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体】wtw，xyj你们两个竟敢耍我
【李涛】wtw这是被xyj骗💰了吧，感觉他被PUA了
附视频内容如下
观察类节目，观察员讨论的时候
a:所以说💰确立的关系终究是不牢靠的
五:也不能一概偏全吧，我觉得我和夏油杰就很幸福呀，有一次他不回我消息，我偷偷离家出走，外面的店都要关门了，他都没有发现，我给他转了500万日元，他马上回消息“回家吃饭啦”，总之，💰很有用
b:可是万一你没💰了，他还爱你吗
五:我会一直有💰，让他永远爱我的
1l:啊啊啊啊，wtw你竟是恋爱脑，他明显只爱你的💰。。。😒
2l:分手啊！！！你知道的，我们一向劝分不劝和😡
3l:xyj果然是冲着五条家的💰来的，恶心🤢
4l...
【李涛】wtw这是被xyj骗💰了吧，感觉他被PUA了
附视频内容如下
观察类节目，观察员讨论的时候
a:所以说💰确立的关系终究是不牢靠的
五:也不能一概偏全吧，我觉得我和夏油杰就很幸福呀，有一次他不回我消息，我偷偷离家出走，外面的店都要关门了，他都没有发现，我给他转了500万日元，他马上回消息“回家吃饭啦”，总之，💰很有用
b:可是万一你没💰了，他还爱你吗
五:我会一直有💰，让他永远爱我的
1l:啊啊啊啊，wtw你竟是恋爱脑，他明显只爱你的💰。。。😒
2l:分手啊！！！你知道的，我们一向劝分不劝和😡
3l:xyj果然是冲着五条家的💰来的，恶心🤢
4l:wtw看起来挺幸福的呀，嗯，不要看表面吧，婚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回4l:wtw明显是被PUA了好吧🤦🏻♂️
回4l:这明显被玩弄感情了吧，还不分手等被骗完💰甩吗？
.....
【楼主】wtw发wb了，亖恋爱脑，他没救了。。。
wtw:他没骗我💰，我自愿给的，那不叫骗
评论区:1l:五宝，他明显在cpu你
wtw回1l:没有
111:没救了，他超爱 。。。
112:wtw能不能有点救，这是让骗亖了吧
.....
半年后
【吐槽】wtw，xyj你们竟敢耍我
去年wtw被疯狂劝说也不回头，今年听说wtw，xyj要去参加旅综，我专门跑去看，结果！！！！他们俩竟敢耍我
附视频如下:
xyj前前后后照顾wtw一系列
五:杰对我超超好，当时和家里吵架刚入娱乐圈，是杰一直陪伴我成长，当时一直花杰的💰，杰也从来没说过我，反而一直照顾我
c:wtw之前在节目里那样说，我还以为夏油老师是很强势的人呢
夏:悟他只是有时候不太会表达罢了，也没有说错啦，怪我那天我在家做饭没看到消息，甚至悟离家出走了我也没注意，以为悟是去买喜久福了呢，悟还拍照给我了，我忙着都没看到，刚拿起手机就收到转账喽，马上就喊悟回家吃饭啦。
1l:wtw，xyj你们竟敢耍我
2l:wtw，xyj你们竟敢耍我
3l:wtw，xyj你们竟敢耍我
4l:wtw，xyj你们竟敢耍我
5lwtw，xyj你们竟敢耍我
......
【及岩】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是钕铜了
预警：大家全都性转
岩泉一，一款姬圈天菜。
暂且不论她海归博士学历一摆出来，就可以让无数拉子拜倒在她的工装裤下，就单从肉体方面而言，就会有无数人在她的推特健身照片下面狂发“姐姐，扣我。”
当然收到这些消息的岩泉并不太理解这是什么含义，不过还是礼貌回复了，这回复充满了一股子直女气息，太棒啦，这下更多人蜂拥而至了，毕竟爱上直女也算是拉子的一大宿命吧。你要是没暗恋过，那就应该把你用围栏围起来，还参观啥珍惜动物啊，参观你就行了。
不过这也就导致了某位的占有欲大爆发。
偷摸地登上岩泉的账号把东西全隐藏了，一夜之间，痛失姐姐肉体照片可以欣赏的拉子们奔走相告...
预警：大家全都性转
岩泉一，一款姬圈天菜。
暂且不论她海归博士学历一摆出来，就可以让无数拉子拜倒在她的工装裤下，就单从肉体方面而言，就会有无数人在她的推特健身照片下面狂发“姐姐，扣我。”
当然收到这些消息的岩泉并不太理解这是什么含义，不过还是礼貌回复了，这回复充满了一股子直女气息，太棒啦，这下更多人蜂拥而至了，毕竟爱上直女也算是拉子的一大宿命吧。你要是没暗恋过，那就应该把你用围栏围起来，还参观啥珍惜动物啊，参观你就行了。
不过这也就导致了某位的占有欲大爆发。
偷摸地登上岩泉的账号把东西全隐藏了，一夜之间，痛失姐姐肉体照片可以欣赏的拉子们奔走相告，原因众说纷纭，猜的离谱的姐姐其实是哥斯拉变得现在要回海里的都有，就是没猜到是因为苦恋自家幼驯染多年而不得的棕毛小狗掉醋缸子里了。
然后岩泉的私信爆炸了，可惜她不看私信，完蛋咯。
不过没有困难的问题，只有救火的拉子，大家众人拾柴火焰高，找到了岩泉藏得很深的小号，害怕过多打扰，众人集思广益，奉上了一篇诚意满满且小心翼翼的小作文在岩泉小号的评论里。
收到小作文的的岩泉自然满头问号，她就忙着处理工作几天没登推特的功夫，怎么都快被人找上老家了，而且自己号上东西还没了？然后她就想起几天前及川突发地神经，福至心灵，拨通那人的电话。
“喂，小岩，工作结束啦？～”
“垃圾川，为什么锁我推特。”
“小岩你在说什么啊？”
“你再装。”
“我真的不知道小岩在说什么嘛，小岩，怎么了吗？”
“圣诞节去阿根廷的飞机貌似突然没了。”
“……小岩～怎么能不来见我呢？你不想及川小姐吗？飞机肯定有的啦，肯定有的。”
“所以垃圾川就是你锁的。”
“……不是。”
“那飞机没了。”
“好啦，好啦，是我锁的啦，小岩讨厌死了。”
“哈？我讨厌？到底是哪个混蛋先锁的我推特啊？”
“可是，可是，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完全不能给小岩看啊喂？！我这是在保护小岩的心灵净土，小岩应该感谢我才对。”
“垃圾川。”
“嗯，我在。”
“我拳头突然很痒。”
“嗯，小岩，我有事，先挂一下。”
电话结束，岩泉的推特恢复如常，不过远在阿根廷那位正在愤恨地啃着自己的牛奶面包就是岩泉不得而知的了。
及川打开聊天框，急于找自己的好闺闺吐槽。
追到小岩就改名：卷卷！
泡芙赛高：是你锁岩泉推特那件事被她发现了，还是你偷拿人家贴身衣物被发现了，还是你以前私藏别人给岩泉情书这件事终于被发现了？
追到小岩就改名：……卷卷，你干嘛啦
泡芙赛高：为岩泉至今居然没打死你而感到奇幻。
追到小岩就改名：是推特那件事啦，可是，怎么看都是小岩的错吧？！怎么能随便发腹肌照什么的在推特上呢？简直是变态，流氓，社会阵亡！
泡芙赛高：你是古代穿越过来的僵尸吧。
追到小岩就改名：卷卷你叛变组织，这个时候你应该和及川小姐统一战线才对。
泡芙赛高：不不不，我从来就没在组织里，再说都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追到岩泉，我也是挺震惊的。
追到小岩就改名：卷卷你知道这句话对一个小女孩的伤害有多大吗？
泡芙赛高：你知道当年被迫听你青春恋爱伤痛文学的我和阿松有多崩溃吗？是谁，因为岩泉三分钟没回她消息就开始胡思乱想，又是谁，因为岩泉三分钟后回了她消息，开心地跟个啥一样。还是谁，上次见岩泉亲她脸，骗她是因为在阿根廷生活久了这种打招呼方式习惯了。
追到小岩就改名：卷卷，我尸体不舒服，先下了。
今天及川选手的发球格外地狠，颇有要把地板打穿的趋势，不知道谁惹她了。
坐回一边的休息区，仗着队友们听不懂，及川愤恨地用日语吐槽着自己的木头幼驯染有多伤人心，自己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居然一点都没被看出来，以及不知羞耻地肆意裸露肌肤，明明是个大猩猩为什么收到的情书那么多自己每次处理还要反复检查确保没有遗漏，内衣还挺香的但是为什么会印着哥斯拉啊？品味也有待商榷。
“说完了吗？”
“还有呢，小岩她……”及川猛的卡住，意识到自己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是谁发出的，僵硬地一点点地内心开始疯狂祷告地转过头“小，小岩。”
及川彻发誓她见到了她这辈子看到过最恐怖的画面。
阿根廷的女排队员们发誓她们第一次知道人可以被当做排球来打。
酣畅淋漓的岩泉单人排球练习结束，阿根廷的队员们纷纷赞叹第一次见这样的练习方式，真是大开眼界。
岩泉带着她的球（及川）又坐回休息区。
及川一边捂住自己的脸一边含混不清地问着岩泉“小岩，怎么突然过来了啊？”
“你以为我这几天那么忙是因为什么，空时间过来见你这个混蛋。”
及川洋洋得意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岩泉看着这人的漂亮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自然那人连声叫痛。
“小岩，痛，痛啦。”
“好了，垃圾川，现在我们来谈谈你说的那些事。”
“……什么事啊？”
“你还想再被当排球打一次吗？”
“……小岩～小岩～”
“不准装可怜。”
及川撅起嘴，继续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岩泉，不让她装她就不装了吗？她太清楚她幼驯染面对自己这幅样子最没办法了。
“啧，真是服了你了，那我先问你，你喜欢我？”
这下及川可卡了壳，哪有这么问的，她都做好了岩泉问她内衣的事，她胡说八道自己得了没有幼驯染内衣就会活不下去的怪病了。
“嗯，那个……”
“不喜欢？”
“怎么可能？！”及川选手惊叫着起身，把场馆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用西语道歉悻悻地坐下。
“所以？”
“Iwaizumihajime,Te quiero”
岩泉笑了起来，及川觉得那笑声敲在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弦上，用西语表白，及川彻选手可真是聪明地从洞里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又胆小地给自己留了些退路。
这让岩泉想起初中时的她，迷茫又不安，被压的喘不过气，岩泉轻抚上面前之人的脸庞，现在的她果决又坚定，是排球赛事这片夜空上的一颗瑰丽星辰，当初被缚住的鸟自由地高飞而去了啊。
“OikawaTooru，Te amo”
及川还没来得及反应，周遭队友们的欢呼到是先一步奏起，虽然她们听不懂日语，但两句西语的我爱你还是听得懂的。
“小岩，我爱你，我爱你！”
“垃圾川，别哭啊，我爱你。”
岩泉轻拍着往自己怀里死命钻的人，队友们看着这一幕都相视而笑，看来她们不久后就要去参加队里首发二传的婚礼了。
两个人牵着手回了及川的住处，当然之前的事也被岩泉一并清算，并且分到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偿还，对此恋爱脑及川小姐假装抗议，实则享受她一直在岩泉未来的人生规划里。
花卷和松川则是表示她们总算结束了这恼人的暗恋长跑，真是可喜可贺，以及，及川彻你赔我俩精神损失费！
拉子们登上推特看到了岩泉姐姐官宣的消息，心碎的，祝福的，发疯的应有尽有，还有担心岩泉被骗的，原话大意是及川看起来太直了，不会是直女装姬来欺骗姐姐感情的吧？
岩泉正想回复并不是和大家好好解释解释，就被及川夺过手机，“哈？！谁是直女，我都不会是直女！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是钕铜了，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喜欢小岩了！”
【影日】是的，我们结婚了
今天是施怀登和黑狼的比赛日。
作为实力旗鼓相当的队伍，比赛可谓是非常精彩，两支球队你追我赶，比赛进入了第三局。
“好的我们可以看到黑狼的发球非常完美，但是接了起来，球到了影山手中，进攻！漂亮！”
“裁判哨响，阿德勒得分”
“哎，但是我们看到场上的影山选手好像和日向选手起了冲突”
赛场上两个人正吵的不可开交，木兔凑过去试图让两人清醒的明白这是在比赛，但完美被两个人无视。
“笨蛋影山”日向对着影山说到
影山却只是盯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然后，做出了一个惊为天人出乎意料的动作，从网下面穿过去，一把搂住日向，亲了上去。“现在不生气了吧，boke”
不仅仅是日向被震惊了，连解说也目瞪口呆......
今天是施怀登和黑狼的比赛日。
作为实力旗鼓相当的队伍，比赛可谓是非常精彩，两支球队你追我赶，比赛进入了第三局。
“好的我们可以看到黑狼的发球非常完美，但是接了起来，球到了影山手中，进攻！漂亮！”
“裁判哨响，阿德勒得分”
“哎，但是我们看到场上的影山选手好像和日向选手起了冲突”
赛场上两个人正吵的不可开交，木兔凑过去试图让两人清醒的明白这是在比赛，但完美被两个人无视。
“笨蛋影山”日向对着影山说到
影山却只是盯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然后，做出了一个惊为天人出乎意料的动作，从网下面穿过去，一把搂住日向，亲了上去。“现在不生气了吧，boke”
不仅仅是日向被震惊了，连解说也目瞪口呆。
“嗯…我们可以看到影山钻过了网给了日向选手一个…嗯…kiss？！！？”
场上的日向也呆在了原地。
“现在不生气了吧”
“笨蛋影山！！！这种事怎么可以在赛场上做啊！！！”
转播间的弹幕，在影山飞雄亲上日向翔阳的那一瞬间，炸了。
“他俩……亲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他俩平时互动的那么频繁我就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两个这是比赛！！比赛！！清醒一点啊啊啊啊”
“我磕的cp实锤了，天呢我幸福的要昏过去了。”
比赛结束后，影山选手在接受赛后采访时被问到“为什么会和日向选手亲吻呢？”
“很抱歉，我们两个人已经结婚很久了，我很爱他，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意外。”
在休息室里的日向看着采访“笨蛋，但我也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感觉有点ooc了，ooc致歉，对不起🧎
治侑 秘密
宫侑视角
我有一个秘密，我爱上了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这件事，我在10岁那年就意识到了。
小时候，我们在同一班。由于学校的座位按姓氏编排，我总是排在宫治前面。上课无聊的时候，我就转头去逗宫治玩。虽然他平常冷脸对人，但我知道这种理性是装出来的，我们俩拥有一样扭曲的DNA，只是我不屑于做表面功夫。一开始他不理我，可我是谁，认识这么久了，要对付他我还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后来宫治会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地跟我......
宫侑视角
我有一个秘密，我爱上了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这件事，我在10岁那年就意识到了。
小时候，我们在同一班。由于学校的座位按姓氏编排，我总是排在宫治前面。上课无聊的时候，我就转头去逗宫治玩。虽然他平常冷脸对人，但我知道这种理性是装出来的，我们俩拥有一样扭曲的DNA，只是我不屑于做表面功夫。一开始他不理我，可我是谁，认识这么久了，要对付他我还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后来宫治会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地跟我打闹，结果老师发现了，把我的座位换了。
我是有点不爽的，凭什么老师换我的座位而不是宫治的？那时候的我以为这就是我不爽的原因，现在当然知道自己是因为要跟宫治分开而不爽。
换到新座位后，我跟同桌渐渐熟络起来。有一次同桌问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想说没有，可是脑子里却浮现了宫治欠揍的脸庞。那一刻，我知道我完蛋了，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自己的兄弟，还是同卵双胞胎那种，想没有血缘关系都难。
同桌没发现我在发呆，继续说：「班上的人都在说你喜欢XX（某个女生）欸！」我正想着「XX是谁？」的时候，路过的宫治一把踢过我的屁股，还说什么好狗不挡路。一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一定听见我们的对话了，不过听见了就听见了呗，反正我又不喜欢那个女生。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宫治。我可不想单恋他，所以我在回家的路上问了他一句：「你喜欢谁？」那个年纪的学生话题总与恋爱挂钩，他似乎完全不意外我会这么问，还给了一个很明确的答案「毕业礼告诉你」。说不惊讶是假的，毕竟这个人平常不是吃，就是在去吃的路上，没想到还真有喜欢的人啊？
后来我软磨硬泡，宫治都没告诉我。切，小气鬼，不说就不说，我自己去打听。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这家伙绯闻不少，也不知道哪条是真的。既然如此，我只好作罢，反正他会在毕业礼告诉我，应该会吧？
发现自己喜欢宫治后，我的生活有了大大的改变。我们依旧每天在一起，打打闹闹，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只有我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很开心。那时候的我们零用钱不多，基本上都花在美食上了。所以我们只买了一副耳机，一人带一边。你们不知道，宫治给我戴耳机的时候可温柔了，我差点就把喜欢他的话说出口，还好乱跳的心脏令我大脑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只能呆呆地坐在宫治身旁听歌。啊，那时候真的好幸福。
时间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小学毕业礼。我内心既期待又担心，如果他把这件事忘记了怎么办，大概我会很难过吧。宫治最看不得我难过了，每次伤心的时候，他都能找到想躲起来的我。他不会令我难过的，对吧？
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毕业礼完了，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他不开口，我也没主动问。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期待了，他还真敢忘了啊。
好难过，可是放不下。
我去厕所洗了把脸，回到宫治旁边时像个没事人一样。其他人看不出来，可他知道我哭过了，这人还以为我舍不得跟同学们分开呢。我没心情跟他斗嘴，留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就走掉了。那天到最后，我都没跟宫治说过话。
国中三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我的暗恋之旅并没有多大的进展，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宫治也喜欢我就好了。我对他而言，永远是一个特别的人，可我不想这份特别是因为亲情而存在的。
高中的时候，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班，各自有了新朋友。虽然我们还是会打架，但我知道，我们打架的频率其实少了很多。在不知不觉间，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后来，他说他不再打排球了。说真的，我很难过。不是说兄弟俩要一直在一起吗？原来只有我是这么想的吗？
高中毕业后，我继续打排球，宫治去别的地方学做饭了。他走后，我很想他。我知道如果再放任感情自己生长，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所以我决定把自己的心底话告诉他。
我随便挑了一个晚上，发了一个讯息给宫治，我问他「在？」，他很快就回了「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把要说的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终于在几分钟后把讯息发给了宫治。内容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说我喜欢他。宫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什么？认真的？喜欢我什么？」我可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喜欢就喜欢啊，好像我喜欢排球那样，自然而然的。他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我就说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
宫治没有回我，我猜他应该还没想好怎么回。为了更快得到解脱，我说：「不喜欢我就拒绝我吧。」几秒后，他回我了。他用比平常温柔的语气拒绝了我，理由是不接受异地恋。混蛋，拒绝人的时候不要这么温柔啊，搞得我都想哭了。宫治希望我们继续做好兄弟，我内心是抗拒的，但既然他想，那我配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我早就知道宫治不会回应我的感情，就像我们的队服一样，他的两条线是平行线，而我的两条线是相交线。他期待的是兄弟各做各的，一同前进，而我却期待前进的前提是我们在一起。果然还是我期待太多了，要是我真的不抱任何期待就好了。
后来我们更少说话了，非必要就不对话那种，父母只觉得我们成熟了，完全没怀疑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也是，谁会想像到我会爱上双胞胎兄弟呢？
今天，距离我表白的日子已经过了半年，我终于开始慢慢放下了。未来有没有人爱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有排球。
不说了，练球去了，下次见。
隐藏结局是宫治视角
【及岩】三次眼泪
原著向，1.4w+，一个关于破镜重圆的故事，是合集第一篇《爱人呢》的后续。个人建议请阅读完前篇再观看。
ooc致歉
及川彻曾经见过岩泉一流过三次眼泪，分别落在他的手心上，眼睛中，脑海里。
夜晚的圣胡安城总是热闹的，特别是代表着年轻人夜生活的酒吧。年轻的男男女女们穿着潮流热辣的夜晚，跳着性感激情的舞步，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穿着简单短袖长裤的及川彻显得格格不久，他的手里甚至端的只是一杯洒精含量只有3%的果汁饮料，及川彻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桑葚味，是那个人最喜欢的味道...
