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光中】写作文常用的名句
1.
将你对偶像过分的崇拜留一份下来尊敬你自己。与其多一个虚伪的权威,不如多一人瞥见真理。
——余光中 《偶像》
2.
风是一群透明的野兽,奔踹而来,呼啸而去。
——余光中 《沙田山居》
3.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
——余光中 《独白》
4.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余光中 《寻李白》
5.
夏天死的时候,所有莲都殉情。
——余光中 《诀》
6.
浅...
1.
将你对偶像过分的崇拜留一份下来尊敬你自己。与其多一个虚伪的权威,不如多一人瞥见真理。
——余光中 《偶像》
2.
风是一群透明的野兽,奔踹而来,呼啸而去。
——余光中 《沙田山居》
3.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
——余光中 《独白》
4.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余光中 《寻李白》
5.
夏天死的时候,所有莲都殉情。
——余光中 《诀》
6.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夏斟得太满。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梦见唐宫,梦见追逐的 轻罗小扇,梦见另一个夏夜——一颗星的葬礼。梦见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
——余光中 《星之葬》
7.
在逆风里把握方向,做暴风雨中的海燕,做不改颜色的孤星。
——余光中 《左手的掌纹》
8.
方的邮票,圆的邮戳,只轻轻一敲,扁扁的心情就留下了印烙。
——余光中 《梅雨笺》
9.
敢在时间里自焚,必在永恒里结晶。
——余光中 《逍遥游》
10.
踏碎了的蔷薇犹能盛开,醉倒的猛虎有时醒来。
——余光中 《猛虎与蔷薇》
11.
一场骤雨过后,拣不完滿地银杏的白果,像温柔的桐油灯光,烤出香熟的哔哔剥剥。夏夜的黄葛树下,一把小蒲扇,轻摇撼满天的星斗。
——余光中 《蜀人赠扇记》
12.
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但我的国家依然是五岳向上,一切江河依然是滚滚向东,民族的意志永远向前,向着热腾腾的太阳,跟你一样。
——余光中 《欢呼哈雷》
13.
重伤风能造成英雄的幻觉,当咳嗽从蛙鸣进步到狼嗥,肋骨摇响疯人院的铁栅,一阵龙卷风便自肺中拔起。
——余光中 《五陵少年》
14.
春天死后还有春天,但至少,有一个五月曾属于我们。
——余光中 《下次的约会》
15.
有那么一座城,锦盒一般珍藏着你半生的脚印和指纹,光荣和愤怒,温柔和伤心,珍藏着你一颗颗一粒粒不朽的记忆。家,便是那么一座城。
——余光中 《思台北,念台北》
16.
对那一片汪洋而言,目光再犀利的人也不过是近视。
——余光中 《海缘》
17.
一盏苦茶独酌着三更,幢幢是触肘的诗魂。
——余光中
18.
多纤维的月色有些蓬松。那就折一张阔些的荷叶,包一片月光回去,夹在唐诗里。扁扁地,像压过的相思。
——余光中 《满月下》
19.
我独自漫步在自己园中,向整个的宇宙说一声早。
——余光中 《夏晨》
20.
出炉后从不生锈的阳光,像一把神刀抖擞着金芒。绝早便在东方的地平线,光动长空地赫赫然出鞘。
——余光中 《秋分》
21.
当一些灵魂如星般升起,森森然,各就各位,为我们织一幅怪冷的永恒的图案,一些躯体变成一些灵魂,一些灵魂变成一些名字。好几克拉的射着青芒的名字。称一称人类的历史看,有没有一斗的名字?就这么俯践枫叶,仰望星座,我们愈来愈寂寞了。死亡,你把这些不老的老头子摘去做什么?
——余光中 《死亡,你不要骄傲》
22.
惊魂未定,两壁的回声轰动不绝,你已经愈陷愈深,冲进山岳的盲肠去了。光明在山的那一头迎你,先是一片幽昧的微熹,迟疑不决,蓦地天光豁然开朗,黑洞把你吐回给白昼。
——余光中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23.
唯有诗句,纵经胡马的乱蹄,乘风,乘浪,乘络绎归客的背囊 ,有一天,会抵达西北那片雨云下,梦里少年的长安。
——余光中 《湘逝——杜甫殁前舟中独白》
24.
一半的日子在整理回想,一半的日子在编织期望。别后的每秒都不是现在,我仅仅梦游于往昔和未来。
——余光中 《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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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哲】猎香 13(完结)
13
张哲瀚自诩接吻经验丰富,因为他背负的情债太多,有时候池塘里的鱼太闹腾,他只能用拙劣的吻技安慰,尽管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但他认为那也算是接吻经验中的一部分。
因此当龚俊吻上来时,张哲瀚是做好了全方位的准备的。凭龚俊在床上的粗暴狠戾程度而言,想必龚俊的亲吻也不会温柔到哪儿去。
他太过紧张,又不想显得自己没经验,虽然闭着眼睛,但睫...
13
张哲瀚自诩接吻经验丰富,因为他背负的情债太多,有时候池塘里的鱼太闹腾,他只能用拙劣的吻技安慰,尽管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但他认为那也算是接吻经验中的一部分。
因此当龚俊吻上来时,张哲瀚是做好了全方位的准备的。凭龚俊在床上的粗暴狠戾程度而言,想必龚俊的亲吻也不会温柔到哪儿去。
他太过紧张,又不想显得自己没经验,虽然闭着眼睛,但睫毛却抖成筛子,让龚俊不小心破功笑出声。
张哲瀚一下丢了面子,吼他:“你笑什么?!”
龚俊的笑意止不住,让张哲瀚更是尴尬,于是他用手推着龚俊的胸膛,把原先离他只有厘米距离的龚俊推到远处:“你真破坏气氛,我不要你亲......”
话还没说完,龚俊抓住他的手把他抱进了怀里,温热的唇瓣贴上张哲瀚叽叽喳喳的嘴唇,将他剩余的话语一同吞进嘴里。
两人肌肤相贴过那么多次,但接吻却是第一次。龚俊细细地吻着张哲瀚的嘴唇,像是在对待一块来之不易的珍宝,他一反平日里的莽撞,亲吻里尽数体现他的温柔与珍惜。
龚俊当然想给予张哲瀚狂风骤雨般的亲吻,但这种想法在碰上张哲瀚的那一秒便消失殆尽。张哲瀚的嘴唇很软,和他本人一样,像香甜可口的果冻,让龚俊只想好好地将这块果冻含入腹中。
他在间隙间睁开眼,正对上张哲瀚紧闭的双目,那人先前紧张得不得了,但在温柔的亲吻中渐渐卸下心防,相贴着的唇、抱着他的手、轻浅的呼吸、颤抖的睫毛,无一不是柔软的,如同一片羽毛落在龚俊的心尖上。
龚俊再次闭上眼睛,舌头撬开张哲瀚本就没加防守的齿关,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窗外的浪花扑打着沙滩,卷起海岸边五彩缤纷的海石,海潮声渐近渐远,将屋里模糊暧昧的呻吟一同卷进海里。
日落之前,相爱的人拥吻到天明。
———————
远离尘嚣的生活比张哲瀚想象中更快乐,这片海滩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赖床、游泳、打游戏、看电影、亲吻。
关系一旦确定,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都变得暧昧热情。前一天夜里,两个人在床上缠绵之时,龚俊习惯性地在最后关头离开,结果张哲瀚却软绵绵地抱住了他的背,红着脸说:“可以的。”
龚俊傻了,问:“什么可以的?”
“啧,你一定要我说这么直白吗?”张哲瀚认为他是在装傻,不满地动了动,“我说,你可以标记我,终生的。”
“......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张哲瀚看他犹豫不决,没由来的有点气,“大老爷们怎么磨磨叽叽的,你难道不想终身标记我吗?怎么......诶诶诶等一下轻点轻点!!”
龚俊哪还能给他说“等一下”的机会,巨大的惊喜快要冲破他的脑袋,有什么能比自己的Omega主动要求终身标记更幸福的事情?于是他用力地堵住张哲瀚的嘴,强势地在对方体内成结,彻彻底底地将苹果酒的香气留在了张哲瀚的身体里。
终身标记对AO双方的影响都是巨大的,龚俊对张哲瀚有求必应,张哲瀚则对龚俊更加依赖,两个人像两块紧紧黏在一起的牛皮糖,所到之处处处拉丝,怎么扯也扯不开。
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张哲瀚经常有种错觉,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跑进了一片桃花源,这片桃花源远离红尘,远离烦恼,他和龚俊是桃花源里的亚当和夏娃,正在用连绵不断的爱意制造一个新的世界。
张哲瀚将这种巨大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归结于龚俊这个人,即使他处于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但他并不觉得害怕,哪怕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只要龚俊把他抱在怀里,他就充满了安心。
这种安心只有龚俊能给他,旁人给不了。
张哲瀚在到达的第一天就给父母发了消息,说自己心情不好要出门度假,这段时间不要联系他。他发完后就将手机关机,直到现在也没打开过,甚至不记得自己扔在了哪里。
还是龚俊打扫房间时在床底发现了他的手机,龚俊见张哲瀚的手机已经没电,便顺手帮他充上电,等屋子打扫完毕后,龚俊正好看见自动开机的手机闪过许多条未读短信。
龚俊不想窥视张哲瀚的隐私,但张哲瀚是个没心眼的,手机根本没设置隐私锁,于是那些短信的内容便争先恐后地蹦进龚俊的视线里。
龚俊:“......”
龚俊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张哲瀚的手机,他镇定自若地走到楼下,找到那个正不亦乐乎地吃零食看电视的人。
龚俊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有人找你。”
“谁啊?”张哲瀚没接,反而把龚俊推开,“你让让,挡着我看电视了。”
龚俊眯着眼睛盯了他几秒,见张哲瀚没反应,于是点开了手机里的短信界面,当着张哲瀚的面朗声道:
“找你的人可多了,我给你念念,D集团杜经理、便利店小楚、高尔夫小李、画展请咖啡、游泳运动员小王、电影......”
“好了好了停停停!”
神经大条的张哲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关掉电视,心虚地对上龚俊审视的目光,讨好地朝他笑着:“这都是以前认识的......你别生气,我现在就给他们回消息。”
“你还想给他们回消息?”
龚俊闻言将手机拿得更远:“张哲瀚我告诉你啊,你今天必须当着我的面把之前的烂桃花都处理干净,不然你晚上别想下床,怎么哭都没用。”
“知道了知道了,俊哥别生气,我删我删!”
张哲瀚讨好地朝他靠近,先是凑到龚俊面前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亲吻他的脸,把冷着脸的龚俊哄得面色缓和了点才接过手机,当着龚俊的面开始铲除“烂桃花”。
“我先群发一条短信,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然后再把他们全部删掉,好吗?”
他不断亲吻着龚俊,重复问:“好吗?好吗好吗好吗?”
张哲瀚心里越虚,脸上笑得也就越甜,他这几天和龚俊黏糊到忘我,把之前的那堆破事儿都忘了个干净,虽然知道龚俊不会真的生他气,但他心里也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让龚俊“委屈”。
龚俊压抑住嘴角的笑,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嗯,可以,现在就发。”
于是张哲瀚便在龚俊的监督下编辑了一条宣告自己脱单的短信进行群发,删除其他联系人时也老老实实,删一个亲一下龚俊,等到通讯录被他删得差不多,龚俊的脸上也沾满了张哲瀚的口水。
龚俊在他删除时发现张哲瀚给别人的备注都是些便于区分的名字,于是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张哲瀚打着含糊:“备注不重要,这只是个形式......”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龚俊捏着他的后颈,“改不改?你要是不改,就由我来帮你改。”
“好好好,改改改。”
张哲瀚翻出龚俊的联系方式,在龚俊看清“夜场流氓”四个字前立刻删除,换上了“男朋友”三个字。
“可以了吗?满意了吗?”
龚俊哼了一声:“还行。”
还行就是满意了,张哲瀚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龚俊也不是那么难哄嘛。
眼见短信风波即将过去,张哲瀚顺势钻进龚俊怀里,黏黏糊糊地问他晚上能不能做酸辣粉吃。
龚俊抚摸着他的腰,问:“你最近怎么总是想吃酸的?”
“我也不知道,吃辣的吃腻了,换换口味。”
“那你得跟我去集市买菜,上回买的菜都快吃完了。”
“好啊,我先去换个衣服。”
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吵闹的铃声,张哲瀚松开龚俊,见屏幕上显示“妈妈”两个字,吓得反手按了挂断键。
电话一被挂断,母亲的短信就立刻发了过来:小哲,你谈恋爱了吗?
龚俊疑惑地问:“怎么了?表情这么惊恐?”
“我爸妈好像收到我的群发短信了......”
张哲瀚懊恼地看着那条短信,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想等一段时间再告诉父母的,至少得等这段日子过去,等父母不再那么看重基因的匹配,能够接受他拥有自由的爱情,他才会把龚俊介绍给他们。
他知道龚俊因为等级吃过太多苦,所以不愿龚俊再次因为这个原因受到伤害。
可是刚才的张哲瀚只一心想哄好龚俊,完全把父母忘在了脑后,这下母亲的一个电话打来,把张哲瀚做好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龚俊的手覆上他的手背,问他:“你想怎么回复?”
张哲瀚苦着脸说:“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就先不回复,跟我买菜去。”
龚俊将他的手机丢到一边,从沙发上拿起张哲瀚的牛仔外套,仔仔细细地帮他穿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儿,不用考虑我,你想说什么就和她说吧。”
龚俊的手拉着拉链一路往上,快接触到张哲瀚的下巴时说了句:“抬头。”
张哲瀚乖乖抬起头,让龚俊把拉链拉好。
出了家门,龚俊顺其自然地给张哲瀚戴上头盔,见那人还一副沉思的模样,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这副表情?想点开心的呗,晚上要吃酸辣粉,不高兴?”
“......高兴。”张哲瀚回答,他抬起眼眸,正好对上龚俊专注的眼神,“龚俊,我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他们比较在意等级的匹配,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他们要是不同意,那你会和我分手吗?”
张哲瀚坚定地说:“不会。”
“那不就得了。”龚俊笑着跨上摩托车,边戴好自己的头盔边说,“只要你不和我分手,那就什么都好说。”
“如果他们以后刁难你......”
“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不用去担心。”
龚俊发动车子,五官被藏于头盔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发烫,他朝张哲瀚伸出手,手心是张哲瀚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走吧,享受当下最重要,现在该想的事情就是晚饭,再不去买菜的话你晚上可就吃不到酸辣粉了。”
张哲瀚静默许久,随后搭上龚俊的手,翻跃到他身后。
“除了酸辣粉还想吃什么?再给你炸鸡腿?还是煎牛排?要不都买吧,反正你也吃得完。”
“......好。”
龚俊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张哲瀚低落的神色,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拉过张哲瀚的胳膊,使其环绕在自己的腰上,低声安慰他:
“不用担心,哪怕现在海啸来了,我也会挡在你前面。”
张哲瀚被他的这句话惊得抬起头,瞪大眼睛问他:“真的吗?原来你这么爱我啊?”
