只在菲利普身上短暂停留了一刻,接着又紧张地移到了刚刚松开菲利普下巴的马尔蒂尼身上。马尔蒂尼对维埃里的出现也毫不惊讶,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来得正好,菲利普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正在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都这样了还有接下来?”维埃里差点就吼回去,焦急的神情已经显露无疑,“保罗,你之前答应我的,有什么问题让我来问。”
“等你到什么时候?况且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马尔蒂尼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下来的?”
“比利告诉我的。”维埃里一边回答一边将电线从菲利普身上解下来,电极相连的地方甚至已经有些许烧焦的味道,维埃里又开始动手去解绑着菲利普的绳子,心慌意乱中好几下都没有解开,菲利普又轻声呻吟了一声。该死的,维埃里胸口的火气又要冒出来,可是此情此景并没有让他发泄的目标,他只好又把火气暂时按了下去。没有人阻拦维埃里,马尔蒂尼却也没打算让开,他伸手揉了揉眉头,似乎很是烦心。
“波波,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吃里扒外的。”马尔蒂尼的声音非常冷静,然而冷静过后还是不由自主泄露了一丝疲惫,“你爱玩我理解,但是我以为你分得清轻重,我们从不要求你对家族贡献什么,却也不能看着你连累大家。”
维埃里仍然解着菲利普的手腕上的绳子,并没有抬头,只是沉声说道,“我会把他送走,他再也不会回到米兰。”
“你说了算?”马尔蒂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出来,“你哪天被他杀了都不知道,你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马尔蒂尼稍微停歇了一下,给维埃里留了点思考的空间,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说哪天杀了我,他一定印象深刻。”
解开所有束缚的瞬间,菲利普的身体便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倾倒,维埃里犹豫了一下,却仍伸手接住了他,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味着菲利普说过的每一个字,那些话如同最锋锐的刀尖刺入他的胸口,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想就此把菲利普丢在这里彻底不管,他看着菲利普,等着他出言辩解,可是菲利普完全没有开口的力气,只是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宇宙寂灭后虚弱的光辉,并不明亮,却夺人心魄,那一刹那,维埃里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人。“保罗,那你说怎么办?菲利普绝对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他看着马尔蒂尼,眼神中毫不胆怯。不大的审讯室里蔓延着无形的硝烟,两个人对峙着,彼此之间都有无法退让的底线,一时间安静极了。
“家族和你的情人,你选一个。”马尔蒂尼最后下了命令,掷地有声。
“保罗,我从来没想抛弃家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们站在一起。”维埃里的声音里有着和马尔蒂尼同样的坚定,这个答案他想过无数遍念过无数遍,这时候说出来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坚韧如铁。“但是我也不能看着菲利普……”他顿了顿,气势稍微弱了一下,字里行间却同样没有犹豫,“我要带他走。”
又是长久的对视。最终,马尔蒂尼慢慢叹了口气,维埃里知道那是他软化的迹象——菲利普正靠在他的怀里,马尔蒂尼的目光从维埃里身上移到菲利普的脸上,又游移回来,如此反复逡巡了几回以后,他站起身来,让开了通向大门的路。
马尔蒂尼回到客厅的时候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刚刚喝完下午茶,侍者已经把圆桌上的餐盘收拾干净。看见马尔蒂尼,科斯塔库塔合上手里的报纸向他打了个招呼,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你就这么把波波放下去了?”马尔蒂尼看没人理他,只好自己给自己拿了把椅子坐在了两个人旁边,他对科斯塔库塔的表现非常不满——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你是家主,教育不应该你来吗?”科斯塔库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把责任全部压到了马尔蒂尼的肩上,“波波不去你还真打算把他交给警察?对了,菲利普说了什么?”
“几乎什么都没说。我没想到他那么能扛,要是换成波波,说不定已经死了。比起杀手,他更像一个特工,就我们这样,杀了他也没有用。”马尔蒂尼撇了撇嘴,在收到阿尔贝蒂尼“你真残忍”的目光之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笑了起来,“不过他演技一流,装得也太像了。”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阿尔贝蒂尼笑了出来。
“结论呢?”
“他身后的人,恐怕不是我们熟知的任何一股势力,他们可能极其难缠——直到现在我们还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就算他刚才什么都说了,这股势力,我们也未必能应付。”
“怎么说?”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的神色几乎同时凝重了起来。
“业务转型,亲人遇害,家族重组,波波的童年就是那个时候结束的。这是他的原话。”马尔蒂尼凝神回想着审讯过程中菲利普的一字一句,“他说波波什么都告诉了他。”
“波波都把他带家里了,告诉他不是很正常吗?”阿尔贝蒂尼不明所以,科斯塔库塔却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
“德米。”科斯塔库塔沉默了片刻,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型这个事情,我们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波波……和你。”
“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我们不是一直在洗白吗?这些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重点所在,阿尔贝蒂尼愣了愣,他皱着眉闭上眼睛,却终究只能徒劳地结束回想,“那个时候我们家还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
那一瞬间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清楚地记着十五年前发生的一切。那对于他们,对于整个家族都是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一天,他们一觉醒来就发现无数亲人朋友只剩下狰狞的头颅,它们被抛弃在宅院的门口。在大雨的冲刷下,鲜血染红了整个庭院,无数家庭分崩离析,哭嚎声从客厅传到外院,最后响彻了整个米兰城。黑色的雨伞和西装覆盖了墓地,长老们不得已重组了整个家族,将所有孩子都接回了本家,然而可怕的是,哪怕以马尔蒂尼家族的势力,在整整十五年的寻找和调查之下仍然没有得到关于那场谋杀的任何情报,他们曾经一度以为真相会长埋于地下,彻底腐烂。而在这个时候,菲利普来了,他的存在仿佛便是一个极其隐晦而重要的线索,等着他们去慢慢挖掘,扯出那一条通向真相的路。
09>>>
菲利普在家里躺了两天,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不愉快,维埃里既对菲利普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又为他的遭遇而愧疚,聊天的话题也只限于平日的工作和酒吧的生意,再或者是提及一点刚刚发生的新闻。期间维埃里简直化身成了五好男友,每天早晨会定时带着早饭过来,晚上入夜才离开。他对菲利普的安全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担忧,生怕自己一离开菲利普又会被带走,然而菲利普的家里就连沙发也十分瘦长,的确没有可供第二个人休息的空间,菲利普看了他一眼,随手便给内斯塔打了个电话,不到一个小时他的公寓里外就多出了几个安保人员。
“桑德罗说他今天有事来不了,过两天再来看我。”菲利普躺在床上吃着维埃里给他削好的苹果,“在打架方面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你就不怕内斯塔也把你抓起来审一次吗。维埃里自动将内斯塔和马尔蒂尼归为了同一类,然而他至今也没搞明白菲利普和内斯塔究竟是什么关系,便没有再插嘴。他再三确认菲利普的安全之后就离开了,临走前还把菲利普手机里的紧急呼叫号码设置成了他的手机号,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立刻打这个电话。菲利普就这样看着他忙活,嘴里仍然啃着苹果,点点头同意了。
第三天上午,除了早饭维埃里还带了一只小兔子过来,虽然他本意是给菲利普一个惊喜,但在开门看到抱臂倚墙直勾勾盯着他看的菲利普以后,维埃里觉得受到惊吓的是他自己。
“菲利普……你身体没事了吗?”在菲利普迅速吃完早饭收拾干净并开始摆弄小兔子的时候维埃里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本来以为菲利普至少需要休息几个月。
“当然。”菲利普给维埃里倒了杯热水,“本来就是你去家聊聊天而已。”
一瞬间藏了好几天的道歉维埃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可是……保罗他……”维埃里满心疑惑地捧着热水杯,他明明亲眼看见了菲利普当时的惨状,并且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焦灼气息。
“你二哥还是挺温柔的。”菲利普把头发捋到脑后,给兔子送了几片菜叶后又把自己扔回了床上。“就通了通电而已。”
而已……?
维埃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菲利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无比懊恼地发现,他的的确确没有把这次审讯放到心上。
“真的。”菲利普看着维埃里不可置信地表情慢慢笑了出来,“在我们那里这不算什么,我想保罗也看出来了,知道再加大力度或者杀死我都没有用。”菲利普想了想,马上又补充道,“你二哥对你真的挺好的,哦,我竟然被保罗•马尔蒂尼亲自审问了,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的。”他的脸上满是骄傲,维埃里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还会把被审讯当成荣耀。看着维埃里一脸迷茫菲利普决定继续科普,“在我们那里马尔蒂尼也是传说一样的存在。”他面露崇敬,毫不作伪,“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说过他亲自审问谁了。”
一时完全无法接受菲利普逻辑的维埃里只好沉默地摸了摸兔子的毛,思考着吃兔肉的五十种方式。
“我可以帮你杀兔子。”菲利普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距离之近让维埃里本能地立刻转过身来,看着花式玩转水果刀的菲利普,他顿时有些汗颜。“你漏了杀气。”面对维埃里疑惑的目光,菲利普一本正经地模仿着昨天夜里打发时间看的中国武侠剧里的台词,随后看着维埃里一脸愕然开心地笑了出来,将锋利的小刀高高抛起又随手接住了,“养肥点再吃,你想怎么切都行,我刀工精湛。”
那一瞬间维埃里甚至觉得在家里养个杀手感觉也不错。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到兔子养肥可以下锅的时候,第二天睡醒他们就发现笼子里的兔子不见了。在菲利普的建议下,维埃里找来了内斯塔派给他的所有安保人员,然后以找兔子之名给菲利普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
内斯塔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的手下们——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精英们——正被菲利普毫不留情地呼来喝去。内斯塔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早就知道他什么尿性怎么会下了一切听从菲利普安排这样的命令。
“这就是你的安全需要得到保障?”内斯塔直接在菲利普床上坐了下来,然后抢过了维埃里刚削好的苹果大口吃着,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到门外,给菲利普留下了打扫到一半仿佛台风过境后凌乱的家。
“桑德罗你太小气了,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菲利普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羞愧,反而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你付他们工资就是为了让他们闲着吗?”
内斯塔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拳,他从来不屑于和菲利普搬弄口舌功夫,他居高临下地看了躺在床上的菲利普一会儿然后问道,“被人打了?”
菲利普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楚楚可怜,这让目睹了全过程的维埃里十分钦佩,他终于相信了菲利普那句“在你家地下室我有一半都是装的”的豪言壮语,“桑德罗……”菲利普气若游丝,完全没有了前一天磨刀霍霍向兔子的架势,“作为好友你竟然无情地抛弃了我。”
“听说你杀了贝卢斯科尼?”不想和他废话的内斯塔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问道,他来之前已经稍微打听了一下来龙去脉,眼看着维埃里要削完第二个苹果,又把水果刀抢了过来在菲利普脖子上比划着,“没看出来啊菲利普。”
菲利普挑了挑眉,对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视若无睹,“桑德罗我看错你了,你竟然搞职业歧视。”
“别让我哪天知道你想来杀我。”内斯塔一改常态地俯下身,目光紧逼着菲利普,如出鞘的剑一般锋利,带着咄咄逼人寒气,刀锋在菲利普脖颈下划出了一道血印,“永远都别。”
“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怎么办?”维埃里问道,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甚至做过自己和家人被菲利普杀死的梦。
“就他?”内斯塔鄙夷地看了一眼菲利普的身板,在后者发出抗议之前嗤笑道,“抓起来扒光了打一顿。”
菲利普配合地打了个寒战表示害怕极了。
看着他们俩维埃里真觉得自己想太多。
然后他们的话题又转移到了那只消失了的兔子和进行到一半的大扫除上。菲利普用和上刑时同样的委屈诉说了自己对那只养了不到一天就走失了的兔子的爱和担心,内斯塔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给菲利普写了个地址,“找这个人,他什么都能找到。”
瞥见地址后面的名字,维埃里难掩惊讶地看着内斯塔,菲利普已经美滋滋地揣了纸条从床上蹦了下去——也不管一刻钟之前是不是还在装病,“波波我们准备出发。”
起身走到窗边背光而立的内斯塔看着菲利普的身影若有所思,然后对维埃里解释道,“我早就想给安德烈找点麻烦了。”
两个小时后,维埃里和菲利普成功见到了皮尔洛。内斯塔直接把他们指到了皮尔洛的家里,那是离市区不远的一处独院,菲利普在到达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谴责了一下资产阶级的铺张浪费——维埃里表示赞同,这面积够他们报社所有人办公了。
他们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着忽然被吵醒仍然带着睡意的皮尔洛一边喝水一边拉紧了睡袍的衣带走下楼梯,他从沙发前的方形树桩里取出录音笔丢到了这张造型奇异的茶几平整的原木表面上,想了想,又踱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了一支笔和一叠白纸,才慢悠悠地踢着另一截树桩回到他们对面坐下。“按照收费标准,每小时22欧元可以吗?”