原著向，1.4w+，一个关于破镜重圆的故事，是合集第一篇《爱人呢》的后续。个人建议请阅读完前篇再观看。
ooc致歉
及川彻曾经见过岩泉一流过三次眼泪，分别落在他的手心上，眼睛中，脑海里。
夜晚的圣胡安城总是热闹的，特别是代表着年轻人夜生活的酒吧。年轻的男男女女们穿着潮流热辣的夜晚，跳着性感激情的舞步，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穿着简单短袖长裤的及川彻显得格格不久，他的手里甚至端的只是一杯洒精含量只有3%的果汁饮料，及川彻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桑葚味，是那个人最喜欢的味道。及川彻有些痛苦地想，真狠心啊，他们两个。
“麻烦给我来一杯威士忌，给这位先生来一杯解忧吧。”等到调酒师将酒调好端上来，卡洛斯把泛着暗蓝色泽的酒水放到他面前。及川彻看了看卡洛斯，又看了看那杯酒，过了一阵才端起来闷了一口。说是解忧，可喝下去从咽喉到胃都是火辣辣的，疼得他几乎掉眼泪。他没有说话，卡洛斯也没有。
“及川，你怎么看待他呢？”卡洛斯突然问，他的语气很平常，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这是及川彻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朋友”这个词是他认为的理所当然。及川彻刚想开口，卡洛斯却打断他:“回答给自己，不是我。”他抬头看见酒吧墨绿色的墙壁，酒精的作用下他恍惚想起了岩泉一翠色的眼睛，于是他沉默了。
及川彻和岩泉一相识在5岁。具体在哪天相识的，及川彻没想起来，那时他们都太小太小了。第一次听到岩泉一的名字，是某一天吃早餐的时候，听到妈妈同爸爸说起新搬来的邻居，说隔壁搬来的那户人家的夫人多好多友善。及川彻还是个小孩，对这些人情的往来不感兴趣，只心不在焉地听着。
本来看着爸爸说话的妈妈，突然转过头，看着慢悠悠吃着牛奶面包的及川彻，轻轻用手替他拭干净嘴边的碎屑，笑得很是高兴和温柔:“听那位夫人说她有个和小彻同岁的儿子呢。真好啊，有新朋友了。”
及川彻牵挂着嘴里那口还未完全咽下去的面包，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答话。
在一个夏末的傍晚，及川彻终于见到了妈妈说起的那个邻居家的孩子，彼时妈妈带着他去公园散步，恰巧遇上了邻居夫人和她的孩子。那应该是个活泼爱动的孩子，及川彻想。原因无他，额头还未被擦去的细小汗珠，手上抱着小小足球，以及神采奕奕，亮晶晶的眼神，像妈妈说起的童话里的珍贵宝石。“和小彻打个招呼呀，小一。”邻居夫人牵着小孩的手，轻轻摇了摇小孩的手。
“你好，我叫岩泉一，今年5岁。”岩泉一放开母亲的手，走到及川彻面前，对他伸出了手。岩泉一的手心上有些细密的汗，在夕阳的照耀下有些亮亮的。及川彻本来不想伸手的，但是岩泉一的眼神好认真。于是他笑着伸出手，道:“好啊，我可以叫你小岩吗？你也可以叫我小彻哦。”
及川彻个人认为初见是很美好。至少比在幼儿园的那些稀疏平常的相遇相识要好。那天分开的时候，岩泉一抓了只棕色的虎斑蝶送给他，岩泉一又用那种很认真的语气说，这只蝴蝶的颜色同他的眼睛颜色一样。
及川彻盯着岩泉一有些红的害羞的小脸，莫名起了坏心思:“咦？小岩在夸我的眼睛好看吗？”那时岩泉一还没像后来那样对他凶巴巴，又不坦诚，是很直白地点了点头。
后来没多久，其实也就两个小时。岩泉一对他的称呼就从“小彻”变成了“笨蛋”、“垃圾川”。大概是因为及川彻非要当王子，又把丑得要命的手编草环硬是套在岩泉一头上的原因。但及川彻从来没有因此感到难过，因为他知道岩泉一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比很多人都要柔软，都要善良，比任何一个朋友，都要好。
岩泉一可能不知道，及川彻知道很多他的口是心非。比如，时不时出现他桌子上的牛奶面包，岩泉一嘴上说着是他妈妈买多了。但是及川彻又不是不知道，岩泉一家并不是面包派。比如岩泉一每天出门上学都很慢很慢，恰巧能和他一同上学。比如偷偷买了很多排球的杂志和录像带，只为了同他一起打排球。比如明明说不太喜欢猫咪这种烦人爱撒娇的生物，却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便当投喂给学校那只出生不久就开始流浪的小奶猫。
岩泉一或许伪装得不错，可是及川彻又不是个笨蛋。不过他愿意和岩泉一一起当个不坦诚的笨蛋。
及川彻绝对不会和岩泉一说，他硬塞给岩泉一的草环，他花了好久才编好的，其间作废了七、八个，那个成色已经是最好的了。他送给岩泉一的翡色石头，才不是随便在河边捡的，是他路过了无数遍精品店，选了不知道多少次，才选出来一个和岩泉一眼睛相似颜色的石头。
岩泉一九岁生日的时候，及川彻送给他一个哥斯拉玩偶。那是及川彻第一次接触布艺，布料的型状是和妈妈一起设计好的，布料的品种是和爸爸一起去布料市场买的。不过，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及川彻花了很多很多个夜晚，一点一点缝制的。一个10cm左右玩偶，及川彻花了一个半月。
那段时间，及川彻不知道被岩泉一嫌弃过多少次眼周浓重的黑眼圈。岩泉一的关心从来隐秘又浓烈，他凶巴巴地“威胁”及川彻:“一定要好好睡觉，不然揍你了。”
及川彻记得很清楚岩泉一当时看到那个玩偶的表情，在他的印象里岩泉一是第一次对哥斯拉这种生物面露嫌弃和震惊。虽然及川彻本来就觉得哥斯拉这种生物没什么好喜欢的。但那可是自己做的呢，于是向岩泉一强调:“这可是珍惜款，官网上可找不到。”岩泉一皱了皱眉:“不…这也太丑了吧，我绝不承认。垃圾川你老实告诉这是不是你自己做的？”面对岩泉一审视怀疑的目光，及川彻绝口否认:“不是！都说是珍惜款了。小岩爱信不信。”然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撒娇的神情望着岩泉一。
果然岩泉一拿他没办法了，岩泉一几不可察地微微笑了笑，随后很小心地将他收进书包里。
及川彻看着岩泉一的笑容，心里突然好像被一团团柔软的棉花似的东西塞满，很满，有些不可控的喜悦。
没错，及川彻并不喜欢哥斯拉，但他为着岩泉一因哥斯拉而显而易见的喜悦同样感受到喜悦。
这一年他们开始练习排球，就如同及川彻向岩泉一撒娇请求的那样。他做二传手，岩泉一做主攻手。岩泉一的每一个球都由他托起，他的每一次传球由岩泉一跃起得分。
初学者的疼痛不会因为及川彻对排球的喜欢而减少分毫，而及川彻同样也不会每一次都会完成得很好。岩泉一总是细心地替他上药，总是别扭地道:“已经打得很不错了。”
及川彻在那时会出现鲜少的沉默，他喜欢呆在岩泉一的身边。他们是竹马，是朋友，是搭档，是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的人。
在及川彻眼里，岩泉一是那个虽然柔软，但是特别坚韧的男孩。直到他们十岁，那年岩泉一的外祖父突然急病去世，突然到岩泉一甚至没见到向来疼爱他的老人最后一面。出殡的那天岩泉一一句也没说，及川彻默默牵着岩泉一的手，很紧，及川彻都感到骨骼的疼痛，但他们彼此都没有放开。
及川彻大概会永远记得那一天吧，10岁的他背着10岁的岩泉一。在这之前，岩泉一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的。就如同他对岩泉一初见时的印象，坚韧，果敢。岩泉一应当永远是那个最历害的骑士，他的骑士。
岩泉一的眼泪是突然间掉下来的，像他的性格一样，隐忍，连哭声也几不可闻。
他看着岩泉一翡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好似不会干涸，孜孜不倦地流出晶莹的水珠，及川彻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难过，他用衣袖轻轻地替岩泉一拭掉泪珠。衣袖很快就湿了，泪珠滴在及川彻的手心上，初秋的夜气温有些低了，落在他手心是冰冷的，可是他的整只手好似滚烫了起来，火辣辣地痛楚。
及川彻想起小时候妈妈经常唱给他听的童谣，在很多个夜晚，他伴着轻柔的，充满爱意的歌声入睡。妈妈是怎么唱的呢。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
雨下来了
我的妈妈来了来了
拿着一把伞
淅沥淅沥
哗啦哗啦啦啦啦啦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
“小岩不要哭哦，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吧。”他默默背起岩泉一。他唱了很久，很久，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岩泉一已经不哭了。
“垃圾川，你唱得好难听。”岩泉一用沙哑的声音说。
及川彻没有答他，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的灵位上，慈眉善目的老人安静地笑，镶嵌在相框里。他与老人的眼晴对视，他在心里和老人说:“放心吧，阿一没有哭了哦。”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他们很快地从小孩子一路长到了上国中的年纪。身高、体重，线条越发清晰的面容。就如同飞速上升的身高饱含着骨骼生长带来的生长痛。而及川彻也遇到了他打排球以来的笫一个难缠的对手。在此之前，及川彻也曾以为自己是个天才，毕竟在此前的几年，他是众人中耀眼的存在。
可惜及川彻并不是个天才，在一切一切的努力与汗水堆垒出的，本以为足够美丽的、强大的，排球之花，在绝对天赋面前，竟也显得渺小而平凡。牛岛若利，那个强大的，天才般的主攻手，深褐色的眼睛高傲又平静地注定着他。及川彻默默握紧了拳头。
“绝对会让你见识我的厉害，我的自尊。”及川彻想，这是他的排球之道，百分之百的专注认真与努力，以及绝不后退的自尊。
国三那段日子，及川彻过得艰难又迷茫。影山飞雄的到来，与教练的争执，和白鸟泽的又一次落败，这些事情死死地压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更加努力的练习。练到体育馆闭馆，甚至回家路上的商店，有些已经不营业了。
岩泉一一开始对此什么也没说。有时候岩泉一会在学校完成作业，然后再同他一起回家。有时侯岩泉一会先走，但是会留几袋牛奶面包在休息室。也有些时候，岩泉一会留下来和他对练。
有几天晚上，及川彻甚至在训练了很久的前提，在家里对着墙壁练发球。他家离岩泉一家很近，他的房间和岩泉一的房间也是。更小一些的时候，他们甚至玩过纸杯电话的游戏。对面的灯亮了很久，好似在默默陪伴他一样。岩泉一一定是听到了，及川彻想。他看着对面暖黄色的灯光，心里莫名安定了些。
再后来岩泉一终于忍不了了。他强硬又坚定地对及川彻强调:“排球是6个人的运动。”及川彻其实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输白鸟泽的时候没哭，被教练换下去的时候没哭，一直在做无用功也没哭。直到岩泉一像年幼的很多次那样，不太温柔，但是暖烘烘地抱着他的时候，他的眼泪才直直地坠下来。
及川彻听到岩泉一说:“你就是最好最棒的二传手。”很小声，估计岩泉一是不想让他听见的，可他还是听到了。听到了那句他期待已久的认可。
很多人都说及川彻的女性缘很好。这点及川彻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在国中毕业礼的这一天被女生送第二颗钮扣，及川彻并不意外。他不擅长很直接了当的拒绝，于是选择了当面收下。至于收下之后的事，就找个盒子放好就是了。
说实话及川彻并不觉得送第二颗钮扣就能代表什么，不过是一段短暂校园时光的短暂心动而已。就如同那一颗钮扣的重量是轻飘飘的，感情也是轻飘飘的。
其实及川彻从来就没有思考过什么是喜欢， 什么爱。因为他本身就拥有了很多很多爱，而这些爱足够温柔和细心。拥有许多的人是不需要思考的。及川彻被许多许多人说过好运。父母爱他，朋友爱他，小岩也爱他。
他和岩泉一之间纯粹又复杂。是竹马，是挚友，是搭档，这是他们的纯粹。超出朋友界线的关心，费尽心思的爱护，口是心非的话语，这是他们的复杂。
但是没关系，在一切都未真正想通扯破之前，他们可以是最爱彼此的朋友。
所以那天傍晚，岩泉一问出的那个问题，及川彻给了一个最符合“朋友”一词的回答。
及川彻和岩泉一是最好的朋友，最默契的搭档，及川彻希望是这样的。
从北川第一到青叶城西，输给白鸟泽的每一次，牛岛若利都会和及川彻说“及川彻你应该来白鸟泽。”很烦人，及川彻从来不会觉得这是认可，是邀请，不如说是挑衅。天才真是种可怕的东西，轻飘飘地否定了他的所有。
及川彻每一次都会拒绝并回怼，他很好，岩泉一很好。白鸟泽或许有全国前三的主攻手，有通往春高的入场券，但没有全世界对他最心软的岩泉一。球场上的主攻手向来只有一个，而及川彻希望陪在他身边的是岩泉一。
高二的县选赛，青叶城西又一次输给了白鸟泽。及川彻尽管失落，却仍以轻松乐观的态度安慰着队友们。但是面对着他的笑颜安慰，岩泉一没有如往常那样吐槽他，而是无言沉默着。从及川彻的视角里看过去，岩泉一和队友们一起整理好场馆之前，就一直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队友们默契地给岩泉一留出空间。
更衣室的灯光是冷色调的，青叶城西的队服是青白色，也是冷的。及川彻本来也想把空间留给岩泉一的，他想着去外面等岩泉一出来。可是灯光太冷了，冷冰冰地不近人情。岩泉一沉默地垂头坐着，明明是健康的比一般男子高中生要高要大的体型，可及川彻莫名觉得岩泉一好孤独，好小一只。笨蛋小岩，有好好吃饭吗？及川彻有些难过地想。
要陪在岩泉一身边，要走过去。及川彻怀着这样的心情，走到岩泉一旁边。他本想坐在岩泉一身旁的，想了想还是蹲在了岩泉面前。
及川彻看清岩泉一垂下头的脸时，屏住了呼吸。岩泉一哭了，无声无息的，连小声抽泣也没有。一滴又一滴顺着脸颊划落，只有同样无言的地板知道。灯光好像太刺眼了，不然为何他的眼睛也有些干涩。岩泉一呆呆的，面对他突然出现的脸，躲也没躲。岩泉一的眼泪滴在及川彻的眼睛里，有点疼，但及川彻也没有躲开，于是岩泉一和及川彻的眼泪完整了。
及川彻和岩泉一在17岁的傍晚，流了一场仅二人知道的眼泪。沈默又盛大。
许久，岩泉一用着短促沙哑的声音开口:“对不起。”及川彻一瞬间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及川彻张了张嘴，想说，胡说八道，小岩最好了。输了怎么能怪你？你是我最好的搭档，是我心里最好的，全世界最好的主攻手。可是这样他都没说出来，他用同样干涩的嗓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不止这些。
高三的时候，及川彻谈了人生的第一场恋爱。那是一个长发绿眼睛的同级女生，是他常挂在嘴边的可爱温柔类型。及川彻在高三才第一次对她有印象，就是普普通通的看台送水，他恰好从众多水瓶里接过那一瓶。女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绿色眼睛，不算太大，但是有神又有活力。那个女生有些羞涩地看着，轻声道:“及川君你好，我是七班的藤田里子。”
后来便熟悉了起来，交往的这件事是女生先提的。春天，微风，樱花树下，少女羞红的脸颊。其实及川彻刚开始是不想答应的，他对女生没有太多那种情愫。
但是女生在他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打断了他:“我知道…但是及川君可以试试吗？实在不行也没关系。”试试这个词及川彻听过太多次，也拒绝过很多次，可女生用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看着他，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下来。
和女生交往对及川彻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产生太多变化。他还是每天上课，训练,和岩泉一拌拌嘴。而女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能体谅及川彻因为不够喜欢而产生的时不时的冷漠和不贴心。
及川彻在难得的闲暇时光里，会和女生在宫城的各种地方茫无目的地散步又或者叫约会。放学路上的公园，街边一家口碑不错的甜品店，生长着许多漂亮花朵的小路上。及川彻有时候会不自觉在女生提起岩泉一，他说岩泉一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从5岁相伴至今。他说岩泉一人其实特别好，只是不会表达。女生总是很认真地听，在他不曾留意的时候，辩别他的神色。
及川彻也曾经在岩泉一面前提起过女生，提过一两次，后面就不再提了。因为岩泉一有些不高兴，尽管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可及川彻知道。
松川一静说他很怪，谈了恋爱为什么不粘着女朋友，而粘着岩泉一呢。及川彻对好友总是坦白的，他说，可是小岩看上去有点难过，作为搭档，及川先生应该陪在他身边。松川一静先是怪异地笑了一声，然后说，岩泉吗？哈…两个笨蛋。及川彻以为他是单纯地没事找事，宽容地耸了耸肩。
在高三的的最后一个夏天到来时，及川彻和女生去看了一场烟火大会。母亲向来开明，听说他是和女朋友一起去看时，便热情积极地把父亲珍藏多年的定制和服拿出来，让他穿上。虽然不如女式和服那样繁琐，但也是麻烦的。他有些无奈:“只是去着烟花而已。”母亲很是认真:“是女朋友呢，要好好对待啊。”于是他穿着和服出门了。
烟火很漂亮，很灿烂，这是及川彻对这场约会的印象。女生是个很安静的人，一路上静静地走在他身边，偶尔才说一两句话。及川彻想问女生要不要买点什么的时候，女生突然往后边看了看。及川彻有点奇怪，问道:“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吗？”
女生皱了皱眉看向他，看上去有点难过，又好像有些难以言喻的痛苦。但这痛苦好像不是出自她本身，仿佛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递过来的。可能是痛苦足够多了，连传递出现的也显得那样的清晰。
女生盯着他看了很久，轻轻笑了笑，道:“没什么…刚才有个人摔了而已，被扶起来了，不用担心。”及川彻点了点头:“那就好，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呢？”女生望了望远处，像是在找寻什么，才道:“及川君，陪我去寺庙看看吧。”及川彻答应了，因为时间还早着。
及川彻不知道女生许的什么愿望，他没问，女生也没说。女生问他许了什么愿，他说什么也没许。这是实话。比赛要自己努力赢，他有很好的家人，很好的朋友，他别无所求，所以什么也不许。
及川彻和女生是在看完烟花之后的半个月后分手的，是女生提的。那天女生就如认识的那一天一样，递给他一瓶水。女生温柔地笑着:“及川，我们分开吧。这段时间谢谢你。”“辛苦了，这段时间。”
.及川彻尽管感到难过，感到可惜，却还是习惯性地笑着说出这句话。但是女孩却说:“我不辛苦，有人比我更辛苦。”语气凉凉的，却没有嘲笑的意味。
及川彻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后来才发现不是的，但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那天他有些沮丧地和岩泉一说了自己初恋的结束。岩泉一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及川彻得寸进尺地将头枕在岩泉一的大腿上。岩泉一虽然有肌肉，但大腿却是温热柔软的。及川彻一边享受着岩泉一的安慰，一边仰视着岩泉一的脸，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岩泉一小时喂的那只学校流浪猫，岩泉一也是这样拍着它的背的。
于是他感叹说:“我好像小岩小时候喂的那只猫啊…”岩泉一手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是哪只猫，随后嗤笑了一声:“它可比你可爱多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及川彻不满得哼了两声，心想，及川先生可比猫帅气。他躺在岩泉一的大腿上，得以久久地凝视岩泉一的脸。岩泉一已经长大了很多了，从有软软的脸颊肉的小孩子变成了有着硬朗面部线条的青年。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及川彻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舍，因为他们毕业后各奔东西是早以决定好的事实。
“小岩，如果以后想及川先生了就养只猫哦，养只棕色的。”及川彻说。岩泉一翻了翻白眼:“都说猫比你可爱，我才不养呢，万一养了一只和你性格一样的…”
在及川彻启程前往阿根廷的前一晚，岩泉一和他去了他们最经常去吃饭的餐馆给他送行。喝酒是很正常的事，因为他们已经成年，因为对未来怀有忐忑不安又有着热烈期待，因为对彼比的不舍。他们的洒量都不算太好，但及川彻要比岩泉一好一点点，至少没有一杯就上脸了。
喝醉的岩泉一比平时要多话很多。从阿根廷的气候说到阿根廷的饮食。那句往日调侃的戏言好像成了真似的，真成了妈妈。及川彻对此无奈，但是又感到了开心。他伸手摸摸了岩泉一并不细软的头发，哄道:“好啦好啦，小岩。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一样啊。”
岩泉一却打开了他的手，他呆呆的，有些醉鬼特有的痴态，用力摇了摇头，将及川彻的手扯到自己的嘴边，道:“亲亲我吧…亲亲我吧…”及川彻被他说得愣住了，只当他在开玩笑，道:“亲吻是喜欢彼此的人才能做的哦。”他把手收了回去，准备给岩泉一拿瓶水。
岩泉一喝醉了，力气却很大，他突然很大声的说:“喜欢你。岩泉一喜欢及川彻。”及川彻的鼻间闯入了一股浓烈的酒味还有岩泉一身上浅淡的洗涤剂的味道。及川彻的嘴被酒精刺得辣辣的，岩泉一的唇却是温热的。酒精味，牙膏的薄荷味，及川彻和岩泉一的呼吸交融，及川彻感觉很热，津液交融，他比岩泉一要高一些，低下头可以见到岩泉一有些抖动的，不长不短的睫毛，他好像也醉了。几秒后，及川彻拉在了岩泉一。
及川彻刚想和醉鬼说些什么，醉鬼却红了眼眶，道:“不亲吗？真的不喜欢吗？”包厢里不算过分刺眼却明光的灯光照在岩泉一脸上，他脸上的喜欢和难过都显露无疑，这样的明显。
及川彻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撕裂般的痛楚，他想说，喜欢啊。可那是真正的喜欢吗，真正的爱吗。是否是年幼少年时相识相伴产生的情感，是否是一次次安慰拥抱产生的依恋，使得这些与爱被模糊了界线。他想说，不喜欢啊。可是那些费尽心思的礼物，那些不自觉的关心，那首唱得过分难听的童谣，也是假的吗。
及川彻掩面大哭，他握着岩泉一的手，说不出一句话。
及川彻的十八岁，几乎舍弃掉一切只身来到阿根廷。尽管已经提前学习过西班牙话，听着当地人的语言仍觉得万分艰难。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队友，从零到有的磨合度，漫长的冷板凳。支持他坚持下来的，只是排球和他的自尊。
接到岩泉一电话的时候，他才刚刚结束训练，因为想快些跨越人种的劣势，跟上队友的脚步，他常常要练上队友两倍多的时候。他只是想争取一个首发位置，仅此而已。他太忙了，甚至午饭是几块压缩饼干。听到岩泉一的声音，他是恍惚的，他们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互相通过话了。
他本来晚饭也想随便吃点东西应付的，但是岩泉一难得用很温柔很温柔的语气问他有没有好吃饭。他突然很想见一见岩泉一，于是他问岩泉一圣诞节要不要来阿根廷玩，岩泉一答应了。
挂了电话以后，他吃了来阿根廷以后的第一份日餐，是一份鳗鱼饭，远没有宫城的好吃，只是及川彻吃得很开心。
及川彻是几个月以后才知道他的队友卡洛斯喜欢男性，甚至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友。这就是为什么每次队友们结伴去礼拜，而卡洛斯永远有事的原因。平心而论，及川彻绝对不歧视，甚至是支持的。
只是偶尔看见卡洛斯的男友来接卡洛斯，他们并肩而行，手牵着手，一起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大街小巷的时候。及川彻莫名想到他和岩泉一，想到他们的五岁到十八岁。
他们也像这样并肩而行，偶尔紧握双手，风轻轻地吹过他们的身旁。
圣诞节的时候，及川彻见到了岩泉一。岩泉一好像没怎么长高，看上去却瘦了。“还说我呢，自己也没好好吃饭。”及川彻暗自想。岩泉一穿得很用心，是看上去质量，品牌就身好的衬衫和长裤，及川彻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随便套个短袖就出来。
岩泉一很认真，用着很喜欢他的眼神看着他，及川彻在说自己去礼拜的时候，不敢看岩泉一的眼睛一眼。他已经不想再让岩泉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流眼泪了。
但是他们不做朋友又能做什么呢。及川彻好累，好痛苦。他们可以相拥，相握，相伴，可是相吻，相爱，相恋，却又显得怪异。及川彻可以靠努力争取到所有东西，可是唯独岩泉一不行。
如果有一天他们成为恋人，然后争吵，冷战，分离，那及川彻不要。及川彻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对岩泉一怀有那种爱恋，但他确实不想和岩泉一分离。
或许他们只能做彼此最好的朋友。及川彻看着岩泉一的侧脸，来自不同光源的光在岩泉一的脸上跳跃，起伏。及川彻闭上了眼。
很多人都说永远是个虚情假意的词。但及川彻真的有想过的，想过他们的未来，或许很久很久以后，他们老得头发花白了，老得摇摇欲坠了，老得再也打不动排球了，但是他们还是一直一直在一起。
或许他们只能做彼此最好的朋友。及川彻看着岩泉一的侧脸，来自不同光源的光在岩泉一的脸上跳跃，起伏。及川彻闭上了眼。
好像一切的事情都会事与愿违。比如说及川彻不想再看见岩泉一的眼泪。可在他的公寓，在明亮的白炽灯下，一滴又一滴，折射出莹莹的光。及川彻慌张地想要擦去岩泉一的泪水，可是还是不停地流啊流，好像要把此生的眼泪流尽。
及川彻半跪在地面上，他的上方是被他按着坐在沙发上的岩泉一。终于在这一刻，及川彻迟钝的，被迫割舍产生的疼痛漫延，他感觉全身骨骼都在颤抖、悲鸣。可是好像太迟了，他的手心装满了岩泉一的泪水。
及川彻知道岩泉一是故意支开他的。他也没有在放洗澡水，他站在浴室门囗，听着客厅里传来的，被刻意掩饰住的，各种分辩不能的声音，直至一声利落的敲门声响起，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天及川彻就一直跟在岩泉一身后，岩泉一走得急，神色又慌张，及川彻不可能放心。从公寓到机场再到第二天最早的航班，一共十小时，从黑夜沉沉到旭日东升。及川彻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离得远远的看着。而后请求工作人员给一晚上没睡觉没吃东西的岩泉一送点吃食，当然是及川彻自己买的，但岩泉一只会知道是工作人员的好意。
后来他们又做回了朋友。在某个夜晚又开始了联系，又开始互道早晚安互相抱怨，互相鼓励。是突然的，是理所当然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他们说了十三年从陌生变成了朋友，变成了很久不见面的普通朋友。
及川彻从回忆里出来，口中仍是苦涩热辣的酒味。他又沉默了起来，直到卡洛斯喝完自己的那瓶酒，又陪他坐了许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候，向他告别并起身的时候，他说:“我想见见他。”
彼时卡洛斯已经转身了，又回过头，冲他善良地笑了笑:“去吧。如果你真的想见他。”
及川彻没有告诉岩泉一，也没有向别人打听岩泉一在哪里。他只是找到那所大学，拜托了其中一个学生带他进去。随后旅游观光似的漫步在这座古老美丽的校园。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岩泉一的准备，在一切还未整理好之前，他不愿再去惊扰岩泉一。
及川彻看得很认真，教室，饭堂，操场。他想像着岩泉一上课时的样子，还会在做到难题的时候咬笔头吗？吃饭的时候，还会挑出不喜欢的蔬菜吗？运动的时候后，还会多做两次准备动作吗？
及川彻一点一点地看，一点一点地想，而后他拼出了一个十九岁的岩泉一。更努力，更帅气，也更快乐。在他进入校园的第三个小时，在校园里最大的图书馆，他终于看到了岩泉一。
在他们19岁的末尾，美丽的加州晚霞温柔地照在这座古老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将光渡在伏桌小憩的那个人身上，恍若神明。
及川彻突然想起了他和岩泉一从5岁到18岁的每一次相伴回家的傍晚，夕阳也是这样温柔和善地照耀着他们。宫城的夕阳和加州的貌似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模糊。
直到他的手背一片湿润，与他相对的窗户照出了他的样子，他的眼里含满了泪水。
原来一个人真正难过的样子，真的不会太好看啊。
终于在这一刻，爱意才如海水漫灌，汹涌又澎湃地涌现出来。好像在说，你看，经历了这么多，走了这么多错的路，但是你是真的爱他呀，及川彻。及川彻是真的爱岩泉一啊。
可是及川彻不能再打扰岩泉一了，在这样的爱意下做朋友就够了，这样就好。
及川彻第二次偷偷去见岩泉一是在他们20岁。那时他和花卷贵大坦白了他和岩泉一的事情，请求花卷贵大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一下岩泉一。毕竟岩泉一有些不会与他说的事，至少会告知老友一二。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花卷贵大突然给他打电话，花卷贵大的声音有点着急却很干脆:“及川，岩泉一出了个车祸。听着，冷静，不严重，就是左脚骨裂了，有些脑震荡。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及川彻记不清他是怎么回答花卷贵大的了，他的手发抖着，手机从手掉了三次又捡起来了三次摔得已经有些细微的裂痕了。但他什么都没注意到，花了一个小时才订好了一张半时只说五分钟就订好的机票。
在几万米高空，及川彻第一次认真地向上帝祈求:“我的主，我的神啊，求您不要嫌弃我的用词，您愚钝的子民向您祈祷，祝愿我心中所愿之人平安。主耶稣，感谢你！奉主名祈祷。阿们。”以前的及川彻或许别无所求，但是现在他也有一丝妄念，他祈求着那个人平安。
见到岩泉一的时候，岩泉一还睡着。看顾岩泉一的护士说，是脑震荡引起的发热，要两、三天烧才能完全退下。及川彻坐在岩泉一的床边，轻轻地握着岩泉一的手，因为发热了，所以滚烫而又汗津津的。在及川彻的记忆里，岩泉一很少有这样虚弱的时候，连生病也很少很少。
岩泉一很少对他抱怨什么，他是沉默的，哭泣和病痛都隐忍。及川彻只是想来偷偷看岩泉一一眼，看顾他一小会儿，就走了。
可是岩泉一脸色发白，明明生病了，却死死地拉住了及川彻的手。及川彻以为他醒了，可是并没有，岩泉一很小声，很小声地道:“疼…我好疼。”岩泉一在疼，及川彻的心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明明手都是抖的，却学着岩泉一以前那样，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岩泉一的背。
及川彻哄道:“小岩不怕不怕，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那首儿时的童谣母亲好久没给他唱过了，因为他早已不需要别人哄睡了。他也只唱过一次，生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
雨下来了
我的妈妈来了来了
拿着一把伞
淅沥淅沥
哗啦哗啦啦啦啦啦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
可是意外的，岩泉一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再喊疼了，拉着及川彻的手也变了轻轻地牵着。及川彻唱了很久很久，也温柔地拍了很久的背。
后来及川彻又偷偷见了岩泉一好几次，他知道岩泉一最喜欢喝学校的那家咖啡厅里的美式。知道岩泉一习惯坐在左侧第三排的第二个位置。知道岩泉一把头发减得更短了，很是利落。知道岩泉一到了大学成绩也很好，经常被教授表扬。知道岩泉一很受欢迎，因为人好说话又热心肠。知道岩泉一喜欢吃完饭后绕着校园散步。
及川彻在默默陪着岩泉一长大。及川彻不希望岩泉一知道。
岩泉一的大学毕业的时候，是有毕业舞会的。及川彻没忍住偷偷去看了。他并不是关心岩泉一的舞伴，只是好想看看岩泉一穿正装的样子。舞会上人实在很多，及川彻挤了好久才挤进去，他甚至也穿着一身正装，连带了个面具。岩泉一穿的是黑色的，及川彻穿的是白色的。很相配。及川彻暗自想。
岩泉一好像没有要找人跳舞的意思，只是坐在角落吃着水果拼盘，还有一杯红酒。在喧闹的乐声之中，岩泉一是静默的。及川彻没有久待的意思，他确实只是想看看岩泉一而已。看岩泉一好好的，穿着黑色西装挺拔又帅气，开心地吃着水果，这样就好了。及川彻这样想着，转身出去了。
只是人太多太多，实在太挤了，他不得不低着头，然后很不小心地撞在一个人身边。及川彻刚想抬头，说声抱歉。映入眼帘却是他想念了很久的，刚刚偷看了很久的人。及川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还在，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概是岩泉一又喝醉了，意识迷糊，没认出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也对，这么久没见了，平时也可能认不出，更何况是醉鬼小岩呢。及川彻想。岩泉一拉着及川彻的手，用很无赖又很认真的语气道:“跟我走。”这其实正合及川彻的意，他实在怕喝醉的岩泉一出点什么。
他反过来牵着岩泉一的手，带他走出茫茫人群。灯光远离了他们，音乐远离了他们，一切的一切，只剩他们两个。
及川彻想带岩泉一回岩泉一住的地方，但是岩泉一摇了摇头，他说:“带我去着看海吧。我要看海。”岩泉一的学校离海边不远也不近，坐计程车的话，要一个小时。及川彻觉得太晚了，吹冷风不好。但是岩泉一出奇的坚持，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去看海吧。”及川彻看着岩泉一亮晶晶的翡色眼睛，妥协了。
及川彻说:“看一会就回来了，不然就太晚了会冷的，容易感冒。”达到了目的岩泉一很乖很听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及川彻想过很多种在海边的可能，只是没想到在海边堆沙子的可能。但及川彻没有阻止，认真来说，他几乎没有拒绝过岩泉一的请求。岩泉一堆得很认真，很努力。及川彻本来想帮忙的，但是岩泉一果断拒绝了。及川彻只好在旁边看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岩泉一勉强堆出了城堡的样子，有些不三不四的，有些滑稽。
但岩泉一很高兴地和及川彻说:“我们来玩办家家酒吧。你做骑士，我要做王子了。”就像小时候一样，不过是角色互换了而已。
可是及川彻却很认真的半跪在岩泉一面前，虔诚地牵起岩泉一的左手，吻在了手背上，他笑道:“向您宣示我的忠诚，殿下。臣会永远守护您。”岩泉一却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不满道:“你这姿势怎么像在求婚啊？好哦，我答应你。”
说罢，岩泉一将左手伸到及川彻面前。及川彻愣了愣，岩泉一说话的声音不太不小，但此时及川彻的耳边只剩下海浪的呼啸声和风声。他不可置信地道:“你再说一遍，可以吗？”他仰头看向那双翡色眼睛，那双眼睛在黑夜中仍像绿松石一样闪耀。岩泉一笑了，就像十七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岩泉一轻声说:“我答应你了，但是不能再推开我，不能再拒绝我，然后请再吻我一次吧。”月光温柔地洒在岩泉一身边，海水浸湿了他的裤脚，岩泉一看上去是那样的美好，就像很久很久听说过的童话故事里的天使一样。
及川彻流着泪吻上岩泉一的左手。那天晚上，他们在海边的潮水之中跳了很多很多支舞，及川彻穿着白色西装，岩泉一穿着黑色西装，在天空，月亮，海水的见证下，举行了一场仅一人知道的婚礼。
及川彻知道，岩泉一酒醒后会不记得这一切，但是没关系，只要这个瞬间就好，及川彻不会再有遗憾了。
两周以后，岩泉一很久不更新的ig帐号更新了一组照片，照片里是一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的，小小一只的，有着棕色毛发的猫咪。及川彻搜了搜，那是一只哈瓦那棕猫。岩泉一的配文是:我养的。
及川彻做了几套小衣服送过去，有一件是特别定制的哥斯拉款。不出所料被岩泉一狠狠嫌弃了。但是几天后，ig又更新了一组照片，小猫穿着丑兮兮的衣服进行了360度的摆拍。岩泉一的配文是:丑。
几个月后岩泉一处理好在美国的事务回国了， 那时及川彻在休赛期。其实及川彻并没有约岩泉一出来，是花卷贵大作主以他的名义约的岩泉一。在及川彻得知有这场约会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三个小时。
及川彻花了一个小时挑选衣服，又匆忙洗了个澡，勉强收拾好自己，这时离约会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想着约会是要送花的，又急急忙忙跑去最近的一家花店。
花店的老板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子，及川彻跑得气喘吁吁的，有些吃力地对老板道:“请问有没有，表达送的这个人善良的，勇敢坚强的，不要开得太大的…还有”老板笑得很温柔，她摆了摆手中的白百合，带着善意调侃道:“孩子，送喜欢的人的话，送红玫瑰就好了。”
等及川彻来到约定的咖啡厅时，岩泉一已经到了，及川彻不免有些挫败。当看到岩泉一手上的戒指和他已经订婚的话语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敢看玻璃窗上映的他的面容，一定很不好看。
及川彻艰难地开口，短短一句话，他顿了三次:“那…祝你…订婚…快乐啊。”岩泉一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岩泉一拉过及川彻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我答应你了，但是不能再推开我，不能再拒绝我，然后请再吻我一次吧。”及川彻瞪大了眼晴。
岩泉一将一个盒子打开推到及川彻面前，里面是一枚和岩泉一手上的那枚相配的戒指。银色的光环在灯光的加持下显得无比的亮，漂亮地叫人移不开眼。
“先说清楚，我可不会单膝下跪和你求婚的。”是一如往昔的岩泉一特有的，及川彻无比熟悉的羞恼语气。及川彻抬起头，注视着他的是那双翡色眼睛。
及川彻猛得站起身，贴上岩泉一的额头。唇齿相交，他们等来了迟来多年的吻。
End
碎碎念:首先感谢大家对上一篇的喜欢，感谢大家的等待，我拖太久了。我也不知道这篇对不对得起大家的期待。但是我写的时候确实是写得挺开心的hhh。这篇文加了很多意象，其酒是最明显的，我的意思是，喝了酒就长大啦，变成成熟的大人以后再好好再一起吧。这篇文我一开始就是破镜重圆的设定，所以这篇续写毫无疑问是he的。大家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小岩会这么喜欢及川。这篇文给了大家回答，因为及川也在好好回应小岩，虽然他走了点弯路ⅹd。大家就原谅及川吧。不满意这个后续的就把上一篇当作完篇就好，不用说出来，我有点玻璃心了hhhh。我这篇文搞了个定时，所以拍拍的话，得等我睡醒觉上线了。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给我评论吧！求！！下一篇会是月山/黑研，放心都不会太甜的！
【及岩】爱人呢
原著向，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全文9K5+，很酸涩。
ooc致歉
岩泉一爱上及川彻花了十年，放弃及川彻花了十个小时。
宫城县下起了罕见的大雪。倒不是说往年的宫城不下雪，只不过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宫城的岩泉一来说，确实是少见的。少见的大雪，少见的冷，连咖啡也是少见的苦。“点的明明不是美式，什么时候连卡布奇诺也这么苦了？”岩泉一坐在咖啡厅靠墙角一侧的位置，有些百无聊赖的想。本来天气...