龚俊故意不答,笑着说:“坐稳了吧,那我们出发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先回答我呗。”
“要不要顺便去鲜花市场?不是要买栀子花吗?”
“你别转移话题,先把话说清楚......”
“我没养过栀子花,和你比起来,哪一个更难养啊?”
“拜托,我才不需要你养,我有的是钱,养你一个夜场的人都绰绰有余!”
“这么说来是栀子花更难养?”
“当然,听说它喜欢湿湿的环境。”
“那和你也差不多嘛,你也总是湿湿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摩托车在无人的公路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随着轻柔的海风逐渐消失在公路尽头。
烦恼、迷茫、担忧,在相爱的时间里,都比不上共做的一顿晚饭、同饮的一杯红酒。
人生于世上,总会被各种事情困扰。性别、性格、基因、血缘、原生家庭、后天发展……如果一个人不敢走过漆黑的隧道,那不如两个人一起携手同行。
这世界——
黑暗、肮脏、丑陋、贪婪、不公、暴力、虚伪、魑魅魍魉,沆瀣一气。
而你是——
光明、干净、美丽、纯粹、正义、柔软、真实、花朝月夜、良辰美景。
龚俊会握住张哲瀚的手,勇敢地朝未来走下去。
—完—
后记.
了解我文风的朋友都知道,一旦在一起了,就说明要完结了,前两篇文都是这样,这篇也是。
首先还是谢谢大家的喜欢,更新途中发生了很多事,让大家一等再等,非常抱歉🙏
写完这篇后我要先回归三次元的生活啦~
因为我是个社畜,只能用晚上的时间写文,三篇文基本都是无缝衔接开坑,每一篇都是中篇,几个月下来作息完全被颠倒了,生活中也积累了一堆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开新文啦🤣
文笔有限,三篇文的核心意思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除了爱情,《蝴蝶效应》是想说要坦诚地面对内心,《都行,但要先结婚》是想说无论何时都要坚持自己的梦想,《猎香》是想说即使这个世界不公,也要敢于抗争和做自己。
如果我的文字能够打动到你,那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本是原耽圈小写手,能在这里收获这么多喜爱是完全没想到的,再一次感谢大家,多谢多谢,祝你们天天开心💙
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张枳鹤生日会的热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有站姐拍到了在台下一并坐着的林清,故而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被粉丝解读为了《疮疤》主演的聚会。
顾纪和张枳鹤两个当事人,在事后也安分得不行。
一个新剧要上了,立刻开始工作营业;另一个则在粉丝和工作室多方的安排下,无缝进了组。
“你最近两年真的比从前规矩多了。”
小雨讲这话的时候,心情挺复杂的。
自从张枳鹤爆火之后,微博的粉丝数那是一个劲的往上涨。
随之而来的是张枳鹤本人话语权的衰弱。
张枳鹤没有变。
这个小雨一直都知道。
他仍然在尽自己所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外界对他的要求变了...
张枳鹤生日会的热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有站姐拍到了在台下一并坐着的林清,故而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最后被粉丝解读为了《疮疤》主演的聚会。
顾纪和张枳鹤两个当事人,在事后也安分得不行。
一个新剧要上了,立刻开始工作营业;另一个则在粉丝和工作室多方的安排下,无缝进了组。
“你最近两年真的比从前规矩多了。”
小雨讲这话的时候,心情挺复杂的。
自从张枳鹤爆火之后,微博的粉丝数那是一个劲的往上涨。
随之而来的是张枳鹤本人话语权的衰弱。
张枳鹤没有变。
这个小雨一直都知道。
他仍然在尽自己所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外界对他的要求变了。
要求他一定漂亮,要求他必须规矩,要求他像其他人一样。
张枳鹤在抵触的同时,又在逼着自己接受。
用他说服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代价”,是每一个火了的艺人都必须要经历的。
安排张枳鹤无缝进组,粉丝闹得厉害是一大因素,但最后这件事会被敲定下来,还是因为张枳鹤本人点头答应了。
“可以呀,那就进组吧。”
张枳鹤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可工作室的人们,着实被吓得不轻。
“Boss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助理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欠了。
要人进组的是你,让人多考虑一下的还是你。
张枳鹤垂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没事,挺好的,这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吗?”
不好。
小雨在旁边听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这一点都不好。
张枳鹤在剧组里下了戏之后,从前是喜欢打斗地主,现在爱看顾纪的新剧。
顾纪这部剧终于如他所愿的演了一个坏人男主。
坏人遇上好人的自我救赎是这部剧的核心主线。听顾纪说最后男主和女主没有在一起,男主是单相思,女主有自己的爱人。
这种非典型都市剧,一经播出就引起了外界的极大关注。
张枳鹤看了几集,觉得剧本不错,还会特地找顾纪问后续。
“张老师,你能不能多问问我,别老是问剧啊。”
顾纪这句话讲得黏糊糊的,脸上的表情却直接垮掉了。
一开始张枳鹤是只想问剧情的,但后来顾纪问方不方便视频。
等小雨意识到了什么之后,顾纪和张枳鹤两个人已经养成每晚视频的习惯了。
“好好好,”张枳鹤想了想,“问你哈,今天跟女主营业开心吗?”
顾纪一听,心里警铃大作。
“没、没有,也不算营业,就是,哎呀,我跟她剧里面都be了!”
张枳鹤看顾纪急得话都说不利索,没忍住笑出了声。
“枳鹤,你又逗我。”
张枳鹤挺直了背:“逗你怎么了!还不让逗了!?”
让的让的。
所以顾纪无话可说。
顾纪和张枳鹤约定每天视频最多就打一个小时,如果谁晚上有通告就不打了,早点睡觉,身体最重要。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每次都有话聊。因为对方一有什么事,互联网的讯息总会快过两个人的微信。
没什么话聊的时候,两个人就通着视频,各看各的剧本,偶尔抬头看看对方认真地神情,安静的让一个小时圆满的流逝过去。
“枳鹤。”
在一片安静中,顾纪突然开口。
张枳鹤下意识抬头:“怎么啦?一个小时要到了吗?”
“我下周四有通告,是去你那里的。”
顾纪印象里张枳鹤那天没有戏,但不妨碍取景地周围都是粉丝,一下子拿不准主意,犹豫到底要不要见面。
可张枳鹤想也不想。
“你来接我。”
“好。”
顾纪从善如流。
张枳鹤说好久没有吃过顾纪煮的饭菜了,于是顾纪订了一个公寓式的酒店,还麻烦助理买了食材。
顾纪穿着厨房围裙,一边拿着电视遥控器往张枳鹤手里塞:“你先看一会儿电视吧,我很快就好。”
见张枳鹤估计在想事情,还有些愣神,顾纪直接自己按起了遥控。
“你想看什么?”
“《去他妈的世界》。”
顾纪手上摁遥控器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部剧好看吗?我记得你之前采访的时候有推荐过。”
张枳鹤的手抵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纪。
“好看的,我当初是追着看的,还以为会有第三季,结果没想到……”
张枳鹤认真地听顾纪讲跟这个电视剧相关的事情,偶尔还会跟着问几个问题。
但顾纪知道,张枳鹤现在心里还郁闷着。
最近有人可能见张枳鹤继《疮疤》后,又接了一部制作上乘班底优秀的电影,心里急了。
营销号们带着七拼八剪的黑料倾巢而出,“脱粉”相关的话题被人买上了微博热搜。
而张枳鹤不适合发声,只能干等着律师一方取证告人。
顾纪话讲着讲着突然没了声音。
还没等张枳鹤回过神,就被顾纪抱住了。
“我没事的。”
张枳鹤只是这么说着,然后把手攀上了顾纪的后背。
“我知道。”顾纪轻声道,“我们张老师一向很坚强,很勇敢,谁也打不倒。”
“你就当我忽然想抱抱你了。”
张枳鹤看着电视里缓慢出现的电视剧标题,用下巴蹭了蹭顾纪的肩膀。
“那、那你……”
张枳鹤被自己的哭腔吓了一大跳。
“那你抱紧一点。”
张枳鹤一眨眼睛,盛不住的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
去他妈的世界。
“好,我抱紧了。”
去他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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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金主爸爸的打赏(艾特不出来的就直接打名字了!次数有记错的可以过来跟我说!
感谢@mild-tea @笛落云城 @百慕 @查无此人 @我腐我快乐! @橘东东 @尔见 @MrFly尔 的一次打赏!
感谢 @Pioneer-06的二次打赏!!
感谢 @Sunmoon @长明0701 @那就吃饺子吧的三次打赏!!!
感谢 @Singing.加加 的四次打赏!!!!
感谢 @狗戳 的七次打赏!!!!!!!
承蒙大家厚爱~
【俊哲】他曾吻过一只猫
RPS,伪现实,一发完HE。
全文1.6W+预警。
疯子和胆小鬼的爱情故事。
“那只喜欢在春日里追逐蝴蝶的猫不会知道,在他熟睡中的某一刻,这只花蝴蝶早已为他扇动过翅膀,偷偷扑吻过他的鼻尖。”
01
“他很像猫啊。”
龚俊回答时候一边拿着收音话筒一边伸出手指向他,临时开辟出来的采访间狭小且闷热,两个人肩膀错着肩膀地相贴,张哲瀚歪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自己都没意识到仅仅只是看见龚俊的侧脸就已经开始发笑。目光交汇一瞬后龚俊若无其事般躲开,张哲瀚却依旧眼神坠在他身上不落,似乎是想要从对方那双永远漆如点墨的瞳孔里看出些或真或假的真心来。
“他...
RPS,伪现实,一发完HE。
全文1.6W+预警。
疯子和胆小鬼的爱情故事。
“那只喜欢在春日里追逐蝴蝶的猫不会知道,在他熟睡中的某一刻,这只花蝴蝶早已为他扇动过翅膀,偷偷扑吻过他的鼻尖。”
01
“他很像猫啊。”
龚俊回答时候一边拿着收音话筒一边伸出手指向他,临时开辟出来的采访间狭小且闷热,两个人肩膀错着肩膀地相贴,张哲瀚歪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自己都没意识到仅仅只是看见龚俊的侧脸就已经开始发笑。目光交汇一瞬后龚俊若无其事般躲开,张哲瀚却依旧眼神坠在他身上不落,似乎是想要从对方那双永远漆如点墨的瞳孔里看出些或真或假的真心来。
“他微信头像都是猫。”龚俊继续说道。
这就是理由了吗?张哲瀚毫不避讳地掉下嘴角,不知该对这句话作何表情,是该欣赏对方的直接还是意识到其实龚俊只是在敷衍。问题又转回到他这里,龚俊手中的话筒朝着他的方向倾斜,张哲瀚低头看见他那双与他挨着垂落的双腿,偏着头想了一下,形容对方像一只仙鹤,扑腾着羽翼随时能够飞高的,腿又细又长的仙鹤。
总之不是什么微信头像之类的烂理由就是了。
采访结束后由剧组的工作人员送记者离场,他站起来和龚俊一起打招呼,而后并肩穿过长而光线昏暗的走廊,在各自的休息室门口分别。小雨坐在沙发里等他,化妆镜旁闪烁一圈明亮温柔的小灯泡,张哲瀚面对着镜子坐下来,扯一张纸巾用按压的方式擦干净皮肤上的汗,闭着眼静静等候化妆师为他补妆,像是为一幅被烈日晒到脱皮褪色的油画重新填补好颜色,锐利笔锋切割般认真勾勒。
“小雨,”张哲瀚突然开口问坐在身旁的发小:“你说我的猫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猫?送回上海家里去了的那只?你养过吗就说是你的。”小雨捏着手机抬起头来,皱着眉头不明白他又想干什么:“现在应该在陪阿姨吧。”
张哲瀚“嗯”了一声,低着头沉默片刻,偏过脸看向他时候眉眼尽数被灯光照亮,上好了妆的眼睛风情万种,眸子里却是酝酿着一种无遮无拦地、近乎未曾被折揉过的天真。他问道:“如果我想接回北京亲自养呢?”
“你疯了?”小雨很惊讶:“你知道养猫应该做些什么吗?你每天东奔西跑,连自己都照顾不来,还想照顾猫?”
张哲瀚抿了抿唇,像是有些赌气一样又把脸转回去了,看着镜子里光鲜明媚的自己发呆。“很难吗?”他说:“我又不是学不会。”
“张哲瀚,”小雨便开始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起来,“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啊,我也是认真问你的。”张哲瀚回答,比起尝试着劝说小雨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能够照顾好的,大不了少接一些需要离家很久的通告。”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雨死死地盯着他。
下一个采访的记者已经到了,工作人员派人来敲门让他们尽快过去,张哲瀚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拢五指拍掉衣服上的褶皱,像重新抚平一池被吹皱的春水,随手挽起一根掉落在脸庞的长发。“我知道啊,”他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迈出去,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讲:“我说了,我想好好养一只猫。”
龚俊也已经准备好出来了,此刻正站在门口等他,手中拎着一瓶打开了的矿泉水问他要不要喝,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与张哲瀚同款不同色的长袖,圆形领口蹭得他颈下一圈过白皮肤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卡着脖子不舒服自己挠的还是天气太热闷出来的颜色。张哲瀚接过水喝了一口,指了指他的领口和他开玩笑,仰起脸时候笑意盈盈,眸中旋转出一点细碎鳞波一样动人的微光,于是龚俊就朝着他摊摊手,一副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诶,龚俊,”他说:“你想不想看看我养的猫?”
02
“你就想象……是真的梦到了我和你在做这种事一样。”
张哲瀚说这话时候没怎么经过大脑,横店夏日午后的太阳晒得他脑子发懵,层叠繁复的宽袍大袖坠在身上如湿淋淋浸过水一般重,暑气堆叠到最后竟是开始让人被蒸腾着发晕发痒起来。他拿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电风扇迎面扑着风,耳畔落进来全是导演攥着龚俊的手臂给他讲戏的声音,轰隆隆让人昏昏欲睡,偏偏龚俊从始至终都听得耐心,像是全然不曾为这鬼天气所打扰。
张哲瀚抬头看见一滴从龚俊刀削斧凿般的下颌骨边滑落的汗,喉头滚动着吞咽,明明在幻境里醉生梦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温客行,他却觉得此刻是周子舒心猿意马正在发梦,又或者根本只是他张哲瀚耽于美色觉得暧昧过浓。
于是他像是要逃避这场盛夏毒辣日光一般,凑过去对着龚俊说:你就想象,嗯,想象是真的梦到了我与你做那种事情一样。说完话张哲瀚自己也觉得困扰,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尽快把这个镜头过掉,还是根本只是在逃避与龚俊的近距离接触。
龚俊塌着肩膀与他挨近,手中那把翩翩折扇似乎是愣住了忘记往回关,手指麻木着看向他,原本完美无缺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望住张哲瀚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深邃且缥缈,张哲瀚与他四目相对了刹那,恍惚间觉得自己与龚俊离得很近,但实际上很远,两岸青山相对出的那种遥遥而立,彼此永远触碰不到对方的崖边。
直到最后他也没搞明白自己这句话到底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只知道那次之后这个镜头很快就过了,但龚俊抿着唇很长时间没有再讲话。
“你不会真的有梦到过吧?”张哲瀚下意识想要缓解这场尴尬,拎起两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零度可乐去找他,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问龚俊,垂着眼帘翻找那颗自易拉罐外延滴落进了衣裙的水珠。
龚俊站在一大片的树荫底下,太阳光穿过繁茂枝叶落在他脸上,斑驳似倾倒而往的碎金,又或是荡漾池水泛滥而成的波。他沉默着把袖口卷到手肘关节处,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像拉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在二氧化碳气泡的清冽气味与碎裂声响中挑了挑眉,问张哲瀚:“你猜?”