菲利普一脸心疼地看着斑驳的木地板,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然后开始陈述自己的问题。“我家的兔子走丢了。”
皮尔洛正在记录的笔顿了一下,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菲利普,然后又让菲利普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最后他搁下笔,郑重说道,“按照物种的复杂性,咨询费每小时220欧元。”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按照十秒的价钱四舍五入后,菲利普无比干脆地将一欧元递给了皮尔洛,并且紧紧闭上嘴表示自己一句话也不会再说了。皮尔洛用看着神经病的眼神认真地看了菲利普一会儿,“究竟谁把你们介绍过来的?”
菲利普誓死捍卫自己的朋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收费标准决心一个字都不说。最后皮尔洛认输似的打了个哈欠,“好吧,看在你们热爱动物的份上我决定不收费了,不过你们能告诉我是哪位热心的朋友叫你们来的吗?”然后他又小声嘀咕道,“可怜的兔子。”
“是谁并不重要。”菲利普眨了眨眼睛,“重点是我的兔子跑了,我想要知道兔子去了哪里,还有谁会去找他。”
皮尔洛摊了摊手,“既然你找到了我,那么一定会有很多敬业如我的人去找它吧,哦,说不定我那个朋友早就开始帮你找兔子了。”说完他又忍不住小声说道,仿佛那只兔子在他心里比眼前的两个人都更加重要,“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小家伙,还有这么多的人在抓他,真的要小心啊。”
菲利普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对劲。“亲爱的皮尔洛先生。”他提醒道,“委托您的人是我们而不是那只兔子。”
“反正都没有酬劳,我还是觉得那只兔子更可爱一点。”皮尔洛无所谓地说,然后让菲利普写下联系方式,“我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然后他便挥手示意管家可以送客了,送走维埃里和菲利普之后皮尔洛立刻把菲利普写的纸条撕得一干二净,并且挥金如土地将那枚一欧元的硬币锁进了抽屉里决定再也不见。干完这一切他决定重新补觉,不过在那之前他先得打个电话,“马西莫,究竟是谁把我的地址给了那个叫菲利普的神经病?”
“菲利普?”安布罗西尼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那不是桑德罗的情人吗?”
这一定是报复,就为了马西莫的两周带薪假。得出正确答案的皮尔洛打电话骂了内斯塔一顿并且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在梦里将内斯塔折腾得死去活来。
拜访完皮尔洛之后菲利普又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个星期,再三确认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后维埃里也恢复了正常工作,只在下班后回来陪着菲利普,菲利普对他的态度同杀手身份暴露前几乎完全没有差别,这一度让维埃里觉得天底下是不是只有他自己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周六上午菲利普忽然心血来潮提议去露营,“好久没出去玩了。”他打了个响指,列出了一条长长的单子交给内斯塔的精英部下们去采购。“我们可以自己做点吃的,我的帐篷好久没拿出来了。”
“你确定身体没有问题了吗?”维埃里还是不放心,对于眼前这个人,他仍然无法做到毫无芥蒂。
“早就没问题了。”菲利普轻松地回答道,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又大言不惭地补充了一句,“揍十个这样的你都没问题。”然后就被维埃里一把掀到了床上。
接下来是菲利普的烹饪时间,他以秀刀工为名拒绝维埃里的任何干预,并成功展示了所谓一流刀工二流火候三流调料以及不入流的成品。平心而论,菲利普的刀工完全无可挑剔,他可以将食物片成最细的薄片,或者分割成最漂亮的形状,然而当第一道菜摆盘上桌入口时,维埃里却只弄明白了菲利普还可以夸赞比利厨艺的原因。在菲利普无比期待的目光中,他十分痛苦地将嘴里的鸡肉嚼了下去,然后更加痛苦地剥夺了菲利普的做饭权。
在维埃里终于将菲利普切好的原料加工成可以下咽的菜品后等待他的是堆积如山的行李,那一瞬间维埃里几乎要怀疑菲利普是是不打算就此潜逃——看他收拾行李这架势与其说是露营不如说是搬家,维埃里皱了一下眉头又从菲利普的行李箱里挑出一半扔了回去,并在菲利普抗议前夺过了他的门匙,挑衅般晃了晃然后扔到了自己兜里。
和往日一样互相打闹着度过了美好的白天后他们熟练地在草地上支好了帐篷,车停在离帐篷不远的位置,这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太阳不复平日里的灼热,星星开始在还没有完全被夜色笼罩的天空里闪烁。无所事事的两个人便坐到敞篷前加热他们的晚餐。
谁都没有说话。出于某种直觉维埃里相信菲利普约他出来是有话要对他说的,在菲利普身份暴露之后他们还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而这个地方,这个承载过他们许多欢乐记忆的地方自然也成了他们倾诉的最佳之选,维埃里沉默地煮着面条,等着菲利普主动开口。然而饶是维埃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也没有想到菲利普一开口便是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句。
“菲利普•因扎吉。”
“……啊?”
菲利普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腿,他并没有看维埃里,只是仰头看着天空。最后的阳光沉没在地平线下,余晖一缕一缕地被拖曳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直至完全消失。
“菲利普•因扎吉,我的真名。”因扎吉侧过头看着仍然在忙碌的维埃里,突然微笑了起来,“波波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我早就等着你坦白了吗?”
“好吧,你终于肯坦白了,我早就等着这一天。”维埃里把锅从火上移开,将面条分成两盘,开了个罐头淋上肉酱,然后端着盘子走到因扎吉身旁的草地上坐下,随手把量少的一盘递给了他,“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只给你这一次坦白的机会,否则永远不会原谅你。”
因扎吉被他庄重的神情逗笑了,“可以喊我皮波,朋友一般都这么喊我。”
“杀手超级皮波?”维埃里故意问道。
“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杀手超级皮波。”因扎吉充满自豪感地强调道,“我在业内可是十分出名的。”
维埃里实在想不通一个非常出名的杀手到底有什么好的,干这行的不应该越隐蔽越好吗,不过他还是不忍心破坏因扎吉已经快撅上天的兔子尾巴,只好接着奉承道,“好好好,需要我为你骄傲吗?”
“当然。”因扎吉目不斜视,更加自豪。
“好吧。”维埃里嘟囔道,不知道应不应该重新提起他们之前的问题——这仍是一个结,梗在心里,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因扎吉别有目的,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皮波。”他尝试着喊出这个陌生却近在咫尺的名字,因扎吉立刻睁大了眼睛示意自己认真听着,“如果有一天你要来杀我,可以提前让我知道吗?”他小心地观察着因扎吉的表情,“在我死之前就行,不用太长时间。”
“波波,这不合规矩。”因扎吉同样严肃地说道,看着维埃里慢慢沉下去的脸色后却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刚刚冷凝的氛围驱逐得一干二净,“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平安活下去。”
维埃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因扎吉会这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来,那个让他日夜不安的结就这样轻松地被打开了,血液重新在他的四肢通畅地流窜着,仿佛巨大的石头落了地,那一瞬间,他险些因为坐不稳而栽倒。
“可是……”维埃里仍然有些忐忑,这次却是不放心因扎吉。
“会有解决办法的。”因扎吉吃着面条,轻描淡写地说道。
“也许我家里可以帮忙。”维埃里建议道。也许他早就该考虑到这一点,早就该回家和兄长好好谈谈,让他们接纳因扎吉,毕竟,这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我一直没喝到德米煮的咖啡。”嚼着黏成一坨坨全靠肉酱力挽狂澜也没能救回来的意面,因扎吉不无遗憾地陷入了憧憬,“下次去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尝尝,当然,只是咖啡就好。”知道因扎吉意有所指,维埃里也没有点破,两人会心一笑,话题慢慢落到了各自的经历上。已经开诚布公的两个人再无保留,在漫天星光下,因扎吉追述着他的杀手生涯,而维埃里也回忆着他的少年时代。
“我第一次杀人大概是在八年前。”因扎吉抱着维埃里递给他的小火炉,入夜后寒气逼人,他打了个哆嗦,“我都不太记得那是什么感觉了,他们说噩梦和恐惧都是正常的,然而我什么都没有,我睡得安稳极了,于是他们都说我是天生的杀手,没有感情。”
“那你一定是没有遇上对的人。”八年以前,他已经从失去父母的伤痛中醒来,回归了普通孩子的学习生活,而他面前的瘦弱男子,却开始日复一日地训练,甚至为了习惯而被注射药物。看着眼下也只有二十出头的因扎吉,维埃里不可抑制地心疼起来,
因扎吉为他的幽默笑了出来,“如果一年前有人和我说这句话我肯定不信,至于现在,好吧。”他耸了耸肩,承认了对维埃里的感情,“我不喜欢杀人——所有人都有活着的理由,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十分享受杀人的快感,那种游走于边缘的危险和刺激简直让人发疯。”因扎吉比划着一条独木桥上的路,“有段时间我沉迷其中无可自拔,不过后来我也挣脱了本能对我的控制。”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他还举了个新鲜的例子,“比如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杀你。”听起来可真荣幸啊,维埃里嘟囔道,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呢。
因扎吉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除了杀人之外他的故事相当枯燥,有的只是强制灌输的知识和严格的训练。然后他碰了碰身边的维埃里,“波波该你了。”
“我有什么好说的,平淡极了,无非就是上学上学。”和因扎吉永远在生死边缘行走相比,他过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像所有人那样一步一步读着书,然后步入社会。
“我已经忘记读书是什么样子了。”因扎吉看着他,过于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茫茫宇宙明灭星光,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引进去。“我只上过小学。”他并不避讳这一点,反而期待地看着维埃里,“多和我说说学校生活。”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为了分享自己的那段人生,或者也为了弥补因扎吉生命中许多年的缺憾,维埃里绞尽脑汁拼命回忆着校园生活,他讲得细致极了,恨不得连哪一天哪个同学做了怎么样的恶作剧或者老师说了什么样的话都一一向因扎吉道来,因扎吉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神情里带着向往,于是维埃里叙述着同学之间的恶作剧和整蛊,描画出那个天真灿烂而佯狂自负的年纪。
天上星斗璀璨,他们就这样说着自己的故事,也让自己进入了对方的人生。月亮暗极了,整个银河倒垂在天瀑边缘,万里星光倾泻,他们在星光之下拥抱,在那一刻他们仅仅只拥有彼此,映照着他们的只有来自亿万光年外的星辰,那些光芒在抵达地球的时候也许已经死亡。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因扎吉搂着维埃里慢慢说道,神经紧绷了这么多天,怀里的男人已经在缓慢的叙述中悄然入睡,“无论过了多久,星光终会照耀到我们。”他微微笑着,在空气中慢慢描摹着维埃里睡觉时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把他印在心里一般,然后他从帐篷里拖出一条毯子盖到维埃里身上,俯身吻住了他嘀咕着什么的双唇,为了感受停留在上面的温度,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一瞬便是天荒地老。这是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次接吻,缱绻长久,他贪恋维埃里身上的温度,就像他情不自禁地追寻着维埃里的光芒,哪怕它们会伤害到自己。
然后他远离了营帐的灯光,走到了茫茫黑暗里。
哪怕从此沧海桑田,时间终会让他们再度重逢。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安然入睡的维埃里自然不会想到一觉醒来便只剩他孤身一人,因扎吉的存在仿佛疾光电影一般倏忽出现又倏忽不见,然而那个欢呼着向着朝阳奔跑的少年却永久地烙在了他的记忆里,美好得如同灼烧他生命的正午骄阳。后来他从内斯塔手里买下了0809,在最悲伤最迷茫的时候,他总会进去为自己调一杯夜葬,就像当年因扎吉为他调制过的那样,整个酒杯映入一片金色的光辉。
阳光终会驱逐黑暗。
因扎吉正朝着和营帐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他被跟踪了,这些人在他们出门前就盯上了他,然而一直展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同他们维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显然不想同时面对维埃里和因扎吉两个人——也许他们并不惧怕维埃里,然而他身后的力量依然会让许多人退避三舍。
一味逃避并不是因扎吉的风格,所以他选择在这样一个夜晚和维埃里交心告别,然后义无反顾地回到了黑夜中。离开维埃里的时候已近凌晨三点,在夜路中又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一直到晨光已经露出端倪,因扎吉最终停在了草原边缘,再往前是遮天的树林,一个难以施展的地形,他相信为他而来的人一定已经在里面布下了天罗地网。身后的人已经换过了,因扎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脚步声,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好在后者并没有让他久等,在脚步声距离他已经不足5米时,因扎吉转过身,看着踏草而来的人露出了笑容。
“他们竟然敢派你过来,看来也未必是真的想杀了我。”
“你要是嫌少,我可以再叫几个。”皮尔洛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在距离因扎吉三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从风衣口袋里抽出一双手套慢慢戴了上去。因扎吉见皮尔洛不理他,便继续说道,“你就不怕被桑德罗发现?”