原著向，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全文9K5+，很酸涩。
ooc致歉
岩泉一爱上及川彻花了十年，放弃及川彻花了十个小时。
宫城县下起了罕见的大雪。倒不是说往年的宫城不下雪，只不过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宫城的岩泉一来说，确实是少见的。少见的大雪，少见的冷，连咖啡也是少见的苦。“点的明明不是美式，什么时候连卡布奇诺也这么苦了？”岩泉一坐在咖啡厅靠墙角一侧的位置，有些百无聊赖的想。本来天气这么糟糕，他是怎么样也不会出门的。
只不过因为某个粘人的，被称为自己青梅竹马的，和自己认识二十年有余的，或许还可以称为前暗恋对象的阿根廷藉排球选手，拜托了从前认识的老友，说服岩泉一无论如何都要和他见一面。据那个人的说法是“很久没见了，我很想你。”他们已经有四年没见过，在那次以后。
然而事实上，岩泉一从来就没有删除过及川彻的任何联系方式，只要及川彻想，根本不用拜托老友，短信电话line，甚至对着窗户大喊一声，岩泉一就会知道。他不会拒绝，他对及川彻一向心软。岩泉一和及川彻五岁相识，相互陪伴到了18岁。可以说及川彻是享受岩泉一的心软，善良和爱最多的人。这是岩泉一心中认定的，也不可否认的事实。只是及川彻知道吗？及川彻曾经也对他有过相同的爱吗？岩泉一不知道。
及川彻是个麻烦的人。这是岩泉一认识及川彻两个小时就认定的事实。因为五岁的及川彻把自己做得稀烂的草环戴在头上，非要岩泉一叫他王子殿下。“小岩是骑士哦，要守护好及川大人。”及川彻笑嘻嘻地说。岩泉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就算是骑士我也不会守护你，童话里的骑士都是守护公主的。笨蛋。”但是后来岩泉一还是会和及川彻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直到及川彻九岁。
国小三年级的暑假，因为天气炎热，他们不得不放弃上山去爬知了的活动。两个人挨着坐在电视机前，争抢着遥控器的所有权。岩泉一想看哥斯拉，他对这种生物抱着向往探究的心态。及川彻倒没什么想看的，他只是单纯地想找岩泉一不痛快。可怜的电视机遥控器在二人的争抢中不慎甩落到了地面，发出了一声悲鸣。
不知道是碰到了哪一个按钮，电视转到了体育频道，那时在回播日本vs阿根廷的排球比赛。岩泉一虽然是个热爱运动的小孩，但那时候还小，对排球没什么了解，对此兴趣寥寥。只看了一眼，就把遥控器捡起来准备换台。
此时及川彻叫了一声，不大不小，却把岩泉一吓了一跳。他转过头，语气颇带着不满:“你搞什么啊…垃圾川！你”话说到一半却停了，因为及川彻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屏幕，这当然不是说他的眼睛像哥斯拉一样会发光，只是个贴切的比喻。岩泉一没再说话，只是像之前一样，挨着及川彻旁边坐下，安静地陪他麻烦的竹马看完这场比赛。
其实他没怎么看屏幕，只是盯着及川彻的脸看。他觉得及川彻看比赛的样子很好，很有趣，就像跟斯拉放大招的时候一样。好在及川彻全程只是盯着屏幕看比赛，不然肯定会狠狠调笑岩泉一一番:“小岩是不是被及川大人的魅力所折服了？”
那是很重要的一天，因为他的发小，及川彻很郑重地说他要打排球了。要成为何塞·布兰科一样出色的二传手！岩泉一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别那么冷淡嘛。”及川彻带着些期许地问他，小岩要不要和我一起呢？小岩做主攻手，然后我做二传手给你托球。
及川彻的目光让他想起了邻居家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肚子饿了和主人讨奶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渴望的，期许的。岩泉一本来想说“不要的”，但是话刚出口就变成了“好吧。”
打排球这件事大概是及川彻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岩泉一想。及川彻这个人认真起来很可怕，明明小时候是个娇气的爱哭鬼，初学的时候被球砸得两个手臂全是淤青，累得连续两天吃饭靠岩泉一喂，却还是硬生生坚持了下来。虽然还是会在受伤的时候向岩泉一撒娇，和小时候调皮不小心摔倒一样，岩泉一总是心软，总是故作凶巴巴地说:“疼死你算了。”手上的动作却轻了又轻。
有时候及川彻会打趣说:“明明小岩和及川大人一样是初学者呢。怎么看起来那么轻松，小岩真是皮糙肉厚。”这会岩泉一已经学会用排球砸人了，默默举起了一颗排球。及川彻立马举手示意投降，岩泉一对自己产生的震慑效果相当满意。
其实初学者的累和痛是有的。说到底岩泉一这时也才九岁，就算是身体强壮了些，调皮爱动了些，皮糙肉厚了些，那也是肉体凡胎，会痛也会哭。只不过他早已习惯把自己作出一副坚强的，在及川彻眼里或许还是凶残的样子。
因为及川彻太娇气太爱撒娇了，所以岩泉一五岁的时候成为了及川王子的骑士，九岁的时候成为了及川二传手的主攻手。要陪伴他，守护他，因为小时候约定好了，所以岩泉一决定遵守。
但是这些岩泉一从不会说出来，就像因为及川彻爱吃牛奶面包，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几个，然后说是妈妈买多了送给及川彻吃。就像想等爱赖床的及川彻一起上学，故意很慢很慢地吃早餐。就像表面上不太在意排球的事，却偷偷地课业后的闲暇时间看相关的录像带和杂志。
就像表面上不在乎及川彻的表现，心里却每一次地为及川彻加油。岩泉一总说及川彻是笨蛋，但是比起什么都不会隐瞒的及川彻，他可能才是世界第一大笨蛋。
在岩泉一心目中，及川彻是全世界最好的，最努力，最优秀的排球选手。即使他们国三时，来了个天才小学弟。即使他们和白鸟泽比赛输了。岩泉一始终这么认为。及川彻的座右铭是“要打就要打到对方站不起来为止。”这么说了，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及川彻开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地练习传球发球，留在训练场的时间越来越久，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甚至在某些时候，岩泉一待在家里，也能稍稍听到隔壁传来的，球碰撞在地面或者墙面上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他们两家离得很近，声音并不模糊，一下又一下地砸进岩泉一的耳朵里。
岩泉一静静地坐着，听了很久，有些莫名的想到九岁时及川彻刚刚练排球的时候撞得满是淤青的手臂，心里突然涌出了些说不明的东西，等到他意识回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可能是发呆的太久了，连眼泪都有些干涸了，隔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再传来过声音了。
岩泉一最终还是在某一天放学制止了及川彻这种自虐式的练球方式。排球终究是六个人的运动，他希望及川彻能够明白。其实岩泉一有时候觉得，或许是他不够好，没能打好及川彻传来的每一个球，所以及川彻才会输。当然，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那天岩泉一久违的看见及川彻的眼泪，长大后的及川彻很少再哭了，总是笑嘻嘻的，岩泉一以为他的眼泪遗留在了小时候的某一天，或许是夏日的某个午后，又或许是其他的时候。
岩泉一一向对及川彻的眼泪没办法，好像是出于本能的，他紧紧的抱住了及川彻，用力的，紧紧的，好像要把及川彻嵌入他的怀中。及川彻运动过后的衣衫半湿，胸膛的热度透过衣衫传来，两颗心挨着彼此剧烈跳动，他们的衣裳紧紧贴在一起，好似永远不会分离。
那天回家后，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一向睡眠质量良好的岩泉一罕见地失眠了。他其实不是个过分迟钝的人，那个拥抱里剧烈跳动着他的心，是否是为了名为喜欢或爱的东西而跳动。
.不久过后，他和及川彻就从国中毕业了。对于高中的选择，他们罕见地没有歧意，青叶城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及川彻很受女生欢迎，这是个既定的事实。所以看到被女生簇拥着及川彻，岩泉一见怪不怪地站在一边，等着及川彻处理好女生的纠缠过来再一起回家。他不用猜都知道女生们送的是什么东西，是校服的第二颗扣子，靠近心脏的，带着青涩的，暧昧的情愫。
岩泉一看着及川彻坦然地伸出手接过扣子，校服扣子是莹白色的，在太阳下反射出有些刺目的光，岩泉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阳光太刺眼了，他想。
强行忽略掉心中生起的那抹不自然的酸涩。他不自然地扭了扭头，目光随意地落在除及川彻在的一处，那里站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面容清秀，和他们有不远不近的距离。
岩泉一记得这个女生，每次部团有比赛或许放学后的训练时间，这个女生总是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们训练，很多次，而且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岩泉一有印象。那个女生好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岩泉一愣了愣，随即点了点，示意问好。
“岩泉君，你好啊，祝你毕业愉快。”他没想到那个女生会走过来和他打招呼的，所以一时有些僵硬地回道:“啊…希望你也是。”
女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僵硬，用很认真的语气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岩泉君。就是岩泉君是不是喜欢及川君呢。我很喜欢排球，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看。所以我经常去排球部看你们比赛。你知道吗，每次及川君受伤，岩泉君就会变得很心急…及川君有时候发挥不好，被教练训的时候，你总是皱着眉，看着好像是生气，其实是心疼岩泉君。及川君每一次发球成功，你都表现得比你自己攻球成功还高兴。别人可能没有告诉你，你看及川君的眼神真的很温柔。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呢，那么心疼珍惜和舍不得一个人。算啦…我也没想过要答案。先走啦。”
说完，女生对岩泉一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个俏皮的笑，飞快地转身走了。岩泉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
他喜欢及川彻…吗？岩泉一喜欢及川彻吗？
他心疼及川彻，那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好朋友。他珍惜及川彻，那是因为及川彻对排球努力刻苦认真，是了不得的队友。他舍不得及川彻，那是因为…因为…
是朝夕相伴的朋友，是默契配合的队友，又或许还有佩服，有说不清的保护欲，那么这些纠缠在一起的东西呢？反正人类总会把繁杂不清的关系称作爱。
岩泉一喜欢及川彻啊。因为喜欢，所以心疼珍惜舍不得。所以在看到及川彻收下女生送的第二颗钮扣时，才会觉得酸涩。在15岁的某一天，在炽热得吓人的烈日下，他发现自己喜欢及川彻。他感觉自己头脑都有些发晕，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比起对于自己喜欢男生的惊讶，他只是感到甜蜜，因为他喜欢上的人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直到及川彻好不容易从女生堆里出来，见着岩泉一还在发愣，笑着勾住他的肩，笑道:“小岩在想什么呢？站在太阳底下干晒着。”岩泉一不知道该说什么，青春期青涩单纯的情愫因为旁人的戳穿显得无处遁形，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看出来，那勾住他肩的这个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也看出来了吗？及川彻怎么想呢？
15岁的及川彻已经生得相当俊美帅气，棕色的眼瞳在光的照耀下仿佛晶莹透彻的琥珀，岩泉一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耳边红了又红。
那天放学回家，岩泉一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个问题:“你对同性恋怎么看的？”及川彻明显有些讶异，面上仍挂那副让岩泉一有时恨得牙痒痒的轻浮的笑:“尊重呗。及川大人向来开明。不过果然还是女孩子好呀，温柔又体贴。”及川彻的目光过分直白地落在他的脸上，好像要从他的脸上探出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可惜岩泉一做出愤怒的，不耐烦的表情起来得应手，他有些恶狠退地道:“轻浮笨蛋。”
即使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失又难过又如何呢，岩泉一永远坚强，绝对不会在及川彻面前透露出一丝软弱。及川彻又回怼了他几句，话题很快换了又换。就像一句玩笑话，轻飘飘的问起，也轻飘飘的答了。
岩泉一没有问及川彻怎么处理那一堆扣子，及川彻也没有问岩泉一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高中的生活和国中的生活对岩泉一来说是差不多的。除了有了新的打排球的队友，飞速增长的身高和体重，难度愈增的课业，以及越来越受欢迎的及川彻。但及川彻和牛岛若利一直是宿命般的对手，青叶城西和白鸟泽一直是排球场上的死敌，这些不变，那么别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及川彻是骄傲的，倔强的。岩泉一不止一次听到牛岛若利邀请及川彻去白鸟泽。听到邀请的每一次，他都站在他们的不远处，面无表情地听着。及川彻是这样优秀的二传手，他在排球上流的汗，付出的努力，岩泉一笃定如果拍成一部纪录片，那么收视一定空高。青叶城西对阵白鸟泽每一次落败，他都不敢去看及川彻的眼睛，他害怕那双琥珀般的眼睛露出伤神的神色，哪怕及川彻向来乐观。
岩泉一不够好，以致于及川彻托起的每一个球都被用得不够完美，这样的想法缠绕在岩泉一高中三年的每一个失意的夜晚。
.他们说:“及川彻和牛岛若利是永远的对手。”永远这个词用得真好，连及川彻本人也默认。他们互相赏识，是对手也是知己，也是独一无二。岩泉一是什么呢？是队友，是好友，是竹马，队友可以有很多个，好友也并非唯一，连竹马这个词也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下相识已久。岩泉一想，他也好想和及川彻有个可以被称作永远的，独一无二的关系。
暗恋一个人太苦，只要有期待,只要想得到,就会有无数的失望和眼泪。
高三的时候，及川彻谈了人生的第一段恋爱。那是他们高二的学妹，性格温柔，生得很可爱。岩泉一和及川彻不止一次谈论过恋爱的话题，他知道这是及川彻的理想型。及川彻虽然表面上是个花花公子，但是对待感情很认真。说喜欢是真喜欢，交往就真的在好好交往。
及川彻乐于和他人分享他的幸福。在训练的间隙，在课间休息，及川彻总是笑盈盈，他说女朋友温柔，他训练过后总会鼓励他夸赞他。他说女朋友害羞，看见他总会微微红脸。他说女朋友善良，总会给路上的野猫喂食。
他说带着女朋友去了很多地方，漫游在宫城的很多个角落。那些角落，岩泉一和及川彻也一起去过。
岩泉一记得及川彻第一次和他提起女朋友的时候，他正喝着一瓶牛奶，手一抖就把牛奶打翻了，弄脏了他半身校服。及川彻吓了一跳，随后又打趣道:“小岩那么激动，是不是嫉妒我比你先找到女朋友了？”“你很吵啊，垃圾川”岩泉一下意识恶狠狠地怼回去，凶巴巴的，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其实及川彻有一部分没说错，岩泉一确实是嫉妒，他嫉妒着及川彻口中那个很好很好的女朋友。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太过分了，那个女孩那样好，自己却觊觎着她的男朋友，嫉妒着她本身。
岩泉一站在镜子前，审视着他自己。他坚硬，脾气暴燥，可能也不善良，总是凶巴巴，他不是及川彻的理想型，可能永远也不会是。
岩泉一撞见过一次及川彻和那个女孩约会。那是夏日宫城的烟火大会。他被母亲以要感受下青春的美好的名义硬是推出门。人实在很多，岩泉一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两边煎的年糕，挤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然后他见到了及川彻和那个女孩。他此前从未见过及川彻穿得那么正式，郑重，那是一件做工精良的传统和服。及川彻牵着女孩的手，一脸温柔地和女孩说着话。他逃了，在人流涌动中，他被带往着。岩泉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不想以这副颓唐的样子回家。
他茫然抬头，看到了年节时常去拜的寺庙。在那里，在神明的见证下，他许了三个愿。
希望及川彻平安健康，不要再受伤了。
希望及川彻能实现的自己的愿望。
希望及川彻永远幸福，永远充满笑意。
尽管他不知道神明是否能听到他的祈愿，但是他希望神明能更爱及川彻一点。
后来及川彻还是和那个女孩分手了，原因简单又无奈，及川彻太忙了，而恋爱需要很多很多的陪伴。
及川彻高中毕业后决定去阿根廷继续打排球。这件事岩泉一早有预料，因为及川彻说过无数次对于偶像的向往。他祝福着及川彻，希望排球女神能够眷顾着及川彻，哪怕他们之间迎来了五岁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分离，他准备前往美国读大学了。
在及川彻临行前一晚，他在一家他们常去吃饭的寿司店为及川彻饯行。岩泉一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及川彻说，但是最后说的最多的，只有四个字“好好保重。”他喝酒了，这是他记忆中唯一记得的事情。岩泉一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过度饮酒产生的宿醉让他的头痛得厉害。他草草地洗了把脸，穿上衣服赶去机场。
在及川彻登机的前一秒，他忍不住拥抱了及川彻，以后或许没这样的机会了。“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岩泉一想。那时他还没注意到及川彻的僵硬，只是任由自己沉溺在及川彻温暖的体温。他听见及川彻轻轻地说:“小岩，保重。”有点悲伤，有点迷茫。他松开了及川彻，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及川彻好像总是很忙。岩泉一每次发消息，及川彻大部分回得很迟，要隔几个小时，又或者回得很少。大概是训练真的很辛苦，适应阿根廷的生活也很不容易，岩泉一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他又忍不住担心，于是精心计算着时间差，在阿根廷时间的某个午后拔出了及川彻的电话。电话响了几下才被接通，对面仿佛是刚刚才运动完，呼吸声很重，隔着几千公里，几个小时的时差，他听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声音:“怎么了？小岩。及川先生刚刚训练完哦。”是一如既往活泼又有些贱贱的声音。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忍不住流露关切:“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你过得怎样。”“及川先生到哪里都能适应的很好啦”对面的人笑了两声“小岩，圣诞节来找我玩？”语气反常的很郑重。而岩泉一从来学不会拒绝及川彻的邀请，很痛快地答应了。
阿根廷的圣诞节在夏季。岩泉一刚从美国白雪纷飞到如今阿根廷的艳阳高照，一时之间竟产生了一种精神错乱感。这种错乱感延续到及川彻来给他接机。他和及川彻到底也有几个月没见了，这几乎是他们相识已来第一次和对方正式的分开。及川彻穿着短袖长裤，脸上扬溢着让他熟悉的，安心的笑容，似乎更壮实了，皮肤也微微晒黑了些。看起来是真的过得挺好的，岩泉一想。
及川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小岩好久不见。怎么看上去没长高，及川先生可是长高了0.5cm！”岩泉一举起拳头冲他表示，及川彻这才装模作样地求饶。熟悉的感觉又回来，岩泉一心中的那股错乱慌张感才微微放下。
圣胡安的圣诞氛围很浓重，至少在岩泉一看来并没有比美国那边差多少。及川彻替他拉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可能是圣诞节的缘由，街上行人很多。及川彻轻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角:“小岩看到没有？那是圣胡安最大的教堂。每年圣诞节都会有很多人去教堂做弥撒哦。我在接你之前也和队友一起去了。”“你信天主教了？”岩泉一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他们两个从前都不信教的，也从来没有聊过这种话题。只当他是随意分享这个话题。及川彻脚步一停，他本是走在岩泉一前面的，回过头看了看岩泉一，轻轻笑了笑:“算是吧。”
岩泉一莫名的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不过他的敏感仅限于此，迟钝笼罩着他，他这才发现，他好像猜不透及川彻的想法了。刚才那股莫名的心慌和无力又慢慢地浸上心头。他没接话。
一路寂静，直到他们走到一家饭店，及川彻才开口打破了这种令人难受的氛围:“走吧小岩。我的队友在里面，介绍你认识认识，给你接接风。”岩泉一点了点头。及川彻特地定了一间包间，他的队友已经在等他了。及川彻揽了揽岩泉一的肩，用英语向队友介绍着他。及川彻示意岩泉一坐下，又用日语向他一个个地介绍着队友。岩泉一有些心不在焉，木讷又本能地对着及川彻的队友们问好。及川彻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不佳，用很小声的日语对他说:“没关系的，小岩。他们人很好。”
及川彻的队友好像确实是天主教徒，在饭菜端上来之后，纷纷小声做着祈祷。席间只有他和另一个人没做。那个人好像注意到他的目光，用很小声的英语凑近他说:“他们真讨厌不是吗，让我们好像不合谐…”岩泉一不太会应付别人的自来熟，于是点了点头，对那人笑了笑。
也许是及川彻的队友们很热情的原因，气氛也没有变得太奇怪。其中有几个人是会英语的，会主动和岩泉一抛话头。刚才的那个人，叫卡洛斯的绿眼晴男生最为热情。
“嘿兄弟，我们是同类人。”岩泉一有些奇怪:“什么同类人？打排球吗？我想是的”卡洛斯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是gay吗？要不是我知道及川不喜欢男的，我都以为你和他是一对了。”卡洛斯过于坦白的话让他不知道接什么好，他是不害怕暴露自己的性向的，只要没有人知道他的暗恋就好了。随后卡洛斯又说了一句:“天主教不接受同性恋…你是单恋啊。”卡洛斯挑眉看向了对面和另一个队友说话的及川彻。
岩泉一脑袋“嗡”地一声，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机场那一个奇怪的拥抱，这段时间及川彻若隐若近的距离，及川彻莫名其妙的宗教的话题。岩泉一你果然是天下第一大笨蛋。他自救似地用力接住胸口，他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痛过，一时间所有道不明的情绪涌来，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在满座的热闹声中，他微不可查的落下了一滴泪，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岩泉一没有订酒店，因为及川彻让他住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因为公寓离饭店很远，所以他们是打车回去的。出租车到的时候，岩泉一抢先坐在副驾驶位上，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看及川彻一眼，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看。
他很清楚，如果要说破，要撕裂，那么他和及川彻就不会再是朋友，多么残忍的事实。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了及川彻告白，及川彻在用最委婉的方式对他拒绝。岩泉一望着路边飞速划过的路灯，只觉得太耀眼，太耀眼。
.“小岩，不要哭…不要哭。对不起啊，不要哭。”岩泉一梦游似着跟着及川彻上楼，进房，然后被及川彻按着坐客厅沙发。直到感觉到有东西在轻轻的擦他的脸，直到听到及川彻小声说着这句话，他才如梦初醒。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干涩得说的每一个音节都很艰难:“…你去阿根廷的前一晚，是吗？”及川彻点了点头，他蹲在岩泉一面前语气有点轻柔:“没关系的小岩，我们继续做朋友吧。我们还年轻，不懂什么喜欢啊爱。只是我们经常在一起所以才产生的错觉。”不是的。你个撒谎精。岩泉一心想，如果你不懂什么是喜欢是爱，那么你当初对那个女生，那样炽热的眼神，那样柔情的举动，都是不懂吗？大骗子。岩泉一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及川彻，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么多年的容颜，及川彻的眼睛有些发红了。
岩泉一突然有些泄气，算了吧，不是都给台阶下了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良久，他几乎不闻地开口:“好啊，我们继续做朋友吧。”声音很小，但他确信及川彻听到了，因为及川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又露出往常的笑容，站起身:“好啊，那小岩我去给你烧点水，你嗓子哑了，多喝点水才好。”
岩泉一摇了摇头:“先不用了，我想去洗澡，出太多汗了。我记得你这里有浴缸能帮我放水吗？”“好啊。”
趁着及川彻去帮他放水的时候，他把之前准备好的圣诞礼物放在茶几上，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门。
从公寓到机场再到第二天，一共过了十小时。第一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5岁，想起他们一起玩的王子和骑士的游戏。第二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6岁，他们一起抓的知了。第三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7岁，他们因为争论谁长得更高而大打出手。第四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9岁，他们两个开始练习排球。第五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13岁，他们第一次输给了白鸟泽。笫六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15岁，他们从国中毕业了。第七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16岁，他们代表青叶城西赢得笫一场比赛。第八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他们的18岁，他们升上高三，在训练和学业中忙的脚不沾地。第九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那个夜晚，他们开始真正的分离。第十个小时，岩泉一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及川彻通红的眼眶。
岩泉一爱上及川彻花了十年，放弃及川彻花了十个小时。
咖啡店的门被“吱呀”的一声推开，把岩泉一从回忆里拉出来。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那个人，他长大了，长得更高，轮廓也更加硬朗，头发好像剪短了些，穿着米色的风衣，打扮的很帅气，似乎来得很急，手上抱着那束花都沾上了不少雪水。及川彻有些抱歉的道:“抱歉我好像来晚了。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怔怔地看着岩泉一的左手，那里的中指上套着个银白色的戒指。岩泉一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得很幸福
“我订婚了。”
End(？
碎碎念:或许会写及川视角，写的时候很忐忑，一开始本来是想写一个很完美he的故事，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文笔很稚嫩，很难吃的饭。但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评论。及川视角可能会有追妻。
【治侑】我们那时
我们那时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给的就只剩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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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今年入冬好快，刚立冬就下雪了。下的并不很大只是绵绵密密，温度还尚未完全降下，那点雪落到地上也就化了。我看着窗外，而锅里的红豆粥正沸腾着冒起一个个小泡，氤氲出的香气满溢整个厨房，充斥着我的鼻腔。
立冬吃红豆粥勉强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传统，原先小时候家里的生意不算景气，妈妈会煮一大锅红豆粥，喝下去暖胃也暖心。我们围坐在餐桌前，算是记忆里难得和睦的家庭场面，可惜在那天之后全部都搞砸了。
我盛出一碗放凉了一些，再装进浅蓝色的保温盒里，准备给小百合带去，毕竟今年过年还需要她帮忙。乡下的石板路在雪下过后更加湿滑，我打算等会儿回来...