张哲瀚耸耸肩,换了只手捏着汽水瓶,甩了甩沾满指尖的水珠,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就没有咯,那你干嘛那么大反应。”
而龚俊猛地灌下去大半瓶可乐,被辣到舌尖上仿佛有细细麻麻大片小针在扎,眼眶红了一些,眼睑下变成泛着淡淡粉红色的一片,只觉得这个鬼天气明明热得人快要他妈的发疯了,被水珠浸泡的指腹却冷得像是快要被冻僵掉。
“这重要吗?”他问张哲瀚。
张哲瀚愣了一下,咬着吸管目视前方的同时瞳孔睁大了一瞬,感觉远处那枝迎着风错落摆动的枝桠在自己眼中莫名其妙停了刹那,像是电影胶卷里被卡掉的一帧,近似于他一开始做恢复运动试着走路时会有的那种卡壳错觉,钝钝地,是骨与肉无法相契合的一种征兆。
“还是蛮重要的吧。”张哲瀚说。
“那如果我的回答是有呢?”龚俊还是站在原地没朝着他走近,只眨了眨眼,目光落到他肩膀上,两人相隔差不多一掌的距离,萧萧风声自身旁经过如奔涌江流,一座无法挪动的青山沉默着望向另一座青山。
张哲瀚在震惊中抬头,正好接住了他这一眼,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非要跋山涉水地从房车里跑过来问他这个问题的动机,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真他妈的犯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龚俊的什么回复,又或者其实心里根本早就预设好了答案,只是非要过来找龚俊亲口求证一次罢了。
龚俊扬起下巴一口气喝光了那罐汽水,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喟叹,原地踏步般左右晃了晃身子,抱着手臂还是用那种目光注视着张哲瀚,伸出两根手指把捏扁后的易拉罐拎在掌心,修长白皙的指似乎有玉雕出来的骨,微微偏着头时候额边两缕青丝随风而动。他看着张哲瀚,一秒,两秒,三秒,旋即突然笑开了,忍俊不禁地样子,眼睛被笑容推搡着半眯起来,似乎是有被张哲瀚的反应逗笑。
“不是吧张老师,这种玩笑话你也信啊?”
但张哲瀚没有笑,因为他看进龚俊的瞳孔里,发现对方的眼底也没有笑。
他缓缓地把易拉罐放下来彻底攥紧在手里,吸管顶端被咬成扁扁一片,在龚俊越来越控制不住的笑声里很平静地讲,我信啊,你说的我都信。
一直喧嚣着搅动头顶天光云影的风终于在龚俊的笑容落下来那一刻消失了,枝桠不再摇晃,树影不再绰约,空气闷热如一潭不会流动的水,包裹着像是要把他们俩一同绞死在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罐子里。张老师,龚俊死死地盯住他,没注意到易拉罐瓶身上的水汽沿着嶙峋腕骨滴落下来,也如张哲瀚一般打湿衣衫,而他开口毫无情绪起伏地说,“你能不能当做没有过。”
为什么,张哲瀚与他对视,是因为聪明人一般都会当做没发生过吗?
“可是龚老师,”他朝着龚俊靠近一步,两个人差一点就要鼻尖抵着鼻尖:“是你自己先忍不住要告诉我,我当不当真关你什么事?”
03
“你说龚俊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戏都还没拍完呢,这就急着请杀青饭了。”
小雨整个人蹦起来躺倒在张哲瀚那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一边举着手机发消息一边抱怨般地朝着他讲。张哲瀚刚洗完澡出来,穿着松垮的运动短裤和白色背心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撕开一张面膜,只留给他一个肩胛骨处落了明暗灯火的背影,突出的后背骨骼像一幅挣扎着没能进化完全的蝴蝶羽翼,指间缠着根很细的黑色皮筋儿,凑近了把额前稍长的刘海儿尽数扎成一个小揪。
“你怎么连别人请客都能挑剔,提前吃饭也不怎么奇怪啊,又不是吃完了就不拍大结局了。”张哲瀚回过头不满地驳了他一句,嘴唇微微撅起来,贴好面膜后又把精华液尽数倒在手心里:“你信不信,他吃完剧组杀青饭以后会是最早走的那批人。”
小雨翻了个身看向他,很中肯地评价道:“有点无情。”
“确实,”张哲瀚忍不住摇着头笑了下,面膜上拉扯出几根皱褶,又被他用指腹轻轻按压着尽数抹去了,洗干净手之后随便从衣柜里扯出来件外套,路过床尾时候还不忘踹了小雨一脚:“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杀青饭都不吃就从剧组里跑掉这种事我也不是没干过,你骂他的时候我总感觉也在骂我。”
“你那不一样好吧,你那是……”小雨坐起来看向他,踌躇了一下,没把有关于入戏太深着急脱身的后半句解释说完整,因为张哲瀚一边穿衣服一边转回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他太清楚了,沉甸甸压在心口仿若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张哲瀚即将要不开心的征兆。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一样。”张哲瀚一边套着衣服袖子一边说。
“我,唉,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我说不过你。”余翔走到他身边,嘟嘟囔囔换了个话题:“大哥,能不能出门了,已经迟到了好吗,龚俊工作室的小姑娘刚刚都发消息催我了。”
“已经在出门了呀,”张哲瀚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两道桥,大言不惭地讲:“就是要迟到才好啊,准时去有什么意思。”
小雨跟在他身后摇摇头,既不明白准时去为什么没意思,也想不通他平白无故折腾这些究竟又有什么意思。
龚俊是在张哲瀚埋着头吃火锅吃到一半突然一言不发冲出去后的五分钟里离席的。这五分钟里他喝了半杯某个制片人敬的酒,说了一箩筐感谢剧组感谢导演感谢《天涯客》之类的场面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夹了一筷子煮过头的麻辣牛肉,偏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张哲瀚座位前那个还横着两块冷腻肉丸的蘸料碟与空了的盘子,沉默地思索着,比起犹豫更像是在自我拉扯。最后他笑得全无阴霾的样子站起来,小声和助理说自己喝的有点上头,暂时离席一会儿去趟卫生间。
他在饭店二楼卫生间的最里一个隔间外站着,指尖贴着裤缝盯住那扇死死紧闭的门,听见压抑的喘息声,流水声,还有夹杂其中不断倾倒而发出的干呕声,感觉方才那些一杯杯灌进喉咙里的酒水终于在此刻烧灼着撕裂般地疼痛起来,而自己四个月以来都从没有过像现在这般头脑清醒。几分钟后张哲瀚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额上的小揪揪掉下来几缕细碎发丝,微张着的唇亮晶晶显出一种很狼狈的红,和着眼眶周围那一圈颜色,显出一种可怜的脆弱感来。
龚俊直挺挺站在他面前,伸手想要扶他,动了动还是没走近,只沉默地退开了,让开洗手池让张哲瀚漱口,无遮无拦地瞄见他顺便抹了把脸,水珠打湿鬓边的头发与衣领,显出局促且破碎的一面。而龚俊只是垂着手站立,注视着张哲瀚的同时自己也变成一块无法言语的木头。直到张哲瀚一只手按着胃,另一只手撑着大理石台面的边缘转过来看向他,眉头很克制地皱着,但龚俊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其实非常难受。
张哲瀚像是根本就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开口就问:“你是来看热闹的?”
“要不要给你拿瓶水?”龚俊似乎是在听见他说话的那一刻才突然想明白自己的来意,走上前来扶住他,很小心地让张哲瀚的头顺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浅蓝色长袖被湿漉漉的长发打湿后洇成深色的几块,而他低着头看见张哲瀚捂着胃的手掌直直陷进衣服里,抓揉出来大把衣服褶皱。
“不要了,我没有在厕所里喝水的习惯。”张哲瀚轻轻说:“帮我叫一下小雨过来吧,也麻烦你替我跟大家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张哲瀚,”龚俊其实从隔着一扇门板找到他的那刻就已经开始感觉到不自在了,手脚冰凉着麻木起来,开口语气生硬至极,直到听完张哲瀚云淡风轻地说这完这句话才意识到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后知后觉这种感觉叫做生气,生的还是很了不得又莫名其妙的气。“你本来就胃不好,节食了那么久,刚刚吃火锅时候就没想过会胃疼吗?”
我都能想得到,龚俊原本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觉得亲密太过。
而张哲瀚只是撑着他的肩膀,从侧面抬头看他时候撑出一条很好看的上目线,龚俊总错觉他睫毛上坠着泪珠在微微反光,因为呕吐时间过长又太磨人而诞生的生理性泪花。张哲瀚倚靠这他勉强走了两步,唇色开始发白,掌根因为陷进大理石台面的边缘而凹陷下去一条很深的红痕。
“麻烦帮我叫一下小雨,谢谢。”他又重复了一遍,没回答龚俊的问题,语气更加生疏礼貌。
龚俊没动,架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就这么与他僵持着。
“怎么,”张哲瀚闭了闭眼,感觉到自己开始发虚汗了,强撑着问他:“龚老师请客,还不让人吃饭了?”
龚俊恨恨盯住他,在心里把这辈子能想得到的脏话从头到尾全都对着张哲瀚骂了一遍,平生第一次记恨起张哲瀚比他大了一岁这件事,同时愤懑不平地咒骂这个人怎么即使到了这般田地也依然死鸭子嘴硬。
“我请客你就这么吃?吃到吐成这样?”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张哲瀚的疯子精神感染,不然怎么会跟着他的思维不管不顾讲出这么刻薄的话来。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张哲瀚听完后不怒不恼,强撑着站直了,可恶又可恨地在那张一脸病容的脸上朝他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来。
“当然啊,”他说话时候音调都在抖,偏偏还想强撑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龚老师的杀青饭,不吃会不吉利的。”
他妈的,于是龚俊又搂着他的腰在心里暗骂一次,张哲瀚真他妈的是个疯子。
“我送你回去。”他说。
酒店走廊里装的是自动感应灯,自电梯门打开那刻起便会逐一亮起来,昏黄的橘黄色暖光渐次自头顶扑落,龚俊架着张哲瀚大半个身子,看起来更像是把人直接搂进了怀里,低头和他说话时候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错觉他们两个人是正在走入一条光芒翻涌的长河,在背后熄灭的灯火显出一种无路可退的残忍。
张哲瀚的房卡揣在右腿裤兜里,龚俊在门口调整了个姿势让张哲瀚直接面对面靠着他的胸膛,同时伸手进去艰难地想用食指与中指把那张薄薄卡片夹出来。而张哲瀚动了动,偏着脸抵住他的肩膀时候显得很乖,如同在四季山庄脚下面对着叶白衣的剑锋安然倚靠在温客行的周子舒,小猫一样拱了拱把下巴放进他凹陷到硌人的锁骨里,伸手轻轻按住了龚俊正在他裤兜里摸来摸去的手腕。
“龚俊,”张哲瀚问他:“你喜不喜欢猫?”