皮尔洛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于是因扎吉更加开心地笑了起来,“桑德罗刚和我说过,被他发现的话要抓起来扒光了打一顿。”他的目光在皮尔洛身上来回游移,似乎在想象这人被扒光了是什么样子。
“你的兔子还没找到?”皮尔洛突然问道。因扎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兔子,“不是交给你了吗,天下没有皮尔洛找不到的东西,我信你。”
皮尔洛难得笑了出来,他摊开双手,对那双漂亮的棕色手套进行最后的调整,“那我们开始?”他抬眼望向因扎吉,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但是因扎吉知道对手根本不会给他说不的机会,他紧紧盯着那双手套,并没有面上万分之一的大意。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因扎吉叹了口气,他见过皮尔洛杀过许多次人,干净而快速,一击致命,而他现在甚至没有任何武器,“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你的目标。”
“我也没想过。”皮尔洛摇了摇头,“皮波,我劝过你很多次。”
然而他并没有给因扎吉任何思考时间,身形一晃便开始向前发难,袖口的银丝抖出诡谲的弧度,穿过手套包裹的指间喷射而去。因扎吉侧身下腰躲过一击,随即顺着惯性向后翻身,却不想皮尔洛早有预料,下一道细丝早在先前攻势尚未消褪的虚影中向他袭来,裸露的脚踝险险避过受绊的命运,但仍被狠狠地剐去了几块皮肉,鲜血自切口缓缓渗出,不过十秒便浸透了半只鞋子。
“安德烈你真残忍。”因扎吉看着脚上的伤口咧嘴而笑。然而这样的伤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在皮尔洛发动第二轮进攻的时候他已经高高跃起,皮尔洛就势从上臂抛出的长线和他的动作轨迹已近同步,却也只能勉强缠上一只脚。伤口的疼痛让生物的本能发挥得淋漓精致,跃至半空的人已在电光火石之间条件反射般逆向侧转,以更为惨烈的血肉模糊为代价,瘦削的脚踝得以滑出未曾封死的线圈,硬生生地落到了粗糙的草地上。
参差的花草血露零星。皮尔洛拉紧钢丝,双手毫不停歇地绕向因扎吉为躲避锁足而又离他近了几分的后颈——那才是他的杀人方式——丝线贴着头皮掠过凌乱的黑发,还没完全直起身来的因扎吉在最后一刻向下一滑避过了他的袭击,继而右腿一扫,把他也绊倒在草丛里。
两人都失去了站立的优势,谁先失去主动权,谁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因扎吉欺身上手紧紧地掐住了皮尔洛的脖子,丝毫不顾被银丝割裂的双臂已血流不止,他知道这些丝线并不致命,更清楚这是皮尔洛最激烈的反抗,稍一松懈,他们的处境便会对调。扣住皮尔洛脖子的手骤然发力,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对手的银丝已经把他重重围困在原地,毫不留情地分割着他的身体。间歇性的麻痹越来越频繁,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剧痛的知觉,因扎吉无视模糊不清阵阵发黑的视野,勉力维持着双手的力度,掌心传来的脉搏已经开始明显减弱,他知道皮尔洛也在慢慢失去意识——迅速,致命,杀手间的战斗,从来如此短暂。
然而他还是慢了半拍,失血过多令他的破绽愈发清晰,一个脱力的瞬间,皮尔洛已经挣脱他的钳制成功翻身,屈起右腿用膝盖抵住了他的前胸。胸口的钝痛令他难以呼吸,对手的体力正在恢复,而他甚至已经无力推开对方倾注了全身力量的膝盖,它并不锋利,却隔着几层衣料将他牢牢钉死在地上,几乎让他动惮不得。艰难地招架着皮尔洛略带虚软的手臂,因扎吉不得不承认最后还是自己输了,而他们这一行,输的代价便是死亡。他苍白地看着皮尔洛,充血的双眼甚至已经蓄起了朦胧的水光,却没有悲伤,没有绝望,没有痛苦,更没有屈服——他仍在等待反击的机会,而非死亡,这让皮尔洛十分忌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小心翼翼地紧盯着对方,谁也无法断定谁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困兽之斗格外可怖。
最后一击。
因扎吉猛然擒住皮尔洛逼近的手腕,右腿向外压过皮尔洛的左腿,维持着原有姿势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但是一切都在皮尔洛的意料之中,他忍受着肋骨几乎断裂的痛苦瞬间挣开了那双后继无力的手,银白色的丝线飞快环绕出流畅的螺旋,紧紧勒住了因扎吉的咽喉。顷刻之间,鲜血从因扎吉的脖颈上流出,他仍然拼命想要挣脱皮尔洛的束缚,然而却无济于事。
“安德烈?菲利普?”
安布罗西尼不可置信的声音插入了他们当中,皮尔洛一凛,手劲松了半拍,安布罗西尼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扣住皮尔洛的手腕把他掀开,然后护在了因扎吉的身前。他完全没有时间对皮尔洛的身份表示惊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让他忘记了思考。在此之前,他认识的皮尔洛,一直就是个爱玩恶作剧的温和侦探,总喜欢在悠闲的阳光下进行推理和阅读,而不是眼前这个甩着一把钢丝绞人头的杀手,抬手间便取人性命。
皮尔洛转过身来,迎面对准自己的,是恋人黑洞洞的枪口。
那是安布罗西尼第一次用枪指着皮尔洛。
“不要反抗,别逼我开枪。”
皮尔洛没有上前。他一点一点地脱下自己的手套,最后抓着手套将双手举过头顶。
“手套扔了。”安布罗西尼的声音冰冷无情。
皮尔洛耸了耸肩,把手套扔到了自己够不到的地方。
安布罗西尼将手枪递给因扎吉——哪怕他看起来快死了,安布罗西尼依然相信他能随时射击,因扎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接过手枪就稳稳当当地对准了皮尔洛。安布罗西尼快步走过去,紧紧将皮尔洛的手反绑到背后。
最后他蹲下来,让皮尔洛平视自己的眼睛。
“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他已经从内斯塔口中知道了因扎吉似乎隶属某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却从未想过皮尔洛也能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皮尔洛没有反抗,却也并不退让,他直视着安布罗西尼的眼睛,表情平静如昔,“你希望我是吗?”
安布罗西尼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平安。”随后他熟练地摸出了皮尔洛的手机,拨通某个电话——他连皮尔洛几个属下的电话都背下来了——交代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后把电话放到了皮尔洛手里,以便他随时可以按下接通键。
因扎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长久无声,似有所触,最后,他长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安布罗西尼走回来的时候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
010>>>
维埃里醒来之后便失去了因扎吉的音讯,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到处都失去了踪影。酒吧由副店长继续营业着,许多人都好奇那个漂亮的老板去了哪里,副店长只说他去度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即便是面对维埃里的时候他也只是说不知道菲利普去了哪里,内斯塔也只吩咐他继续维持营业而已。
回到家里,维埃里继续改着他的稿,这份稿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可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让它见报:由它始,由它终,它联结了他和因扎吉相识相知的一切点滴,他们经历了绑架和丑闻,他们度过了那么漫长的美好时光,最后他们本应共同完成它,另一个人却骤然消失不见,它似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一旦完成,他便会彻底同因扎吉失去联系。维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疯狂阅读,反反复复地修改校对,每一个字都能勾起他对因扎吉的无限回忆,让他想起因扎吉的吐槽和纠正,想起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就仿佛因扎吉还在他的身边,只是暂时走开为他冲泡一杯并不好喝的咖啡,片刻后便会端着杯子回到他的面前,像往常一样挑剔地阅读他的稿件,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维埃里拼命攥着和因扎吉所剩无多的共有联系,然而因扎吉仍然不见影踪,他拜托过布罗基帮他打听因扎吉的下落,却没有任何收获。
因扎吉消失的第五天,安布罗西尼找到了维埃里,在三次提出内斯塔想见他却都只能甩门而去后的第五分钟,维埃里家的门就被从外面强制砸开了,然后几个体格相当健壮的保镖把维埃里架上了车。半个小时之后维埃里见到了内斯塔,后者正在自己内室外的会客间等他,棕色系的铺陈简明干净,营造了一种和内斯塔完全不符的氛围。
“菲利普让我转交你两份名单。”内斯塔直接递给维埃里两张纸,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维埃里他已经全看过了,然而维埃里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某个人名直接击中了他,让他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菲利普?你见过菲利普了?他在哪?”
“死了,两天前被我烧了埋花盆了。”内斯塔异常冷淡地回答了维埃里,维埃里的眼白瞬间就红了,他上前一步拎起了内斯塔的领子,作势要打,“你说不说。”
内斯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他慢慢看了维埃里一会儿,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掰了下去,“没死,不过也没几天了,气管差一点被人割裂,正躺在医院里等死呢。”
维埃里立刻就想逼问医院的位置,被内斯塔拦住了,“你现在去了也见不到他。”
“谁干的。”维埃里艰涩地开口,声音竟变得无比沙哑,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彻底燃烧了他,然而他还是稍微冷静了下来,至少内斯塔已经找到了因扎吉并在全力救治他,如果因扎吉真的要死了,恐怕内斯塔也不会在这里和他废话。
“不知道,马西莫赶到的时候只剩菲利普一个人了。”内斯塔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也在为这事烦心,“现场完全没有痕迹,不过我想菲利普应该知道,他提前往自己气管里塞了东西,显然对对方非常熟悉。”
往自己气管里塞东西……?