我们那时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给的就只剩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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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今年入冬好快，刚立冬就下雪了。下的并不很大只是绵绵密密，温度还尚未完全降下，那点雪落到地上也就化了。我看着窗外，而锅里的红豆粥正沸腾着冒起一个个小泡，氤氲出的香气满溢整个厨房，充斥着我的鼻腔。
立冬吃红豆粥勉强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传统，原先小时候家里的生意不算景气，妈妈会煮一大锅红豆粥，喝下去暖胃也暖心。我们围坐在餐桌前，算是记忆里难得和睦的家庭场面，可惜在那天之后全部都搞砸了。
我盛出一碗放凉了一些，再装进浅蓝色的保温盒里，准备给小百合带去，毕竟今年过年还需要她帮忙。乡下的石板路在雪下过后更加湿滑，我打算等会儿回来撒点盐，不然人走在上面很容易就滑倒了。
也许是下雪了，大家都不太乐意出来，电车上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小百合站在车站里向我招手，围着厚厚的毛绒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浅金色的卷发沾了些雪。她看我走过去笑着接过那个保温盒，挽住我的手臂“治，怎么不再多穿点出来。”
她自下而上地望着我，脸显得小小的，眼尾微微下垂，笑得嘴巴张开一些。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但我还有求于她，所以什么也没说。她家离车站不远，我本来不想撑伞的，可她执意要往我这靠，我感到靠近她的那节手臂有些发麻，往外挪一点她又凑过来。
一路上她一直试图和我聊些什么，但我的兴趣爱好实在寡淡，平时不是看烹饪书就是看各类排球比赛的回放，而不巧小百合对这两者都不甚擅长，交谈往往以我的嗯哦等语气词结束。
很快就到了，我们坐在她家的餐桌上，米白色的桌布和我家的一样，我正盯着那个浅蓝色的保温盒发呆，她突然说“治，我们分手吧。”
“什…什么？”我愣了一下。
“我说我们分手吧。”她用勺子搅了搅尚且温热的红豆粥，蒸腾出的雾气飘散在空中。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总要有个理由吧。”
“老实说，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吧。”她双手交叠抵着下巴，语气肯定到让我几乎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全部。
“那…好吧。”我低着头，打算在她吃完后把保温盒拿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笑了一下，神情落寞“看吧，你甚至都没有反驳。原先和你交往我还挺开心来着，谁会想到你…”
“我，我怎么了？”我问她。
“其实你只是喜欢长的和你像的人不是吗。说到底是自恋吧。”她说。
小百合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就算此刻我想的居然还是她棕色的瞳孔和他真像。“你不让我叫你阿治，也不喜欢我挽着你，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再纠缠下去。”
我不能解释，也解释不清，只好跳过这个话题。我本来想过年的时候把小百合带回家，但现在不能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多呆下去，拿上东西就离开了。
雪还持续下着，隐隐有变大的趋势。其实某种意义上小百合说的没错，毕竟他和我长的别无二致，她那样张嘴笑着难道也是为了模仿他吗？我想不清楚，也不想清楚，这样就好，浑浑噩噩的就好，谁也不会伤害到。
我想起那天也是一个下着雪的傍晚，还没五点天就全黑起来，阳光被层云压住无力喘息。父母远行只我们两个在家，我煮了红豆粥随便做了几个小菜。他很开心的坐在我对面，抱着碗喝粥，唇边晕出一圈粥渍又用舌头随便舔掉。他伸出舌头带着点白色的粥液，手肘撑在桌子上问我要不要接吻。我站起来捏了捏他的脸，慢慢俯下，他的唇喝了粥还是温热的有一点红豆的甜味。他的手正要揽上我的脖子，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尖叫。
中途折返拿东西的妈妈，撞见了她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在原先一家人坐着吃饭的餐桌旁接吻，甚至不是简单触碰的那种，而是交换唾液伸出舌头，做着她眼中肮脏下贱的事情。
她不止一次歇斯底里地质问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只是因为青春期的一点生理躁动就要把这个家砸的稀巴烂。首先开始反抗的他成了这次斗争中最早的牺牲品，我们不再同住一个房间，他开始跟爸爸一起在客厅打地铺，而我则被整晚关在那个房间里不允许出来。
其实隐约能听到客厅传来的响动，爸爸质问他是不是你先开始的，他说是又怎么样，随之而来的是花瓶碎在地上的声音，他嚷着我们没有错，爱有什么错。我听到巴掌落在他脸上的声音，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握着门把手站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也不再分坐在餐桌两边吃饭，他被安排在客厅靠近沙发的茶几上，吃完就直接被送去学校。在下课的间隙他来找我，他的下颚处被昨天的花瓶砸出一道口子，我终于无法控制得流泪，像被抽干力气一样不能站立，昨夜的疲惫席卷而来，让我几乎跪下。他只是抱着我，手掌摸着我的后颈“没事的，阿治，没事的。”
他说爱有什么错，可他不知道并非所有的爱都是对的，至少我们的不是。而我又无法抑制得想，爱是否真的存在某个定式，是否朝着那个方向修正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不是只要有爱就好了吗，不是只要在一起就好了吗，不是只要看到他就好了吗，不是一开始只是这样想的吗。
假如只是辱骂或责罚那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事实远非如此。很快他就被送走了，在我独自放学回家的某天，我仅仅推开门就知道他不在了。妈妈的脸上带着一种释然或者说是侥幸，她拉着我坐在沙发上“是他先开始的吧。”她握着我的手，我挣扎了一下也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指甲扎进皮肤。
“是我，不是他。”我说。
很快她脸上又露出仿佛知晓一切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很爱对方。”她说到爱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抑制某种呕吐反应，很快她又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能背着我和你爸爸谈的那些爱，是因为我们提供了物质条件。现在他被送走了，你总该想想要怎么办吧。”她又断断续续讲了一些，无非不过是钱，他们不愿意养着一对只会乱伦的兄弟。最后她又说“你一向比你哥哥懂事，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对吧。”
这算什么？难道世界只是一个荒唐的谬误，还是我们本来就不该出生？我感到胃部抽搐着反上一股酸液，喉咙像被人生灌了一壶开水，太阳穴鼓胀，神经在疼痛下麻木得只剩恶心。我胡乱点头，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那天下午他抬头冲着我微笑的脸。原来她根本不在乎是谁先开始的，我们互相为对方开脱是不争的事实，爱得越深越好解决，因为爱就是最大的筹码。毕竟我们那时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给的就只剩爱了。
我不敢想象他们又对他说了什么，是否又是一样的威胁，那他又该怎么办。趴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我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口腔里满是苦涩好像我的内里就从那时开始溃烂，也许我身体里的种子会发芽，树枝会沿着全身的筋络抽枝，从嘴巴或者眼眶这些有孔的地方钻出来，我最终会长成一颗树，等待有一天盘曲在地下的根能够和他交握。
我们被切断了所有联系，我根本无从得知他到底在哪，很快我也转学了，这种变化就像从身上撕下一块肉，连筋带骨一齐斩断。我隐约从他原先班上的同学嘴里听到，说妈妈让他转学是为了更好的排球训练。后来我才知道毫无音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线索只有一丝，我又无从考证对错。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放在我身上的视线才开始变少。他们给我看那些有关同性恋研究的文章，其中不乏明嘲暗讽，论述着这种感情如何错误，如何违反人类天性，如何与自然相悖。看得多了我居然也生出一种离奇的条件反射，只要他们问你改好了吧，我就能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说我改好了。他们确信这种方法能修正好其中一个，一个好了另一个便自然会回归正道。于是我又开始庆幸，还好我是那个所谓更懂事的孩子，至少这些痛苦他不必再尝一遍。
我无力再支撑学业上的任何进步，所幸志不在此，能让我就这样撑到毕业。毕业典礼那天其实我并不想去，参加也只是为表现出“改好了”的样子。老实说那些人我根本都认不全，他们却不知为何要跑来和我留影。妈妈到显得很开心的样子，甚至要给我拍照。我站在开满樱花的树下，习惯性地往左边挪了些，却反应过来这张照片里只会有我一个，我木木地立着，听到她说“这下就是全新的开始了。”
本以为类似的话听多了就不会再感到痛苦，其实不是，皮肤被反复用刀划开直至成为无法愈合的伤口，也许要等到我身体里属于他的血液流干，一切才会完全停止。
拍完之后她拉着我过去看，很大的一张，樱花烂漫落英缤纷，我缩在相片的一角显得格格不入。她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让我在这等她，她很快就走了，留我一个看着满地的樱花发呆。突然，我的手被拉住，接着听到了他的声音“阿治。”我猛地抬头，看到他站在斑驳的树影里笑着“我趁爸爸不注意偷跑来的。”
我反握住他的手，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背上开始冒起冷汗，怎么一切都这么刚好，刚好妈妈走了他就来了？长时间的精神折磨让我不得不变得敏感多疑起来，竟连他的爱也一并拒收“我们…我们到那里去说。”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我才敢真正看他，他带着口罩，头发染黑了回去剪得很短只留了毛茸茸的一层。他看我盯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嘛这么看我，这发型也不丑吧。”
我摇摇头，只是看着他，不知道这种平静的对视还能持续多久。他握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些发青，被花瓶砸出的伤口在嘴边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他拉着我，眼睛里又是当初那种怜爱且愧疚的神情，我不知道在他眼里的我又是怎样的。他的手摩挲着我的指节，被我避了一下。他明显愣住了以为我不是故意的，再一次抓上来又被我再一次躲开“你…你不喜欢我了吗？”他送开手问。
我感到胃里很快开始熟练地翻涌起来，而这次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就这样吧。”
“什么样？”世界也许再摇晃，我的身上在长出叶子，脑海里频频闪过曾经在一起的画面，以至于遮盖了他现在愤怒的脸。
“你说话啊！”他揪起我的衣领，眼里沸腾着水雾。
“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我握着他的手腕，想到我们上一次打架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他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像忽然被抽了筋骨一般瘫软下去，脊背也仿佛骤然弯折，眼里的水雾滚动着被他压制下去。他吸了吸鼻子，抓着我衣领的手松开，说了一句“懦夫。”
我不记得那时候是怎么回去的，只是五指张开可以看到掌心的指印，四个小小的红色的月牙。我推门进去，看到妈妈坐在正对着玄关的椅子上，就是那张我们被发现的椅子，她看着我，说“这下就是全新的开始了。”
一个月后他孤身前往国外参加训练，而我的饭团宫也开始初具雏形，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那次之后父母确信我已被改好，不再阻止我们联系，只是我自己害怕找他，他的电话被挂断几次之后就没再打来。我知道他最后会站上更大的舞台，能远远看着就好。
记忆如风般飘离我的脑海，倘若爱真的能被纠正，我会不会不再那么痛苦。我时常在梦里看到他站在樱花树下的笑脸，看到他从背后揽上我的肩说快点不然训练就来不及了，看到他拿着我的布丁说你让让我怎么了，看到那时他将落未落的泪最后掉在我的手背上。
他回日本后我曾去看过一次他的比赛，买了浅蓝色的保温盒装了他最喜欢的巨无霸金枪鱼饭团。我站在场馆的最后一排，把帽子尽可能拉到最低。
他抛起一个球，身体像弓一样展开，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秒，我的世界中只剩他，好像那个球从我耳边擦过砸在脑后，然后得分。
场馆里响起庆祝的音乐，他被我不认识的人围在中间，球迷们也开始呼喊他的名字。我突然感到我们之间的联系似乎真的断了，我仓皇逃出，把那个饭团扔在了垃圾桶里。
回去之后我把原先的手机锁在了柜子里，连同我们那时一并封存。我总是犹豫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看了他的比赛，我以为更多的会是释然，没想到却是巨大的悲伤。没了我，他也能过得很好，他会比我更幸福。也许他说的对我只是个懦夫。
我们那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被动地接受父母的安排，甚至尚未完全摸清心里的想法，就草草结束了那段感情，任凭剩余的残渣在体内发酵，滋养着仅存的躯体。我乐衷于做那个已“改好”的，希望他不必和我一样被规范，假如能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敲开一点缝隙，于他我也算有些用处。
记忆回溯，我不清楚这份感情从何时开始离经叛道，也许吸引是从血缘里伸出来的绳子，在子宫中就开始缠绕，勒紧我的脖子，控制喉管的开合与吸入肺部的空气，掐住我的命门。时至今日，我的生活早已步入定规，事业有成之后就是结婚生子，可我已无法再从这样的日子里找出一丝快乐，但只要想到曾经的我们，获得这些就变得很容易。
在饭团宫的日子平静但忙碌，于是忙碌可以变成一切的借口，所以我欣然接受它所带来的疲惫，甚至祈求更多。夜晚将近十一点，饭团宫的客人开始渐渐散去，饭团宫也从热闹变为冷清，我习惯了这种气氛的转变，几个呼吸间就能调整好心态，迎接下一天的来临。
而他就在这几个呼吸间悄然靠近，打破我墨守的成规。几年变幻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又染了回去，发丝上细密的雪消融一些，盖上淋淋水光，黑色口罩上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他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像我希望的那样。
他随意拉开一张饭团宫的高脚凳坐下，拿着喝茶的小杯子来回摇晃，最后按了按桌上的点餐铃“客人来了不招待一下吗。”
我指了指墙上的菜单，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来回敲击“老板有什么推荐呢？”
“梅子饭团，金枪鱼饭团都很不错。”我说。
“这么巧，恰好都是我喜欢的口味。”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不是开心的那种。
我有些懊恼嘴巴说快了，可现在改也来不及了，他如果要假装不认识为什么还讲这种话。我等着他点餐，最后要了一份金枪鱼饭团。
饭团端上来之后他拿起来闻了闻，像被投喂的猫科动物，金色的头发耳朵一样晃了晃，举起饭团咬了一口“你这里的金枪鱼不新鲜啊，老板。”他抬起头，眉毛轻轻皱着，小猫炸毛一样连头发也变得蓬松。
早上五点买的金枪鱼放到晚上十一点也该变得没那么新鲜了，他可能只是为了找茬，但我没力气和他吵“那这单给你免了吧，客人。”
我不知道又是哪个词戳中了他的雷区，他啧了一声“你非要这样吗，宫治。”这种时候才会显得他是狮子那类的猫科动物，而非家养的布偶小猫。
“那你想怎么样呢。”我问他。我们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尝试将这种感情暴露在阳光下只会把我们烧死。
我的平静好像让他有些无措。其实很正常，在那样的父母每天无休止的盘问下，能忍着呕吐的冲动说出与心完全相反的话，他这点小孩子般的挑衅根本不算什么。
但我知道他并不这么想，他只是以为我不在乎，他的眼睛能告诉我这些，我看着那双眼睛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永远把心情挂在脸上，像从没长大一样，挺好的。
他兀地站起来就往外走，也许是气急了。
“别走那么快，小心滑倒。”我提醒了一句。
他嚷到“你管我！”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响动，我们的重逢不知为什么因此变得这样荒诞起来。我走到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他妥协一般躺在地上，我向他伸出一只手“快起来吧，等下着凉了。”
他瞪了我一眼，可能是委屈起来“你不是装不认识我吗，干嘛还管我。”
“我没装不认识你。”我叹了口气。
“真的？”
“真的。”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头发软软的散在雪地里，我索性和他一起躺下。余光中可窥见路灯在他侧脸上的投影，雪光也在他脸上隐隐印上一层，他的皮肤在光影下显得有些透明，像我的一个梦。
突然他转过头问我“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吗，以前我们下雪了就爱躺在雪地里做雪天使，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与他有关的一切我都记得。他那时没少因为出去玩而感冒。我说“记得。”
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立马坐起来，又不知为何显得落寞“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吗？”
“这样就好，谁也不会伤害到。”我说。
他看着我，浅金色的头发在风雪中晃动仿佛新生的枝丫，他慢慢靠近了一些，好像哽咽了一下，声音几不可听，淹没在风中“那你呢？”
仿佛有一阵风在我们两人之间滚动，把他的呼吸卷走，我眼里的他在那片白雾中散开，是将醒的梦。
当初那颗滚动在眼眶里的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渍，自上而下看了我一眼，眼尾微红被他揉了揉“那我就先走了。”
我这才站起来，看着他走向路灯照不见的远方，没有回头看。
回到家后我才若有所悟般想到，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这些年他没有回过家，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联系，他到底怎么找过来的。人往往就是这样矛盾又复杂的生物，我知晓我们之间早已不可能，却还是为他走向我的每一步哽咽。也许我能将这些记忆藏匿，像冬眠的动物独自熬过冬天。
生活依旧平稳有序地向前，按照人类既定的规律，进一步证明我早被“改好”。那晚发生的事就像程序中突然出现的小错误，很快就会被修正，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运作。好在这几天饭团宫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我又能借忙碌忘掉这件事。
中午休息的间隙，两个店员正凑在一起讲话，低低笑着。佐藤推着浅草过来，举着手机“店长，我们店火啦！”
我不经常上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了？”
“浅草把之前拍的视频发到ins上，结果火了，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么帅的店长呢。”佐藤很开心的把视频递过来，是之前拍的饭团宫日常营业的一段。
“很多人在评论里安利我们店呢。”浅草也兴奋地说。
原来是这样，这未免也太巧了点。世间的巧合仿佛能随意改动我的命运，从过去到现在。他看到了ins上的视频所以才找过来的吗？我做不了过多的评价，只感到心脏慢慢收缩，微小的能察觉到血液流过每一寸皮肤，甚至手指上的经络轻轻鼓动。说不清是何种心情，我曾想为他凿开一道缝，没想到是他先推门进来。
临近关门的时候，他又来了，和昨天一样点了金枪鱼饭团，坐着吃了几口后抬头看我“周六我的比赛，来看吗？票我给你。”
他为什么还要来呢，我以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可能也想到这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正常弟弟也会来看哥哥比赛的吧。”
什么叫正常弟弟，我皱了下眉“周六很忙，看情况吧。”
他或许有些生气，连饭团也不吃了“随便你，爱来不来。”说完之后就走了，钱也没付，只是盘子下垫着比赛的门票。
他走之后我就回家了，骤然之间感到一丝奇异的寂寞，思念从黑暗里伸出爪子，我打开灯它便消失不见，其实说不上想，只是四下无人时会忆起。
我打算登下几百年没上的ins看看他们到底发了什么视频，结果忘记了密码。我又想到那个被锁起来的手机，犹豫着充电开机。
白色的圆在漆黑的屏幕上一圈一圈地转，我没来由得有些紧张，开机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手机提示音，持续了好几分钟后才停下，消息的来源是我曾经的社交账号。
从很久以前，在那个我把手机锁到柜子里的以前，他问我怎么不回消息是不是手机被收了，后来到国外训练又发来一些日常，说比赛赢了发了个好球；说另外一个队讲的什么鸟语听都听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
我们分开的几年里，他陆陆续续发来了很多，甚至节日里有问候，生日还会问我有没有吃蛋糕。冬至发来了自己煮的红豆粥虽然看上去有些糊。在雪地里玩，堆了一个很丑的雪人说那是我，又弄了两个雪天使，配文我们一直在一起。
最后一条是前天晚上发来的。
“阿治是胆小鬼，但我不怪他。”
也许我该流泪，但其实没有，只是胃部绞痛。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改好”了吗，不是已经打算放弃了吗。好疼。
恍惚间我又想到好在那张票还留着，去看看吧，就看看好了。
周六那天我乔装了一下，他给我的票是前排中间的位置，但我又买了一张后面的。我看到他上场前往观众席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找我，我隐藏在人群中，他应当是没有看见的。
他和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我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在远处看不清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发球的时候差点出界，也许我没来这件事对他影响挺大？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开心，但我不该开心的。
太怪了，心脏像拧毛巾一样扭曲起来，一滴滴流出来的原来是我对他的爱。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向我走来呢，我是不是也该往前走一步？
比赛结束，他所在的队伍1:2惜败。我站在场馆门口等他，却一直没等到，直到馆里的人都散完了他才出来。
我摘了口罩应该很好辨认，他也看到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过来，就只是站在原地看我。他忽然转过身用手遮住脸，好像哭了。
“哭什么？”好像遇到我之后他总是哭，他原先不是这样的。
他转过头，眼里的泪忍住没有掉下来，用手随便抹了几下“才没哭，眼睛进沙子了。”
我抬起他的下巴，吹了吹眼睛。他的眼皮眨了眨，睫毛扇动仔细看还有点濡湿。
他把我的手推开，后退了一步“你又来干嘛？”
“妈妈叫我过年的时候带个女朋友回家。”
“那你带啊，找我干什么。”他甩开我的手就要跑。
“所以我来问你过年要不要回家，阿侑。”
【治侑】我爱你
夜晚，宫治趴在桌上，旁边放着国文的作业本，标着大大的标题——我爱你
时间拉回国文课，是一节作文主题课，而题目便是直白的我爱你
日本人向来是含蓄内敛的，很少会大大方方说出爱这个字，这期的主题很开放，引得大家惊奇
老师笑了笑让大家静静，便开始讲这期的缘由，宫治一手撑着头，在下面听着老师的话发散思绪
“…爱，可以是对任何东西的，人，动物，植物都可以…”
宫治想着，不然这次写饭团好了，反正自己最喜欢饭团了，思绪继续发散，直到下课，他依旧没有动笔写下去，他真的最喜欢饭团吗
还好这次的作文是周作业，不用害怕时间
他靠着椅子上开始思考，闭上眼睛，回想老师当时的话...