下一秒龚俊的动作就停下来了,觉得自己指尖混沌,搂着张哲瀚的手臂也混沌,扔下全剧组人员自讨苦吃送张哲瀚回来的行为也他妈的荒唐又混沌。
“张老师,”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笑,“没人不喜欢猫吧,哈哈。”
是吗。张哲瀚抬起脸来看向他,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变成一种仰望的姿态,无遮无拦承接了头顶灯光的眼眸却亮得让人心口发烫。“那你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
龚俊觉得自己再笑不出来了,指间明明捏着那张房卡却不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动作,只干巴巴地对他说:“我觉得还是狗更好吧,我喜欢狗,张老师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养边牧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真尼玛尴尬的五个哈,龚俊真恨自己都这种时候了还是除了笑什么都不会,眼神飘忽着躲开张哲瀚,像一颗早已摇摇欲坠的星球竭尽心力躲开一颗撞过来的巨型流星,心有余悸地与一场灭顶之灾擦肩而过。
可张哲瀚不放过他。
“我觉得你看起来是会很喜欢猫的人。”他继续说。
这下龚俊彻底不笑了,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垮下来时候疏离且淡漠,显出一种生人勿进的陌生气场。像是终于被张哲瀚一而再再而三踩过红线的行为惹恼,龚俊搂在他腰上的手松开来往后撤,低着头沉默了一下,随后不容质疑地扯着张哲瀚靠在门框旁站好了,干净利落刷卡进门,为他打开了整个房间里的灯,而后又冷着脸退出来站在他面前,嘴角漠然地往下,非常平静且生硬地对他说,“张老师,谢谢你愿意来吃这顿饭,你好好休息,我差不多也到时间该回去了。”
然后他真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每踏一步都是一颗跳动着骤然亮起的灯,光线落在他平直宽阔的肩膀上,让他在离张哲瀚越来越远的每一刻都宛如肩负千堆雪。
“龚俊,”张哲瀚在身后叫他的名字,远远地朝着他喊:“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根本不会骗人。”
而龚俊没有再回头,在拐角处转身,仿佛是真的没听见。
04
“小哲,我又出去看过一次,座位上还是没人。”
小雨斜过肩膀躲避着把题板抬出去的工作人员,努力让过一屋子进进出出的人把自己艰难地挤进来,落脚时候还差点儿不小心踩倒一束张哲瀚的某个朋友开车特地送来的蜜桃雪山,抬起头朝向他说:“地下停车场的所有进出口和门口的安保人员我也都问过一遍了,确实没有车也没有人进来过,龚俊这孙子是真的没来。”
张哲瀚正敞着西装外套任由别人帮忙戴耳麦,红色西装勾勒出漂亮的腰臀线条,皮质背带扣了一半松垮垮地横在腰间,低头往无名指上套戒圈时候垂着眼,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朝着小雨点点头,说了句“辛苦了兄弟”,语气很是波澜不惊。
余翔最看不得他这个装腔作势的样子,在心里早把龚俊的祖宗十八代从头到尾翻来覆去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原地左右脚轮流换着重心站立,像是觉得尴尬,又或者真的是不忍心,挠了挠在深秋天气里闷出满头汗的后颈发根,有点手足无措。
“不然我再出去帮你看看,”余翔说,同时绞尽脑汁找着借口:“说不定他是打车过来的,你晓得嘛,北京这个破交通,今天门口又站了很多粉丝,他堵车了或者迷路了都有可能,我再出去帮你看看。”
“小雨,”张哲瀚歪着头,扣好了那条蜿蜒美丽的皮质肩带,偏过头来竟是笑着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来时候很像那束温室里养出来的、含羞带露堪堪半绽的香槟蜜桃,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看了,他不会来的。”
小雨张着嘴喘了口气,双手的五指都伸展开,非常慌张地抓了一把卫衣下摆。
“你不是邀请他了吗,再等等嘛。”小雨说:“我再去看看。”
“真的不用了,”张哲瀚说:“他订了花送过来,已经很仁至义尽了,本身就没答应过一定会来。”
“那他妈算个屁的花……”
“小雨,”张哲瀚打断他的话,咬字咬得重了几分,像是一种彼此都心知肚明地警告。余翔闭上嘴不再说什么,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佩戴首饰,最后固定一次发型与填补口红颜色。张哲瀚对着镜子挽了挽袖口,在镜子里看着他微笑起来:“辛苦你了,休息会儿吧,我该上台了。”
小哲。余翔犹豫着喊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张哲瀚低着头,眉眼显露出片刻落寞,比起安慰余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说,不等了,就这样吧。
05
“出来。”
龚俊是在2020年10月18号夜晚的最后几分钟里接到张哲瀚的电话的。前一秒他还盘着腿坐在沙发里打一把早已没什么胜利希望的游戏,指尖捏着游戏手柄近乎枯燥麻木地重复动作,午后刚洗好认真做了造型的头发此刻早已被他抓得乱七八糟,脸上因为长期盯着屏幕而泛出些油光,穿宽松但舒适的旧居家服,胸口甚至还沾上滴外卖里腻味的油,一副非常邋遢的黯淡样子。
然后就在他准备打完这把游戏浑浑噩噩消磨到指针划过零点后就强迫自己去睡觉的这一刻,张哲瀚的电话打进来,手机屏幕在昏暗夜色里亮得出奇,上头明晃晃地“张老师”三个字烫得他瞳孔手腕一齐发抖。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铃声落下时房间里回荡只剩游戏里的背景音效,接着是第二遍,第三遍,“张老师”三个字明明灭灭闪烁了很久,像是要跟他赌一场荡气回肠的不死不休。
“喂,张老师,”龚俊终于在第五通来电结束之前接起来,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长久未出声的喉咙压迫着让发音变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掩饰了,用一种很无知无畏的语气问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张哲瀚似乎是安静了一会儿,龚俊能够听到他那头呼啸的风声,片刻后他说:“出来。”
“来哪里啊?我不懂你的意思。”龚俊说。
“出来,楼下。”张哲瀚的声音低低的,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说。
龚俊几乎是瞬间就从沙发上跳起来,盘腿坐了太久的小腿早就开始发麻,跌跌撞撞跑向窗边的途中不小心被桌腿绊倒,眼睁睁看着桌面上那份冷掉的外卖铺天盖地般倾倒下来,捂着膝盖上的大片红肿疼得龇牙咧嘴,但又因为不想让电话那头的张哲瀚听见动静而硬生生忍住了痛呼。而后他屏着呼吸蹑手蹑脚站到了窗户旁边,伸手想拉开窗帘却又不敢,即便明知张哲瀚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你来我家了啊张老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在家,要不然我们下次再说?我下次一定请你来我家吃饭……”
“龚俊,”张哲瀚这次连停顿都懒得了,几乎是在他话音还来不及落下前就不耐烦地立刻打断他,面对他拙劣如同纸糊风筝的谎言甚至都懒得拆穿,只说:“我在等你。”
于是龚俊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干笑两声挂掉电话,低头时候发现膝盖确实撞得不轻,变成大片疼痛着的紫红色淤青,看起来像一块彰显了他卑劣无耻的可笑烙印。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一下膝盖,在下楼前换了条长裤。
这个时间小区里早没了什么人,灯火被高楼里的千家万户切割成四四方方错落,张哲瀚斜倚着车前盖站立,仰起头一格一格数着那些闪闪发亮的窗,往往数到一半时候就开始数错,眼花缭乱分不清到底默念到了哪一层楼,他也不恼,很安静地重头来过。龚俊趿拉着拖鞋在单元楼门口看见他,发现他没戴口罩,发型师精心打理过的长发编织成小王子一般的高马尾,身上衬衫被风拍打着鼓涨成饱满样子。
“张老师,”他走到张哲瀚身边,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张哲瀚像是直到他走近了才注意到是他,目光恋恋不舍地在楼层间巡游片刻,像是终于放弃了,转过头来直截了当地问:“你今晚为什么不来?”
龚俊停在他面前,面不改色道:“我今天有工作走不开,对不住了张老师。”
他明白张哲瀚当然不会信,就如同要是此刻站在对面的人换成是他而不是张哲瀚,他明白自己大概会在看见对方满面油光邋里邋遢走下来的那一刻就会开始发火。可张哲瀚并没有说些什么骂他的话,龚俊眨了眨眼睛与他对视,看见张哲瀚撑着车前盖朝他的方向倾身,衣角猎猎,额角发丝被风撩拨翩飞像是伸进他心湖里摇荡的柳枝,刹那间张哲瀚与他离得很近很近,龚俊能看见他垂落眼帘时候鸦羽一样漆黑卷翘的睫毛,看见他未卸妆的唇柔软着微红若蜜。
张哲瀚是首唱会结束后就过来的,龚俊知道。
“龚俊,”他说话时候与他摩着吐息,像一个堪堪停住欲落未落的吻,龚俊毫不怀疑此刻对方如果真的吻上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可是张哲瀚没有去吻他,嘴角嘲讽地挑起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于是龚俊就从刹那美梦中清醒过来,冷着脸后退半步,装作听不懂他的质问。
他说:“张老师,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张哲瀚站直了,朝着他步步逼近:“你觉得自己是聪明人,高高在上地为彼此考虑,聪明得上乘,是不是?可惜在我看来你他妈就是太笨。”
“张哲瀚,”龚俊被他骂了一通反而觉得自在,目光锋利地与他对视,“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又说,“你放过我吧。”
拍摄结束了,杀青饭我也留下来吃完了,该送的花该有的礼物我都给过了,你放过我吧。
06
“怪不得一出场的时候你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第一印象花枝招展,花蝴蝶。”
他说这话时候是在与龚俊阔别很久后的剧宣节目里,手中拿着节目组给准备的题板,垂着腿笑得全无阴霾,高脚座椅随动作左右晃来晃去,明明是在评价温客行,却又有意无意断断续续看向身边人。坐在一旁的龚俊愣愣看着他笑得很可爱,看起来笨笨的,因此张哲瀚垂下眼装作在看后面的问题,“花蝴蝶”三个字咬得很重,比起在骂温客行更像是要借机骂一骂龚俊。
龚俊长长地叹了口气,整场问答都没什么机会插上几句话,装模作样一副全然让着他的样子,兢兢业业完成营业任务,结束后还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说:“张老师,我总是吵不过你。”
张哲瀚抿着唇笑了一下,没怎么说话。
那时候《山河令》还未播,龚俊刚从上个剧组里出来,因为饰演消防员的缘故头发理得很短,大笑的样子见牙不见眼,变成与温客行只有百分之一相像的憨憨大男生。没人能明白在之前四个多月完全断联的时间里张哲瀚究竟想了些什么,就像没有人会知道仅仅一个月后龚俊会大火,穿淡水彩印的最新款西装参加时尚芭莎年度派对,被很多人都叫做拈花惹草的花蝴蝶。
“他一直都是花蝴蝶啊。”张哲瀚倚靠着车窗刷新微博页面,边说边一直发笑,笑容绽到一半时候立刻又被哈欠声打断,伸长了脖子舒展四肢,抬起指腹轻轻按压眼下一圈乌青色的黑眼圈。《维和警察》剧组给的假本来就不多,大半都被他花在了全地图往返奔波的路上,到后来只得开始挤压所剩无几的睡眠时间。
“是是是,他说你像猫你说他像花蝴蝶,你他妈就活该一直追着他跑,行了吧。”小雨坐在他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底恨龚俊恨得牙痒痒,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地从后座里翻出来个小靠垫递给他,又黑着脸抱起手臂不说话了,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这又关我什么事儿了。”张哲瀚觉得有点儿好笑,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伸出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余翔的腰,戳得后者肩膀一耸一耸地躲避,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装睡不再理他了。
张哲瀚讨好地朝他笑笑,其实偷偷在心里想,猫不都是这样的吗,喜欢抓轻飘飘握不住的羽毛,热爱纠缠不清的毛线团和流动着逝去不返的水,还有振翅高飞永远也扑不到的蝴蝶。在迟缓又明媚的春日里,一只斑纹猫伸出爪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受过伤的膝盖无法久站但还是站立了,颤颤巍巍地等待,等待一只胆小的、不安的、疲惫地飞了太久的花蝴蝶轻轻降落在他的鼻尖上。
“张哲瀚,”夜车像是行驶在一条永无边际的平直马路上,车厢里一片死寂,小雨突然翻了个身坐正了,还是闭着眼睛,但出声叫他的名字。
“嗯?”张哲瀚回答。
“你总是这样。”小雨说。
“你总是这样,不喜欢确定的,安全的,稳定有着落的,就喜欢飘忽不定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07
“他喜欢猫,他微信头像都是猫。”
再次与龚俊坐进同一条沙发肩膀相贴时候张哲瀚其实很懵,只记得那天下午的采访出奇地多,贝雷帽下的假发挠着脖子发红泛痒。他记得记者最开始问得应该是“觉得对方像什么品种的狗”,而龚俊举着收音话筒的手横在两人之间,开口说出来的答案文不对题,却又恍惚已经在很久之前的横店就听过一次。张哲瀚抬起脸看向他,一瞬间自己心底也开始有了怀疑,不知道龚俊是真的下意识反应还是根本故意。
“我也养狗啊。”他缓缓地说。
“什么时候养的狗。”
“你看,不了解吧。”
“那你朋友圈只发猫,你偏心。”
“啧,”张哲瀚砸了咂嘴,露出点不赞同的神情来,“很久没见了。”
《山河令》杀青后他是真的有把猫接回来养过一段时间,甚至独自开着车去机场等待宠物箱到达,上网看了很多有关于猫咪保养与照顾方面的资料,对着清单一点点挑选猫粮与小零食,用小推车装了很多袋猫砂放进储藏室,至今家里还摆放着猫爬架和宠物小窝。后来《复古神探》开机,他把猫咪托付给妈妈照顾,在去往重庆的航班起飞前打开地图,成都与重庆相隔300公里,开车需要将近四个小时。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就像那只名叫路飞的斗牛犬,被他说是短暂但其实长久地留在了上海,虽然很喜欢,但其实已经很久没见。
那天下午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很晚,张哲瀚千里迢迢赶过来本就困顿,到后面更是摇摇晃晃站着仿佛灵魂出窍,眼皮重到根本抬不起来。连日里东奔西跑赶通告的龚俊也好不到哪儿去,背过身偷偷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手脚冰凉地与张哲瀚站在一起变成两座相互倚靠着才不至于沉没的孤岛。为了不至于真的睡过去耽误工作进程,两个人开始小声就刚才的采访聊天提神。
“你说猫和狗哪个比较好?”张哲瀚问。
“看个人喜好吧,”龚俊说:“只要喜欢,其实怎样都会觉得是好的。”
“嗯。”张哲瀚点点头,困意海浪一样阵阵席卷而来,而他变成被抛进旋涡中央的小小扁舟,挣扎着被瞌睡灭顶。
“诶,张老师,醒醒。”龚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他,转头自己也捂着嘴小声打了个哈欠。张哲瀚顺势栽倒在他的胸口,贝雷帽歪了一些,发根处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头发边缘。
“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龚俊小心翼翼把他扶正了,讲话时候语气很温柔,抬起手来仔细帮他调整了一下贝雷帽,像是为了防止他再次睡过去,一边弄一边不断问他:“这样可以了吗?会不会痒?”
“龚俊,”张哲瀚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都说狗其实比猫要忠心很多,虽然会喜欢很多人,但认准的主人其实只有一个,爱上了就不会变的。”
“嗯,”龚俊偏着头想了想:“《一条狗的使命》么?”
“是吧。”张哲瀚甩甩头让开他的手,双臂交叠在身前站到他旁边,很小声地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08
“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看到张哲瀚发过来的消息时候龚俊刚刚上了去机场的车,今晚他很忙,或者说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很忙,结束一场直播后又在后台签名了很多海报和新品物料,直到现在也没来得及卸妆换衣服,被直播间过强灯光直照后的妆容像被晒化后又干涸在脸上,紧绷绷让人没来由地感觉到刺痒。龚俊在车门合拢的同时长舒一口气,肩胛崩泄一般坍塌下来,自兜里摸出来手机,想伸出根手指挠挠发痒的额角却只沾染了满手发胶,看见张哲瀚的头像旁弹出一个红色小圈,时间显示五分钟前,“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龚俊随手回了个问号,然后切到其他人的对话框里上划看错过的消息,漫不经心地等。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复张哲瀚永远不会主动开始说下一句,也知道对方直到现在也依旧不习惯使用手机键盘,打字速度很慢。
“我喝醉的那次,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张哲瀚在三分钟后回复他。
龚俊原本正在和工作室的小姑娘核对明天站台活动的全部流程,看完这句话后顿了顿,突然想不起来原本要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变成一台程序出错的机器,握紧拳头抠了抠自己的掌心,留下一湾并不整齐的半圆指甲印。
“哪次啊,我在吗?”龚俊装傻,“张老师是不是发错人了?”