维埃里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和沮丧。在那个他以为所有心结全部解开而安然入睡的夜晚,因扎吉却一个人面对凶险的追杀差点死掉,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却连半个字也没向他提起。还好为时不晚,维埃里本以为从因扎吉消失的那个瞬间开始就再也见不到他,却没想到在内斯塔这里重新听到了他的消息,更何况内斯塔还知道他确切的位置,这对维埃里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惊喜,他甚至愿意为了这样的恩赐感谢上帝——至少一切还有挽救的余地,他暗自下了决心,从此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因扎吉过这样的生活。
内斯塔重新把两份名单递给了维埃里。
“一份是你们家族必须提防的人,另一份是你们平日需要提防,但在某些关键时候可以求助的人。这是菲利普给你的,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维埃里谨慎地接过了两份名单,下定决心后他的心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他先摊开了第二份慢慢看着,列表上的大部分人名他都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时候也只能默默先记下来等待有朝一日的那一天,然而当他看到名单下方并不起眼的某个名字时还是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内斯塔,后者神色如常,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那一刹那维埃里甚至怀疑内斯塔根本没有看过这份名单。
安德烈·皮尔洛。
正是那位蜚声各界的名侦探,几天前内斯塔还介绍他们去委托他找兔子,看起来和他交情匪浅。
收回思绪,维埃里翻开了另一份名单。他没有接触过家族事务,然而从家人的交谈中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些和家族密切相关的事件和人名,因而第一眼扫过这份名单他就被吓了一跳——为数不多的他记得的名字占了列表的一大半,他们几乎全都是那场灾难后家族吸收的新鲜血液,且大多在家族企业甚至涉黑产业中担当要职。如果因扎吉的名单是真的……维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可如果因扎吉的名单是假的——哪怕这并不是出于因扎吉的意愿而是被人利用或者蒙骗,那么后果依然不可设想。
维埃里攥着名单,一时没有出声。
“我没打算把它交给你哥哥。”打断维埃里思路的是内斯塔的声音,他依然那么笃定,“他不相信菲利普,名单即使在他手里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相信他吗?”维埃里不由自主地问道。
内斯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问我会不会相信菲利普?躺在床上快要死了的人可不是我。”他仿佛看透了维埃里的心思,又笑了两声,“还是你觉得连塞东西撑起气管保命都能想出来的人会被人利用?”
维埃里一时语塞。
“你以为菲利普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为了谁?在你们家捱刑是为了谁?差点被杀死又是为了谁?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问我会不会相信菲利普?”内斯塔喝了杯水顿了一下,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剩下的话便喷涌而出,“是不是菲利普骗过你你就觉得特别委屈?你觉得全天下就只有你该伤心痛苦?哪怕菲利普接近你是别有目的,但如果不是因为你,凭借菲利普的能力,怎么可能落魄到躺在病房里半死不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内斯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看着维埃里的眼睛放慢了语速,“克里斯蒂安·维埃里,现在不是他对不起你,而是你对不起他。”
对于这件事情维埃里甚至没有和内斯塔争执的欲望。
“我的确对不起菲利普,我根本不够格让他为我牺牲。”维埃里在得知因扎吉的遭遇后就一直处于内疚自责的状态,事到如今他已经懒得再为自己分辩,“但我们刚刚在讨论的是名单,而不是菲利普这个人。”
“哦。”内斯塔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刚才不小心把憋了多久的火气全都朝维埃里倒了过去,他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决定在名单问题上继续纠正维埃里的错误,“名单是真是假对你来说有区别吗?”见维埃里一脸惊讶,内斯塔又顿了好几秒才把自己扔回了那张舒服的旋椅中慢慢说道,“无论是真是假,你都拿它没办法。地位决定影响力,而波波,你一无所有。在马尔蒂尼家族中,你毫无地位,说出去的话无关痛痒。”
内斯塔挺直了后背,似乎在想什么,维埃里没有打扰他的回想。氛围静谧,只有摆在角落的大钟按时按候地敲击着,一下下地提醒着每一分钟的流逝,他们都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内斯塔再次开口——直到很久以后内斯塔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上午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谈起自己的过去,那些事情他从来就没有对别人说过,也以为再也不会对人提起。
“我是最近几年来到米兰的。”内斯塔用了一个过去时态,这让维埃里吃了一惊——不管是谁坐在维埃里的位置听一个黑手党大佬谈自己的奋斗生涯恐怕都会大为吃惊,“也许你听说过,我是罗马人。”
维埃里点点头,示意自己的确知道。
“小时候,我的家族在罗马相当有势力,那个时候,整个罗马几乎就是被两个家族瓜分。少年时代我一直被当作未来的首领培养,所有人都觉得将来有一天我会接手整个家族,让我把家族视为荣耀。”内斯塔按了按眉心,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后来那几年,罗马一直风雨飘摇,我的家族由于内斗和财务危机变得脆弱不堪,国外的势力一支接着一支被吞并,在和另一个家族的斗争中也落了下风,几个家族趁机合伙蚕食了我们许多地盘,所有人都认为内斯塔完了。”
即使过了这么久,内斯塔仍然清楚地记着那个同龄男孩嘲笑他的神情,那时候,他们一样高傲气盛,不可一世,不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永远无法收回,他发狠一般朝那个男孩扑了过去,然后打折了他两根肋骨,在那次斗殴中他也被打折了一只胳膊,整张脸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不过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和维埃里说了——那个差点被他打成残废的孩子如今在罗马呼风唤雨。
“然后我一个人来到了米兰。”内斯塔的声音中有点疲惫,然而当年的他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那个时候他带着无限的自负直接闯进马尔蒂尼家点名要见家主,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就已经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马尔蒂尼欣然答应了他们的会面。“那个时候我才十几岁。”内斯塔带着不可思议说道,“天知道我胆子怎么那么大。”
维埃里报以一笑,他曾多次听马尔蒂尼提起过内斯塔,他们之间的故事他大概也知道那么一点,或者用科斯塔库塔的话来说,内斯塔的存在大概就是邻居家的小孩,虽然维埃里毫不在意。
“我投靠了你二哥,接手了你们家在国内仅剩的涉黑产业。”内斯塔摊开手,苦笑了一下,“不少人说我疯了,没有人理解我,一个都没有,无论是我的家族还是我的亲人,他们叫我叛徒,甚至连小孩儿都会朝我扔石头。”
后来那些小孩肯定全被你揍趴下了。维埃里看了内斯塔一眼,在心里帮他补充。
“不过最后,我不仅让内斯塔家族在米兰站住了脚,甚至连他们在罗马的残余势力也完全保留了下来,现在整个家族里,没有人敢对我说一个不字。”内斯塔将过去的故事划上了休止符,口气渐渐严厉起来,“波波,实力决定话语权。你想要保护家族,还是菲利普?保护家族?为了菲利普你和你哥哥吵了多少次?承认吧,你根本做不到,但是菲利普替你做了,为了保护你的家族,也为了让你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已经作了最大限度的牺牲,而你做的事情,连他的百分之一都不到。维埃里,你真的被惯坏了,从来都是走自己想走的路,在你身边,你的哥哥,菲利普,所有的人都在纵容你。”
被一个还没有自己大的人这样指责维埃里并不是没有愤怒,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愿意冲着内斯塔发火,至少这一次是他救了因扎吉,这就已经足够他欠他一次人情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回味着内斯塔的话,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因扎吉会为他做到这一步,这让他痛彻心扉。
“我想见见菲利普。”他说。
“我可以让你们见面。”内斯塔思考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希望菲利普再因为你受到任何伤害,至少别让我看见他因为那份该死的名单再被你哥哥请到地下室。”
“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他向内斯塔保证道。
安布罗西尼推开了会客室的门——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哪怕他在大多数时候可以全权代表内斯塔,也依然遵守着下属该遵守的规矩,从不轻易跨入相互独立的空间。
“好消息是,菲利普醒了。”他扶着会客厅的大门急促说道,仿佛是一路飞奔过来,连呼吸都还没平复。
这个消息让内斯塔和维埃里同时喜上眉梢,立刻站起来就要去医院。
“坏消息是。”安布罗西尼停了几秒钟,给了他们一个充分的缓冲时间,“他打晕了所有守卫,逃走了。”
话音未落,承载着主人暴怒的玻璃杯便在他身边的门上炸裂成无数碎片,所剩无几的水溅了他一身,就连头上也未能幸免,然而这些都没有内斯塔的怒吼来得恐怖,他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极其气急败坏地咆哮道,“立刻给我搜!那么重的伤他能跑到哪里去!”
安布罗西尼用沉默回答了他,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内斯塔仍然不死心地亲自跑到医院指挥搜寻,甚至借助警方的力量对因扎吉展开了大范围的全面搜捕,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因扎吉彻底从人间蒸发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维埃里比内斯塔摔得更狠,内斯塔给了他希望,而这样的希望又在最后一刻被生生剥夺。他陪内斯塔守了整整三天,最后看着仍然不愿服输的内斯塔,他也只能摇了摇头,“放弃吧,你说得对,凭菲利普的实力,如果想要消失,我们都找不到他。”
他的预感终究成为了现实。那是他从营地里醒来就产生的预感:因扎吉会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维埃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因扎吉的公寓里,那把钥匙还是露营前被他抢过来放到自己兜里的,然而再度回来却已恍如隔世,屋里依然维持着大扫除后的整洁,连灰尘都还没堆积起来,皱巴巴的床单和凌乱的棉被令整个卧室满溢着有人居住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人离开过那样。他窝到因扎吉的床上躺了半天,直到太阳快要下山才慢腾腾地爬起来,裹着被子将早已完成的定稿发给了报社,没多久,邮箱里便收到了过审的通知。他光着脚踱出房间,餐桌上的玻璃杯还盛着因扎吉给他倒的水,地板上堆积着被他强硬扔回来的那些不需要的包裹,每一个情景都在他的脑海中清晰闪现,那是只属于他和因扎吉的回忆,也是他这一生最珍贵的财富。他便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将包裹一件件地拆开,想象着当时因扎吉收拾它们是为了什么,在露营的什么过程中会用到,因扎吉会同他说些什么,他一边拆一边想,直到天色变得昏暗又慢慢发白,坐在没有灯光的黑暗中,视野仿佛已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逐渐变得漫无边际,他的心便也在混沌中慢慢沉落,大脑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浑浑噩噩丧失了知觉。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惊了一下,随即手足无措地去摸茶几上的电话,他几乎快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因扎吉的声音,他也许也正握着手机,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一天的活动,去酒吧泡妞或者来一场他们都爱的足球赛,然而在他按下接听键后那个无比真实的梦便被现实轰然击碎,电话里传来清亮的女声,是约瑟芬。最新一期报纸已经发售,约瑟芬笑着夸奖了他,说他精彩的报道在她们身边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然后又约他和因扎吉一起出来吃个饭庆祝他们合作成功,维埃里在约瑟芬的笑声中愣了半天,直到电话里妹子的声音重复响起才把自己拉回现实,他想了想慢慢回答,菲利普最近出国旅游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妹子夸张地表达了遗憾,并祝菲利普旅途愉快。在妹子的笑声中维埃里只听见了自己的落寞,然而一切已经无济于事,远行的人不会归来。又坐了一会儿,墙上的钟便走到了第九个时刻,发出叽叽喳喳的响声,他走到餐桌前匆匆写了几行字,然后推开了因扎吉家的大门。
他手上拿着一份辞呈。
万里碧空如洗。
0809 第一部 夜葬 完
(从微博搬过来的2020年5月旧文)
由更衣室经典三角视频引发的米兰陈年八卦研讨
1.
翻出一块装满老比赛视频的硬盘,居然找到这场!