夜晚，宫治趴在桌上，旁边放着国文的作业本，标着大大的标题——我爱你
时间拉回国文课，是一节作文主题课，而题目便是直白的我爱你
日本人向来是含蓄内敛的，很少会大大方方说出爱这个字，这期的主题很开放，引得大家惊奇
老师笑了笑让大家静静，便开始讲这期的缘由，宫治一手撑着头，在下面听着老师的话发散思绪
“…爱，可以是对任何东西的，人，动物，植物都可以…”
宫治想着，不然这次写饭团好了，反正自己最喜欢饭团了，思绪继续发散，直到下课，他依旧没有动笔写下去，他真的最喜欢饭团吗
还好这次的作文是周作业，不用害怕时间
他靠着椅子上开始思考，闭上眼睛，回想老师当时的话
“…爱是什么，爱什么…可以多多在自己的记忆里想想…”
记忆啊，宫治想着，有印象的事都有宫侑参与着
“…第一次一般会是情感波动最多最新鲜的时候…这时候的新奇也会是开始，可以参考一下哦…”
第一次牵手
第一次去幼稚园
第一次学会骑车
第一次接触排球
第一次和别人打架
第一次被老师叫家长
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
…
太多第一次了，身边都有宫侑，他想
我爱宫侑吗
第一次在父母的引导下牵起了彼此的手承诺起不会放手
第一次去幼稚园，别的小孩子在哭他们则是紧紧握着手不肯放开
第一次骑车，阿侑在他身侧跟着他，他很安心，他不会害怕摔下去
第一次接触排球，初学者刚接触手臂就变的青紫，他们问着彼此要继续学吗
第一次打架是为了他，菜还不自知的家伙骂蠢侑的传球不好，拳头不过大脑就打过去了
……
这时候洗完澡的宫侑进来了，宫侑看着在椅子上闭眼思考的宫治起了坏心思，用冰水直接碰上了宫治的脖子，冰的宫治一缩。
“清醒了就快去洗澡”宫侑挑眉看着宫治，眼睛里丝毫没有刚恶作剧完的心虚，仿佛不是他冰醒的宫治
宫治仰头看着冰他的罪魁祸首，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眼“幼稚鬼”
宫侑顺势坐到书桌上，看着宫治的作业本上写着的字，慢悠悠的读出来“我-爱-你”
宫治睁开眼睛“我爱你”
思绪好像突然清明了，我爱宫侑
宫治想着，第一次接吻也是和宫侑，他们半夜偷偷看AV片子，看着片中的男女在接吻，亲吻的难舍难分，咽口水的声音不断，要试试吗？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亲在一起了
两个面容一样的人亲吻在一起，像在和另一个自己接吻，血缘的禁忌感被和自己一样面容的自恋感压下去了
“感觉也没什么”宫侑红着脸对同样脸红宫治说着，这时候他们在初中，再多的训练也盖不住他们的好奇心
他们没有分开过，直至宫侑受邀去了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宫治看着不在吵闹的卧室开始烦躁，习惯就这么难改吗
宫侑亦是如此，宫治不在身边感觉很别扭，习惯就这么难改吗
“快回来吧”
“快结束吧”
……
“你爱我吗”宫侑低头问宫治
宫治抬头看向宫侑眨眨眼“我爱你”
在他们闭眼接吻时宫治想着，写进作文去会不会被骂呢
—————
感谢观看，可以的话能否提出点建议嘞ovo
原作的点
及川彻的生日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生日，而岩泉一的生日是亚历山大的忌日
岩泉一的生日对应的也是亚历山大大帝的挚友赫费斯提翁。赫费斯提翁不是一个出色的战士，但却是一名优秀的后备军官，这也和岩泉最终没有成为职业排球运动员而是成为了训练师有所对应。
补充：公元前324年赫不幸病逝，这也是亚历山大一生最沉重的打击，悲伤的亚历山大一年后也随之而去年仅32岁（有说法说亚历山大与赫费斯提翁有超越友情的情谊)
还有他们的名字岩泉一的名字 hajime,与大王的名字 toour，汉字合起来就是一彻 lttetsu,有顽固，无畏的意思，个人感觉很符合他们
及川彻的生日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生日，而岩泉一的生日是亚历山大的忌日
岩泉一的生日对应的也是亚历山大大帝的挚友赫费斯提翁。赫费斯提翁不是一个出色的战士，但却是一名优秀的后备军官，这也和岩泉最终没有成为职业排球运动员而是成为了训练师有所对应。
补充：公元前324年赫不幸病逝，这也是亚历山大一生最沉重的打击，悲伤的亚历山大一年后也随之而去年仅32岁（有说法说亚历山大与赫费斯提翁有超越友情的情谊)
还有他们的名字岩泉一的名字 hajime,与大王的名字 toour，汉字合起来就是一彻 lttetsu,有顽固，无畏的意思，个人感觉很符合他们
[影日]公开恋情
¹成年影日的爱情
²ooc算我 有些私设 不严谨的地方可以指出
³1.2k短打 文风较轻松
⁴又名“kgym掉马现场”“kgym吃醋了乱亲”
——
Summary：“我的热爱。”
——
「@你们排人：有没有人觉得那个臭脸二传和那个小个子副攻很配。」
2020年东京奥运会排球赛刚刚开始，就因为粉丝的一句话，让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火出了圈。
“kgym，你笑什么呢？”日向翔阳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踩上比自己脚大几号的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
抖了抖脑袋，水滴溅落到影山的手机屏幕上，点开了一张图......
¹成年影日的爱情
²ooc算我 有些私设 不严谨的地方可以指出
³1.2k短打 文风较轻松
⁴又名“kgym掉马现场”“kgym吃醋了乱亲”
——
Summary：“我的热爱。”
——
「@你们排人：有没有人觉得那个臭脸二传和那个小个子副攻很配。」
2020年东京奥运会排球赛刚刚开始，就因为粉丝的一句话，让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火出了圈。
“kgym，你笑什么呢？”日向翔阳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踩上比自己脚大几号的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
抖了抖脑袋，水滴溅落到影山的手机屏幕上，点开了一张图片。
日向瞪大了眼睛，手机里失误点开的图片竟然是自己和影山飞雄裸着半身的s图！
日向当即就把湿漉漉的毛巾碰到了影山的头上。
影山飞雄扔开毛巾，转头看向满脸通红的日向，有些戏谑的问，“你脸怎么红了？”
“谁让你看那种图片了！”
“boke，这不是你点开的吗？”
日向翔阳挠了挠头，接着小声反驳，“那……那你脸不是也红了吗。”
接着两个人就互扔了好几个小时的枕头，最后这场激烈的战役被教练的催睡觉电话打断了。
影山飞雄与日向翔阳所向披靡，赛场上欢呼声不绝于耳。一天的赛事已经结束，怪物快攻再次合体加上cp标签的热搜仍然持续不下。
训练场里，影山飞雄用挎在脖子上的橘色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坐在椅子上盯了一会不远处还在练习的日向，拿起手机举起一个排球，相机咔嚓一声响，日向跳跃了起来。
「@影山飞雄：我的热爱。[图片jpg.]」
照片里是占了大半屏的排球。
「@影日什么时候官宣：啊啊啊有没有人注意到啊图片的右上角有一个橘色的虚影！」
「@我是排球：前面的，我看见了！」
「@我懂潜台词：我的热爱是排球亦是你。」
「@影日不是真的我吃屎：前面那个太太，你快写同人文啊啊啊！！！」
「@侑日是真的：前面的大妈们别过度解读，我说宫侑和日向才是真爱。」
日向翔阳拿着一个深蓝色毛巾坐到影山身边，“你在看什么呢？”
影山飞雄侧过身背对着他。“kgym，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在看那个！”日向翔阳大声喊了出来，然后非常他社死地发现，体育馆里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日向翔阳忽地用毛巾盖住脸，低下头。过了几秒，日向感觉有人在扯他的毛巾，他松开手，眼前还是一片昏暗，转过头，面对面的是正在单手撑着队服的影山。
“你要干什么？”日向忽地红了脸。
“闭眼。”
柔软的唇瓣突然贴来，影山用舌尖顶开了日向的牙关，生硬的在日向的口腔中搜刮了一圈。
“boke！你咬我！”影山松了劲，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嘶…”
忽地见了光亮，遮羞的屏障从两人头顶滑落，日向眨了眨眼。两人的恋情是队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没有几个人好奇和关注他们刚才的小动作。
日向看向影山的嘴角，“抱歉！”突然站起来向影山鞠了一躬。影山擦了擦自己手指上的血痕，将面前无措的日向揽进怀里，向他的额头上又亲了一口。
影山打开手机，登上了他的小号。
「@mpihav 回复 @影日不是真的我吃屎：你不用吃屎。」
然后心满意足的拉着日向的手回到宿舍。
“kgym你快醒醒！”日向翔阳指着手机屏幕给影山飞雄看。
影山飞雄揉了揉眼睛，看到手机里的内容忽然清醒。他小号掉马了！
他小号里可是有他和日向恋爱时他的所有心路历程！
这下他俩的恋情真的实锤了！
影山飞雄拉着日向照了张照片。
「@mpihav：My passion is you and volleyball.[图片jpg.]」
我的热爱是你与排球。
——END.——
彩蛋是kgym小号的内容，有兴趣来看看
【及岩】撒娇男人最好命
原作向&岩->及设定 3.5w+
破镜重圆（大概？
其实是个单箭头变双箭头的俗套故事…
ooc预警
-------------------
1.
在这一刻，及川彻知道，他大概永远都离不开岩泉一了。
完了。
他想，完了。
他跌坐在地上，看着电梯的开合门慢慢阖闭，并出银针似的长缝，岩泉一低垂的眼睛消失在长缝之后。哐哐铛铛的声音响起，电梯向下运行离去，逆流而上的冷风涌出钢铁之间的空隙，扫在及川彻发红的鼻尖上，他鼻腔一冷，差点冻得两汩眼泪凭空落下来。
到第二声‘叮’响起，及川彻才陡然惊醒似的，撑着楼道的地板站起身，又踉跄了一下，三......
原作向&岩->及设定 3.5w+
破镜重圆（大概？
其实是个单箭头变双箭头的俗套故事…
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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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这一刻，及川彻知道，他大概永远都离不开岩泉一了。
完了。
他想，完了。
他跌坐在地上，看着电梯的开合门慢慢阖闭，并出银针似的长缝，岩泉一低垂的眼睛消失在长缝之后。哐哐铛铛的声音响起，电梯向下运行离去，逆流而上的冷风涌出钢铁之间的空隙，扫在及川彻发红的鼻尖上，他鼻腔一冷，差点冻得两汩眼泪凭空落下来。
到第二声‘叮’响起，及川彻才陡然惊醒似的，撑着楼道的地板站起身，又踉跄了一下，三步并两步往尽头的窗户处跑去。
楼下，梧桐绿化林黑影幢幢，披着铁青夹克的岩泉一拽着那只干瘪的行李箱，快步从一个又一个澄澈的黄色路灯下穿行而过，他身后的褐灰倒影晕糊作一团，跟着主人愈走愈远，愈走愈小，慢慢浓缩成一只小小的蚂蚁，那蚂蚁踽踽独行，埋头狂奔，直至来到道路尽头的转角，才终于停顿了一下。
他站在整个视野的最黑暗一角，及川彻却瞬间就想象出那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那件微微鼓动的铁青色夹克，那比铁板还要固执的肩背，还有那脖颈上方、像丛林生物的坚硬短刺一样根根竖起的发梢。
这背影在黑暗中和及川彻视野中静止下来，然后静止了不知多久的时间，才稍稍侧过身，接着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及川彻正在发怔，登时心中狂跳，尚且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先大脑一步蹲了下去。
头顶上方，夜半晚风从窗口扑进来，发出惊天悲鸣，又呜呜咽咽不肯罢休。及川彻闭了闭眼，暗骂自己一声，赶紧又抓着窗沿站起身探出头，往那形单影只的蚂蚁看去——
但是长道之上，只剩下每隔十米一竖的笔直路灯怜悯散落的余晖，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及川彻呆愣愣地站在窗前，涨热的大脑慢慢凉了下来。他望着岩泉一消失的那个转角，兀自发了长达半分钟的呆。半分钟内，岩泉一的数百个背影像悬空的幻灯片一样晃过去，拦网前起跳的、劲敌前昂首的、观众和教练之前下躬的。还有，在他身前犹豫不定的。
一张一张，重叠成最后一刻，那件铁青夹克上方模糊不清的半张侧脸。
这般想来，似乎一直如此——他的搭档，他的好友，他的幼驯染，永远是比起微笑或拥抱，更愿意用那冷冰冰硬邦邦的背影对着他。用那极度别扭，极度生硬，却偏偏有一人能读懂的方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无声告知他：我在。
这几乎已经成为及川彻此生为数不多能够说出的一定——排球会破损，女友会分手，父母会离开，但是岩泉一，却一定会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顿足迷惘愤恨不甘的所有过去和未来，不屑地骂他“混蛋及川”，却又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坚定向前走去。
这世上还有哪个人如此幸运，能和这样好的岩泉一并肩走过二十年岁月。及川彻偶尔真的很想大声炫耀：你看，岩泉一是这样奇怪的一个人，他总是硬邦邦，冷冰冰，说不出任何甜言蜜语，然而这世上却有人对这一切甘之如饴。因为唯有那个人最清楚，任何甜言蜜语，都比不上岩泉一望过来时，那让任何人都心甘情愿闭上双眼的可靠和温暖。
他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
及川彻轻轻低下头，转过身，眼前是黝黑的、冰凉的走道。他的屋门没有关上，一线毫无生气的白光从里面泄出来，爬过走道，随后像个无情的刽子手，将站在黑暗中的及川彻拦腰斩开，一半被窗外的寒风吹得近乎失觉，另一半却坠落在过往二十年的所有任性妄为熔聚而成的炼狱罪焰里，将他灼烤得精神恍惚。
而被冰与火吞噬的空白之下，只剩半小时前岩泉一平静的声音，在对他做第一万遍的凌迟——
“你误会了”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也从来不想给你介绍任何一个女孩”
“我希望对你做那些事的人是我。……是我来吻你，抱你，和你..”
于是他的小岩，他的幼驯染，他的过去和未来，都从这一刻起，面目全非。
“……对不起”
“不能继续做朋友了”
“再见，及川”
2.
二十年零四个月前的那个下午，岩泉一第一次见到及川彻。
躲在母亲裙子后方的男孩儿小小一只，腿细手长，顶着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蛋，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姑娘。他一双溜圆眸子明晃晃地照过来，隔着两边的父母，对岩泉一自以为伪装良好地瞧了又瞧。直到岩泉一昂着胸扬着头，按母亲的示意朗声说了句你好，就见对面这家伙肩膀一怂，在灼灼烈日之下陡然涨红了脸，眨了好几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然后才脆生生、又怯生生地张开口。
“……我叫及川彻。”
这即是他同这人，二十年冤家竹马的起源。
若要与现在对比，谁都难以相信那样娇滴滴的小男孩竟就是如今一记发球就够让整个体育馆瞠目结舌的排球明星。知情的所有人都曾或明或暗地感叹及川彻的变化之大。而岩泉一知道，及川彻依旧是那个及川彻，在及川彻被世界注意到的之前或之后，他都始终只是那个倔犟、偏执、任性又顽固会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的笨蛋。
又或许是上天看及川彻太过分裂，怕一不留神这人就要与恶魔共舞，因而才让岩泉一与他成为朋友，在及川彻被嘲笑像个女孩啪嗒掉眼泪时候站在他身前，在及川彻被好胜心压迫到近乎发狂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然后在及川彻一鸣惊人、惊艳世界的时候，默默地退至他的身后，目送他的背影，一跃跳向人生的最高点。
他与他的缘分，约莫起源于那与生俱来又无从考究的默契，双方父母骄傲地将其作为美谈，见了面都要不由携手展望未来两家即将延续数代的紧密友谊。然而世上人或世间事多无法善始善终，这道理于岩泉也一样。于是本该是胸膛相抵也再寻常不过的关系，就这样不知不觉在漫长的岁月中悄然变了味。
等到他终于发觉自己对某人的纵容远远超过了朋友程度的那时，及川彻已经轰轰烈烈地换了四任女友，正值第五任候选人转正的关键时机，却不料忿忿不平的前女友找上教室，劈头盖脸对着此人的诸类行径一番数落，惹得整层楼的学生都上前围观。于是第五任就此告吹，及川彻顶着脸颊上用指甲扇出来的红印，跑过来委屈地直冒鼻涕泡，嘟嘟囔囔：“不就是谈个恋爱嘛！”
而岩泉一彼时刚刚觉悟对幼驯染的不当心绪，正在困惑不解和自我怀疑中备受煎熬，当即就替那两个女生狠狠臭骂了他一顿。然后又在把人赶出房间后，一声不吭地抓着哥斯拉的尾巴做了整宿的噩梦。
如此这般想来，遇见及川彻，大抵是岩泉一生中最糟糕的定数了。
在喜欢上及川彻之前，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而在喜欢上及川彻之后，他也无法再喜欢上任何人。他在最该沉溺于恋爱的年纪里对恋爱产生了无法言说的惶恐——毕竟光是一个及川彻，就够他辗转反侧几个月苦闷不堪，最终也只能得出一个无解的结论。
等到终于能再次心如止水地同及川彻对视和对话，已经是半年之后，他们步履匆忙地跨入高中三年级，岩泉一专注于升学，将全部精力心思投入到训练和学业当中。毕竟他虽从不愿意承认，但也是多少有那么些清楚的——
喜欢及川彻这件事情，很可能永远无法停止。
然而这看似死局的迷境中却并非没有逃生的出口：若能与及川彻分开一段时间，譬如，不在一个大学，起码也能稍稍减轻各种折磨。
于是这回，老天总算肯探出耳朵听一听岩泉一的祈祷——及川彻远渡阿根廷，而他来到北美求学。南加州风景如画，山光水色，却又与大洋另一边的故乡大相径庭，光是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步调，就费去他大半心力，等到再想起这回事，时间已是一晃来到了年底。当地友人邀请他参加圣诞晚宴，晚宴结束后，一位黑头发黑眼珠的高挑亚裔男生找过来，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再去喝点什么，而岩泉一愣了有半分钟，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摇摇头说准备回家了，亚裔男笑着耸了耸肩表示ok，临到走了，却又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口，轻声问，是有人在等你回家么。
彼时离他与及川彻上一次联系，已然过了一个多月，对话框安静地停留在两个“晚安”上，仿若一次不轻不重的诀别。他并非刻意回避与及川彻的联系，只是两边都太忙太忙，忙到一方发条消息过去，另一方总要隔几个小时才能回得上，及川彻虽然抱怨过几次，但也拗不过岩泉一连轴转的时间表，他自己更是训练得昼夜不分，最后也只能默许了这错时空的对话方式。于是他二人就好像回到了仅有书信手札的那个陈旧年代，渐渐再没有了各类琐事的啰里八嗦，来来去去只剩下近来状况的汇报，明明干巴巴得直像小学生的年关总结，还偏要生硬地加上一句时隔大半天才能收到回复的‘你呢’，才勉强将这跨越赤道的沉默延续下去。
而眼下，岩泉一垂眼看向那试探着握上来的手，又抬眼望向那坦荡投掷过来的炙热视线，沉默了足有大半晌的时间，最后还是胡乱点了点头。
可能有吧，他说。
从圣诞聚会散步回家的途中，天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绒毛雪，尔湾第三大道的路灯上缀满彩色铃铛和绸带，商店喇叭循环播放着蝉联了十多年圣诞音乐榜首的金曲，暖调的灯光透出玻璃，融化在漫街积起的薄薄白雪地上，几个人脚步匆忙地踩过，顺势就留下归心似箭的痕迹。岩泉一穿着厚绒夹克，心神恍惚晃过街道，停在路灯下，刚抬起头，正好瞧见一粒雪花轻轻打着转飘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他的睫毛之上，颤了颤，就变成一滴沁凉的水珠。
很突然的，他莫名地想念起了日本。想念起了宫城县，想起了青叶城西大雪纷飞的冬日，还有冬日下，皑皑白雪中，那两个缩起脖子肩膀相靠右肘同左肘打着架往体育馆走去的身影。
就在这时，如同某种俗套电影的剧情，他兜里的手机猛然嗡嗡震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接着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两只手毫无章法地在身上乱拍，刚掏出手机来，又被它震着从手中滑了出去，噗地掉进雪里，好不容易重新捡起来，抖掉碎雪，又用衣袖擦去湿水，再小心地看过去，就见屏幕一跳一跳地亮着，显示着一条来自阿根廷的视频通话申请。
那时的北半球天寒地冻，岩泉刚呼出一大口热气，便马上就会在半空中变成白雾。他在这片白雾中紧抓着手机，呆呆站了数十秒，直到铃声第二遍响起，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手指，上前划开接听键，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就瞧见屏幕后的及川彻昂首站在耀眼到刺目的落日下面，盖着满头满脸的不知水还是汗，兴奋得两颊都在发红，高声喊他：“小岩，看！好大的彩虹！”
而要到这时，要到他难掩笑意地对屏幕那头说“你挡着了，白痴”的这一刻，岩泉一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何为徒劳，何为注定。
但他又的确真心实意地感谢那个高二的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那个无路可走的岩泉一以分别为代价，企图断绝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每个拿起手机又放下的瞬间，他都会为这选择值得与否而剧烈动摇。而直到这时，他才总算能够坦然安慰自己“没关系”，并非是已经能够与一切告别，而是不得不承认，纵使隔了九千多公里的山与海，纵使隔着即将永远尘封下去的那个秘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那份默契也始终不会褪色。而这份默契，已经足够他撑过余生。
于是他终于妥协，又抱着一切如常的期待，在北美度过和及川彻隔着屏幕互相说废话的生活。然后在回国工作的第一年，就被及川彻以帮他租房子为由，将所有行李搬入了自己的公寓。
“一个人住太贵了，而且我想吃小岩做的饭。”
及川彻站在门口，浑身透着理直气壮，甚至笑眯眯地反手一指冰箱，大言不惭道食材都提前准备好了，就等大厨操刀。
而岩泉一也只能对着他无言地瞪了好几分钟，最后骂了一声，随后提起脚走进去，一边阴恻恻道今晚就下毒毒死你，一边拉开冰箱上下察看起来。
同居生活说不上有多美好，及川彻光鲜亮丽的排球明星外表下，本质仍是那个屁事贼多的娇气鬼。好在岩泉一和他相处二十年，已经完全摸清了治他的路数，于是一口气制定好同居法则五十条，范围之广措施之全，甚至涉及了门前公共卫生的打扫明细。以至于及川彻在被迫仔仔细细一条一条读完之后，阴阳怪气地发出了“你真贤惠啊小岩”的赞叹，然后就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来自岩泉一的头槌一枚。
在同居法则上，岩泉一动了一点私心，加上了“带人回来过夜要提前报备”这一条，及川彻瞧见后，当即就是一哂，好笑地说道：“报备了，然后对方难道还要搬出去一晚么？”
“当然。”
岩泉一语气毫无波澜，一本正经，自诩清白。当然他清楚自己不过是掩耳盗铃，但纵使如此，纵使是自欺欺人地躲到远处，也总要比在隔壁身临其境好受得多。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岩泉一住进来之后，及川彻从未带人回来过夜。更甚者，就连女朋友都再没有交过一个。
对此，及川彻的自述是：太忙了。
他并非胡说，球队那边三天两头有急事，一忙便是一连好几周。而当得空时，他又像个宅家族，每天两点一线，训练完就回到公寓，除了和岩泉一学做菜，就是两个人一起看电视或者出门运动，然后在零点到来之前，严格遵守作息表准时入睡。
莫要说其他人，就连岩泉一本人，都觉得这生活健康平常得过了头，实在不符合两个二十五岁单身男子该有的状态。
于是，如他所猜到的那般，这平凡的生活在不到半年后就被打破了。
一切的起因颇为简单。那是在庆功宴上喝醉酒晚回家的第二天中午，岩泉一正被宿醉折磨地头痛欲裂，翻箱倒柜找解酒片，忽然就听见一旁的及川彻出声说：“昨天送你回家的那个女生，好像以前没见过呢。”
岩泉一其实对这类事很粗线条，如果别人不对他明说，他兀自思考一个月都难想的通。于是他停下动作，认真且辛苦地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场景，堪堪想起是谁，顺口回答了及川彻那女生的名字和工作，然后才问：“怎么了？”
他就听见及川彻安静了好几秒，接着瓮声瓮气地说：“她说，准备和你周末一起去看新订购的那批队服。”
他顿了一下，昂起头望向岩泉一：“我能一起去么？”
他很少于此类请求上如此直白，直白到岩泉一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行。”
岩泉一从不打算于自己的隐密心事上付诸任何行动，他已在这人身边旁观过太多剧情重复的快速恋爱和快速分手，虽不至于麻木，但也差不多习惯了。所以这次也一样，他带上及川彻去和那女孩赴了约。
若从媒人的角度来说，及川彻和那位女孩倒的确搭配，郎才女貌谈笑风生，临分别还顺其自然地加上了line，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让岩泉一不由反省，与及川彻比起来，自己大概真的算不解风情。
第一桩月老的工作干得岩泉一内心百味杂陈，他自觉将舞台让给两人，主动加班，以免撞见尴尬的场面。等一周后的某一天下了班回到公寓，他想了想，还是主动问起及川彻发展得怎么样，却见及川彻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唔了一声，却是摇了摇头：“又没什么感觉了。”
“……什么？”
“约会太累了。”及川彻打了个哈欠：“我也只打算试一试，看来不太行呢。”
岩泉一站在玄关处，震惊得鞋子都忘了脱，他不但早已收到女方表示感激的短信，甚至都已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而此时此刻，面对和高中时期一模一样的及川彻，比起窃喜，胸腔中首先涌上来的情绪却是难以遏制的气愤。这气愤让他忘了一切情情爱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斥责出口——你太任性了及川彻。
然而及川彻支支吾吾，满脸涨红，好似岩泉一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似的，气得连一句反驳也说不连贯，眼底都要隐约泛起水光了。
“我不过对你任性而已，小岩。”他怨恨地说。
于是埋藏许久、蓄势待发将近十年的那些弯弯绕绕，终于从地下破土，盘根错生，弥散成他们之间旷日持久的尴尬。岩泉一在某个上班的早晨突然宣布要搬出去，然后穿着围裙的及川彻直接手一滑，摔碎了他们曾经去陶土店选购的酷似排球的碗。他手指上的口子簌簌向下滴血，岩泉一脚步顿了顿，将茶几下面的医药箱拿出来打开放在桌子上，接着便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门。
当日晚上，岩泉一一直到凌晨才回来，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瓶子打翻的浓烈气味，打开灯，就发现及川彻垂头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望过来。
茶几上还残留着消毒水乱溅的惨烈痕迹，一下就能想象到某人在疼痛之中一掌把它掀倒的场景，而罪魁祸首还卖惨似的将装着一堆红纸巾的垃圾桶往前推了推，又低声道：“好痛啊。”
岩泉一怎会不知道这人又在耍那惯常的示软技巧，然而纵使心知肚明，仍是放下包走过去，右手铁钳一般扣住他的手腕，左手又一丝不苟地沾着药水点涂伤口。
及川彻难得乖的得像个鹌鹑，疼得呲牙咧嘴了，手臂却是一毫米也不敢动，等到岩泉一松开禁锢一圈又一圈地开始缠纱布，他才趁机说已经和那个女孩子道过歉了，家里的卫生以后都我来做，但是最近做不了，因为手受伤了……
岩泉一贴上透明医用胶带，然后把及川彻需要用到的几瓶消炎药单独在茶几上摆好，将医药箱塞回原来的地方，最后才终于转头，望着及川彻，沉默了几秒，说道：“我打算搬出去了。”
偌大的客厅空间内，两个人的呼吸都好像停了半分钟，半分钟后，及川彻才慢慢皱起鼻子，声音有些飘地蹦出来：“什么时候？”
“现在。”
“你找到其他的同居人了？”
“没有。”
“那是为什么？”
“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
及川彻露出十分不解的表情：“为什么不行？”
他们之间很少出现这般直来直去的语言争锋，当然他们从国小伊始就分歧不断，只不过往常岩泉一往往只需要一两句话或者动作，就能让及川彻明白他的态度。何曾这般费力地去解释。
因而他只能烦闷地说出在一大串无法诉诸于口的理由杂糅之下最终得到的那个结果：“我们不适合住在一起。”
这一回，及川彻终于没再出声，大概是从未想到会从岩泉一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诧异地不明白双方到底是在哪方面出现了认知偏差。
而岩泉一也只觉得舌头打结，言语滞涩，由衷不知所措地站了站，随即只能转头回了房间。他关上身后的房门，对着屋子里的东西发了好一会儿呆，却不知该从哪开始。正出神，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拉开门的动静。
若干秒过后，那门才被重重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哐”，震得床头墙上两人在青城时的合照都抖了一抖，落下星星点点的陈旧灰尘。
岩泉一看了眼时间，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他并没有打算不告而别，只是用野兽般的直觉捕捉到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与及川彻的关系已经到达某个迟来许久的转折点，若是想要能够继续和及川彻做一辈子的老友，那么他就必须从这过于危险的温馨沼泽中挣脱。
东西实在太多，岩泉一也不知道该拿哪些，便摸到什么算什么一律往箱子里塞，塞得差不多了，又想起什么，抬头望向了墙上的合照。
他盯着那合照看了看，走过去将它取下来小心地放进了包里。随后又在屋子里等了一会，仍没有人回来的动静，只好拉上行李箱，开始低头给及川彻发消息。
消息发出去十分钟，却如同石沉大海。岩泉一在空无一人的客厅站了站，默默想先这样吧，然后走至玄关推开门，还没踏出两步，就被墙角的大块黑影吓了一跳。
及川彻蹲在楼道里，像个离家出走又不知道往哪去的叛逆儿童，穿着件单薄的T恤，鼻子被冻红得一沓糊涂，仰头望过来的眼神却沸腾着不知名的怒火。
“你要去哪儿。”
“……哪儿都行。”岩泉一额角有些痛：“你到底在气什么。”
“那你又在气什么？”及川彻嘴唇微微抖动起来，他咬住，垂下头：“我已经道过歉了啊。”
岩泉一皱起眉：“我没在为这生气。”
“那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什么？”及川彻嗓子有些低哑，“……我就这么难相处么。”
“…及川…。”
岩泉一张了张嘴，只觉得言语是这样的无力，而心里那道防线马上就要被这令人窒息的压力冲破。他闭了闭眼，缓缓吐了口气，拉起行李箱向电梯走去，电梯门在身前打开，他仓促地踏了进去。却在此时，在一片寂静之中听见及川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孩？”
岩泉一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什么？”
“………没什么。”
岩泉一站在电梯口，安静了大半天，才侧过脸来，面色微微发冷。
“你是因为什么，才去找的她？”
“……没什么。”
及川彻睫毛轻轻颤了颤，抬起眼，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岩泉一的手指尖轻轻颤抖起来。他蓦然感觉到一阵荒唐，又觉得这场景有些滑稽。
他眨了几下眼，听见不太平稳的的声音从自己的牙齿里蹦了出来：“你到底以为，这种事算什么？”
“………”
“你还没长大么？！”
“那你呢！”
及川彻却不知被戳到了哪根神经，像困兽一般狠狠瞪着他：“你又以为我是你的什么？凭什么你可以想走就走，想疏远就疏远，想冷暴力就冷暴力？凭什么每次都得我来主动？！”
“我他妈没让你主动！”
“那你到底为什么走！”
及川彻胸膛呼呼起伏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背叛，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昂首咬紧牙关，而岩泉一的喘息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垂下眼睛，望着自己和及川之间的那条地板裂缝，安静了许久，直到及川彻的呼吸也落入一片平静之中，才轻轻开口。
“因为我没法忍受你和别人在一起。”他说。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岩泉一平静地说：“你误会了。”
及川彻的呼吸轻轻地停顿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也从来不想给你介绍任何一个女孩。”
岩泉一轻声开口，吐露那埋藏太久的秘密，与此同时感到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从头颅贯穿到脚尖，他几乎没有停顿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对你做那些事的人是我。是我来吻你，抱你，和你..”