“剧组开机前那次。”张哲瀚说。
“没什么事吧,我不记得了。”龚俊低着头打字,看着拼音一段段接连成行,自动关联词语跳出来,从指腹连续不断落到屏幕上的每个瞬间里清楚明了地感知到了自己的虚伪:“都多久以前的事啦哈哈哈。”
“你也喝多了吗?”张哲瀚问他。
“嗯,头疼得厉害。”
“这样”
“嗯。”
“俊俊,俊俊?”工作室的小姑娘还在端着电脑等他选图,还未来得及精修的照片一张张划过去,捏着手机双手交叠垂在身前的老板却一直无动于衷。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见龚俊侧着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一瞬街景,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发呆。
“不选了吗?”她问道。
“嗯?哦,”龚俊右手指尖无意识地又在抠左手手背,对着她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来:“你们定好了直接发我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辛苦了,等会儿我给大家发红包。”
“你觉得人喝多以后还有可能记得找拖鞋吗?”龚俊塞了耳机靠在窗边独自听歌,十分钟后提示栏又弹出新消息,还是张哲瀚。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龚俊回他。
“哦,也没什么,昨天聚餐喝多了嘛,就想想。”
自学生时代听到如今的旋律是早已刻进了脑子里的,但龚俊捏着手机看着与张哲瀚的聊天界面,往后半首歌的时间里都没再弄清楚周董到底唱的是哪段词。屏幕到了时间自动转暗后熄灭,他从黑漆漆镜面反光里看见自己隐隐绰绰一个轮廓,像一个融进夜色里再也无法分辨出来的单薄孤影。
而后龚俊重新把屏幕摁亮,输入密码解锁。
“少喝点。”他说。
“嗯。”
最后一段对话是他站在机场肯德基店面外时等来的,在龚俊心不在焉地把自己左手骨节凹陷处的皮肤彻底抠红破皮之前。张哲瀚这个人发消息向来简洁,单刀直入的风格,龚俊在去年的四个月里早已经习惯了,此刻看着这条比之前所有都还要长很多也直白许多的陈述句,平生第一次讨厌起张哲瀚这个人的直接来,戴着口罩小声骂了句“他妈的”,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得见。
张哲瀚说:我感觉我那个鞋柜里那么多球鞋,喝多了要找双最里面的拖鞋出来应该挺难的,我好像没这个耐心。
龚俊回复他,“张哲瀚,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已经到上海了,在回家的路上。”
“你他妈是不是真的是疯子?”
“两点你总该到市区了?”张哲瀚却问。
龚俊捏着手机走在登机的路上,突然感觉手足无措。好像你从出生起就怀揣的一块珍宝,二十八年来顽固坚硬黯淡无光,除了你之外没人相信它的无价,直到有一天遇见一个人,那个人对你说,哇,你有一块好漂亮的宝石,于是那块珍宝真的就开始发光发亮,显露出漫天云霞一般的通透荣光。可从这一刻起龚俊的珍宝开始出现裂纹,逐渐扩大皲裂破碎,光芒消失的瞬间仿佛连同着你的心脏也一起坏死,他知晓这样下去无可救药,却不明白到底该如何挽回。
龚俊经历的就是这种手足无措。
“张哲瀚,”他几乎想要当场给张哲瀚打过去电话:“你好好休息,不要闹了,好不好?”
可张哲瀚很固执:两点,龚俊,我只等你到两点。
“两点你不来,我不会再等你了。”
“机场粉丝太多了,还有人跟车,我真的没办法。”
张哲瀚的消息没有再发过来。
龚俊脚步虚浮地走在奔往上海的路上,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亲手把整颗逐渐枯萎的心脏捏碎,然后冷漠地关闭一扇大门。
09
“没事儿的,你别紧张,马姐人很好的。”
包厢里人不算多,龚俊到得很早,自落座时起便开始觉得拘谨,每当有人进来助理都会偷偷跟他咬耳朵,这位是某某制片人,这位是导过什么什么的导演,于是龚俊总是要不断起身和对方握手打招呼,翻来覆去说请多指教,后背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直到看见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走进来坐到他旁边,鸭舌帽下面是半长的发,皮肤被阳光漂吻成蜜糖一样好看的颜色,对着他点头时候眉梢锐利,眼尾拉长的弧度却是柔软神情。
“张老师。”龚俊知道他的名字,就像他知道自己前前后后试镜了四次才定下来是温客行,而张哲瀚是剧方心目中早早定下的周子舒。
张哲瀚朝着他点点头,自然而然坐到他身边。
“别动,”他在龚俊又一次想要起身和对方打招呼时候偷偷在桌下拉住了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凑近他说道:“没事儿的,你别紧张,马姐人很好。”
而后他放下筷子轻轻转动起餐盘,周围人都在攀谈,而张哲瀚给龚俊夹了一筷子这家店的招牌牛肉,说,“你安心吃饭,多吃点儿菜。”
夏日清晨八点左右,龚俊坐在自己的化妆椅上连好了手机蓝牙,垂着眉等待化妆师为他重新修理眉形,手里攥了个翠如枝头新叶一样的苹果,心不在焉地上下胡抛。歌曲听完两首半,手中的苹果接住了第三十二次,他听见门口传过来一阵动静,接着只穿了背心短裤的张哲瀚冲进来,皱着眉头歪倒进椅子里像一只刚刚睡醒还未来及的伸懒腰的猫。
“好热啊,快快快,快把空调打开。”他在镜子的反光里看见张哲瀚指着自己说:“看把龚老师都热成什么样儿了。”
“你少拿我当借口,”于是龚俊就无法自控地笑起来,刚刚修好的凌厉眉峰也弯成峨眉山月,转过身把苹果掷到张哲瀚怀里:“张老师,你今天来晚了,白天得请我喝奶茶。”
廊桥上的雨是夹着人工降水一同到来的,龚俊独自倚靠在拱桥围栏上想了很多,楼台月明,青梧老死,谁家玉笛暗飞声,相见恨晚叹奈何,恍惚觉得失去周子舒的不是温客行,他也不是温客行,他是这场不管不顾浇融天地的大雨。刷了红漆的栏杆缀满雨水,他低着头不愿开口也不想说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不出来了,假发套湿漉漉垂到胸前,袖子拖得很长,手指曲折着交握。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真的过了很久,龚俊慢慢撑着站直了,回过头想要下桥回去,却发现张哲瀚撑着伞站在桥下看着他,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
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真的过了很久。
他还穿着周子舒的衣服,天青色衣袖垂落在身侧时候也和他一样被雨淋湿,朝着龚俊望过来的眼睛好像蒙了一层雾气般看不真切。两人目光冥冥中相撞,一个在桥下,一个在桥上,漫天纷扬的雨停了,张哲瀚打着伞朝他走过来,不嫌弃他淌着水的袖口也不在意他此刻狼狈到发白的唇齿,把龚俊与自己纳入同一把伞下,小小的手掌尽数攥住他冰凉的指尖。
“走吧,”张哲瀚对他说:“我们回去了。”
他说的是我们。我们回去了。
10
“喝多了?”
那顿饭吃到最后张哲瀚喝醉了,就近倚着龚俊的肩膀眯着眼睛在笑,指尖无意识地贴着酒杯的杯沿转动。龚俊低下头看向他,怀疑张哲瀚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是需要龚俊偷偷搂着他的腰才能坐直的,也不知道制片和编剧究竟在讨论些什么细节,脑子里搅成晕乎乎一片,除了保持礼貌的微笑什么也不会。
“张老师,你喝醉了。”
龚俊的本意是提醒他一遍,然后询问需不需要帮他叫工作人员来带他回去,没想到两人距离过近,他说话时候气息直直的就喷涌在张哲瀚耳边,张哲瀚缩着脖子躲了一下,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手脚蜷缩着被逗笑,像一只温驯漂亮的猫。他抬起眼来看向龚俊,因为喝醉的原因眼下浓浓一片红云,微张着的唇也晶莹,转动眼珠思考时候的眸子也透亮一层潋滟水光,沉吟片刻后看着龚俊说,那你送我回去吧。
那你送我回去吧。龚俊在他理所当然的撒娇里被轻易蛊惑。
半小时后他半拉半抱地把张哲瀚送到床上,张哲瀚眯着眼睛把脸歪在他肩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神情里有一种不自知的嗔怪。龚俊低下头看向他时候眼神直愣愣自上方正对他大开的领口,看见张哲瀚两横突出平直的锁骨,错觉里面盈满的不是灯,而是半湾璀璨明亮的海洋,上浮整个喧嚣世界的光。他红着脸把张哲瀚的手臂从自己后颈处扯下来,闻到一种独属于对方的,很淡又很清新的香气。
张哲瀚醉得睡眼朦胧,含混不清反复叫他的名字,龚俊,龚……俊,龚,顿了顿又勾起唇角,俊,谢谢你呀,说完就整个人后仰着躺倒了,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龚俊直起身站在床边,擦一把额上的汗,气喘吁吁地注视着张哲瀚呼吸逐渐平稳,眼睑阖拢之后睡得很可爱,翻身前还微蹙着眉抓了把脸,似乎是觉得痒。龚俊在事后无数次回想起这个晚上时总会怪罪自己是头脑发热无可救药,因为他之后又在张哲瀚房里留了半个多小时,从柜子里找了身睡衣出来给他换上,又翻出来拖鞋给他摆在床尾,还拧过一张温热毛巾为他仔仔细细擦脸。
当然,最头脑发热无可救药的是,龚俊在出门前蹑手蹑脚半跪在张哲瀚枕头旁边,非常自私且卑鄙地,从他唇角偷走了一个吻。
一个羽毛一样轻盈的、一触即分的吻。
一只花蝴蝶,偷偷亲吻了一只猫。
11
“你喜不喜欢猫?”
杀青请客那天晚上龚俊把张哲瀚送到房间门口又转身离开,走廊灯光一盏一盏熄灭时候像是连同他心底那些难见天光的晦涩期望也一同熄灭。他在缓慢合拢的电梯轿厢里目视前方,看着走廊视野逐渐被切割为一条缝隙随后消失不见,看着眼前剩下的最后一盏孤灯也如同被浪涛拍碎般长久寂灭。
他在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回答:我从一开始就喜欢猫。
在被一只猫喜欢上之前,我就已经喜欢猫了。
12
门铃声响起来时候张哲瀚正撑着头坐在沙发里打瞌睡,整个客厅灯火通明,猫咪窝在他怀里盘着尾巴幸福地打呼噜,路飞很乖地趴在他脚下的地毯上。第一声门铃响起时是路飞先爬起来,摇着尾巴冲过去对着门口低低呜咽了一声,于是张哲瀚也跟着被吵醒了,脖颈因为撑了太久而酸痛发胀。他站起来把猫抱到旁边,摁亮了摆在桌上的手机。
凌晨三点过五分,门铃没有响起来第二声。
但张哲瀚还是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开了门。
龚俊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八六的个子,肩背在夜色里变成延绵起伏的沉默青山,灯光随着门被推开的瞬间尽数往他身上倾倒,于是龚俊下意识在张哲瀚面前站直了身子让光明亲吻着,像一块沉默着伫立了千百年后终于被灯塔照亮的顽固磐礁。
张哲瀚站在他面前,身上穿的是很柔软的烟灰色纯棉居家服,握着门把的同时仰起脸看向他,揉了揉眼睛小声打了个哈欠,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过来一样,平静如常有无限温柔地问他:“不进来吗?该睡觉了。”
龚俊垂着的眼抬起来了,眼眶红得像滴蜡喜烛,眸子里一把揉碎的红血丝。张哲瀚低头打量他,感觉他身上似乎冷到沾染了半个黑夜的风霜雨露,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
“你站了多久啊。”张哲瀚又轻轻问他,不像是责怪,只像他身后那蹲在地毯上微微歪头的猫。
“张哲瀚,”龚俊开口时候声音嘶哑,感觉胸膛变成一只破旧风箱:“现在是凌晨三点。”
“三点零五分。”张哲瀚纠正他。
“你说过只等我到两点的。”龚俊说。
“我知道,”张哲瀚眨眨眼睛,望着他笑起来:“但是你来了呀。”
“你说过两点如果我不来,你不会再等我了。”
龚俊还是固执,眼眶周围一圈红色樱花一样地迅速蔓延开来,感觉到张哲瀚在他眼里逐渐变作重影,继而成为模糊不清的色块,有什么滚烫灼人的东西自眼角掉落下来,攥紧的双拳用力到关节发白,连同肩膀一齐开始发抖。
张哲瀚稍微踮了踮脚,轻轻帮他把泪水抹开,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
“只是大家都说小狗很忠诚,一生只爱一个主人,我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龚俊抽了抽鼻子,突然捏着张哲瀚的手腕走进去,用后背推着把门合拢,路飞咬着他的裤腿汪汪直叫,张哲瀚竖起根手指在唇边对着他“嘘”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继续很近很近地看着龚俊,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最后完全绽放开,像一朵终于在凌晨三点多等来了花期的不谢昙花,温柔,耀眼,美丽且珍贵。龚俊把他整个人都按在怀里,扁着嘴很委屈地边哭边闷声讲:你自己说的我是花蝴蝶,才不是狗。
张哲瀚伸手抚摸他的后脑勺,眼睛亮晶晶如小猫一般狡黠:“都差不多吧。”
龚俊突然定定看住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那样狠狠咬住张哲瀚的唇,亲吻到来时候似乎根本没办法温柔,唇舌蹂躏他上唇那颗饱满漂亮的唇珠,比暴雨要汹涌,却又比爱情更为浪漫与忠诚。爱神刮起恋爱的台风,爱情把恋人的骨骼重新锻造。张哲瀚在他给的亲吻里感觉到痛,又在疼痛中触摸到永恒,敞开怀抱像一只心甘情愿袒露肚皮的猫,而后龚俊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自己也成为在猫咪的爪子下引颈就戮的蝴蝶。
“张哲瀚,”他说:“你他妈真的是自找的。”
“嗯,”张哲瀚笑着与他野兽搏斗般互啃:“我也没说不是啊。”
疯子在今夜终于捡回家一只胆小鬼,蝴蝶爱上了一只猫,他亲吻了心上人。
【完】
【俊哲】蝴蝶效应 15(纯情/高中)
15
春困,夏盹,秋乏,冬眠。
人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对于勤学苦读的高二学生来说,睡眠是一天中除了学习以外最重要的事。
可惜张哲瀚昨夜并未将这等大事落实。
要怪就怪龚俊给他的那封信。发觉龚俊终于开窍了的张哲瀚一直亢奋到半夜两点,无论怎么睡都睡不着,最后还是逼着自己写数学题才把自己哄睡了的。...