2010年10月2日帕尔马对米兰,刚到米兰不久的小布布受到地头蛇室友组排挤,在线演绎失落空虚寂寞冷,怂怂的整个人都变小只了,怜惜!
以前看的时候忙着做图,没注意皮小洛除了笑得很甜,还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声。是故意的!
2.
前面说2010年室友组故意冷落刚来米兰的小布布,是我夸张吗?不,这是真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是2015年米兰频道的毛罗大叔在采访里爆料的。他说“伊布刚到米兰的时候,更衣室里内斯塔皮...
(从微博搬过来的2020年5月旧文)
由更衣室经典三角视频引发的米兰陈年八卦研讨
1.
翻出一块装满老比赛视频的硬盘,居然找到这场!
2010年10月2日帕尔马对米兰,刚到米兰不久的小布布受到地头蛇室友组排挤,在线演绎失落空虚寂寞冷,怂怂的整个人都变小只了,怜惜!
以前看的时候忙着做图,没注意皮小洛除了笑得很甜,还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声。是故意的!
2.
前面说2010年室友组故意冷落刚来米兰的小布布,是我夸张吗?不,这是真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是2015年米兰频道的毛罗大叔在采访里爆料的。他说“伊布刚到米兰的时候,更衣室里内斯塔皮尔洛这个轴心组合看他很不爽。2010年11月那次伊布对奥涅乌的著名斗殴事件里,估计内斯塔更支持美国仔哩”。
“轴心组合”听起来有一种腹黑的感觉,好拉风!至于室友组为啥对小布布不爽,很显然主要是十三哥对他不爽,皮小洛只是跟着划船,出主意拱火的。
而十三哥为啥不爽,当然是因为他和小布布那段众所周知的漫长长长孽缘……不用我科普了吧。(以后还是要科普的)
2010年12月加图索的一个采访里,主持人问他伊布是否需要什么赛前激励,加加说不,他会杀人的,他和我一样只要放松就好。
然后他提起室友组有个很阴险的“伊布赛前激励计划”:
“伊布刚来那会儿,有一天内斯塔和皮尔洛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堆报纸杂志,都是嘲讽伊布欧冠战绩的,他们居然要拿去给伊布看,我对他们说你们疯了吗!想搞到场上只剩10个人吗!”
可见,至少2010年10月那会儿,室友组对小布布还是很不爽。
在上面的故事里,室友组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对二货初中生,每天心无旁骛地搞他们那些幼稚把戏,在画面角落里兴冲冲地跑来跑去。我认为真相应该就是这样,因为和其他很多人的说法相符。想象一下他俩像松鼠一样精心收集了一堆小布布的黑材料,搓着双前手互递眼色,准备搞事情,简直萌出血!
不过与此同时,讲述者加加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显得成熟、稳重、顾全大局,这个形象就非常可疑。因为迄今种种迹象显示,他老人家也不见得超过了初一的程度。
比如说伊布和奥涅乌那次斗殴。那是一个著名的罗生门事件,事后双方各自宣布胜利。小布布说把奥涅乌打到哭着求饶,奥涅乌说打折了小布布两根肋骨,感觉都是吹牛。但群众万万没想到,现在劝架的居然也出了罗生门。
加加是当年的劝架主力。记得后来他回忆此事,大概是这么说的:那两个家伙每个都有两米高!打起来那真是山崩地裂,拳脚交加。我好心好意去拉架,被夹在中间,冤枉挨了不少拳头。我忽然想通了,我图啥!我转身就走!让他们互相打死算了!
就在前几天,当初也参与了劝架、人称“米兰劝架小王子”的安布谈到这件事,说我当时冲过去想分开那俩,根本办不到,感觉就像用手去扳锁上的汽车后备箱。加图索比我先过来的,他人呢?……加图索怎么在地上?
也是前几天,奥多老师接受采访,他的说法是:打起来都怪加图索!本来人家两个只是普通的球场冲突,没啥过火的,加图索怎么劝的?他过去一人照脸上给了一拳!……
3.
说到伊布第一次转会米兰,其实他本人另有一个版本。
2010年8月底,巴萨和米兰踢了一场甘伯杯的季前友谊赛。就在比赛同时,两队关于小布布转会的磋商进入最后阶段,也是最容易出幺蛾子的紧要关头。小布布在自传里爆料说,当时米兰球员在球员通道里诚邀他加盟:
“但球员通道里发生的事情就更夸张了。当时,我们正要上场进行下半时比赛,米兰的每个大佬——皮尔洛、加图索、内斯塔和安布罗西尼,他们都对我嚷道:‘来米兰吧,伊布! 我们需要你!’”
通过这番叙述,一个威风八面、众望所归、牛气哄哄的大伊布——小布布最喜欢营造的自我形象——跃然纸上。然而这个说法,和毛罗大叔“内斯塔和皮尔洛对他到来不太爽”的说法,是有一定矛盾的。
那么室友组当年是欢迎他还是不欢迎呢?这里另有一条旧闻。
那场甘伯杯比赛前几天,米兰老板贝总在采访中表示交易仍有不确定性:“伊布拉?我不知道他的加盟对更衣室气氛是否有利。”
不知道当时贝总具体指什么,是不是为了压价找的托词。倘若他的意思是“队内有人不喜欢伊布”,那你们说还能有谁!马队那会儿已经退了,十三哥作为绝对主力+多年功臣,队内地位很高,还跟中场核心搞起了轴心小团伙,如果他对谁不满,确实可以在更衣室兴风作浪、作威作福一番!(虽然事实证明小团伙一心只顾打游戏和搞恶作剧
回到球员通道这件事。会不会是小布布脑补过度自吹自擂?不太可能,他的自传是满世界发的,没必要在这种不重要又容易验证的事上乱讲。
所以我认为十三哥确实和其他人一起去喊了“欢迎欢迎”;但这很可能是球队授意的结果。
只有这个解释能把各方面资料统合起来,不致矛盾。前面说了,当时转会已到最后阶段。想象一下管理层叫来队里几个大佬:“帮帮忙,态度热情点,让他下定决心。尤其是你Sandro!”十三哥眉毛一挑,拿了台词上场。
小布布:我来我来我就来~~
于是他真的飞快地来了。
(一个多月之后,小布布坐在长凳那头落寞委屈:“为什么不和我玩?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海贼乙女】平常都是怎么撒娇的?
内含香克斯/多弗 原著向
都是小甜饼,包括多弗朗明哥。
(所以雷明哥温柔的劝退)
( 《ふるさとの匂い》建议观看香克斯这一篇的时候配上这首曲子!!!!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歌名会在评论区打出来,麻烦大家去翻一下了)
【香克斯】
又是个登岛补给的好日子。
当然香克斯从一开始就打算去酒馆喝酒。
但是登上这座岛的一刹,你眼里的星星就冒出来了。
新品上市的衣裙,久违的游乐场…...
内含香克斯/多弗 原著向
都是小甜饼,包括多弗朗明哥。
(所以雷明哥温柔的劝退)
( 《ふるさとの匂い》建议观看香克斯这一篇的时候配上这首曲子!!!!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歌名会在评论区打出来,麻烦大家去翻一下了)
【香克斯】
又是个登岛补给的好日子。
当然香克斯从一开始就打算去酒馆喝酒。
但是登上这座岛的一刹,你眼里的星星就冒出来了。
新品上市的衣裙,久违的游乐场…
“大叔———大叔———”你激动地抱住香克斯的右臂,抬着头软糯糯地说:“陪我去嘛———好不好———”
你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还抓住香克斯的膀子摇了好几下,怕他不同意甚至脸上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哈哈哈哈~难得小姑娘这么好兴致呢~好啊,想去哪儿?”香克斯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你的耳边。
得到了船长的准许,你心里炸开了花。
“哈啊~大叔最好了!!!”你向下拉了一下香克斯的膀子,趁他身子斜下来的时候你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贝克曼很识相的别过脸去。
你撒开香克斯的膀子,蹦蹦跳跳地跑进了一家服装店。
“哎哟~美丽的小姐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刚上架的新货,现在打七折…”
你刚在一件裙子面前停下来,服务员就凑到了你的身边。
你被带着在店里看了一圈,有好几件都入了你的眼。
被说的有些心动了,你看了一眼标价
七十万贝利?!!
你咽了好一口口水,啊啊啊好贵好贵… 虽然你在四皇的船上,但你总不能砍一个香克斯来换钱买几件裙子吧!!
虽然一个香克斯能买好多好多裙子…
但是不行!!
正当你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花重金买哪件时,几个中年男人俯身走进了店门。
说香克斯,香克斯到。
“哎~小姑娘来买衣服啊~”
香克斯抬着头环视了一圈,琳琅满目。
贝克曼和耶稣布紧随其后。
“啊、大叔,要不你帮我挑一件裙子吧——我选不出来…”你有点泄气地说。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香克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胸有成竹地说。
你和贝克曼他们坐在了店里的软凳上,看着自家的船长左翻翻右看看。
这粗犷的样,倒是像个海贼。
服务员一路跟着生怕他弄坏什么而满头大汗,这让你不禁地笑出了声。
“贝克曼,你觉得香克斯会给我挑一件什么样的裙子呢?”你坐在软凳上摆了摆悬在空中的小脚。
贝克曼嘴里叼着烟,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管是什么样,你都喜欢吧”
“不愧是贝克曼!!满分答案!!”
一下就被贝克曼说到心坎上,你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道。
“喂~小姑娘~这件怎么样?”香克斯从一堆衣服里探出头来。
“什么什么~?”你蹦下软凳,绕到香克斯那里。
男人拿着一件大花裙对着你。
花纹几乎和他身上那件花裤子重合。
“怎么样?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笑嘻嘻地看着你,很得意的样子。
“嘛,我穿上试试看啦——”虽然很想吐槽,但是看到他笑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地接过了裙子。
等到亲身穿上了这件裙子,你才惊讶地合不拢嘴。
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这件花裙子对你来说尺寸刚刚好,转起来的时候裙子上的花形图案就像绽开一样非常好看。
你走出更衣室,香克斯他们都在等你。
“哦!!比我想的还好看呢……真厉害啊小姑娘~”香克斯非常满意地左看看右看看你,像找到了宝藏一样。
“哪有…是香克斯厉害啦!!竟然能挑到这样一件花裙子…”你有点害羞,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你挑好看的裙子,以前一直都被战斗支配,这样的事是想都不会想的。
就决定好买这件之后你去跟服务员结账。
等出来的时候,你索性就穿着花裙子走在大街上,旧的衣服被耶稣布折叠好放在袋子里,被问的时候他都说以前和太太出来逛街的时候就是这样帮她领着袋子的。
耶稣布埋怨香克斯也学学。
看着你漂漂亮亮地走在他身边,香克斯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喜欢你,多么想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你发觉到他在看你,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怎么了?大叔、我头发乱了吗?”你别过耳边的碎发,眼睛时不时地向上看看他。
“没~只是感觉小姑娘好像长大了…”他摸摸你的头,手掌的力度让你很舒服。
确实,衬上这一身裙子,你有点成熟美了。
“那接下来我们就去喝…” “游乐园!!!”
香克斯的话被你压在下面。
贝克曼偷笑了一下。
一群大男人最终还是被一个小姑娘拐到了游乐园里。
—————————————————————
“贝克曼!!贝克曼!!你看这匹旋转木马!!!”
你指指你身下的这匹木马,原来是和贝克曼撞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香克斯一点情面不给地笑了出来。
贝克曼的嘴角抽了两抽,没和你们这两个大快乐计较。
—————————————————————
“哦!哦!耶稣布!!加油!!我想要那个娃娃!!”