这份痛快如同出鞘的利刃，几乎将所有陈旧的伤疤全都撕开，迸出鲜红的新鲜血液，在他全身上下沸腾地奔涌着。
仿若一次涅槃，一次向死而生。
“对不起……”
“不能继续做朋友了。”
“再见，及川。”
3.
岩泉一偶尔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在破罐破摔将本打算这辈子都无人知晓的暗恋说出口后流落街头的现在，岩泉一脑子里想的，还是及川彻手上那道摔破了碗还在呲血的伤口。
“……该死。”
他皱起眉闭上眼，抬手捏了捏额角，在密浪般来往的人流中裹紧了衣服。夜晚两点，街道上的路灯打得比白昼天光还亮，岩泉一眼前是穿插来往的男女老少，或疲惫或兴奋或烦躁，却都步伐坚定，只有他提着个记不清装了些什么的行李箱，站在十字路口红灯与红灯的交界处，迷茫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在第三遍红灯熄灭的时候，身后的人撞开他的肩向前去，匆匆留下一声抱歉便不见人影，岩泉一被人流裹挟着，没有头绪地走着，手机在衣兜里震动起来，岩泉一下意识加快了步伐，又很快停下来，望着公交车站LED屏幕上一群说笑的少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垂下头，从衣兜里拿出了第二遍响起的手机。
“岩泉，你在哪呢？”
花卷的声音十分清楚地传了过来。
“……外面。怎么了？”
“如果你有空的话，今晚可以去我家住么？”花卷语气恳切：“我最近开始要上夜班，怕美佳子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你替我去陪陪她好么？”
“……”岩泉：“是指你家的那只狗么？”
“对啊，之前不是带你和及川看过好几次……”花卷的声音一顿，很快继续道：“你记得吧，她很喜欢你，只不过稍微有点黏人…哎呀总之，你就帮帮我嘛，小美佳很怕孤单的。”
岩泉一没有出声，握着智能手机，能听见花卷在电话那头有些不自然的呼吸持续了好几个来回。
他张了张嘴，半晌，无声地叹出了一口气。
“……知道了。”
“太好了！”
岩泉一被花卷的语气弄得忍不住笑了一下，仰起头，公交车带起来的气流卷起一阵冷风，刺激得他鼻腔莫名有些发酸。
他吸了好几下鼻子，又安静了一会，然后才低声说：“不过，作为报酬，拜托让我多住几天吧。”
“……热烈欢迎！”花卷高喊。
花卷家的小美佳是一只黄毛胖肚圆鼻公狗，与美和佳两个字统统沾不上边，若要说优点，最突出的，大概就是能吃和能睡。岩泉用花卷给的备用钥匙一打开门，就看见小美佳毛茸茸地卷成一团，趴在自己的窝里睡得正香。
岩泉一将钥匙放在鞋柜上，放轻脚步踩上地板，刚走两步，小美佳就陡然站起来，精神抖擞地汪汪两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十分警惕地瞧着他。
直到岩泉走近了，在它身前蹲下，伸出手轻轻笑了笑，小美佳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尾巴愉悦地摇出了幻影，拱拱鼻子扭着屁股就往岩泉的手上送，仿佛这才是他久别重逢的主人。
“为什么唯独喜欢对岩泉撒娇？”花卷曾用忿忿不平的语气这样埋怨，他养小美佳已经一年，一年来好吃的喂着好玩的供着，若要说小美佳不亲他，那肯定是假的，但就是再怎么亲，只要岩泉一出现，小美佳就跟小蝌蚪找妈妈似的黏上去，甚至殷勤翻开肚皮，摆出任由岩泉一蹂躏的模样，看得花卷眼红不已，气得好几周不肯和小美佳贴贴。
若要说原因，岩泉一也说不清，他的确从小就招动物喜欢，长辈说这是孩童时期独有的天赋，然而他到长大也依旧如此，就连站在中央广场喂鸽子的时候，他身边的鸽子也时常要比其他人的多。因此花卷只能在多次诱使小美佳撒娇未果后放弃，自我安慰这一定是某种灵异事件，而彼时的及川彻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当然是因为美佳酱看得出啦。”
“看得出什么。”那时的岩泉瞪他。
然后他就看见及川彻转过头来，脸上做出严肃正经的表情，眼底却泛着轻轻的笑意。
“因为小岩你，对撒娇从来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及川彻说。
在花卷家住下来的过程十分顺理成章，就在岩泉一抱着小美佳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去的第二天早上，花卷打着哈欠把他喊醒，提醒他该上班了，随后在他出门前将备用钥匙塞进他的兜里，一边说晚上见，一边就脚步虚浮地回了卧室补觉，还不待岩泉一问上两句，床上就已经响起不容打扰的鼾声，好似他和岩泉已经同居过许多时日了一般。弄得岩泉一只能一边将扒门的小美佳拎出去又补上狗粮，一边艰难地翻出件衬衫，揣着钥匙，踏上了好似无事发生的第二天上班路程。
花卷十分贴心，什么都没问过，只是十分偶尔地会提起及川彻的名字，然后悄悄地观察他的反应。岩泉一不知道花卷听说了多少，是听说的吵架，还是听说的告白，总而言之，对于花卷与往常别无二差的态度，岩泉一感激不尽。他不知道这场冲动之下的脱口而出最后会波及他的生活到何种程度，实际上他也一直未曾仔细去想过，毕竟一旦回忆这场事故的细节，就必然会想起那日某人一脸错愕的神情，就好似某个恶徒往一个无辜者清澈的人生大道上倾头倒了一盆淤泥污沙，这个无辜的人在手足无措的同时还记着找人收留无家可归的恶人，而这个恶人只会不害臊地承下这份以德报怨，捂着闷跳发痛的胸口，好几天都憋不出一句抱歉来。
然后在某一天，花卷突然对他说：“今晚去吃寿司吧。”
那时的岩泉一刚准备去上班，与下了夜班回到家的花卷打过照面，往日里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的人这时反常的清醒，但比起清醒，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紧张，他睫毛飞快地抖了两下，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解释：“是、因为松川领了奖金啦，他说要请客，谁错过谁就是冤大头！”
岩泉一在某些事情上迟钝得人神共愤，在某些事情上又敏锐得不可思议。他沉默着与花卷贵大对视数分钟，久到花卷自己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才终于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在寿司店外瞧见及川彻的背影时，岩泉一并没有多么意外，他甚至主动和及川彻打了个招呼，随后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松川和花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打开话匣子，聊起松川的天降奖金、及川迫在眉睫的赛事、花卷没有人性的上司，还有岩泉一球队里的新人，一句接着一句，流利地仿若提前对过台本，好似只要谁落下一句造成零点一秒的沉默空隙，就是这场毁了这场好友相聚的无情刽子手。
岩泉一惜字如金，及川彻却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忽然有了说不完的话，又不知怎么就提起了过去的事，于是四人不约而同回忆起尚在青城的那段岁月，流利的台本对演突然变成即兴演出，花卷和松川肩搭着肩互相感叹当年的个人高光时期，及川彻说起牛岛若利和影山飞雄如今和过去的变化，语气逐渐深恶痛绝，那边的两个连连点头，拍着桌子一脸难受地谈论高三那时错失春高入场券的遗恨。一片情绪激昂之中，只有岩泉一悄悄端起酒杯，在及川彻讲起春高后发呆的那短暂几秒间，往他的手上轻轻碰了一下。
“敬队长。”
他在及川彻转头看过来之前偏开眼，对着两个已然上头的人说道，随即很快收到花卷和松川的大声应和：‘敬队长！！！’。寿司店的客人惶恐地看过来，老板尴尬地提醒他们小声点，四人连忙摆出社畜和成年人的样子乖乖点头，随后又在老板离开后四目相对，抿着唇偷乐，好似又回到那个酷热炎暑的训练日下午，在冰饮店吵闹一番被赶出来后，齐齐在街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等到被送出寿司店，已经是各个面泛酡红，花卷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小美佳来亲亲，松川连忙眼疾手快地将他从那几个已经打算报警的学生妹身旁扯走，道过歉后无奈地看向尚且能站直的岩泉一和趴在他肩上眼睛都睁不开的及川彻，问道：“你送他回去？”
岩泉一听着扫到耳旁的温热呼吸声，想了想，点点头。
松川松了口气，对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转过身将花卷拖走了，临到上到车里了，却还是没忍住，又打开车门，望向岩泉一有些犹豫。
“怎么？”岩泉一扬起眉：“表白的话，拒绝。”
松川一愣，噗嗤就乐开了花。他笑了好半会儿才停下来，平缓着呼吸叹了口气，然后抬起眼，对岩泉一道：“他跟我说，他当时差点就要答应了。”
岩泉一顿了顿，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答应什么’。好在酒精并没有将他的反应弧拉到那般漫长。
他慢慢后颈发热，脑瓜子嗡嗡响，又有点难言的窘迫，嗓子干得说不出话，只能别开脸摆摆手，让松川赶紧上车。
松川瞧着他，嘴角始终带着宽慰的笑意，却也没再故意调侃他，挥挥手就上了车。轮胎擦着地面向前滚动，松川和花卷的身影汇聚入零碎亮起的车尾灯中。而岩泉一站在路旁，等到秋风将脸上那点热都吹了个干净，才终于想起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将已经半睡着的及川彻塞了进去。
偶尔有这种时候，岩泉一会有些享受与及川彻之间的沉默，这是一种比滔滔不绝更让人留恋的无声氛围。这就和那份从不言说的信任，那些争吵后和好的记忆一样，是岩泉一永远无法割舍及川彻的理由之一。
在从及川彻家离开的那天晚上，他本以为这种沉默不会再出现，然而此时坐在出租车上，和及川彻分据后座两端，听着身旁装睡的人作出的深深浅浅的呼吸，望着窗外如同岁月般穿梭而过的光怪陆离的夜色，岩泉一才后知后觉地领悟过来——大抵这一切对他而言珍而重之的东西，在及川彻看来，也是一样。
重新走入熟悉的玄关时，岩泉一难得地生出一些怀念。他将及川彻扔进沙发，站起来四处看了好一会，才发现所有的东西似乎和他走时一模一样，就连那从茶几上滴落在地毯上的酒精印渍，都没人想起要去擦一下，就任由它留在那里，彷如赌气似的，等着另一个心疼地毯的人回家来动手。
岩泉一扫了眼还不打算起来的及川彻，想了想，动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冷冻的蔬菜和肉，打开电饭煲开始炖粥，切胡萝卜的时候，他听见外面靠近的动静，等了有三四分钟，身后才迟疑地传来一声‘小岩’。
及川彻赤脚站在外面趴在门上，脸颊通红，微微皱眉看着他，“你在做什么东西？”
“青菜粥。”岩泉一说：“别挡门，去洗澡。”
及川彻抿着嘴，眼神跟着岩泉一的动作在厨房内转来转去，半晌才说：“我头好晕。”
岩泉一的手顿了顿，他转过身，就见及川彻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他下意识就想上前抬起手去摸及川彻的额头，手刚抬到半空才骤然想起什么，愣了一秒，放下手去客厅拿了体温计。
“测体温。”他命令及川彻。
及川彻十分老实地点点头，在岩泉一的指令下坐回到沙发上，安静地举着体温计，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岩泉一蹲下身在冰箱里找冰块的身影，忽然就有些嗓子发哽。
于是岩泉一刚拿起冰块转过身，就猝不及防地瞧见了及川彻飞快躲开的红彤彤的眼睛。
“……”
岩泉一抓着冰块的手紧了紧，沉默良久，放轻了语气出声道：“先喝点粥再休息吧。”
及川彻眨了眨眼，嗯了一声，揣着体温计走过来，主动盛了两碗粥放在桌子上，默默地帮岩泉一拉开椅子后才坐下。拿起木勺，却不吃，只是抬头看着岩泉一，用眼神无声地等待他落座，仿佛怕自己一移开眼睛，岩泉一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岩泉一攥着体温计，犹豫了两秒，还是坐了下来。
他看着及川彻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垂下头去喝粥，眼角微微弯起，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水珠子，跟着及川彻被热气烫得龇牙咧嘴的动作一起颤动。
“明天的比赛是几点？”岩泉一问他。
及川彻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块肉片就从勺子边沿掉回粥里。他很快坐直了身子：“我有亲属票……”
“我在家里看。”岩泉摇摇头，说完却察觉到及川彻的沉默，于是很快补充道：“花卷的那只狗最近发情，我不在它晚上会很暴躁，我怕它吵到邻居。”
及川彻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点点头，语气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啊……小美佳，它还真是黏你啊。”
他嘴角挂着调笑，眉眼却没什么开心的神色，岩泉一皱了皱眉，望着他垂下头一言不发喝粥的动作，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却见及川彻猛地抬起头，张开嘴无声地动了好几下，才说：“你、你……”
他说的十分艰难，结结巴巴半晌，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你的很多东西，还在这里。”
岩泉一愣了几秒，哦了一声：“那我过几天来拿走。”
及川彻却咻的站起身：“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回这里住。”
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了，里面的东西我都没动过，你随时都可以搬回来。”
“……不了。”岩泉一道：“我正在找新的房子。”
他说完，就见及川彻咬了咬牙，嘴唇抿得又平又紧，似乎是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挽留的理由，却又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把岩泉一盯出一个洞来。岩泉一只觉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他无法过多忍受这样的目光，别开眼又浅又快地呼吸了几下，提腿往门口走去：“我先走了。”
离玄关五步的路程，岩泉一走得像身后有猛兽在追，连鞋后跟都没提好就推开了门，然而刚踏出门外，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句话。
“如果我说好呢？”
岩泉一握在门把上的手一僵，他的身形僵在门口，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及川彻抓着靠椅，低声道：“反正，我也不讨厌小岩……你又比谁都更了解我。”
岩泉一顿了顿，转过身来看他。
及川彻却垂着眼睛，看着地板，微微拧着眉，“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就算是同居，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吵架也是家常便饭，我比你更习惯……”
他语速很快，不知道是在说服岩泉一，还是在说服自己，岩泉一慢慢皱起眉，喊他：“及川……”
“而且如果是跟你的话，那些……我也可以。”
及川彻却兀自说了下去，好像个不吐不快的机器人：“可能…一开始会有些陌生，但可以慢慢适应，就先从约会开始，然后像普通人那样，不知不觉就会过渡到那个阶段，其实，其实现在、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等我去查一下……”
“及川！”岩泉高声打断他。
及川彻一惊，抬起眼睛看着他，就见岩泉一低下头用手臂挡住了脸。
“够了。”岩泉一的声音低低颤着，“……够了。”
从及川彻的小区出来，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雨丝，好在雨势不大，岩泉一没有带伞，于是戴上兜帽，徒步回了花卷家。
上一次淋雨还是和及川彻一起，他们刚看完电影出来，准备去隔一条街的拉面店，还没走出十几步，滚滚乌云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跟个花洒似的，浇了他们一个透心凉，两人浑身滴着水，站在拉面店的门口尴尬对视，最后只能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拿着老板好心好意送来的两块毛巾，劫后余生地享用晚餐。岩泉一洁癖发作，胃口相当一般，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一抬起头，却正好瞧见及川彻头发上的水掉进了面汤里，瞬间嫌弃地用毛巾一把按住他的头发，而及川彻弯着眼睛笑起来，玩心大发，就那样靠着他的手，吸吸溜溜地吃完了整碗面。
岩泉一曾经接到好几次表白，都是当场听到，当场拒绝，他有喜欢的人，因而所有的拒绝都不会拖泥带水。然而他知道，及川彻并非如此，这家伙谈过不知多少段恋爱，然而却实际上很有可能对恋爱一无所知。
于及川彻而言，在听到一份告白的同时，他可能就已经看到了这份恋爱结束的场景。但是当这份恋爱突然看不到尽头——比如，当他必须和他无法割舍的人保持恋爱关系时，及川彻就会突然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表白，都如同年少时的樱花那般温柔短暂炫丽，它很有可能是一把无柄的斧头，要么选择尖利的那一面，与这人一一刀两断，要么选择粗糙的那一面，用余生的忍耐抵消这份漫长的钝痛。
而岩泉一知道，及川彻绝对不可能和他一刀两断。
他于及川彻，就如同人生中默认一定会存在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存在的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及川彻为了挽留这一部分，甚至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愿意说出所有的‘好’。即使他可能并不明白这份承诺之于自己的意义，又或是于岩泉一的意义。
回到花卷家，小美佳已经和花卷一起睡下，岩泉一经过花卷卧室，看见他正抱着被子，被窗子外面的光晃得皱起眉。他放轻脚步进了房间，走到窗边，帮他把窗帘拉上，就听到身后的人动了动，含糊出声：“岩泉？”
岩泉一拉好窗帘，回到门口，说：“继续睡吧，我帮你把门关上。”
“及川呢？”花卷撑着床有些费力地起身。
“我送回去了。”
岩泉说完，就见花卷迷迷瞪瞪地瞧着他，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卸下力气向后躺倒在枕头上。
“那就好。”花卷打了个哈欠，说道：“晚安。”
岩泉一静了静，关上了门，“晚安。”
4.
收到岩泉的短信时，及川彻正在做赛前准备，他惊讶地盯着手机看了又看，随后马上仰起头，朝观众席上的亲属区望去.