15
春困,夏盹,秋乏,冬眠。
人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对于勤学苦读的高二学生来说,睡眠是一天中除了学习以外最重要的事。
可惜张哲瀚昨夜并未将这等大事落实。
要怪就怪龚俊给他的那封信。发觉龚俊终于开窍了的张哲瀚一直亢奋到半夜两点,无论怎么睡都睡不着,最后还是逼着自己写数学题才把自己哄睡了的。
两点睡,六点醒,导致他坐上龚俊的自行车后座时都还是迷糊的。
龚俊问他什么他都是哼哼几句,其他什么也记不清,不过他在朦胧睡意中隐约感觉龚俊新安上的屁股垫儿不错,坐着确实不硌了。
下了课,张哲瀚实在是撑不住困意,老师刚走便一头埋进书本里准备补个觉。
身边的龚俊在他睡下的那一刻便自动放轻写字的声音。他看张哲瀚的胳膊下压着刚刚讲解的物理卷子,但错的题目还是错的,一个字都没订正,于是小心地将那试卷抽出,想要帮他订正。
他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将张哲瀚吵醒了。
张哲瀚没有睁开眼,只是眉头紧皱着,象征性地抬起手臂让龚俊将试卷拿走,随后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龚俊不敢再发出声音,只拿起笔将张哲瀚的错题依次订正好,还在旁边附上了详细的步骤过程。
“龚俊,第十题怎么写啊,刚刚老师说的我没听懂,你再给我讲讲。”
前桌的男生转过身请教问题,谁知龚俊并未搭理自己,而是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字:中午再问我。
男生纠结道:“我就问这一道选择题,你几分钟就能给我讲完了,现在就告诉我吧,解不出来我急死了。”
身边的张哲瀚因男生的声音过大已经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听得龚俊心里一紧。
早晨他载张哲瀚上学时就发现了对方昨夜没睡好,整个人蔫儿似的坠在车后座上,于是他骑车的速度都慢了不少,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摔了。
情急之下,龚俊在纸上写了一句:第十题我不会,问别人去吧。
男生困惑地眨眨眼,十分无语地看了眼龚俊正在帮张哲瀚订正的那道题,那题的题号清晰地印着:10。
男生:“第十题你不会?那你在写啥?”
龚俊:“……”
巧合而已,不重要。
张哲瀚一觉睡到中午,连带着剩下几节课都没听。
他睡醒时见自己上次月考的试卷已经被人用红笔全部订正完毕,还贴心地将每道题的考点都写在了旁边,本来还挺困惑这是哪个大好人做的事,后来定晴一瞧,这字迹不正是昨晚自己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吗?
龚大善人做好事不留名,但留话。
试卷最后一题,完整的解题过程后有个标准的作答:
“答:由此得证(a+b)³+(b+c)³+(c+a)³≥24。其他卷子我都帮你订正完了,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好笨拙又好可爱的邀请。
张哲瀚拍了拍前桌,问:“龚俊人呢?”
“他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了,上节课就不在。”
“好吧。”张哲瀚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身:“那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下午要去艺术楼模拟考试,估计得考一下午。”
“噢,好的,还有什么吗?”
“还有——”张哲瀚明媚的双眸转动着,继而狡黠一笑:“叫他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
艺术班的模拟考试也是一个月一次,气氛并不比文化课月考轻松。
候考教室没有暖气,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取暖,大雨贴着穿着羽绒服的张哲瀚,一脸欣慰道:“哲瀚,你身上真暖和啊。”
张哲瀚扒拉着他:“谁让你自己不穿羽绒服?今天天气预报说了要会下雪,你就等着冷死吧。”
“天气预报不准,我才不信它呢,这怎么可能十一月底就下雪了!”
“爱信不信,反正我考完了要去看初雪。”张哲瀚推开他,自己站起身做着热身运动试图驱赶体内的寒冷。
“不过今天要是真的下雪了,咱们学校可就热闹了。”
“什么热闹?”
“你不知道吗?初雪告白的成功率是90%,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在初雪这一天告白!今晚肯定很多人要告白,嘿嘿。”
大雨悄无声息地凑到张哲瀚身边,神秘兮兮道:“你呢?不打算做些什么?万一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你对龚俊告白成功了呢!”
张哲瀚不在意地压着腿:“我不去,凭什么我去,我之前给他告的白还不够多啊?再说了,我俩还没和好呢。”
“大哥,只有你觉得你俩还没和好吧。”大雨无奈地扶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都是坐他自行车来的学校,听说龚俊还为了你坐到后排了?啧啧啧,真是浪漫啊。”
“浪漫个大头鬼!”
说龚俊懂浪漫,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龚俊嘴笨,脑子一旦碰上感情就变得不灵光,张哲瀚不求他懂浪漫,只求他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要再逃避或者兜圈子就可以了。
想到这他又一阵心力交瘁,龚俊这傻子,光是开窍就用了那么久时间,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来和自己告白啊?
“张哲瀚同学,过来准备考试!”
“好!来了!”
张哲瀚做了个深呼吸,跑去考场考试了。
这一考便是一下午,艺术班的老师少,但学生很多,等到所有学生考完后已经天黑了。
先考完的大雨出了艺术楼,意外地发现地面上湿漉漉的一片,他扭头望去,竟在门口的长凳上发现一片薄薄的白雪。
“嘿,真下雪了啊?”
想来是在他们考试时下的,不过雪下得不大,时间也短,没怎么积住便化了。
他在门口等张哲瀚考完,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张哲瀚,反倒把龚俊等来了。
龚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里面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白衬衫,他双肩背着书包,两手放在口袋里,冷冽干净的气质与冬天融为一体,好似童话书里来自寒极的王子。
大雨和他打了个招呼,刚想说话呢,身旁便飞速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再定睛一瞧,竟是刚刚结束考试的楚月。
楚月显然没料到龚俊会出现在艺术楼门口,雪白的脸红扑扑的:“龚俊!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龚俊的眼神从她身上略过,问着她身后的大雨:“张哲瀚呢?”
“噢,他应该快下来了,我去看看。”
大雨离开后,龚俊终于舍得将注意力分给楚月半分:“找我有什么事?”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哦。”
楚月从身后拿出一盒包装精巧的巧克力,双手捧着递到龚俊面前,脸上浮起害羞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小可爱:
“我考试的时候看见外面下雪了,这是今年的初雪。他们说初雪告白的成功率很大,所以我想试试。”
“龚俊,我……我喜欢你!”
“虽然我才刚认识你不久,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大家都说你是个很冷淡的人,说你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你其实是个特别温暖、特别善良……”
“我是。”
楚月被硬生生截断话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因为紧张一直没有看龚俊,直到这一刻才发觉,龚俊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跃过了自己的肩膀,遥遥地望向身后的方向。
楚月有所感应,僵硬着转过身——
她看见站在楼梯拐角,面无表情的张哲瀚,还有他身边的大雨,也不知自己的告白被他们听去了多少。
“龚俊……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龚俊伸出手,在楚月以为他要接过那盒巧克力时,对方却直直地将巧克力又推回楚月怀里。
“他们说得没错,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楚月的脑海发出一声轰鸣,紧接着,她听见龚俊冷静的声音:
“我本来就是个冷淡至极的人,说我冷漠、枯燥、自傲,怎样都行。”龚俊拂开她的肩膀,镇定又残酷地说:
“我的生活本是一潭平静的水,只不过是因为某个人的出现,才起了一丝波澜罢了。”
龚俊迈着步子踏入艺术楼,略过捧着巧克力的楚月,经过弹奏着乐曲的琴房,绕过随手放置的麦架,捡起落在地上的乐谱,最后停在张哲瀚面前,轻声问:
“跟我走吗?”
-------------
冬天的小树林没多少学生来,一是树木的叶子都掉光了,想来幽会的情侣容易被发现,二是冬天天黑太早,晚上黑漆漆的一片,有些阴森。
张哲瀚跟在龚俊身后走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又走了几步,停在一处空旷的草地前。
月光透过干枯的枝桠洒在一片晶莹的白雪上,照得那些在深林之处存活下来的白雪更加透明纯洁,像春天里的飞絮,成群结队地赖在这片无人之地。
“下午下雪了,但你在考试,应该没看到。雪下得不大,半小时就停了,现在基本都化了。”
龚俊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张哲瀚的反应,和刚刚面对楚月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放学后找遍了整个校园,只有这里还保存着一点雪。因为是今年的初雪,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想要看一看的。”
他望进张哲瀚的眼睛,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期待:
“我猜得对吗?”
他给他留了一片雪。
一片洁白如初、没有人踏过、没有融化的雪。
张哲瀚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翻涌,猛地用手捂住眼睛,大喊着掩饰道:“笨蛋!我才没说我想看初雪!”
呆木头龚俊还真以为自己猜错了张哲瀚的心思,慌忙之中又开始乱找补:“那你冷吗?现在雪化了,都说化雪冷,你冷不冷?”
“你管我冷不冷呢。”张哲瀚拿开手,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瞧着龚俊,似撒娇又似委屈:“老子今天穿了很多,刚才又跟你走了那么远的路,能冷就怪了。”
“那好吧……”
张哲瀚见他有些失落,问:“怎么,你干嘛一副很难过的表情?”
“没有!”龚俊迅速回神,将情绪整理好说:“那我们走吧,回去吃晚饭。”
“等一下。”
张哲瀚红着脸掏出手机,蹲在那片发着光的白雪面前,小声道:“我要给它拍个照。”
纯白的、干净的雪,像龚俊一样。
张哲瀚拍完起身,留恋地望了眼那片雪,随后换上轻松的语气说:
“我可先说好啊,我今晚要吃很辣很辣的菜,你吃不了就提前说。”
“我点不辣的就可以了。”
“那个菜馆没有不辣的菜。”
“那我努力试一下。”
“……算了,晚上吃清淡的也行。”
——看在雪的份上。
——————
“11月23日,周五,小雪。
今天事情很多,到家了才有空给你写信。好在现在才十点半,我一会儿写完可以再送去你家。
下午下雪了,但你当时不在,我便想着要给你找一处干净的雪,好让你考完试就能看见。
但你的表情好像并不满意,你用手捂住眼睛不想看,还说我笨蛋。看来是我又搞错了。
不过没关系,下次你想看什么可以告诉我,春天的花可以,夏天的风可以,秋天的雨可以,冬天的海也可以。
我想着在初雪这天,应该给你一个浪漫的拥抱,但抱歉……因为你说你不冷,我就找不到理由再去抱你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随便拥抱你的,对吧?
班里的女同学说,初雪那天许的愿望,是有很大概率会实现的。
我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我早晨看着你面对着我的、毫无防备的、安心的、漂亮的睡颜,忽然想让这样的画面停留得再久一点。
这算是我许下的愿望吗?
明天是周六,距离周一还有两天。不过没关系,我的信已经写完了,现在的你应该还没睡吧?那我得赶紧穿好衣服——
我现在就来见你。”
【浪浪钉】性空山
[图片]...
RPS 人鬼情未了 失忆梗 伪替身 全文15k一发完 HE
伏笔多 喜欢的话就用心看吧 OOC在我 请勿上升
“我跟神明打了个赌 赌这世上有人爱我”
01
龚俊第一次看见那个鬼是在五月的夏夜。
哼唱与笑声在晚风中晃晃荡荡,有风起,一片新绿梧桐正落他肩上。
他攥住那片梧桐叶,仰头去看歪脖子树,看坐在树杈上的鬼魂。
那是个样貌极清俊的男鬼,倚着满树在风中簌簌晃的碧叶,一双深情眼眸似盛了星子,就那样静静望他,勾着嘴角笑得开怀。
视线在月光中相触的一瞬,鬼惊得往叶子里藏了藏,却躲不掉树下男人追着他的灼灼目光。
他笑不出来了,尴尬地去唤在树下伫着的红姐,说怎么回事,他怎么能看得到鬼?
红姐也是鬼,乘着晚风悠悠荡过去,和龚俊撞个满怀,魂灵散开又如雾般松松聚起,她懒洋洋地下了定论:“他看不见其他鬼,只看得见你。”
鬼认识龚俊挺久了。
龚俊是城南老街那家火锅店的老板,看起来是个生人勿近的大帅哥,却成天乐呵呵跟个傻子似的。
龚俊仿佛是踩着鬼心尖上那点欢愉长成的开心果儿的,鬼每次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就会莫名觉得欢欣。
鬼无处可去,每晚都睡在巷口老梧桐树上,这也是龚俊夜里关店回家的必经之路。他常常靠在树上看那个高腿长的男人走路,看他偶尔走路磕绊一下或是哼歌跑调,鬼就会笑得不停。
鬼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会被龚俊逮个正着。
还是在听那人哼生日快乐歌的时候。
在人间游荡了三年的鬼没摊上过这种事,只不知所措地呆在树上瞧那男人,看那人如水墨勾勒而出般的深俊眉眼,汪着一潭令他陌生至极的悲戚。
再往细了看更像是因错愕牵扯出的复杂情绪,直直连着灵魂震颤,试探着张口却又难以成句,竟是连手中提着的蛋糕都砸在了地上,一滩奶油从纸盒里漫出来,砌上月光,又攀上那人刷洗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弄脏了。
鬼仓皇起来,他冲红姐喊:“怎么办?我把他吓成这样。”
原来平日里那么爱笑的大傻子是个胆小鬼,鬼在心里叹气。
不过这也算是人类的正常反应,谁能受得了大半夜看到树上有个鬼在对着他笑。
胆小鬼好像快哭了。
他看龚俊泛红的眼眶,里头氤氲的泪似乎只需一阵柔风便要决堤,下起一场淅沥沥大雨。
鬼看不得人哭,更看不得龚俊哭。
他只希望这人能天天傻笑给他看,供他这无趣至极的孤魂野鬼一些欢欣。
“这小子不会给你吓傻了吧,怎么撞鬼了还不跑,搁这儿落地生根啦?”红姐也纳闷道。
“还是我跑吧,我受不了把个大男人吓得嗷嗷哭。”
鬼忿忿地从树上跳下来,却没想到龚俊竟向他迎来。
他惊诧地看着龚俊向他伸出的胳臂,没躲开,只擦着那人的身躯如雾般飘散又聚来。
鬼听见龚俊低声喃喃着什么,那人声音本就低沉,呢喃噎在喉头,鬼没能听清。
错身刹那瞧见那人湿淋淋一双眼睛,心里有块地方像是坍塌一块下去,早就失去五感的鬼竟恍惚觉得胸腔一痛,令他后知后觉咂摸出几分从前做人时的滋味。
——喂,傻子,别哭啊。
他想开口去安慰龚俊一句,却又怕自己把那人吓得更狠。
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在晚风中晃荡着走远了。
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到看不到傻子掉眼泪的地方去。
02
话本里都说鬼缠人,鬼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反过来被人缠上。
龚俊自个儿的火锅店也不管了,成天就守在那歪脖子树底下等他出现。
那人的火锅店生意好得不行,鬼一直以为是靠厨师手艺,等龚俊人不在店里了鬼才知道原是靠老板颜值。
龚俊一个人守在歪脖子树底下就算了,小姑娘们也来来往往过来陪龚俊守着,鬼怀疑自己再不出现那树早晚得给龚俊守成旅游景点。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姑娘跟着他?”鬼百思不得其解,坐在老宅子的屋檐上问红姐,“这就是帅哥吗?”
“我刚跟周边的鬼打听了。”红姐拍了拍鬼,她说小疯子,这不是帅哥,这是缘分啊。
“听他们说,龚俊没开火锅店之前是明星,这不和你是一个圈子的么?”