“好嘞~”
耶稣布被你扒过来帮忙打气球,七十发全中。
老板崩溃地将挂壁上所有的奖品全都拿了下来
————————————————————
“给~刚刚排队买到的棉花糖~”拉基路一边咬着手上的大肘子一边递给你一支超大的粉红棉花糖。
“阿里嘎都~”你接过手吃了起来。
————————————————————
“哎?话说回来…你们看到香克斯了嘛?”
你拿着棉花糖和玩偶站在摩天轮前面,马上就要到你们了。
“老大不会溜出去喝酒了吧”拉基路说。
“不,至少今天,他应该是去干什么事了”
贝克曼走过来帮你拿着手上的玩偶和棉花糖:
“稍微等一会儿吧,他应该就快来了”
你点点头。
就在你以为真的要一个人坐摩天轮时,他出现了。
“看来我回来正是时候啊哈哈哈哈~”
香克斯向你挥挥手。
“莫——你去哪里了哇,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坐摩天轮了啊”你嘟着嘴有点小委屈。
“抱歉抱歉~费了点时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原谅我吧、小姑娘”他蹲下之后单手把你托起来,走到了摩天轮里。
摩天轮一点点升高,你透过玻璃和贝克曼他们挥挥手,然后一直在欣赏逐渐扩大的景色。
香克斯坐在你的对面,单手托着下巴温柔地看着一脸惊喜的你。
这也是他第一次登岛之后没有泡在酒馆里。
摩天轮即将上升到最高点。
“小姑娘”
“嗯?”
你转过头来,香克斯已经走到了你这边。
他站在你面前,和你靠的很近,然后慢慢俯下身来。
嘴唇都将贴上你的额头。
你的内心小鹿乱撞,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你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好!我就说好像缺了点什么…这下就完美了~”
你睁开眼,香克斯已经站直了身子。
你有点疑惑,玻璃里照射出你头上的一朵玫瑰花。
“哈…好漂亮…”你靠近玻璃,别在你头上的花红艳无比。
你伸手去触碰它,将它摆正在了一个很好看的位置。
“大叔刚刚就是在找花?”
“是啊~果然小姑娘很合适呢”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还真是不错的一天啊……就是没喝到酒”香克斯可怜巴巴地撅了撅嘴。
“噗呲”被他逗笑了,但仔细想想他确实是为了陪你才滴酒未入的。
“嗯~不过小姑娘也挺醉人的~”
这句话又惊动了你心里的小鹿,心脏止不住地跳动。
晚霞透过玻璃照进来,你们两个正对坐着,中间不过三十厘米的距离。
好想…好想抓住这次机会……
你慢慢站起来。
“嗯?怎么了?”香克斯问。
你有些扭捏地走到他面前。
“香,香克斯…”
你很少直呼他的名字。
香克斯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像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
你穿着花裙子,头上别了一朵玫瑰花,脸红彤彤地望着他,娇羞的姿态谁看了都会晃神。
可恶…开不了口……
看见你为难的样子,香克斯也猜的大差不差了。
他站起来,将你拥进怀里,黑色的斗篷识相地将你揽了进去。
“没关系的,小姑娘,没准备好下次说也不迟”
你不争气地抱住了他,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摩天轮到地了。
你躲在香克斯的斗篷后面,不想让这幅样子被人看见。
贝克曼他们走在后面,准备回船上开宴会喝酒。
“老大怎么那么笨啊,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
“真是的,真不怕小姑娘跟别人跑了”
……
贝克曼都听在耳朵里。
等到你去为娱乐项目报销时,贝克曼才开口。
“什么都没发生吗?”
“不,发生了一半”
……
气氛安静了下来。
你站在远处挥挥手示意报销结束了。
香克斯也挥挥手回应你。
“呐,贝克曼,那家伙她…
为我迈出了第一步啊……
我想…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贝克曼笑了。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写香克斯就是表白)
【多弗朗明哥】
你能体会到他真的爱你,可能是幼时心里的创伤,他也非常需要你。
当然啦,德雷斯罗萨的王妃永远爱德雷斯罗萨的国王嘛嘻嘻~
很平常的一个晚上。
多弗朗明哥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你趴在他身上。
“呐呐,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多弗~”
你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胸前,很乖。
“呋呋呋呋呋,我的王妃对我小时候感兴趣?”
“嗯嗯!!说给我听听嘛国王殿下~”
你发觉有戏头,更加地撒起娇来,索性勾上了他的脖子。
“嘛,既然是王妃的请求…”
还没等他说完,你就亲了一下他的脸:
“谢谢你多弗~嘻嘻”
你笑得真好看啊,多弗竟一时感到了幸福为何物。
这么多年心里被痛苦和仇恨钻出来的洞,
似乎被一个小小的你一点点填补。
他说他是天龙人。
你惊呼了一声。
当他正要为即将感到害怕的你感到失望时,
你却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乐乎乎地说:
“好厉害!!!”
多弗觉得可以接着往下为你破例讲讲。
当他说到他的母亲,你很认真地点点头。
知道事情的结尾时,他的悲伤似是拨给了你一份。
你心疼地抱住了他,平躺在床上的他。
你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脯上,心跳一清二楚。
“对不起,多弗…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呋呋呋,那都是以前……”
他说他曾经有一个弟弟,是海军。
他亲手杀掉了他。
他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你听清楚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知道这么说没什么用。
“我已经记不清多少人这么和我说过了…”
“不过最后,我都让他们永远消失了,他们再不能背叛我”
男人的嘴角没了笑意,这确实是他的底线。
你从他的身上下来,趴到了他旁边的空处。
看他不笑了,你伸过去一只手抚在他脸上,然后尝试拽了拽他的嘴角。
他重新笑了起来,调皮的舌头舔了舔你的手心。
痒的不像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啊~”
你没有收回,任他摆弄着。
过了不久,他坐了起来,你也跟着坐起身。
“王妃的手比我想的要小呢”
多弗朗明哥摊开握住你的手的手,一大一小。
什么嘛,这不也是一个正常男人嘛。
你笑嘻嘻地想着。
“怎么了?想到什么开心事了?”他问。
“不~只是想多陪陪你…”
你挪了挪自己的位置,钻进了他的怀里。
“抱抱我嘛……”
还没说完,男人已经将你紧紧抱好了。
在你的要求下,多弗朗明哥继续将他幼时的经历告诉你。
很难想象,他会抱着一个女人给她讲故事。
而不是抱着她做其他事。
可能他真的爱上了她。
德雷斯罗萨彻底黑了下来。
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身子一起一伏地呼气。
他脱下你的衣服,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
“多弗…”
原来是你在说梦话。
但这句话让男人的手停了下来。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将你的衣服穿戴好。
将你安安稳稳地放在他身边躺了下去。
看着你的睡颜,他也会用手圈圈绕绕你的头发。
绕着绕着自己笑了出来,然后吻了你的额头。
德雷斯罗萨终将会迎来白日
他也会。
(个人觉得多弗朗明哥不会是太禽兽的人,他也是个正常男人,爱你的时候也会去好好的呵护你,个人问题不想次次开荤,也不想一写到他就是杀妻)
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把他俩一块儿写哈哈哈
算是给之前说想看香克斯的女孩们一个小交代
【影评】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现代侦探小说的框架里,特别是本格推理小说里,总绕不过两位作家,一位是柯南·道尔,他创造了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另一个就得算阿加莎·克里斯蒂,创造了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两个名侦探。(三大侦探宗师的剩下一位是日本的松本清江,社会派推理创造者,比起谜题更注重探讨人性,像东野圭吾他们这一类的侦探大家的手法更多是受到他的影响。)
阿加莎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没有之一,她曾经当过护士,对毒物了如指掌。按中国人的说法,这位女士是“祖师爷赏饭吃”,勤奋,天赋,让她哪怕在两百年后依旧是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她的小说受到多次改编,电影,电视,戏剧都会见到他的身影,其中改编最多的无疑是《东方快...
现代侦探小说的框架里,特别是本格推理小说里,总绕不过两位作家,一位是柯南·道尔,他创造了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另一个就得算阿加莎·克里斯蒂,创造了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两个名侦探。(三大侦探宗师的剩下一位是日本的松本清江,社会派推理创造者,比起谜题更注重探讨人性,像东野圭吾他们这一类的侦探大家的手法更多是受到他的影响。)
阿加莎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没有之一,她曾经当过护士,对毒物了如指掌。按中国人的说法,这位女士是“祖师爷赏饭吃”,勤奋,天赋,让她哪怕在两百年后依旧是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她的小说受到多次改编,电影,电视,戏剧都会见到他的身影,其中改编最多的无疑是《东方快车谋杀案》以及《尼罗河的惨案》(顺带一提我最喜欢的是《ABC谋杀案》,看完让人有一种还有这种操作???的懵逼感)
最近《东方快车谋杀案》再次被搬上银幕,这个经典的多人谋杀案被演员演的入木三分。纠结,悲伤,愤怒,无奈,愤恨,惶恐……每个眼神都是戏。
东方快车最吸引人的地方不只是精诡的谜题,更重要的是对人性的探讨。
『我举起屠刀只为复仇,愿我沾上仇人的鲜血,愿我的心得到安宁。』
『我们都是凶手,我们都是受害人。』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在这种不平衡里,愿你我能从复仇漩涡走出来,获得重生。』
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表现出波洛的世界观受到冲击,纠结以及同情的状态,电影最后的审判非常惊艳,将波洛的内心状况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愧是阿加莎。
强烈推荐去看这部电影,真的非常精彩。
【罗唐】我很后悔当初没把事情做绝09
第九章 异动
夏奇从口袋中掏出生命卡,他们船上所有人都拥有船长的生命卡,好在他之前与佩金相互交换过生命卡。
佩金的生命卡在夏奇手上微微颤动,夏奇欣喜的叫起来:“船长!佩金应该没事。”只是这生命卡并无方向上的移动,夏奇凝视着海底深渊,“如果那位先生没有和佩金冲散的话,他们应该都在下面。”
罗与夏奇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并排缓缓向下降落而去,作为深谙海上生存之道的经验老道的海贼,他们灭掉了头上的探照灯,靠耳畔海水的流动来感知周遭的变化。在深海,生存之道便是:“你能看见,但是却不被看见。”
黑暗之中,有什么湿漉...
第九章 异动
夏奇从口袋中掏出生命卡,他们船上所有人都拥有船长的生命卡,好在他之前与佩金相互交换过生命卡。
佩金的生命卡在夏奇手上微微颤动,夏奇欣喜的叫起来:“船长!佩金应该没事。”只是这生命卡并无方向上的移动,夏奇凝视着海底深渊,“如果那位先生没有和佩金冲散的话,他们应该都在下面。”
罗与夏奇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并排缓缓向下降落而去,作为深谙海上生存之道的经验老道的海贼,他们灭掉了头上的探照灯,靠耳畔海水的流动来感知周遭的变化。在深海,生存之道便是:“你能看见,但是却不被看见。”
黑暗之中,有什么湿漉漉的丝状物悄然缠绕到了罗的身后,罗感觉脖子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这时却听见夏奇那边潜水灯亮起来,他神情惊惶:“船长,你看!我们,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寂静黑暗地水域之中,无数电流般艳冶邪魅的红色突然亮起来,包裹在夏奇和罗的四周,像一条条夏日青蛙产卵之后密布在河面上的带子,说不出的恶心与让人心惊胆战。游水的声音骤然逼近,罗一把用刀柄挑开脖子上的不明物体,劈开身边的红色丝带,对夏奇那边叫道:“千万别接触到皮肤!应该是水母的触手,上面会有神经毒素!”