一排一排，仔仔细细扫过去，然后在最下面一排看见了刚刚入场的岩泉一。
岩泉一抱着一块灯牌，上面十分夸张地印了及川彻的名字，还在一闪一闪地发着霓虹色光。跟在他身后的花卷和松川往这边瞧过来，和及川彻对上了视线，马上拍了拍岩泉一。岩泉一回头看了眼花卷，然后顺着花卷的手望过来，及川顿时站定了，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又不自觉眯起眼，想要看清岩泉此时脸上的表情。
但还很遗憾，他的视力还没有卓越到此等地步，只能远远看见岩泉抬起手摇了摇，随后又停了一下，改成双手举起灯牌摇了摇。
他的动作很笨拙，像个穿着玩偶服招手的棕熊，显然不太习惯在观众席上做这么招摇的动作，摇了两下立马就收起了手，惹得及川彻别开头笑了起来，却又莫名感觉到一股不自在。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往日岩泉若是过来，一定会直接到跟前和他做赛前的聊天，像这般，如此清晰将他们划分为球员和观众的距离，或许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让及川彻自高三毕业后再一次十分深刻地意识到，他和岩泉一不再是球网同一边靠一个眼神就能耍得对手团团转的金牌搭档。
甚至岩泉一很可能再不会和他并肩站上他最喜欢的排球赛场，而是远远地站在球场之外的观众席上，只要他不想再为及川彻加油鼓劲，便任何时候都能自由地转身离开，就如同那个夜晚。而及川彻将没有任何挽留他的方法。
球场的顶灯铺天盖地地罩下来，落在及川彻弓起来的背上，他蓦然觉得后心慢慢发凉，下意识地发起抖来。
“彻？”队友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关切地问：“马上要上场了，没事吧？”
“……没事。”
及川摇摇头，听到一身急促的预备哨声，反应过来，陡然低下头，在手机上飞快敲下两个字。
他皱眉盯着屏幕上的‘别走’两个字，突然就有些莫名的脸热，还没收回眼，岩泉一的信息就已经回过来了。
-白痴啊？
-加油。
及川彻眨眨眼，嘴角抑制不住地想上扬，他抿住嘴角，一把锁上手机，转身跑上了场。
鞠躬再站起，及川彻望向对面的队伍，余光依稀能扫到观众席，灯光已经暗下来，但他还是确信视野角落的那一点彩色的亮光，一定就是岩泉一举着的那块灯牌。
他全身的肌肉开始绷紧，然而脑子却异于常人的冷静，冷静到他自己都稍微有些惊讶，一边开始敏感地捕捉场上所有队员的信息，一边还能分出一丝思维，缠绕在‘他在看我’这个认知之上。
而这一认知，有史第一次，让他几乎全身热血沸腾。
“今天……及川的状态是不是有点恐怖？”
花卷小声地在岩泉耳旁嘀咕：“我都看得冷汗倒立了，感觉今天状态格外的……特别？！”
“你那是什么形容啊。”松川笑起来，但也表示赞同：“不过的确是，有点，该怎么形容，开心？紧张？……”
“亢奋。”岩泉一笃定地说。
亢奋的及川彻在第一局领导队伍打出了25:20的惊天好成绩，本来是略胜一筹的对手，却整场被及川盖过了风头，他像一个真正的将军，领导各类攻手将对方球队攻击得措手不及，又在第二局时，凭借惊人的毅力将比分拉到了29:31，随后在第三局，以一个让球场鸦雀无声的二次进攻长吊球，破天荒地提前结束了这场比赛。
赛后，大出风头的及川彻堪堪应付完粉丝和记者，随后飞速换好衣服找到了岩泉一行人。岩泉还抱着那个灯牌，然而灯牌上及川彻的彻字不知为何一直在闪烁，忽明忽暗的紫光将岩泉一的半张脸映得像浮起了一片淤伤。及川彻看向明明半小时前还完好无损此时却抽了风的灯牌，一问花卷，才知道是岩泉看比赛的时候太激动一拳给敲坏了。
“正好没买花。”岩泉一干咳两声，开玩笑要把灯牌塞进他的怀里：“送你了。”
及川彻却是愣了一下，垂眸扫了眼自己手上抓的一小束玫瑰，接着忽然抬高了声音：“这是粉丝送的，小粉丝，一个国小的男孩。”
他这嗓子一出，花卷和松川都看了过来，岩泉一在他面前蒙了好几秒，才神色迷茫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当时就在旁边。”
及川和他对视一眼，耳根子登时发起热，而岩泉也忽然没了声音，两人目光复杂地对视半晌，一旁的花卷响亮地咳嗽了好几下，松川很快心领神会地出声道：“去哪儿庆祝？”
及川彻想了想，视线下意识转向岩泉。岩泉一却在盯着不知道哪里发呆，等到花卷喊了他一声，才猛地回过神，抬起眼望向及川彻，不到一瞬又很快移开，勾了勾唇：“哪都行，反正有人请客。”
而及川彻盯着他的嘴角看了好几秒，才陡然反应过来瞪起了眼：“谁说要请客了？！”
然而此时另外三人已经兴致高昂地并肩往门口走去，高声商量一定要去本区最贵的米其林餐厅，对身后及川彻追上来的抱怨充耳不闻。出了体育馆上了车，及川彻轻哼了一声掏出卡，正骄傲地高昂下巴说着：及川大人带你们去吃米其林，要记得感恩戴德，却见一旁的岩泉一点开导航，食指一点就选中了最上方一行的常用地点。
及川彻愣住了：“你们这是要把我送回家，然后自己去吃？”
岩泉一冷笑一声：“也可以。”
及川彻惶恐地瞪着驾驶座上的人，脸震惊地颤抖起来，然后就听后排的花卷憋着笑道：“是岩泉说，想一边看以前的比赛回放一边吃拉面。”
“拉面？哪来的……”
及川彻正要脱口而出我不吃外卖的拉面，然后就想起什么，对着岩泉一的侧脸眨了眨眼，一下没了声音。
在北美生活的三年，岩泉一很好地学会了养活自己的各项技能，北美的食物种类当然不少，但他偶尔就会十分想念青叶城西附近的那家拉面店，浓稠浑浊的汤底，劲长的小麦细面，蒸腾暖热的雾气，还有围在一起吸面条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厨艺上有任何天赋，自我评价最多是‘还算能吃’，然而落在及川彻那里，就成了出差一趟都要特地发短信声明，想让岩泉打飞的过来做给他解思乡之苦的失传手艺，接着又被这人天花乱坠地添油加醋一番后告知给花卷和松川，再在同届聚会和邻居闲聊时口口相传，最后演变成‘岩泉去北美上了厨师学校’的怪诞谣传。
“我想吃清汤的！”花卷喊道：“好几次起晚，岩泉做的拉面都冷掉了，今天我要吃烫烫的那种。”
“那我要冷冷的。”松川嗯了一声：“最好加冰块，免得被花卷烫到。”
“又不是让你吃！”
岩泉一从后视镜望了眼后座吵着要买乌龙茶还是生啤酒的两个人，勾了勾嘴角，又收回视线，转向副驾驶座上从方才就再未出声一直望着窗外街道发呆的及川彻。
“你想吃什么？”岩泉一想了想，低声说：“不吃拉面也行。”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及川彻飞快地把头扭了回来：“我想吃。”
他和岩泉一对上视线，直勾勾地看了几秒，然后又莫名没了声，长而茂密的眼睫小心翼翼地抖着，面色隐隐透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别扭。
岩泉一安静了片刻，点点头说了声好，随后靠回座椅上，将视线一丝不偏地全数放回车前的红绿灯。而及川彻嘴唇无声地瓮动了好几下，最后也只是抿紧嘴角，又将头转开，迎面对上吹乱了额前碎发的夏末暖风，轻轻地皱起了眉。
及川彻没有告诉过岩泉一的是，他并非第一次接收到来自同性的告白。
更加准确地来说，这种经历已经有过好几次——比他高的，比他矮的，比他强壮的，比他瘦弱的。面对这诸多颇为复杂的心意，及川彻一概礼貌地微笑听完，然后再礼貌地当场婉拒，将温柔和残酷两项工具结合得炉火纯青，就和他从小到大处理那些在鞋柜里塞不下的情书的方式如出一辙。
当然不是不惊讶，但也说不上晴天霹雳，不过是在被扭扭捏捏喊出去的那几秒内对这颇为熟悉又颇为陌生的场景感到些许无所适从，因而莫名想要将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岩泉一起喊上。而等到被岩泉一巴掌拒绝的几分钟后，和那人面对面站在天台或楼道或树林中时，几分钟前还稍有波澜的情绪已经都平息成一湖死水，脸上一副我在听你说的表情，脑子却在神游天外，认认真真地思索起回去后如何找岩泉一报仇的事情。
唯一一次，让及川彻称得上印象深刻的告白，来自岩泉一的一个后辈。
那位后辈非常不一般，是一个几乎没有棱角的家伙，相貌突出，性格谦逊，处世周到，甚至于向及川彻告完白的下一句，就是‘我知道没有希望，所以前辈不用回答，请像平时那样相处吧’。
及川彻自然是点头说好。这是他的语言习惯——在所有一眼看不出问题的请求上给出一次尝试的应允。及川彻知道这大概有些鲁莽，但他从不想改正，与此同时也坚信自己承担得起每一个说出口的好，包括其后莫名牵带出的责任和可能让人心情不愉快的后果。也正是这一习惯，让他身边的女孩子来来又去去，却没哪个能撑完一整个季节。
因此，在微笑着接受了那位后辈的挽尊请求后，及川彻也同样的，并没有预见到这一举动将会给他带来什么。
他所以为的如常相处，不过是偶尔在走廊上见到的时候互相打个招呼，或者是等尴尬期过去，再邀请他来看几场球赛——毕竟在此之前，两人的交集也不过如此。
然而在好几个平常的学校日早上，当岩泉一连续三天提着不同口味的精致甜点上学，并且在他两眼放光的视线下啧一声将甜点直接送给他时，及川彻才终于在冲昏了头的惊喜之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个么？”在第三天的蛋糕前，及川彻艰难忍住丛生的津液，首先将疑惑脱口而出：“干嘛要天天买？”
“这不是买的。是后辈送我的。”岩泉一打着哈欠说：“你不是喜欢么，我就顺便接下了。”
“……后辈？”
及川彻张着嘴，莫名有些愣住，看着眼前的甜点盒子出了会儿神，岩泉一仿佛察觉到什么，转过同样扫了一眼他的表情，安静了几秒。
“你要不吃，我就告诉他别送了。”岩泉一目光中带着询问。
“……”
“不用。”及川彻笑了一声：“……没事，我喜欢吃。”
于是，以此为契机，那位明明已经偃旗息鼓的后辈，在越来越频繁来找岩泉一请教各种问题的同时，总是大方地送来一些岩泉一没什么兴趣而及川彻却大概率会偏爱的甜点，而岩泉一在感激地收下之后，毫不犹豫地就会转手送给及川彻，还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什么时候当面感谢下人家啊，这东西很贵的。”
而及川彻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最后也只能有气无力地答了声‘嗯’。
那时的及川彻足够温柔，却不够残忍，他心知肚明这是某种以退为进的狡猾手段，却着实不知道如何才能在岩泉一被缠绕进来之后干脆利落地做个了断。
如今想来，那位后辈的确很聪明，一眼就选中了岩泉一作为牵制及川彻的中间人。毕竟岩泉一笨拙的很，又是个石头脑袋，甚至顽固到藏着一份暗恋十多年不肯松口，一被发现，就破罐破摔地要和二十年的竹马一刀两断。对这样的岩泉一而言，拒绝就是拒绝，接受就是接受。若是及川彻诚实地告知他来龙去脉，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替他回绝后辈的所有礼物。而及川彻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岩泉一知道这份告白的存在，于是只能闷着头吭吭吃完，平生第一次对甜品感到难以下咽。
与岩泉一偶尔从背后望过来的目光相比，那是远为张牙舞爪，咄咄紧逼到让人退避三舍的一份心意，就好似铺天盖地涌下来的洪水，让及川彻不时就会喘不上气。当后辈和岩泉一越来越亲近，以至于他想要和岩泉一一起回家，就必须和后辈一同回家的时候，这份窒息终于达到了顶峰，他在岩泉一为了后辈‘想在近场观看前辈比赛’的请求，而从身边所有球员问到指导老师甚至于对面球队的二传手才终于要来一张近场球票的时候，忍了又忍，也最终没有挡住那句阴阳怪气的话从唇边溜出来。
“你们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彼时正是后辈拿了近场票欢天喜离开后独属他们两人的珍贵又短暂的回家路途，他站在岩泉一落后一步的位置，望着落日余晖在那人肩头撒下散碎金箔，那金箔跟着身体一起随着他的话语慢慢停住，而及川彻心中疯狂后悔，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到底说什么才能补过，却瞧见那肩头上的金箔动了起来，岩泉一侧过脸，唇角抖了一下，紧接着低声回话：“如果是呢？”
如果是呢。
及川彻从未料想过这种可能性。事实上，在多年以后的现在，在那时还深埋的那个秘密终于冒出苗头的现在，他终于警醒这种可能不但存在，并且变成事实的几率还很高。
然而那时的及川彻一无所知。
然而纵使一无所知，及川彻依旧是极为自信、且极为笃定地摇了摇头。
“明明有我在啊。”他说。
他说得这样轻松，这样自然，又这样问心无愧，仿佛早已向全天下宣布了对彼此的独占，于是他就看见岩泉一愣住了，定定地站在那个地方，盯着他安静长达数十秒的时间。
数十秒后，那双倒映了漫天夕阳的眼睛很快地眨了两下，他看见岩泉一别开了一点脸却忽然笑了起来。
一开始是压着嘴角憋笑，再然后是用手握拳挡住从嘴角逸出的笑声，而等到及川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害臊起来并用手捂住脸长长啊了一声的时候，岩泉的笑声才像冲破河堤的浪潮一般，毫不收敛地在晚霞降临的天穹下回荡，惊得河堤下玩耍的国小生们惶恐得四处张望，草地上遛弯的小狗们绷起尾巴警惕地高吠，而及川彻苦恼数日的那些东西，却就在这个放肆又爽朗的夏日傍晚，骤然间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社团活动结束后，及川彻换下训练服，抱着排球来到学校门口等岩泉一，五点钟的宫城县上空乌云密布，街道地面上，一簇一簇小水洼正在密密泛开涟漪，及川彻搓了搓被吹得冰凉的胳膊，紧贴着暖和的岩泉一钻进自家竹马撑开的大雨伞下。岩泉啧了一声，一边嘲讽他为了耍帅不穿长袖属实是脑子有问题，一边同他胳膊挤胳膊地躲在伞下向家的方向走去。及川彻靠在岩泉一的右边肩膀上，昏昏欲睡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直到走至往日和那位后辈分离的街道口，才恍然意识到，今日居然整整一天都没再见到那位后辈。
他愣了愣，渐渐就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岩泉一。
就见岩泉一也顺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过脸，却是望向那条分岔路口。
而那时小雨慢慢，交叉路口处的行人来往匆匆，四处都是皮靴和高跟硬底踏开水坑的清脆破裂声，远处机动车道上，悠长的鸣笛声沉闷蔓延，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仿佛在比谁的喇叭更高昂，天色猛地昏暗，街道两沿的路灯尚未反应过来，空中就滚起了轰轰长雷，将一切雨声风声车声人声不由分说地盖过。
而正是在这最适合沉默的时刻，及川彻看见岩泉一张了张嘴，视线慢慢地定在他脸上，紧接着用这世界上只有某一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平淡开口。
“我只想和你走这条路。”他说。
当二十五岁的及川彻遥遥回望十六岁那两个沉默对视的身影时，在惊讶顿悟和恍然等诸多情绪先后交替占领大脑过后，余留下来的，却是一股从左心房弥漫至指尖的苦涩。
这苦涩让他喉咙做痒，鼻腔发酸，面对着场景中另一个从十六岁煎熬过近十年岁月来到二十五岁的少年，却甚至连一份怀念都不敢说出口。只能默默等待那份苦涩褪去，再来珍而重之地品味回甘的甜。
又或许，其实那时的及川彻早已心知肚明，却又不假思索地将这处处露馅的秘密抛在了脑后。少年时的太多事情在那时的及川彻看来都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不可思议，所以他才会在听到那句话的第一个瞬间，在一切后知后觉涌起之前，就毫无后悔地点下了头。
“我也是。”十六岁的及川彻说。
5.
在及川彻的公寓中吸完拉面看完录像再聊完天，时间已经到了夜间零点。第二天还得上班，社畜们连留宿都不能随心所欲，只好意犹未尽起身作别。及川彻送三人到小区门口，松川精神还不错，准备搭地铁回去，花卷却是困得已经站不住，靠在岩泉一的背后上眼皮打下眼皮，马上就能进入梦乡了。
将花卷塞进出租车又告知地址后，及川彻退至路边，接着下意识顺手就关上了门，等到回过头了，瞧见路旁眉梢扬起的岩泉一，才猛然反应过来两人早已没有同居。
他顿时就有点紧张，抬手就去拦那辆已然打火发动的出租车。然而刚转过去，就被岩泉一从身后拉住了手臂。他力度很轻，只是抓了一下及川彻的运动外套，甚至还没有抓稳，及川彻就吓了一跳，微微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他看见岩泉一盯着自己的脸愣了两秒，随即面不改色地松开手，才说：“我今晚不去花卷家，我想……”
出租车司机按了两下喇叭，在嗡嗡作响的引擎声下大张旗鼓地启航，驶入了主街道，‘我想’之后的内容就这样被高昂的杂音盖了过去。于是及川彻满耳只剩下了前面那半句——‘我不去花卷家’。
不去花卷家，那去谁家呢。他想。
还有谁家呢。他又想。
及川彻看着那条柏油马路，莫名有些出神，与此同时手心隐隐冒出一层冷汗，他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白天时那个空旷无边的排球赛场，视野角落处有一粒小小的霓虹灯牌在闪烁，心脏同血液奔腾得越来越热烈，唯独大脑出奇的镇定，甚至可以区分耳畔用不同声色高呼的‘及川’，只不过眼下，那些声音全都变成了岩泉一各式各样的嗓音。
“及川。”
真实的声音透过空气的微震传来，及川彻回过神，抬起头，才发觉岩泉一已经从他身旁走出好几步了，只不过和预想有些偏差的是，他走的并不是回小区的方向。
“我想买个面包。”岩泉一朝他偏偏头：“一起去么？”
“……去。”
及川彻小跑几步过去，又慢慢停在了和岩泉一拉开一步远并肩的位置，瞧了一眼岩泉一，和他同步调地，慢慢往小区附近的便利店晃去。
及川彻租住的小区地理位置很好，交通便利，又远离闹市，十一点过后，附近一片区域都变得十分幽静，路上偶尔有车辆打开远光灯飞驰而过，轰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那炽目的亮光将视线所到之处全部占满，及川彻眯了眯眼，偏过头，就见岩泉一的侧脸被那远光灯照得煞白一片，于是漆黑的眼珠，紧抿的嘴角，眉心间的两道竖纹，登时都从黑夜的掩盖下暴露，无从遁形。
“不是说，”及川从他的侧脸收回视线：“在家看么？”
“哦，嗯，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岩泉一吸了吸鼻子：“但拿着票，又空着近场位置，想想太浪费，就来了。”
“……所以你是心疼那个位置才来的？”
岩泉一低低笑了一声，看向他：“不然？”
及川彻睫毛抖了两下，转开头，轻哼一声：“你要是坚决不来，我也可以把票给别人啊。眼巴巴想要的不知多少呢。”
“啊，是么，”岩泉一配合地问：“有多少？”
“……”
及川彻皱皱鼻子：“反正很多。”
岩泉一侧过脸，打量着他的神情，脸色有些犹豫，随后又收回了视线。两人并着肩，又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及川彻已经开始思考下一个话题了，却听见岩泉一轻声问了一句：“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首先给了我？”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一边说着，一边步履不停向前走去，走出好几步的距离，才发现及川彻没有跟上来。
于是他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就见及川彻站在原地，眉头轻轻皱起，正定定注视着他。
“你是真的不知道才问的么？”他说。
他嘴角压得低低的，语气中含着本人都未察觉到的一丝轻颤，像受了某种冤枉或委屈，却见岩泉一只不过瞧了他一下，就很快别开眼，声音低了下去，“那要不要继续？”
及川彻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抹茫然的神色，就听到他往下说：“继续……像这样、”
岩泉一顿了一下：“像这样…像以前那样。”
他说到一半，却有些苦恼似的，抿着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而对面站着的及川彻却隐约从这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想说，像以前那样，”及川彻想了想：“做朋友？”
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不再是朋友的，虽然岩泉一曾经说过‘不再做朋友’的话，然而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把这当成一句脱口而出的气话，毕竟他们可是及川彻与岩泉一，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成人，一起流汗流泪流血，一起迈过漫漫二十年，才终于来到堪称满意的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繁杂，繁杂到可以用若干词语来定义，却唯独容不下‘绝交’二字。
然而即便是这样，及川彻仍是在第一直觉的驱使下说出了‘朋友’两个字，说完之后看着岩泉一，看见他安静了大半会儿，才草草点头，好似有些着急地低声问：“如何？”
“…什么如何？”
“可以么？”
“可以什么？”
“……我们继续做朋友，如何？”
“……好啊。”
及川彻大概永远想不出任何拒绝和岩泉一做朋友的理由，二十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所以纵使大脑一片空白，但他的身体还是率先应了下来：“好啊。”
然而话蹦出口了，又感觉到嗓子莫名滞涩起来。及川彻闭上嘴，喉结滚了几下，又张开唇，却没能发出更多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小小地雀跃一下，毕竟那日岩泉一说出的那最后一句再见，曾几次害他在半夜心悸惊醒。而如今这噩梦总算醒来，他本该长长呼出一口气，再将久久悬起的那颗心放回正位。但不知为何，却只能感觉到从脚后跟缠绕上来的一股冷意。
那冷意慢慢充斥他的四肢，最后裹上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胸膛之下的某处猝不及防隐隐胀痛起来。这胀痛四处弥漫，却又不知源头，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魔，试图和他融为一体，悄然窥视他的内心。
及川彻一点一点皱起眉，停下了脚步。
“岩……小岩。”
及川彻等了一会，才见手已经摸上门把的岩泉一身形顿住，转过了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冷光从玻璃墙上的磨砂贴纸中穿过，打在岩泉一的发梢和风衣夹克之上，他双手都插在兜里，耸着肩膀，又绷着脸，大概是衣服太薄，尚且抵不住深秋的习习凉风，目光疑惑地望过来，而及川彻大脑依旧空白，上嘴唇碰碰下嘴唇，想问你冷吗，又想问你想吃什么面包，还想问你待会去哪儿，张开口，却突然蹦出来一句：“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第二秒，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感觉嗓子噎住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唰的一下面无血色，祈祷岩泉一不要理解成别的意思。虽然他也说不清楚别的意思是哪个意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这句话，又在期待何种回答。此刻的他仅仅是恳切祈祷便利店的欢迎光临电子音能够赶在那句话传入岩泉一耳朵之前到来，然后顺便将一切其他的余音都盖过去。
但是欢迎光临并没有响起。
然而岩泉一也并没有听到。
“你说什么？”岩泉一站着没动：“我刚刚没听见。”
及川彻十分惊讶地挑起眉毛。
他看见岩泉一垂下眼侧过身，单手拉开了便利店的门，对他侧了侧脸：“先进来吧，外面风太大了。”
及川彻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岩泉一又喊他，才哦了一声，走上前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在这时才迟迟响起，飘荡在便利店的小空间里，直到岩泉一走至面包区的时候才落下，随即又响起了广告的轻音乐。及川彻安静地跟在岩泉一身后，等着他买好两个面包，一盒炸豆腐，付完钱，推开门出来，第二声欢迎光临响起，接着再度缓缓落下，他们走出几步，耳边再也没有任何杂音的这时候，及川彻才先喊了一声岩泉一，确认他看了过来，然后又一字一顿地问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及川彻极少于为难人一事上有如此执著的精神，他偏爱恶作剧，却不偏爱戳别人的痛处，尤其是面对眼下稍不谨慎就可能导致破裂的关系。及川彻多日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要和这人分道扬镳。但在此刻，在岩泉一显然打算糊弄过去再给他一个台阶下的此刻，他突然就从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这火烧得他昏了头迷了眼，只想对脑中的一切听之任之，想一句又一句地逼问岩泉一，逼问他到底喜欢了多久，为什么一直不说，又为什么突然说，为什么那时候走，这时候又不走。纵使在心中某一个地方，他早已对这一切有了答案，可他就是莫名地不满足，想听岩泉一亲口把每一个字都说出来，想知道他说的时候会不会咬牙切齿，会不会红了眼眶，会不会又气又委屈，会不会浑身颤抖。
及川彻对于大脑之中呼啸而过的这一切都没有太多惊讶，他只是预感到马上将要发生些什么，那将要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让他后悔，也可能不会，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心甘情愿被所有氛围蛊惑，然后将那些自己或许都不太清楚的，却已经在他血管之下呼之欲出的东西，悉数告知给岩泉一。
于是他敛息屏气，就好像曾经等待那声开赛哨声响起的无数个过去，等待命运的号角吹起。
“不记得了。”岩泉一静静地看着他：“等到发现的时候，……就那样了。”
及川彻仓促地吸了一口气。
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岩泉一没有掩瞒或有撒谎，就如同这二十年以来，每一次及川彻耍性子故意为难的时候，岩泉一就会干脆利落地把他认为及川彻想听的所有都和盘托出。冷淡的，轻易的，好似这漫过整个青春的单恋，正如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而他们又是这样的默契，几乎每一次，及川彻都能完美而细微地把握住岩泉一情绪从风平浪静突变到波澜壮阔的那个临界点，然后在临界点到来的前一秒见好就收，将所有暗潮涌动抚平。
所以及川彻是如此清楚地感觉到，甚至隐隐可以听到有谁在耳边告诉他：这是对话结束的最好的时机。
然而他却问岩泉一：“现在呢？”
岩泉一像是出了会儿神，视线从及川彻脸上移开，落在了无人大道尽头的两盏沉默的路灯上。他的瞳孔上，浅浅倒映着半层亮光的波纹，仿佛一滴永远落不下来的眼泪。
“现在，”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终于、稍微开始后悔了。”
及川彻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口不知从何时开始憋住的气突然就从全身逸了出去。
他看见岩泉一嘴角抽动了一下，好像是想笑，却没能摆出笑容，最后只是咬住牙，嘶嘶地深呼吸了两声。
“对不起啊，及川。”
他听到岩泉一的声音在广袤的静谧中细细颤抖起来：“对不起。”
及川彻睁大了眼，胸膛慢慢地起伏，接着剧烈鼓动起来，好像里面装着一个风机，而那颗心脏就是风机的动力泵。他开始耳鸣，喉腔发酸，肝水倒流，声带被烧的辣疼，于是又开始失声。要等到鸣噪消失，风机歇工，才终于能堪堪发出一点声音。
但及川彻又无法回答。
他说不出没关系。
他红着眼眶，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又气又委屈，想狠狠扳住岩泉一的肩膀，掐住他的声带，捂住他的嘴巴，让他把所有实话都吞回肚子里，此生此世都不要再让他听见。
然而他最后不过是站在那里，在漫长到足以吞噬所有的静默过后，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软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回去吧。”他听到自己喃喃：“我们回家吧，小岩。”
6.