鬼没有名字,或者说他生前肯定是有的,不过被他忘掉了。
跟着被忘掉的还有他的样貌,职业,亲属,爱人……
他死后忘掉了人间的一切。
三年来,他从别的鬼口中得到的唯一信息就是——他以前应该是个演员。
留在老城区的鬼多半都上了年纪,四十出头的红姐都算顶年轻的,他们生前都不大关注年轻人聚焦的影视圈层。
有鬼说过在电视上见过他的面容,却怎么也拼凑不全他的姓名。
鬼没想到他竟能与龚俊有这样的缘分。
想到自己每次看到龚俊就无来由的开心,或许是因为生前真的有几分交集。
也许是朋友,是同事,再不济都是圈内人,至少也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他没再躲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在树荫里朝龚俊招手。
那人在初夏的大太阳底下朝他跑过来,鬼看他那百米冲刺般的架势又忍不住笑,便笑呵呵地坐在石阶上,饶有兴致地抬眼看停在咫尺的龚俊。
“你好,龚老师。”
不知怎么的,一开口就端起了点演艺圈的架子,鬼自己都觉得好笑,带着几分逗趣的心思做出要和龚俊握手的样子。
龚俊从梧桐树下一路冲到石阶顶上才刹住车,此时胸膛起伏,急急调整着呼吸。有汗从他剃得干净利落的短寸中滑下来,顺着高挺的鼻尖往下流。
他没答话,只是沉默的站着。
站在树荫间洒下的碎光里,长睫缀着鸦羽般的流金。
鬼忍不住去看他眼帘轻颤的幅度。
——龚俊的眼睫一直颤着,像是受惊便会振翼飞走的蝴蝶。
“你好。”
龚俊伸手去抓鬼的手指。
鬼的手比龚俊的手要小上一圈,骨节分明,在盛夏的阴翳里泛着几近透明的青白。
龚俊的手指停在与鬼堪堪要碰上的距离便放了下来。
鬼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明朗笑容。
他说你明知道我抓不住你。
鬼收回手叠在膝上,歪着脑袋对龚俊笑道:“你比我想得要聪明。”
“你不是怕吗?怎么还来找我?”
鬼恶作剧般地去揪龚俊的衣角,非要让那人看自己的手如何变成光点碎掉又拢起的样子,他本不爱折腾人,却不知为何在龚俊面前改了性格。
“我是鬼哎。”
“我知道。”龚俊抬手替鬼去挡枝叶间细碎的暑光,笑着答道:“我不怕的。”
鬼显然没想到前夜还在树下吓到哭鼻子的龚俊一下子就川剧变脸,他挠了挠头,愣了会儿才试探地切入正题,他说哎,你是不是认识我啊。
“我知道你叫龚俊,以前是演员。”鬼轻声同他说道,“我死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但他们说我以前也是演员。”
“你认识我的吧,龚俊。”
“不认识啊。”龚俊只是笑,他说我以前演戏的时候可糊了,也没怎么跟圈内人交朋友,一心只奔着赚钱去了。
鬼有片刻失意,却又很快自嘲的笑笑,他说那我大概也很糊吧,咱俩糊一块儿去了,谁也不认识谁。
“哎,还以为至少能知道个名字呢。”鬼咂了咂嘴,往石阶上一躺,懒洋洋像只家猫,“你坐着歇会儿吧,不用给我挡,我不怕太阳。”
“你没有名字?”龚俊顿了顿又问,“你不怕太阳?”
“我没名字,别的鬼都叫我‘疯子’,你随便叫什么都行。”鬼笑了笑,他说因为是“疯子”,所以不怕太阳。
“为什么?”龚俊追着问他。
“你问题真多。”鬼掀开眼帘瞧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老缠着我?”
“我有个朋友,去世几年了。”龚俊勾着嘴角,眼睛却没有笑,他说你们很像。
“我很想他。”他轻声道。
鬼突然为自己这揭人伤疤的行为懊悔起来,他清清嗓子坐起身来问龚俊:“真的吗?”
“那我长什么样子?”鬼说道,“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镜子什么的也照不出来我。”
“等等啊,我画给你看。”
龚俊在他身边坐下,抬手去折节树枝,一本正经地在积灰的石阶上划拉起来,
鬼认认真真凑过去看龚俊画出个个长着大脸盘子的水桶,登时又气又笑,他说我还以为你唱歌关了扇门画画能开扇窗,怎么全给堵死了。
“你听过我唱歌?”龚俊有些诧异的看他。
“啊,我以前天天睡在那树上,你走夜路哼歌我都听得到,我之前也经常笑你,但昨晚居然被你听到了……”鬼想到昨晚龚俊掉在地上的蛋糕不由得有些尴尬,他问道:“你昨晚给谁过生日啊,那蛋糕……”
“给我老婆。”龚俊答道。
“完了。”鬼憨憨的一拍手,他说这真不好意思,你老婆生你气没有?
“如果他还在的话,肯定不会生气的。”龚俊笑着摆摆手,“他脾气很好。”
“我买蛋糕也就给自己一个念想,他早就吃不到了。”
好家伙,接连踩雷。
鬼没想到这成天跟个开心果似的男人能有这么凄惨的身世,一时哑然接不上话来。
红姐幽幽地从石阶上下来,同他们擦肩而过时啧啧咂嘴,她说造孽啊,这人怎么克完朋友克老婆。
“……不好意思。”鬼嘴皮子利索却不擅长怼人,半天磕磕巴巴又憋出个道歉来。
他本以为自己够惨了,没想到龚俊比自己还能惨上半分。
这世上从来是离去的人不如留下的人痛苦。
龚俊的妻子朋友都去世了,鬼想想就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你朋友叫什么啊?”鬼怎么看龚俊怎么觉得可怜巴巴的,不知道打哪儿来了股不具名的保护欲。
想让这人一直开心一直笑,不要难过,不要掉眼泪。
他说反正我没名字,如果你很想你的朋友就用你称呼他的方式称呼我好了,反正这人间只有你看得见我,这缘分交个朋友也不错。
“他叫阿瀚,星河浩瀚的瀚。”龚俊答道。
“我可以叫你阿瀚吗?”
“阿瀚……”鬼从龚俊手中拿过树枝,在地上写下那个字,他笑着说好啊,这个名字可比疯子好听多了。
“阿瀚。”龚俊喊他。
鬼就抬起头,笑着应下。
“那阿瀚叫你什么?”鬼问龚俊。
“他叫我阿俊。”
“幸好幸好。”鬼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叫你俊俊什么的,那我真叫不出口。”
龚俊低声道:“我老婆叫我俊俊。”
“幸好我不是长得像你老婆。”鬼笑得很开心。
“你这就很没有职业修养了,我们做演员的,不管什么角色都得很快接受好不好。”龚俊抬手做出要拍他脑袋的样子。
“是是是,那我没有龚老师专业。”鬼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龚俊进行这样小学生般的对白。
他低头继续去划拉树枝,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龚俊凑过去问这是谁。
“是你啊。”鬼笑着说。
龚俊和他凑得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那人蹙起的眉头和并未融进眼底的暖意,那浓重的忧愁薄薄一层附在眉宇之上,是以笑容粉饰整张面皮却不经意剥落的金漆。
鬼不忍细看。
生离死别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得太多,却不愿有一桩再落在眼前这人肩头。
为什么呢?
鬼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忘掉了一个愿意扮演龚俊故人的原因。
可那么多事情都忘记了,尸骨与墓碑都寻不到的无名鬼又怎能抽丝剥茧去寻这一桩。
他别开眼去,在自己的新名字后添上一个“俊”子。
他喃喃道。
“阿俊阿俊,不要皱眉。”
03
无名鬼有名字了,他让其他鬼都叫他阿瀚。
红姐百思不得其解,说你哄哄龚俊得了,怎么还真改了这个名字。
他只是抬手蹭蹭鼻尖笑道:“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阿瀚每天都和龚俊在一起。
主要是龚俊黏着他,每天他往哪儿去龚俊就往哪儿去。
阿瀚怕耽误龚俊做生意,也怕让邻里看到龚俊每天神神叨叨的对着空气说话,向来爱逛爱走的鬼舍下了自由身,干脆就坐在店里陪着这个缠人精。
一般的店面和人家都会摆上些菩萨佛像求个吉利,鬼魂难以靠近只能在外头飘着荡着。
阿瀚与寻常鬼不一样,他不怕阳光也不怕神佛,但遇到时还是会有微妙的不适感,所幸龚俊的店里和家里都没有任何香火供奉,问只答是无神论者。
“怪不得你能招上我。”阿瀚无奈地摇摇头。
龚俊正从后厨出来,听了阿瀚的话就笑,他对阿瀚做了个口型。
他说——幸好。
阿瀚很喜欢龚俊店里的装修风格——原木吊顶,矮脚长桌,蓝绿的磨砂玻璃映着昏黄灯盏,既有老成都的味道又掺着世纪初港片的风格。
他在柜台边看新来的收银员偷偷切屏打游戏,凑到客桌前听食客唠嗑儿,背着手煞有介事地跟传菜员踱来踱去。
好久没沾得这满身烟火气,竟自在得好像这不是龚俊的店而是他的店似的。
红姐的儿子遥遥每天傍晚放学都要爬长长的石阶来店里找龚俊玩儿。
龚俊总是先给遥遥煮碗番茄面再坐下陪遥遥聊天,看遥遥写作业。
阿瀚在龚俊身边坐下,撑着脸看遥遥埋头吃面时鼓囊囊的小脸蛋,他笑着想伸手去摸摸孩子脑袋,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摸不着,又闷闷地缩回手来。
“你很喜欢小孩儿啊?”阿瀚问龚俊。
遥遥正埋头写作业,龚俊这才凑过来用只有阿瀚听得见的气声答一句:“还好,我老婆比较喜欢小孩儿。”
“哦哦。”阿瀚道,“我和遥遥的妈妈认识,他妈妈叫红姐。”
“我最开始认识你,就是红姐天天托我跟着她小孩儿照看照看,红姐去世没多久嘛,怕小孩儿难受。”
“然后我跟着跟着就发现这孩子天天不回自己家,放学先来你店里蹭饭。”
龚俊压低声音笑笑,他说,去年冬天的一个下雨天,在老街看到有个孩子蹲在路边哭不回家,他就把孩子捡回来了。
“我能理解遥遥,他也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一人一鬼的悄悄话。
遥遥突然抬起头问,小龚叔叔,你在和谁讲话?
明知道遥遥看不见,阿瀚还是立刻心虚的矮下身子往桌下头钻,脑袋正好虚虚靠在龚俊腿上。
这便正好听见龚俊笑着答:“我在和老板娘说话。”
——这说的什么屁话。
阿瀚无语至极,埋着头挥出了毫无意义的一拳。
“老板娘?老板娘真的回来啦?”遥遥也没心思写作业了,小手拍拍,直把桌面搞得咚咚响,把贴着桌板的阿瀚吵得直捂耳朵,“那小龚叔叔,我妈妈呢?我妈妈也回来了吗?”
“老板娘告诉我,你妈妈没有走,一直陪在你身边。”龚俊答道,“妈妈天天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呢,遥遥可不能偷懒哦。”
阿瀚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他蹙起眉头刚想让龚俊不要给小孩说这些,却先 看到遥遥一张哭脸,他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小男孩不过九岁年纪,大书包搁在旁边比身子还肥上一圈,澄净的眸子中汪着泪,巴巴地瞧着龚俊。
“遥遥,你看小龚叔叔听老板娘的话,老板娘就回来了。”龚俊伸手揉揉遥遥的发,他说你听妈妈的话,妈妈也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遥遥攥起笔埋下头去,一滴滴眼泪砸在铅字上,晕开米色的方格纸。
“没出息的小狗崽子,老娘怎么养了这么个小哭包。”红姐就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着,她说没想到龚俊看起来傻呵呵的,还挺会忽悠小孩。
遥遥还在哭,他说小龚叔叔,为什么你能和老板娘说话,我也想和我妈妈说话。
“哭哭哭,就知道哭。”红姐看不下去,抬手想拍那小崽子的脑壳,却只是停在半空中轻轻落了下去,“你就是个普通小孩,你妈就是个普通鬼,死都死了还怎么能再和你说话。”
红姐又把火力转向阿瀚,说你管管龚俊,快把他能跟你说话这事儿圆回来,不是所有人和鬼都能跟你俩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搭上线的。
“红姐,你愿意为了遥遥,像我这样疯一回么?”阿瀚抬眼去看红姐,看那嘴上骂骂咧咧的女人盈着泪的一双眼,他说也许,也许你们也能说上话的。
“我不愿意。”
红姐抬起眼瞧天花板,生硬的眨了眨眼,她道小孩儿的执念能拴住我几年?很快这崽子就会忘掉我,到时候我就魂飞魄散了,多划不来。
“阿瀚,不是所有鬼都像你这么疯的,我还盼着来世呢。”
“这辈子我从鬼门关走一遭才把他带到这世上,我不信我和他的母子缘分就这么短短九年。”
“万一下辈子我还能遇见这小狗崽呢?”
红姐抬起手遮了遮脸,在孩子的嚎啕中低声骂着,骂着遥遥怎么哭不停,以后怎么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让龚俊叫他别哭了,哭的我心烦。”
阿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对龚俊说道。
——“遥遥妈妈让你帮个忙。”
——“帮她抱抱遥遥。”
龚俊伸手把遥遥搂进怀里。
红姐转身离开了火锅店,单薄的身影没进门口排队等位的人群中。
遥遥在龚俊怀里哭了好久,渐渐安静下去,竟是带着满脸的泪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阿瀚陪着龚俊抱着遥遥送回家去,走过小巷,走过那棵歪脖子梧桐,要下石阶到老街的时候,龚俊才开口问一句阿瀚。
他说你和红姐说的“疯一回”是什么?
他问为什么你和其他鬼不一样,为什么都说你疯呢?
“你有秘密吗?龚俊?”
阿瀚静静埋头踩他的影子,月光下他的身躯比白日实在许多,恍惚一眼与活人是别无二致的,他笑着问龚俊:“你有什么事情是没办法告诉我的吗?”
“哪怕你很想说,但是不能说的,秘密。”
龚俊垂眸看着阿瀚。
若此时那踩影子的鬼能抬头看一看,便会撞见这人眼中浓重得化不开的眷恋。
“有。”
他低声答道。
“是啊,你看你有秘密,我也有的嘛。”阿瀚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说:“我当你是朋友,当然有很多事想跟你说啊,藏在心里我也会很寂寞的。”
“可是我说不出口。”
他站在满地月华里,回身的刹那有落寞簌簌散下,把那清瘦的男人困在正中央。
他对龚俊说:“我被人的执念困在这西南边,我和神打了个疯狂的赌。”
——神明的眼睛无处不在,鬼开不了口只能缄默。
——你守好你的秘密,我践行我的赌约。
“我俩一人一鬼,能遇上一程已经是天大的缘分。”阿瀚向龚俊招手,示意他快点跟上来,“所以别计较太多,能一起走这一段路已经足够啦。”
“阿瀚。”龚俊抬眼看他,说来世我们还能遇到么?