夏奇见状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缠绕在身上的红色丝带,另一只手向黑暗中发射出数十支针剂,里面已经涂上了令生物难以忍受迅速散开的药剂。
刚刚的深红色如失控一般,忽明忽暗的频率迅速提升起来,周围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斑,罗握紧了“鬼哭”与夏奇背靠着背,“是安康鱼群,他们的獠牙非常尖利,小心了夏奇。”
“小菜一碟。必杀虎齿箭——”夏奇振臂向四面掷出数十枚单尖标头,这是他在和之国特意学习的脱手暗器手里剑,当然经过了自己的改造,加上霸气便能在阻力异常的海水中也能斩水而行!夏奇的虎齿箭百发百中瞬间将四周的安康鱼击得七零八落。
呵。罗欣赏地看着夏奇秀完自己的主场,两人便听见来自下方的呼唤。
“喂——船长——!夏奇——!”
这熟悉的声音除了佩金还有谁?深海之中两个并排着的泡泡正慢慢浮上来,多弗也和佩金在一块儿,他极不情愿地抱着臂,却任由身边的佩金在各自的手上绑了根手术缝纫的线。
“喂,我说,都看到他们了,总可以解开了啊。”多弗催促佩金。
佩金一本正经:“不行!是谁刚刚就走丢的?”
多弗所以认为佩金多此一举啊,他大言不惭道:“所以,叫你把罗的生命卡分我一半啊,你又不分,小气鬼。”
“船长,是佩金他们!他们都没事!”夏奇兴奋地抱住罗,被罗嫌弃地推开,罗的心里也像大石落地般,“啊,知道了。走吧,一起回去。”
多弗朗明哥看见罗,不顾佩金的劝阻解开了手上的线,迈开大长腿几步浮动到罗的身边,“呋呋呋,喂,我说罗,大家都有你的生命卡呢。”
“嗯。”罗看了一眼多弗,并没有明白他的暗示,确定多弗没缺胳膊少腿儿,打趣他道,“我还以为你刚刚那一下回归海洋妈妈怀抱里去了呢。”
“哦。”多弗说,“让您失望了呢。我的命总是很大。”
“呵。”罗转过去盯着多弗的脸,“您的脸更大,多弗先生。”
“喂。我说,那个生命卡啊。”多弗朗明哥又十分不失风度的暗示了一遍。
“也对,毕竟在海上,如果到时候你遇到什么不测,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上岸给你做一张?”罗意识到多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了,他以为只是多弗朗明哥觉得生命卡好玩儿,也想要一张。毕竟,能拥有海上战士的冒险装备,那也是每个男孩的浪漫啊!
“靠。我不需要。”多弗朗明哥转过身,放弃了做无谓的沟通。
夏奇:“这才几句话的时间,那两位咋又吵起来了?”
佩金:“夏奇你记住。咱们船长是个(直男)非常务实的男人。”
另一边,贝波已经确定了进入新世界的最佳穿航点,而甲板上麦哲伦和强巴鲁他们正在与冥河水母王后进行激烈的拉锯战。他们必须保持现在的位置不动,直到罗他们回来——麦哲伦纵然厉害但这只巨型“摄魂怪”在海底,麦哲伦的果实能力鞭长莫及,而船上发射的药剂炮弹则因为这只怪物如床单一样的巨大触手,完全被挡了下来。
“你在生气?”多弗朗明哥生气的时候,先是会一个人待在一边自己积攒怒气值,可是心中的不痛快却并不会因为沉默与安静就此消散,反而会让多弗朗明哥越来越想不通,最终要求别人冷静的自己却常常单枪匹马的就冲出去,打个痛快。难得见到多弗朗明哥生闷气却并不具有杀伤力的时候,罗也饶有兴致。
多弗朗明哥:“我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生气。”
罗倒觉得好笑,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自嘲:“你一个只有8岁记忆的小鬼,知道什么是重要的和无关紧要啊。”
多弗终于在罗的火上浇油中炸了毛:“怎么看你才是小鬼的那一方吧!可别小瞧我啊!”
巨大的轰隆声在上方爆炸,强巴鲁看到了罗他们的身影,才在水中释放了大量的催眠剂,两只冥河水母一大一小在药物蘑菇云中安详睡去。“船长,快上来!”
四人稳稳地落在船上,罗西欢快地扑棱着翅膀往多弗怀里冲,罗认为多弗对罗西也是超乎寻常的纵容了,否则也不会主动的蹲下来任由罗西重进怀里,还蹭蹭他的下巴。“太好了,罗西,你没事我……”
“刚刚被甩下船的那一刻,罗西也是多弗扔过来的吧。”罗问站在自己身后的佩金。
佩金挠挠头,颇有些脸红地笑道:“其实……是当时我被甩出了船外,我一时情急也没注意就抓住了罗西,然后当家的就过来拉了我一把。结果被我拉了下去。嘿嘿嘿嘿。”
“在海里你也算救了他,就算扯平了。”罗扬起嘴角,如果说以前多弗朗明哥在他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他不可能也不想去对多弗朗明哥的底色保有一丝善意的侥幸,可现在罗却对多弗朗明哥“毫无亮色”的未来有所转变了。
其实这样形容也不准确,多弗朗明哥还是那个多弗,现在只是因为有自己的压制,一旦他解放掉他的海楼石手铐按他的性子还是会不大闹一场誓不罢休。多弗朗明哥的世界里,就算收场也要锣鼓喧天——盛大落幕。
多弗朗明哥不是洁白,也不是纯黑。他不是变了,而是他面对一些刚性的威胁不得不将的精神世界中暴力扭曲的那部分压制在深处,同时整合了那些细碎的柔性的情感,不断淡化他的暴力扭曲在人格中的重量——直到达到某个点,那些柔性的情感已经足够在转化和淡化扭曲人格的上自动内生。他只是在与自己对抗而已,逐渐治愈自己。他学会了克制,为了一些在他心中更重要的感情——和人。
救赎从来不是感情用事,而是一场力量的角逐,是一场谈判桌上的交锋。人性的最低点永远在于规制,而人性的高尚才孕育于教化。正如柯拉松之于年幼时期的罗,有力量上的绝对压制,也有无私与温暖,这才把罗从地狱中拉回来;但柯拉松也十分清醒,他改变不了多弗朗明哥,他没有任何筹码。
“柯拉先生。”罗看着随波飘动的海贼旗,突然问道:“您认为我可以做到吗?”
潜艇乘上穿航流,便如乘上了过山车一般,高速的在海洋之中穿行,船员们兴奋地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欢畅、刺激,面前出现了高耸如云的海底山脉,“冲啊——”船员们乘着极地潜水号跟随穿航流掠过冲上悬崖,又转瞬从峡谷中擦着坚硬的石头而过,在大家刚要放松的一刻又骤然俯冲下去,带着失重与肆意。
穿航流中是无数饵鱼,仿佛形成了热带风暴紧随在他们身侧。前方穿航流终于猛烈拍打在坚硬的岩石上,无数水沫与鱼群四溅出美丽的烟花状,罗站在驾驶室大厅中央,伸出手臂,慢慢蓄积着自己的体力,“ROOM——”紫色的空间将整个极地潜水号包裹起来,只一瞬!极地潜水号随着巨大的推力一起撞上了海底山崖的裂缝,随着拥有极强冲力的少部分海流横穿山而过!
他们,终于回来了,新世界。
————————
然而,危险并没有就此停歇,新世界的海域中无数黑色的影子逐渐聚集,将极地潜水号围在了中央。
“喂喂。这……”夏奇一愣,这些黑色的影子无比熟悉,这不就是他们刚刚见到的安康鱼群吗?只是体型明显不再是一个量级,而是大了至少几十倍,巨大地獠牙更是可能一口便刺穿他们的潜艇,“如此怪异可怖,难道是变异了吗?船长……”
“罗!”多弗一把扶住身形不稳的罗,罗靠着多弗瘫倒下来。
“船长!”船员们连忙围了一圈。多弗皱眉道,“他的呼吸急促,明显不是消耗体力太多造成的,驾驶舱内大家都在,也不是他缺氧的原因。”
夏奇放下诊疗仪器:“是慢性神经毒素。刚刚在海里去找你们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云霞水母,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触碰到的。来两个人帮我把船长抬进诊疗室!我去给船长治疗。”
“大概要多久?”多弗问。
“说不太清楚,有现成的解毒剂,但是船长醒来需要多久并不清楚。”夏奇指挥着同伴们抬着罗进了诊疗室。
多弗就坐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可现实情况并不尽如人愿,安康鱼群已经发动了攻击,船员们在与安康鱼群战斗着,贝波操纵着潜艇灵活的闪躲着鱼群的进攻,可不时遭受到的攻击还是让潜艇剧烈晃动,诊疗室的药剂瓶听起来是碎了不少。
看着自己被锁住的双手,一种无能为力的讨厌的感觉涌上多弗头脑之中,在红心海贼团的船员手忙脚乱、吵得鸡飞狗跳、在船上东倒西歪的时候,多弗迈着步子打开了舱门,从驾驶室走了出来。
大家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他走到潜艇最前面,冷冷地扫视了一周围绕着潜艇地怪物们——多弗的表情突然变成了魔鬼怒吼,道:“都说了让你们安静一点了!没看到有病人在休息吗?!”
瞬间,天地变色,海底寂静,安康鱼群翻了肚皮,部分船员晕了过去。
贝波在驾驶室中咬着自己的熊爪:“八…八…霸王色霸气?”
——————
嗯,小唐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生气。
下一章,上岛!let's go~
【罗唐】我很后悔当初没把事情做绝08
第八章 冥河
罗向来浅眠,他醒来时身上已经盖了一件衣服,毛绒绒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昨天晚上,他在餐厅等着蜂蜜水晾温,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多弗也并没有提醒他,还很自觉的给他盖了件衣服后继续把他当成人肉抱枕。
外面传来奇幻的呼声,有人进来拿饮料,打开灯却看见了沙发上的罗和躺在他腿上的男人。
船员也不知道该不该和船长寒暄一声,又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气氛一时尴尬,腿上的脑袋却动了动,罗见状先开了口,“外面出了什么事?”
多弗明显还没醒透,一副迷糊的样子从罗腿上抬起头,问罗自己好像听到了鲸群的声音。
船员肯定的一笑,期待兴奋的挠挠头,“害。当家的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
第八章 冥河
罗向来浅眠,他醒来时身上已经盖了一件衣服,毛绒绒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昨天晚上,他在餐厅等着蜂蜜水晾温,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多弗也并没有提醒他,还很自觉的给他盖了件衣服后继续把他当成人肉抱枕。
外面传来奇幻的呼声,有人进来拿饮料,打开灯却看见了沙发上的罗和躺在他腿上的男人。
船员也不知道该不该和船长寒暄一声,又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气氛一时尴尬,腿上的脑袋却动了动,罗见状先开了口,“外面出了什么事?”
多弗明显还没醒透,一副迷糊的样子从罗腿上抬起头,问罗自己好像听到了鲸群的声音。
船员肯定的一笑,期待兴奋的挠挠头,“害。当家的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遇到了鲸群,蔚为壮观,大家在外面欣赏感叹而已。”毕竟是罗的船员加迷弟,船长对别人的称呼他们一律保持统一的追随。
罗挑了挑眉看着多弗,“你对鲸鱼还感兴趣?”没想到记忆没了后,这人也变得有闲情逸致了不少,不过联想到毕竟是贵族高知家庭出生的人,这倒也符合多弗朗明哥。
“谈不上兴趣。”多弗朗明哥转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用另一边脸躺在罗腿上。
见状,船员识趣的问,“那船长…我把门给你关上?”船员捧着托盘准备给同伴们端去。
“不用了。”罗活动了一下上肢,拍了拍多弗的肩示意他赶紧起来,“我们也过来。”
多弗伸了个懒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罗给他量身定做的灰白长衫,桌上的蜂蜜水已经凉了,他一口气灌下去,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本来是极为让医生跳脚的做法,多弗回头却见罗还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多弗觉得有趣,光着脚走到罗面前,弯下腰,罗还能从V型的领口中看到多弗胸口的风光。
多弗呋呋地笑起来:“怎么了罗?腿麻了要不要我背你?”