阿瀚愣了愣。
他想说,如果有来世。
——如果他还能有来世。
“能啊,我俩这么有缘。”他顿了顿,没说出心里话,只笑着皱起眉,嘴里骂骂咧咧的催,想快点逃离这个话题。
他说龚俊你怎么回事,说话慢就算了,长这么老高走路还慢。
“快点快点,遥遥他爸该怀疑你搞儿童贩卖了。”
“你看你那刺青。”阿瀚远远的指龚俊搂着孩子的左手,那皓白的腕上有一片扎眼的刺青,“多像拐卖儿童的黑社会。”
“黑社会大哥,你走这么慢,怎么追的上我啊?”
龚俊抱着遥遥,没有跑,只是迈开腿一步步的跟上来,他笑着说:“追上了啊,无论你走的多快,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切。”阿瀚伸手虚戳了下那人的脸颊,“还不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龚俊还是笑着的,阿瀚却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水雾一点点蓄起来,那悲伤往下淹去压人嘴角,往上漫去坠人眉头。
“阿瀚。”他听到龚俊的声音哽在喉头,他是在笑的,眼睛却那样哀伤,他说:“我想他了。”
阿瀚寻思自己可真是个称职的演员,扮演龚俊的故人却一厢情愿的入戏。
看那人盛满思念的一双眼,他早已死去的心脏怎么也跟着酸楚起来,像被指尖掐着攥着,揪成一团。
像是忘川河畔神明破开他胸膛蘸那一指心头血,他满身空荡荡魂灵被那一点痛坠着,堕下地狱,又抛回这人间十丈软红尘。
伸出手,是薄薄一簇魂灵,掬不来月色,握不住流风。
却义无反顾地拢上前去。
笨拙甚至荒诞地,阿瀚隔着虚空拥抱住了龚俊。
他轻轻依在那人颈侧,像一片在人世间被风追了许久的枯叶,碎得只剩叶脉框络,执拗地要落在虬结树根旁的泥上。
“抱抱。”
他轻声道。
04
BGM:黄昏之时——RADWIMPS
西南边的梅雨季,雨水攀着玻璃画下蜿蜒水痕,湿漉漉的新绿铺陈整面窗棂的视野,有青涩的草木香混着潮热往屋里漫,高挑的男人走过去把窗缝合严,回身按下空调遥控。
“二十二度应该不热了吧?”龚俊对斜躺在沙发上的阿瀚说道。
“你问我啊?”阿瀚指了指自己,他说我又感觉不到。
龚俊愣了一下才笑笑,他说忘记了。
“哎哎。”阿瀚伸手扒拉龚俊让他赶紧坐下别挡着投屏,嘴里念念叨叨说你怎么这么傻。
龚俊向来不反驳,只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下雨天,他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选片时龚俊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时,阿瀚凑在旁边一扬下巴,说就看这部吧。
是《本杰明巴顿奇事》,属于他俩任何一方都不大感兴趣的爱情主旋律。
龚俊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了看阿瀚,他问,为什么选的这部?
“不知道,随便选的。”阿瀚笑了笑,他说可能因为名字很特别吧。
是个好剧本,也是个好电影,开篇立意就别出心裁,男主本杰明巴顿的一生如反方向的钟,以老人诞生,以婴孩结束。
阿瀚虚靠在龚俊肩头,他同龚俊总有许多话讲,看个电影也讲个不停,一会儿赏析这个镜头一会儿讨论那段剧情。
龚俊慢慢的回着他的话,却对答如流。
“你怎么这么清楚?你看过这部电影?”阿瀚有些惊讶。
“没啊。”龚俊道,“这部电影很出名,大概剧情都有听说过。”
“你要是以前看过就说啊,不用看过还陪我看一遍。”阿瀚挠了挠头,他说不过我也总感觉好像看过这片子。
“从前做演员的时候,电影肯定看得多了去了。”龚俊就笑,说你这个金鱼脑袋,能记住电影却记不住你自己。
“你数七秒。”阿瀚突然侧过脸去看龚俊,较真的说道,“快数。”
龚俊不知所以,便听话的掐着秒数到了“7”。
“我是阿瀚,你是龚俊。”阿瀚耸耸肩,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他说我可不是金鱼啊,七秒过去了,我还记得呢。
“真了不起。”龚俊就笑着,虚虚去捏他的脸颊。
电影里的本杰明越活越年轻,他的爱人却在岁月蹉跎中老去。
那个跳着芭蕾肆意张扬的少女最终老成了一张泛黄的旧报纸,抱着回到孩提时代的本杰明,哄着她忘却一切的伴侣沉沉睡去。
投影幕布的蓝光打在两人安静的面庞上。
“我觉得女主那句话说的挺对的。”阿瀚轻声道,眸光仍胶在荧幕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你说爱情么?”龚俊说,“可是他们一直很相爱。”
“爱的反义词不是不爱。”阿瀚笑了笑,他说爱的反义词是遗忘啊。
电影最后的字幕缓缓滚动着,阿瀚叹息着举起自己的右手给龚俊看,正好挡在投屏的端口,细密的光点从那人纤瘦指节间穿过去,似流动的萤火。
他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过,我总是喜欢下意识的摸右手无名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猜,也许是因为这里原本是戴着什么的。
“应该是戒指吧。”阿瀚仰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光里虚抓了两下,“可现在空荡荡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归途
——到了最后也无法自我和解的时候,他把希望投注在那些没有生命的物品上。他的画,写满音符的纸,那把琴,夜晚吹进窗口的风,还有花。
他把所有的脆弱和不安都用创口贴藏起来,背上他的琴。那张车票通往另一个深爱他的地方,可那里仍然不能谈及痛苦——与很多恃宠生娇的故事相反,他总是觉得,就是因为被爱着、痛苦才会变得更加难以启齿。但这不是爱他的人的过失亦不是他的,到底谁也没有错。
他在那座小城的时候总过的轻松些,家里这个时候会飘来饭菜的香气,他们在电视声音里谈起另一座城市的天气,讨论这个假期应该怎么度过,也谈起那些理应在这个节日里去见一见的人。贺晓平和地应下每一句,在盛最后一碗汤的时候他想起来...
归途
——到了最后也无法自我和解的时候,他把希望投注在那些没有生命的物品上。他的画,写满音符的纸,那把琴,夜晚吹进窗口的风,还有花。
他把所有的脆弱和不安都用创口贴藏起来,背上他的琴。那张车票通往另一个深爱他的地方,可那里仍然不能谈及痛苦——与很多恃宠生娇的故事相反,他总是觉得,就是因为被爱着、痛苦才会变得更加难以启齿。但这不是爱他的人的过失亦不是他的,到底谁也没有错。
他在那座小城的时候总过的轻松些,家里这个时候会飘来饭菜的香气,他们在电视声音里谈起另一座城市的天气,讨论这个假期应该怎么度过,也谈起那些理应在这个节日里去见一见的人。贺晓平和地应下每一句,在盛最后一碗汤的时候他想起来那束跨越千里陪他回来的水灵灵:“妈,我给你带了花。”
他带着花回家。
——————————————
试了一些新的想法,更偏重了笔触和干画法的叠加,效果还不错,解决了一些之前手绘的问题,之后会再强化一下。
最近每天在外面跑,忙的一个头四个大,天天晚上都看着地铁的门里头的自己,于是就画了。最近状态不太好,新的月份但愿能有点开心事
理科生的浪漫
又名:不好好读书,到时候可能表白都不会
关于天文:
&天文学里有个定义,名叫洛希极限。
行星和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但他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
一旦超过洛希极限,
潮汐力会把那颗卫星撕碎。
而那颗已被粉碎崩塌的星球,
会化作星尘,
渐渐地聚批在那颗行星身旁,
逐渐演变成一个光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用一次伤身碎骨,换一个永恒的拥抱,也挺好。”
&你我皆为星辰之人,每一个细胞都在书写这整个宇宙的经历,但你凝视自己也灌进了宇宙的轮廓。
&潮汐锁定,发生在重力梯度使天体永远以同一面对着另一个天体
就像月球永远以同一面...
又名:不好好读书,到时候可能表白都不会
关于天文:
&天文学里有个定义,名叫洛希极限。
行星和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但他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
一旦超过洛希极限,
潮汐力会把那颗卫星撕碎。
而那颗已被粉碎崩塌的星球,
会化作星尘,
渐渐地聚批在那颗行星身旁,
逐渐演变成一个光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用一次伤身碎骨,换一个永恒的拥抱,也挺好。”
&你我皆为星辰之人,每一个细胞都在书写这整个宇宙的经历,但你凝视自己也灌进了宇宙的轮廓。
&潮汐锁定,发生在重力梯度使天体永远以同一面对着另一个天体
就像月球永远以同一面朝向地球
自己绕着他
抵挡了陨石坠落
“让我对你进行潮汐锁定,永远以最完整的一面向着你,受俘自转,漫过万千星河。”
&太阳的命运也是所有恒星的命运,终有一天,他们都会消亡,宇宙将会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这便是时间最深远的影响。
&
IC1805,被誉为心脏星云,是一个距离地球约7500光年,位于银河系英仙臂的星云。
由氢离子和自由电子为主的等离子组成。内部含量最多的元素─氢,它不断发射红光,整个星云呈现出明亮的红色光芒。
“它横跨超过200光年的空域,以最热烈,最肆意的姿态告诉着你,满天繁星融汇于空,说着我爱你。”
&NGC2237,玫瑰星云,该该星团与星云距离地球大约5200光年,是一个的巨大电离氢区,位于麒麟座一个庞大分子云的末端。
“这朵世间最美好的玫瑰,星尘为泥,银河滋养。永远不会枯萎,永远在沉静宇宙中绽放。这是我要给你的,宇宙级别的浪漫。无论是宇宙还是玫瑰,我都想给你。”
&NGC 7023,鸢尾花星云,有着彩虹星云之称,星云中间最为明亮的光芒来自一个相当炙热而巨大的恒星,这个恒星在不断发出美丽的蓝光。
“有人说:夜空中最美丽的瑰宝是一朵鸢尾花,蓝紫色的花形似翩翩起舞的蝴蝶,绚丽于夜空,永不凋零。它是爱的使者,冥冥中,给心头的白月光点缀余岁。
那个人你不会知道……”
关于物理:
&万有引力: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相互联系的,没有孤立存在的物质,直接的联系就是物体之间的作用。宇宙中一切物质都相互吸引。
“我很高兴有万有引力的存在,这样我又有理由多靠近你一点。”
&薛定谔的猫:盒子里放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50%放射性物质产生衰变,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样也有50%的概率生还。
在量子的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整个系统则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即猫生死叠加。
“或许我应该是那只猫,为你生还,为你死亡。
我的生死从来由你抉择。
人间数载愿意为你半生半死。”
&升华:物理学中,升华是物体不经过液态,直接从固态变为气态的过程。
“我们之间没有细水流长,也没有鲜衣怒马。
可不知不觉,我的感情像是有了升华,心里的爱意没有熔化成水,就直接化为气态,熏的我迷醉。”
&折射:光从一种透介质斜射入另一种透介质时,传播方向一般会发生变化,这种现象叫光的折射。
“看吧,光透过这里,一道道折射出来的,都是爱你的痕迹。”
&能量守恒定律:一个系统的总能量的改变只能等于传入或者传出该系统的能量的多少。
“最近发现,心里少了一点东西。
我寻遍答案,后来才明白,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
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它物体,
你看看,缺少的部分是不是在你那?”
&向心力:当物体沿着圆周或者曲线轨道运动时,指向圆心的合外力作用力。
“我在圆里兜兜转转,
最近恍然发觉,你身上大概有着向心力,
不管怎样,视角都离不开你。”
&参照物:在研究机械运动时,人们事先选定的、假设不动的,作为基准的物体叫做参照物。
“我的未来想以你为参照物,
有了你,我的存在才有了意义。”
关于数学:
&最怕,我只是一个参数,而且还是被引入的参数。最后的答案,从来就无关我。
&四叶玫瑰数:也称为自幂数,四位数各位上的数字的四次方之和等于本身为四叶玫瑰数。比如1634,8208,9474。有很多类似的比如水仙花,五角星数,北斗七星数。
“每一个数字,
都是为了还你一朵玫瑰
每一份情感相叠加,
都轻声说着
我的心中只有你”
& 杨辉三角形:又称贾宪三角形,帕斯卡三角形,是二项式系数在三角形中的一种几何排列。
“从上到下,数字相加,无穷无尽
我也想和你一起,从生到死,最后合于一坟。”
&
“我们站在数轴两岸,正负两端
我苦苦寻求,
只为求一个倒数。”
&tan90°:根据三角函数,tan90°=sin90°/cos90°=1/0,所以tan90°是不存在的
“数学里tan90°是不存在的
我们的故事里,
离别就是tan90°”
&[陌生,爱)
这个是数学中的区间符,
“[ ”代表闭区间,
“)”代表开区间,当中是这个区间的函数。
意思是:爱情都是从陌生开始,相识相知,然后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爱而遥遥无期;另一种是爱而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直至永远。
&完全数:又称完美数或完备数,是一些特殊的自然数,它所有的真因子(即除了自身以外的约数)的和恰好等于它本身。如果一个数恰好等于它的因子之和,则称该数为"完全数"。
eg.数字6的因数有1,2,3,6,除去6本身,
1+2+3=6
“我的一切相加,
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你。”
一部分网上复制的,一些自己写的
ps:今天你学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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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抄】
○人生是一条寂寞的路,要有一本有趣的书来消磨旅途。
——王小波
○我在人群中看来看去,只有你有最大的可能性使我得到永远不枯燥的生活。
——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真正被爱的人在爱人眼里是绽放的丁香,航船渔火,学校铃声,山水风景,难以忘怀的谈话,朋友,孩子的周日,消逝的声音,最心爱的衣服,秋天和所有的季节。
——杜鲁门·卡波特《别的声音,别的房间》
○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夐,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王禹偁《黄冈竹楼记》
○中国古人说:...
○人生是一条寂寞的路,要有一本有趣的书来消磨旅途。
——王小波
○我在人群中看来看去,只有你有最大的可能性使我得到永远不枯燥的生活。
——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真正被爱的人在爱人眼里是绽放的丁香,航船渔火,学校铃声,山水风景,难以忘怀的谈话,朋友,孩子的周日,消逝的声音,最心爱的衣服,秋天和所有的季节。
——杜鲁门·卡波特《别的声音,别的房间》
○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夐,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王禹偁《黄冈竹楼记》
○中国古人说:“谣言止于智者。”这其实只是一个空洞的自我期许,而不是社会真相。因为智者未必是仁者,仁者未必是勇者,不存在阻止谣言的道义和胆气。相反,他们的智能极易成为谣言的动力,使谣言更精致、更耸动、更有传播力。因此“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谣言。
——余秋雨《吾家小史》
○年长者最大的修养就是控制住批评年轻人的欲望。
——毛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