罗扬起嘴角,并不接受他的调戏,“手给我,扶我出去。”
多弗摊开右手,罗的修长而骨骼分明的右手覆盖上来,手指上的刺青让多弗特别注意了一下,连起来是DEATH。它们穿过多弗的指缝,然后两人紧紧扣住,罗借着多弗的力道站起来。
多弗埋怨道,“什么嘛。真是个绝情的男人。”左手则穿过罗的后背,搭在罗的腰上以便稳稳的扶住他。
罗愣了一秒,细微地变化被多弗察觉,“怎么了?”
“没什么。”罗摇了摇头,“我们继续走吧。”
“哦。”多弗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罗,突然坏笑,“你不会是——怕痒吧?”
说着左手又在罗的腰间不轻不重的捏了几把,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揩油,看着罗逐渐失去控制的表情颇为自得。
“喂你…停下!唔……”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吸引了甲板上船员们的注意。
“痒…!别闹了…多弗!”罗的声音都带上的颤音不住的弯下腰想要去避开多弗的“攻击”,侧过身用手臂推开多弗。
多弗朗明哥却非常喜欢玩儿火,连右手也加入战场之中,两人都没想到的却是在拉扯中,罗不禁向前打了个趔趄直接撞进了多弗的怀里,多弗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罗也随着一起栽了下去。
所以最后船员们看到的,就是男人用手肘撑着地仰坐在地上,而他们的船长趴跪在男人的双腿间,双手撑在男人的肩侧。
“好姿势。真的好姿势。”夏奇收起了佩金掉到地上的下巴,狠狠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大海贼,在强取豪夺这方面他们船长果然厉害。
“玩儿够了吗?嗯?”
多弗上方传来罗清冷低沉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这次玩儿脱了,多弗在心里那叫一个后悔,舒了一口气,说,“其实吧,这也不能怪我。”
见罗好像并没有爆发,多弗的大着胆子继续道:“是你要我扶你的,乱动的也不是我,而且我也是被撞倒的,还免费给人当人肉靠垫了呢。”
罗品了品这严丝合缝的逻辑,气得笑了起来,“这么说你还亏了?”
多弗悄悄对空气说:“可不是嘛。”
“嗯。那是谁的错呢?”罗医生盯着多弗朗明哥问。
多弗对于这个问题坦率而又积极,“我的,我的。”
罗对多弗的这个表现非常满意,终于爬起来,腿上的麻痹已经过去可以正常行走了,他顺便拉了多弗一把,“不错。变聪明了。”
多弗朗明哥扯着罗的手并不放开,笑着看着罗,“没办法。我们俩得有一个聪明人不是?”
还是那么恶劣啊,多弗朗明哥。罗任由多弗朗明哥牵着向观景台的最前方走去。多弗朗明哥却像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扔下罗就跑到船栏边,脸不知是因为冻得还是兴奋的都泛起了红,“哦哦哦~”
罗认命地叹了口气,见贝波也在一边,走到贝波身边枕着手躺下来。如果说多弗朗明哥是个特别会见风使舵的人的话,那么他便是个认命速度世界一流的人了。罗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睿智、狠辣的红心海贼团船长,可有几个人的性格色彩太过于强烈以至于罗认为自己还是永远不要有什么预期,省省力气配合他们表演就好。
“当家的,你认识这种鲸类?”刚刚那位船员举着托盘过来跟多弗搭话,他长得高高瘦瘦的带着一个红色绒球黄色帽沿的帽子,颇为可爱。
这时的多弗因为没有带墨镜,也没有那套标志性的羽织大衣造型,并没有人认出他来。当然,要是佩金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那个穷凶极恶的海上人渣,何况还是伤害过船长的人!佩金是万万不敢当然也不想上前和多弗搭话的。
但是当前的气氛,看起来还较为融洽,多弗眼睛亮亮的,看着在上面低吟又自由嬉戏的鲸群:“是座头鲸噢。座头鲸常常是一双一对的出现,这种成群结队现象的十分少见。他们可是海底的歌唱家,音域可跨7个八度呢。”
“海上的冒险家有他们的热血也有他们的柔情,他们常常与这群自由温顺的小家伙结下不解之缘…你听过宾克斯的美酒吗?”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多弗的脑海中,以前阳光灿烂的下午,母亲就会在庭院里,给自己和罗西讲海上的冒险故事绘本。
宾克斯的美酒,那首传遍四海的歌。布鲁克在50年前就已经出海,多弗的母亲听过也不足为奇。
罗听到多弗和佩金的在说什么宾克斯的美酒,也像这边看过来。
蔚蓝大海中的鲸群在属于它们的天堂自由翱翔,长长的前鳍拍打着浪花,时不时吐出一个泡泡追赶着灵活的鳞鱼群在周身缠绕。
多弗伸出双臂,像是想要去触摸这群精灵,他轻轻哼唱起来:
“ビンクスの酒を 届けにゆくよ”
“海风 気まかせ 波まかせ”
“潮の向こうで 夕日も騒ぐ”
“空にゃ 轮をかく鸟の呗”
宾客斯美酒敬上
迎着风雨和巨浪
晴空下有我最爱的旗帜在飘扬
一起眺望着远方
那副画面多向往
天空中 鸟儿盘旋追寻着夕阳
海上风浪是男儿的坚毅,美酒音乐与家乡则是男人的浪漫。这首宾克斯的美酒不仅传遍了四海,船员们还曾听到过原唱灵魂之王和他们一起开宴会时的现场版!如今听到熟悉的旋律,船员们都侧目过来,或是举酒而饮,或是跟着一起吟唱。
“离开熟悉的港口
最怀念是我故乡
同唱一首悠扬的歌儿时多难忘
弱不经风的身躯
因为充斥着梦想
堂堂男儿天涯海角任由我闯荡”
多弗的声音低沉带着独有的悠远沧桑,像是空岛迷失的森林里古老的钟声,像是寂静苍凉的大雾中遗失的笛鸣,像是失落的遗迹中最后文明的低语……在鲸群空灵的吟诵声中互相附和,形成一首神圣的吟诵。
“随风飘扬的骷髅旗帜带给我力量
开启时代新篇章
为了各自的梦想
擂鼓声声传遍天与海每个地方……”
其中一头幼年座头鲸向多弗朗明哥游过来,多弗伸出手隔着泡泡抚摸着他的头,呋呋呋呋得笑起来。幼年座头鲸有着灰色漂亮的脊背,腹部则是纯白色,白色的头上有灰黑色的斑点,啾啾的悠长地叫着,和多弗撒着娇。
多弗问佩金:“你觉不觉得它很像一个人。”
佩金被问到愣了一下,如果联系这只座头鲸的颜色——尤其是头部,不确定的说,“船长?”
“呋呋呋呋。”多弗抚摸着座头鲸,“那就叫你罗酱好啦。”
一起跟着出来的火烈鸟罗西仿佛也很开心认识一个新朋友,扑腾了两下翅膀表示欢迎。
罗满头黑线再也抑制不住怒气,躺在贝波身上向这边吼道:“我都说过了不要随便给动物取什么奇怪的名字!”
与罗酱作别之后,潜艇继续下沉,应该是到了穿航点附近,潜艇不再有方向上的移动。
“诶?船长…”刚刚还趴着软绵绵的贝波察觉到海流中不对劲,立刻坐起来,查看了一下记录指针和气压计,立刻对几个船员喊道:“你们去驾驶室告诉伊卡库,穿航流马上就要来了!熄灭引擎启动停滞装置,到穿航点附近做准备,切记不要停留在穿航点正上方!”
已经能够感觉到潜艇本身的震动,从海底地壳内部孕育的巨大冲击力正在蓄力——先是数不清的气泡从海底上升起来,无数的鳞虾、还有面目可憎深海动物。
“哇——好恐怖!摄魂怪吗!”佩金指着外面,吓得眼泪飙升!一只约莫直径有20多米的巨型伞状怪物向他们游过来,它的伞下是随波浮动的发丝和破烂的衣服……
多弗朗明哥也愣在了原地,正在佩金决定用剑劈开这怪物的时候,多弗拦住了佩金,有些难以言喻的兴奋,“不。是水母,是冥河水母!”
“现在是遇到世界大发现而欣喜得时候吗??!”其他的船员吐槽道。
“快来帮忙,多弗。”罗对多弗朗明哥喊道,对贝波说道,“有什么要做的比较费力气的尽管叫他,他体力很好。”
潜艇的震动越来越激烈,刹那间在海底世界升起了数十条水柱,联通着四面八方的通道!冥河水母被卷入其间瞬间飞速的旋转开去,不见了踪影。
“伊卡库,计算结果如何?”贝波问操控室的伊卡库。
伊卡库道,“应该是东北-西南向02航道。但是……”
“什么情况?”贝波顺着表盘上的雷达显示障碍的方向看去…一只不下于克拉肯大小的巨型的水母正向他们游过来,通体的黑红色毫无美感,在四只像床单一样的触手根部是巨大的裂口,也是进食的地方,正抬起他们的潜艇……
可恶!应该是母亲带着孩子来觅食的!刚刚那只冥河水母应该就是孩子,“多弗佩金小心!”罗喊道,一手抬起来准备使用能力将最靠近船边的多弗和佩金移动过来,船身却突然失重被水母举起来上下摇晃起来。
多弗和佩金瞬间没了人影,罗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扔进了甲板上放置的桶里幸免于难。罗的头被艇的舱门撞得嗡嗡作响,他撑着身体爬到刚刚多弗和佩金站的位置,
下面是无尽的黑暗、水压巨大、又充满着危机的深海……
“船长,怎么办…”几个船员看着下面腿软坐下来…其实比起佩金,他们更担心的是带着海楼石手铐的男人。
“我们船上的每一个船员的工作服中都配置了珊瑚泡泡机,可以随时制造出泡泡,如果佩金幸运的话,他能够抗住水压,只是如何回来目前也十分困难。但那位先生…”船员们不敢看罗,也不敢再说下去,那个男人带着海楼石手铐一看便是能力者,摔出船去必死无疑。
“船长!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去!”船员们看见他们的船长已经用珊瑚枝给自己打了一个泡泡。
罗转过头,冷冷地凝视着下面漆黑阴冷的深海,“说什么蠢话,红心海贼团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陪你去。”麦哲伦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众人身后。
罗此刻的气场震动了所有人,船员们也纷纷应和,“船长,你也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至少让我们跟一个人去…”
罗对麦哲伦摆了摆手,“你留在这里,护好我的船员。”看向夏奇,“夏奇。”
“在。”夏奇心领神会,给自己充好泡泡,
“佩金和那位先生就交给我们吧。”
“船长说得对。”贝波也从驾驶室出来,“船长的能力是最适合在海底救完人以后立刻传送回来的,而我负责着整船人的生命与航向也不能离开,我们船上也必须留一个超级战力在,麦哲伦当家的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罗和夏奇的身影也消失在深海,贝波气定神闲地抚摸着一旁罗西的羽毛,船员和罗西在旁边都显得十分焦虑不安,贝波道:“等等吧。”
贝波跟随罗多年,对罗已经有了至深的了解,尽管在绝境,罗都有保持冷静做出缜密计划的气度,这就是他们信任的船长啊,“船长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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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集意见:要给小唐在船上安个职位🤔大家觉得小唐的能力做什么比较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