离岩泉一搬入新公寓过去两周后，花卷家的小美佳才终于放弃每日从下班时间起就蹲守在门口的习惯，重新蜷缩回了花卷为它精心布置的小窝之中。其他人也一样，在或重聚或别离或高潮或落幕的小插曲后，又如同命中注定般再度回到了往日的普通生活。花卷的夜班总算被换到了白天，不过这也只意味着他能在人类正常作息时间睡觉，并且还要为此忍受长达好几天的强行调整生物钟的痛苦；松川近来谈了一个项目，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和干不完的活，完美错过及川彻的半决赛，但依旧在抽烟的一点时间内用手机看完，随后在聊天群里发出了热烈的祝贺。而及川彻，则是从季度赛程的两个月前起就忙得不见人影，几乎天天泡在球场和会议室，连家都没有回过几次，直到岩泉一某日借了钥匙过去拿剩下的行李，才发现公寓的水龙头没关紧，厨房被淌得一地湿滑，而主人已经一周没着过家，就任由珍贵的自然资源哗啦啦浪费，最后换来紧急停水的物业警告。
“出门前稍微仔细点啊。”岩泉一对他进行说教：“万一把家具泡了或者流进插座就完蛋了。”
而及川彻靠在沙发上昂起头，脸上挂着疲惫的微笑，只是睡眼惺忪地咕哝：“没办法，我还不太习惯一个人住呢。”
彼时正是决赛的备赛前夕，及川彻的公寓在近郊，训练场在市区，来回时间太长，他又嫌体育馆的宿舍有味道，于是借住在了岩泉一的新公寓里。说是借住，也不过是训练完回来睡上一觉，再过七个小时就又得起床出门，两人能见缝插针聊个天的时机都少而又少，于是只能在岩泉一加班回来喊他从沙发上去床上睡的空隙里，才能勉强进行一下双方都不太清醒的对话。成年人的生活太容易在日复一日的相似中流逝，只不过有的是日复一日的激昂，有的是日复一日的平淡，有的却是日复一日的煎熬，但人类又总有这种让历史咋舌的坚韧，无论激昂平淡抑或煎熬，都能视而不见埋头前行，然后在某天猛然回过头，才发现原来已经挺过了无数岁月。
及川彻的决赛撞上了岩泉一的出差，但两人都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只是在出差的前一晚简单地讨论了一下对手球队习惯用的招数，然后就互道了晚安。第二天一大早，岩泉一拉着行李登上了国内最早的航班，及川彻吃过他留下的早餐，看过他写的便条，笑了笑，随后穿上队服站上了球场。这一天，飞机在日本国界上驶过一千公里的空程，比赛在体育馆内持续了不可思议的一个半小时，两个没能说出祝福和遗憾的人，在未知的时空距离两端惴惴不安。直到手机终于响起那叮叮两声，岩泉一才终于动了一动，跟对面的客户说了声抱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沉默了几秒，随后重新放回兜里，面不改色点点头说道您请继续。
比赛以仅仅三分的差距，冷酷地敲定了不可逆转的胜与负。球队气氛萎靡，及川彻却成了那个安慰所有队员的人。花卷和松川面面相觑，被及川彻宽慰的笑容弄得不敢说话，于是战战兢兢将所有细节一丝不落地告知了岛国南端的岩泉一，却迟迟没等到回信。直到聚会散场，及川彻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岩泉一的小区楼下，才收到一条‘你在哪’的信息。
他两下回了信，登上电梯，来到门前，刚伸手去内兜掏钥匙，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脚步声。
下一秒，门被拉开，岩泉一穿着十分少见的西装站在玄关处。他手上抓着一条红领带，领口被他自己拽松了一些，露出脖颈下方的锁骨。他上下仔细打量过及川彻，然后冲着他点点头：“欢迎回来。”
“啊。”及川彻呆呆站着：“欢迎回来。”
岩泉一看着他，侧了点身：“不进来么？”
及川彻眨了眨眼，似乎在认真思考岩泉一的这个问题，沉思了半晌，才稍微点点头。过了几秒，却又很快摇摇头。
“不用。……我就是过来还钥匙。”
他从衣服内兜中拿出岩泉一的公寓备用钥匙，探身进去放在了墙边的鞋柜上，两人又对站了一会儿，及川彻才抓了抓脸，退后一步：“那我回去了。”
岩泉一抓着门把手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直望着及川彻的背影走到电梯口，才喊他道：“及川。”
及川彻回过头，扬起眉毛看向他。
岩泉一斟酌了一下用词：“你还好吧？”
“什么？”
“比赛，”岩泉一顿了下：“打得开心么？”
及川彻沉默了几秒，笑了起来：“小岩很担心我么？”
“……当然。”
“那么，我打得很开心。”及川彻低声说：“不用担心。”
他说完，就对着岩泉摆了摆手，随后提起脚踏进了电梯，然后又在电梯天花板上毫无温度的冷光下，对着岩泉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而岩泉一抓着把手站在玄关，怔愣地看着那道门阖上，直到电梯上方的红色指示灯显示电梯已经到达一层，才慢慢皱起眉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陌生的别扭。
这别扭起于不知何时发生的某种变化，在不知不觉之间壮大，一直到无法被忽略的如今，才终于被旁人所发觉。而处在这变化中心的及川彻却又仿佛与以前别无二差，他依旧倔犟、偏执、任性、又顽固，依旧会在情绪高涨的时候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所以岩泉一实在无法明确地指出及川彻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但他又是这样笃定地认为有哪里不太对劲，以至于某段时间频繁地问起及川彻‘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然后被对方纳闷地回视一眼，反问‘你在说什么’。
决赛结束之后，及川彻的训练日程短暂的放松下来，借此机会享受了一段平静祥和的独居时光。当然这不过是假象，才刚刚第一个周六，他就因为煎牛排的的时候把酒撒进明火里而引发了一场小型事故，好在这事故不过是他在吓得一窜三尺高后摔在地上伤到了胫骨和手肘，并没有造成烧伤或者更可怕的后果。而岩泉一得知这件事之后，直接联系朋友在厨房装了个火警洒水器，及川彻自知理亏，没有反对，等到改工师傅离开，才小心地咽了口唾沫，辩解当时自己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
“谁管你啊。”岩泉一烦躁至极，撂下他的轻伤报告就准备回家，及川彻赶紧喊：“小岩！”
岩泉回头瞪他：“又做什么？”
“能不能帮我叫个外卖嘛……”及川彻趴在沙发上，下巴放进臂弯，像无精打采的小狗一样耷拉着两条眉毛，惨兮兮地望过来：“手机屏幕摔碎了还没修好，牛排也掉到地上了，我现在肚子好饿。”
他手肘绑着修复弹力带，腰侧贴着绿油油的膏药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止疼药的味道，岩泉一瞪着他看了半晌，最后磨了磨牙，拿出手机，“要吃什么。”
“小岩做的拉面。”及川彻笑起来。
岩泉一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收起手机往门走去：“那你还是饿死算了。”
“啊等等！别走嘛！什么都行，只要是熟的！”
及川彻在沙发上扑腾起来，岩泉一啧了一声，走过去用手强硬地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乱动，另一只手在手机上点了两下，选了一份寿司。他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大概二十分钟送到，我待会拿上来就回去了。”
他说完，等了一会，才发现及川彻没有动静。垂眼看去，就见被他用手按住的及川彻一动不动地趴在沙发上，头埋进靠枕里，肩背上的整条肌肉都紧紧绷着，耳廓却不知为何，泛着一线淡淡的红。
岩泉一愣了愣，松开了手，随即就见及川彻像解除封印似的动了几下，松懈开肌肉，头却依旧埋在枕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你不一起吃么？”
“……昨天剩的咖喱牛肉还有一大锅，放不到明天，我今晚得吃完。”
及川彻乱糟糟的脑袋一动，转头望向他，双眼放光：“咖喱牛腩！”
“只有我一个人的份。”
“……”
及川彻哼了一声，一扭头又把脸埋进枕头里，岩泉一好笑地勾了勾嘴角，起身准备去看看厨房里洒水器的效果，却忽然听到及川彻忽然出声道：“小岩，你记得前田瑶么？”
岩泉一蒙了一下，“谁？”
就见及川彻抱着靠枕，轻声说：“你去过我们队训练用的体育馆吧，那里最近换了新的区域经理，是个女生。上次碰上，聊了一下，她说她也是青叶城西的学生，…叫前田瑶。”
岩泉一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随后摇了摇头：“不记得。”
话音刚落，就见及川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鼻子以下部分埋在靠枕里，目光却透着一些惊讶。
“干嘛？”
“你怎么会不记得？”及川彻不知为何，轻轻皱起了眉：“高二那年夏天，取物竞跑比赛举行到一半，那个女孩子就中暑晕倒了，教导主任吓了一大跳，跑过来的时候还在赛道上摔了一跤。”
岩泉一慢慢眯起眼，脑子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画面，却听及川彻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你就不能说完么？”岩泉一啧了一声。
及川彻眨了一下眼，安静了片刻，才继续说：“那时候，是你把她背去医务室的。”
岩泉一有些意外地挑起眉，但也的确在这句话后终于回忆起了那幅及川彻所说的画面。
“哦，想起来了。”他嗯了一声：“所以呢？”
“……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她向和我提起到你，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岩泉一思索片晌，这才恍然大悟这段突然起头的对话目的，于是他了悟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过几天我和你一起过去体育馆那边吧，顺便和前田见一面。”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却迟迟没有听到及川彻的回答，他看向及川彻，就见及川彻垂着眼帘，正兀自皱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岩泉一还想出声询问，手机就震了起来，他接起电话，是外送到了，于是下楼取了寿司上来，放在了沙发旁的茶几上。此时已是傍晚，岩泉一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想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打算动身回家。他道过别走至玄关，正要开门，耳旁忽然就传来及川彻一句语气突兀的问话。
“是不是，只要别人不说出口，你就永远不会发现其他人对你的心意？”
岩泉一手搭在门把上，怔愣地伫立了大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我在说，那女孩喜欢你。”
及川彻垂着睫毛，盯着玻璃桌面上那份寿司，手指在那盒盖上不轻不重地抠了抠，然后才放轻了声音说道：“我当时就在医务室外面。她问的话我都听到了。…后来我听到她偷偷哭了一小会。”
岩泉一简直一头雾水，他拼命回想那个医务室和那个中暑的女孩，实在想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居然惹哭了一个女孩。然而这画面却是这样的陌生，以至于在他的记忆中没有留下任何的分量。他沉思良久，无能为力，只能有些窘迫地问及川彻：“我对她说了什么？”
及川彻的脑袋动了动，神色讶异地抬起脸来看他，却慢慢发现岩泉一并没有在撒谎。
他忽然就有些脸红，又像是生气似地皱了皱眉，随后却又露出一些失落的神情，耷拉着眼角垂下了视线。
“……我也不记得了。”他说。
及川彻瘪了瘪嘴，一下掀开那餐盒，夹起一整块寿司就往嘴巴里面送，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生气的河豚。而岩泉一站在玄关处沉默良久，最后只能有些糊里糊涂地说我走了，然后才皱着眉离开了及川彻的家。
7.
在青叶城西排球部的社团聚餐上乍然瞧见京谷贤太郎左手上的订婚戒指时，长桌两旁的所有人都是一惊，随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哇哦’的起哄声。左一句‘交往多久了’，右一句‘什么时候结婚’，逼问得京谷贤太郎满脸通红，像面试一样支支吾吾老实回应前辈和同届的火热调侃，直到岩泉一用啤酒将所有人都赶走，他才终于抓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赶忙将位置换到长桌的角落处，在岩泉一的右手旁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
“抱歉，真不是我们小题大作。”对面的花卷贵大笑弯了腰：“主要是真的没想到，京谷居然会是我们中的第一个啊。”
“你连对象都没有。”岩泉一往京谷贤太郎的盘子中放了一串鸡肉串，说道：“怎么好意思说后辈。”
花卷不在意地撇撇嘴：“那也不止我啊，我们四个不都是单身汉么，青叶城西贵族F4！”
“不，我是黄金单身汉。”松川一静强调道：“请不要把我列入名字这么挫的团体中。”
“咦？难道及川学长没有对象么？”
金田一听到花卷的话，立刻转过头来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一问，其他几人也纷纷望了过来，就连埋头吃鸡肉串的京谷贤太郎都停了手，认真地侧起耳朵听八卦。
及川彻正在喝啤酒，面对一众聚集过来的诧异目光，嘴角不由抽了抽：“……这很奇怪么？”
“当然奇怪啊。”花卷道：“本来以为最早参加的该是你的婚礼呢。”
及川彻白了他一眼，视线扫过角落的人，又落回手上的酒液上，轻哼一声：“谁说我会办婚礼了。”
“欸？及川学长打算终身不娶么？”金田一惊讶道。
“你到底怎么理解的啊！”
“你们及川学长太忙了，”松川笑得不行，替他解围道：“暂时没时间管这些。”
“啊，我知道，及川学长前段时间有比赛对吧，我看了！四分之一决赛超——精彩！”
“哦哦，我们店的小姑娘也都是你的粉丝，一看及川学长发球就哇啊哇啊个不停。”
“而且那个发球，比以前还要……”
及川彻的比赛取代婚恋话题成为了新的起哄中心，被称赞的球星本人坐在位置上心安理得地接收来自往日后辈毫无保留的吹捧，甚至接过笔洋洋洒洒准备签名。岩泉一右手边的京谷贤太郎正在对着前辈递过来的炸豆腐呼呼地吹气，忽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到一旁接完电话回来，脸上却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跟岩泉一说有点事，得先走了。
“她说看中的那件婚纱快要被其他客人订走了，让我赶紧过去。”京谷贤太郎抠了抠脸，嘟囔着说：“抱歉了，岩泉学长。”
他皱着眉，拧着脸，仍是过去那个刺头的模样，但眼神却含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大概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岩泉一笑着说没事，拍拍他的肩起身送他出去。寿司店的暖气吹得人头脑发晕，岩泉一出来站在门口处，望着京谷贤太郎朝他挥挥手往婚纱店跑去的身影，用手掌搓了搓热烘烘的脸，莫名就想起了及川彻的那句，‘谁说会办婚礼了’。
他不是没和及川彻讨论过这种事，事实上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及川彻曾经问起过他这件事，这家伙看着是个花花公子，却对婚姻有着不可思议的童话般天真的固执，但他又对自己的天真非常了解，因此还特地拐着弯子问岩泉一：“你觉得你会离婚么？”
而岩泉一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人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但瞧他神情那么正经，还是假装思索了一下，才摇摇头：“不会。”
他语气颇为笃定，实则却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因为我不会结婚。
而那时的及川彻则是很感兴趣似的，稍稍睁大了眼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吧。”
岩泉一莫名其妙：“这不是当然的么。”
却见及川彻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又说：“我是指，你会一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只想和他结婚，然后结婚后也一直喜欢么？”
“……你到底要问什么？”
及川彻拱了拱鼻子，却没有再解释，只是顽固地又问了一遍。岩泉一被他缠得受不了，啧了一声，只好回答：“是。然后呢？”
“没什么。”
及川彻却摸了摸鼻子，嘴角浮上一些笑，又弯了弯眼睛，吹了声口哨：“小岩还真专一。”
“……得意什么。”岩泉一莫名不甘，反问他：“那你呢？”
“我什么？”
“别装傻。”岩泉一扣住想要溜走的人的背包，狠狠道：“赶紧说。”
及川彻猝不及防被他拽回到凳子上，嘶嘶喊痛地揉起后腰，侧脸瞧了他一下，又很快移开眼睛。唔了半天，才语气轻佻地说：“我大概，会是那种被求婚说服的人吧。”
“……什么？”岩泉一讶异挑起眉：“怎么不是你求婚？”
“这还用问么？”及川彻理直气壮，斜过眼睛来看他，好似知道什么，又好似一无所知，眸子中盛满了傲气和笑意。
“当然是谁更喜欢谁来求啊。”他说。
而岩泉一哑口无言，心脏狂跳，脑袋充血了大半天，最后也只能咬牙切齿蹦出一句：“你是真的欠揍啊。”
那时的他们太过年少，大好人生刚刚起步，谁都不想将未来的百般可能定死在一条路径上，然而十六岁时的动心又太过美好，不管如何压抑，也无法否认那想要将其延续一生的冲动。岩泉一曾经想象过及川彻的婚礼，按那家伙所说，婚礼规模不该太大，最好只有一些亲近的朋友，可以是日式，可以是洋式，主要看对方的喜好，但他一定要是最帅的那个，他们会一起筹划细节，面见父母，撰写请柬，然后在神明的见证之下，手握着手，毫无愧疚地说出一生的誓言。
再然后呢？
“再然后……可能会吵架，可能会离家出走，可能会一刀两断？”及川彻笑着说：“好像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岩泉一没想到浪漫骤然就跌落到现实，下意识心脏一紧，然后又听到及川彻嗯了一声，接着语气有些认真地说：“但是，到了最后，一定又会在一起的。”
岩泉一挑起眉：“这也是电视上演的？”
“不是。”却听他说。
岩泉一愣了一下，好奇看向及川彻，却见那时的及川朝这边偏了一点脸，望向窗户外面五点钟的夕阳，两侧的脸颊被落日渡上一层淡淡的绯红，他张开嘴，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同谁的耳朵说悄悄话似的，呢喃着说了一句：“因为我舍不得，说喜欢我的那个人。”
及川彻找出来的时候，岩泉一正靠在墙边发呆，夜晚的气温接近零度，及川彻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子，朝他脸上呼了口热气，才把岩泉一从出神中唤醒过来。
“你他妈喝了几杯酒。”岩泉一瞬间捏住鼻子：“好浓的酒精味。”
“你没喝的都塞给我了。”及川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用鞋后跟踩了踩结起薄霜的地板，低声说：“在想什么啊。”
岩泉一看了看他，安静了片刻，转身朝店里走去。
“没什么。”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后才跟了上来，和他一起无声地穿过走道。寿司店的暖气依旧很足，岩泉一好不容易凉下去的皮肤一下回了温，大堂内几乎满座，人声鼎沸，吵得岩泉一几乎要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两人一直默默走至包厢门口，声音才终于降低了一些，而岩泉一已经开始再度头昏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正打算拉开门，却忽然被身后的及川彻按住了手臂。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不好奇么？”及川彻的脸也被这暖气烘烤得热红，他微微皱着眉：“为什么我不办婚礼。”
岩泉一揉太阳穴的手停在半空。
“……你连对象都没有，说什么婚礼。”
及川彻抿了抿唇：“谁说没有。”
岩泉一顿住了：“什么？”
“我不是说现在有。”却见及川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与此同时定定地看着岩泉一的衣领：“我……我是……”
他咬着牙，像是在和谁打架似的，两道眉毛皱出能够夹死飞虫的竖纹，一双眸子却仿若藏着一本书，岩泉一仿佛能看到一大堆字，却完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在……努力。”
及川彻又突然像卸了劲一般，肩膀耷拉下来，声音变得没有了气力。“……我在努力。”他又说了一遍，好似一位徒劳无功的失败者发出的喟叹，抓着岩泉一手臂的力度慢慢的松懈了下来。岩泉一却不知为何，陡然大脑嗡鸣，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眼前闪过，又一瞬即逝，来不及看清。
“你们俩怎么这么慢。”拉门被从里面拉开，花卷探出头来，吓了一跳：“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呢。”
“……吹了会儿风。”岩泉一干咳了一声回答道。
他脑子发涨，闭了闭眼，轻轻拉开及川彻的手，走了进去。及川彻在门口站了站，也跟在他身后进了包厢。金田一和国见去了卫生间，桌子上又多了几盘烤串，岩泉一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起一串慢慢吃着，听花卷说起公司搞的年末福利活动，正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低头从包里面掏出了两张西餐厅的用餐券，摆在了桌子上。
“我们公司送的，圣诞节双人晚餐券，但是我圣诞节要加班。”花卷小声骂了一句公司，然后看向几人：“送你们了，谁要？”
“啧，去不了，我那天得出差，不在日本。”
松川摆摆手，看向及川，却见及川在发呆，他愣了愣，看着那两张票没做声，随后又转向岩泉一：“你要……”
“我不用。”岩泉一说：“你拿着吧。”
然后他就看到及川彻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半晌说了句‘好吧’，从花卷手中默默接过了那两张券，又若无其事地将券塞进裤兜，接着重新端起了盛满金黄啤酒的透明玻璃杯，怼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掇着。
社团聚餐结束的比他们想象得要早，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有的几个住的比较远，还得赶去搭车。岩泉一和其他人一一告过别，然后把手插进衣兜，往车站走去。走出几步，听到后面追过来的脚步声。他眨了眨眼，没有回头，等着那脚步声磨人性子地慢悠悠来到和他并肩的位置，才转头看过去。
“车呢？”
“喝多了，头晕，不想坐出租车。”及川彻把脸缩在厚绒围巾里，说着：“去搭公交，顺便醒醒神。”
“谁让你跟喝水一样的灌。”
“那我有什么办法。”
“不喝不就行了。”
“……”
及川彻将嘴巴藏在围巾下面，没有说话，岩泉一偏过头，看着他拧巴的神情，方才那一闪即逝的念头又从脑中穿了过去。
他眨了眨眼，莫名就问出了口：“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又问这个。”
岩泉一静了几秒：“是因为你刚说的……那个人？”
他看见及川彻的睫毛很快地颤抖了两下。
良久，才听到一声‘哦’。
岩泉一挑了挑眉，嗯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问。两人在寒冷的街道上继续走着，一直走到了公交车站，才停了下来。
“你那辆末班时间已经过了啊。”
岩泉一望着车牌皱了皱眉：“不知道还有……”
“那人跟我告白。”及川彻却在这时忽然打断他说：“我弄砸了。”
岩泉一微微怔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他看见及川彻低下头，抿了抿嘴：“然后他生气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他才不会把这当做同情。”
岩泉一嗓子紧了紧，他张开嘴，不知怎么有些失声：“及……”
“我……”及川彻却不由自主地深深皱起眉：“舍不得，那个说喜欢我的人。”
一道亮光从视野的角落照了过来，那是及川彻回家的公交车，岩泉一指尖轻轻发着抖，看见及川彻终于抬起头，侧过脸往那辆车望了过去，他眼神定定地望着光源的方向，他嘴唇动了动，却突然话锋一转，问起：“那张圣诞节的券，你真的不想要么。”
而岩泉一看着他绷紧了的嘴角，僵硬扭着的脖子，还有眼底薄雾倒映的那道照破黑暗的车前灯，忽然之间就明白过来了那困扰他数日的、在及川彻身上发生的那场变化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我要上班。”这场觉悟来的如此突然，岩泉一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下意识回答：“……你不要么？”
及川彻依旧是紧紧盯着开到眼前的公交车，嘴唇动了动，才轻声说：“对方可能没空，所以……”
“那也留着吧。”
岩泉一却忽然打断了他，与此同时听到自己的心脏像灌入咖啡因一样跃动了起来：“没准他突然就有空了。”
他瞧见及川彻愣了愣，随后陡然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公交车唰得开到车站前，刹停了下来，在及川彻身后打开了门，而及川彻只是怔怔望着他，黑色的眼珠不敢确定地抖动着。
“上车。”岩泉一提醒他：“这是最后一班。”
“你……”及川彻瞪着他：“圣诞节……”
他突然像是结巴了，断断续续只能蹦出来几个词，脸颊却突兀地泛起一片淡红，好似对冷空气的延迟反应。岩泉一听见公交车催促的铃声，赶紧伸手推了推他，及川彻这才反应过来，闭上嘴，回身上了公交车。他站在窗前，视线紧紧落在岩泉一身上，还没来得及抓住扶手，车子就着急地发动了起来，岩泉一看到他猝不及防地在惯性驱动下被甩向车厢后方，最后傻头傻脑地撞在了一个柱子上，紧接着就和那辆车一起消失在了道路前方。
岩泉一望着那车尾灯慢慢跑远，眨了眨眼，突然就低下头笑得停不下来，笑得蹦出了好几滴眼泪，良久，才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及川彻曾经站过的空气中呼出一口白雾，鼻腔慢慢泛开一股酸意。
8.
十二月份，接近年底，各行各业的脚步都前所未有地快了起来，被忘却的年底目标和计划终于被手忙脚乱地重新拾起，所有人都铆着一股劲儿，争取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为这庸庸碌碌悄然流逝的三百六十五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收尾时期，圣诞节如期而至，街头上竖起了巍峨的圣诞树，merry christmas的巨大LED灯在半空上金光闪闪，而岩泉一在公司里被手边堆成山的工作弄得晕头转向，等到终于将最后一份报告书发送出去，精疲力竭地走出公司，看见被倾盆大雨浇得奄奄一息的圣诞树时，才恍然想起上一次与及川彻见面已经是好几周之前的事情了。
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来自同事和朋友的祝福挤得提示框都装不下了，却唯独及川彻的那个聊天框依旧处在一片沉寂之中。
岩泉一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他移开眼睛，想了想，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机塞回裤兜，在大雨之中踱回了家。
圣诞夜的大雨十分不合时宜，将节日的气氛一扫而空，街道上只有看似热闹的彩灯在积水之中变幻着斑驳的光圈。岩泉一听着淹没心跳的雨声，脑中莫名晃过数年前在尔湾的那个圣诞夜，那个突然到来的电话，和那张兴奋到发红的脸颊。
他低下头，在合拢的手掌中吐出一口气，搓了搓，再塞回兜里。却就在此时，仿佛跨越数年的情景重现一般，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岩泉一一惊，飞快地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愣了几秒。
居然是他的小区物业。
他揉了揉脸，莫名有些害臊，划开接听键接了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物业压低了声音，焦急道：“岩泉先生，请问您现在在家吗？”
“不在，我马上回去，请问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与您同层的好几个住户刚刚跟我们反映，在您家门口……”
岩泉一一边走，一边听着物业的讲述，却在听到那边说了些什么之后，慢慢停下了脚步。
“喂，岩泉先生，您还在在么，需要我帮忙喊警察么？”
“……啊，没事。不用了。”
岩泉一嘴唇动了动：“我认识那个人……大概。”
他挂了电话，看着自己的手机，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忽然就提起脚，加速走了起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着急，最后几乎跑了起来，踩得地面上积雨四处飞溅，把他的衣角和裤腿都沾上了泥水，好似去赴一场注定迟到又无法缺席的约会。
时钟指向十一点，岩泉一上气不接下气，湿着衣服和头发用手强行扒开已经关上门的电梯，一边对电梯内惊慌的住户道歉一边焦急地抬头看着屏幕上的暗红数字，在仿若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后，这台电梯才终于慢悠悠停在了正确的楼层。
岩泉一低低喘着气，跨出电梯，站了一会，等到呼吸平缓下来，然后才轻轻转过头，望向自家公寓的大门。
他看见一个黑影，正蹲在门旁的墙角边。
那人垂着头，抱着膝盖，像个无人领养的小狗，那人的手上，攥着花卷给的那两张已经过期的晚餐券，那人的口袋里，藏着一朵被打湿了的玫瑰花。
“……及川。”岩泉一喊道。
他看到那个黑影惊了一下，接着猛地站起身，那两张纸券被他手指捏的窸窣作响。他哑着嗓子，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音，最后才终于勉强低声说了一句：“你回来啦。”
而岩泉一无声地在电梯口站立了好一会儿，直到楼道里的灯悉数落下，银润的月光流了进来，一片昏暗中只剩两双赤红的眼睛时，才哑着嗓子，啊了一声。
他动了动，走上前，来到离及川彻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安静了一会，然后从他的口袋里轻轻抽出了那只玫瑰花。
及川彻抖了一下，低声开口：“我……”
他‘我’了好几下，也迟迟没能说出更多的内容，声音却慢慢嘶哑起来。岩泉一看着他在黑夜之中发亮的眼睛，就如同二十年前那样一般，在昼夜不分的所有时刻，明晃晃地照过来。
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将那朵玫瑰花插进胸前的口袋，随后上前一步，用额头撞了撞及川彻的额头。
“我知道。”他低声说。
然而及川彻身形一僵，怔怔地望着他。
一眨眼，忽然就哽住了嗓子。
“……那天，你出差那天…”他咬着牙：“那场决赛，我根本不想输……”
“我准备了很久……我以为我们一定会赢。”
他一张嘴，却是毫无头绪地突然说起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的那场决赛，满腹委屈，句不成声，好似快要被如浪潮一般的不甘和后悔压垮，又仿若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倨傲地守着那份无人所知的原则，却无法抑制地恳求一个迟到太久的拥抱。
“那个时候……我想，要是你在，我一定会赢。”
“明明你……”
“明明你说过……”
及川彻咬紧腮帮，再也没了声音，他瞪着眼睛，一滴饱满的水珠挂在他的下眼睫上，像一粒浑然天成的珍珠，磨砺过二十年，又或许更久的时间，终于姗姗来迟地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我怎么舍得呢。岩泉一想。
他怎么舍得呢。及川彻想。
而在岩泉一并不知晓的那段相遇中，在及川彻看见那位名叫前田瑶的经理的第一面，那尘封数年的记忆就已经在及川彻脑海中如同超清电影般一帧一帧地闪现。他看见那时的自己站在医务室的窗户外，听着那个坐在床边的女生说完谢谢，然后小声地问岩泉，这样做女朋友会不会不高兴。
“我没有女朋友。”岩泉一这样回答。
及川彻侧过脸，透过窗帘的缝隙，瞧见那女孩的脸上浮起一层轻盈的粉，她抿了抿嘴，支支吾吾想要再说什么，却见岩泉一低头帮她喷着药，又继续低声说：“但是喜欢的人，有一个。”
女孩眨了眨眼，她垂着头，眼底闪耀的光芒黯淡下去，沉默了几秒，慢慢道：“不表白吗。”
她明明是在问岩泉一，窗外的及川彻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瞧见岩泉一想了一下，然后却摇摇头，浅浅勾了一下唇角。午后的阳光从网纱窗口零零散散落在他因为奔跑而发红的脸颊上，浮起薄薄一层碎金，好像他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没关系。”他听见岩泉一说：“因为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七月末旬，蝉鸣沸天，远处的体育场上冲锋哨突起，余音不散，悄悄藏住所有少年人的高喝和低语。而及川彻站在窗外，等到两人都离开了，又听着那树枝上的夏虫聒噪了大半天，才动了动，低头拿起了手机，飞快敲下一行字。
-去买饮料了，买一送一，小岩要不要喝宝矿力？
-我要喝果汁
-只有宝矿力
-那你废什么话
-……不给你带了！！
-不稀罕。
及川彻瞪着那屏幕上的三个字，狠狠啧了一声，起身就冲到校园商店内买了两瓶橙汁，然后在整个校园中撒腿狂奔，四处张望，直到在排球场的门口，望见了手上端着两瓶宝矿力的岩泉一，正靠在墙边望着校园商店的方向出神。
而那时的阳光照在那少年的身上，他昂着头，挺着胸，像个永远不会后悔的笨蛋。及川彻走过去，高声喊道‘小岩’，随后就看见那个人很快转过头来。他眼底泛起从未褪色的光芒，他肩背坚硬得像一块千年不化的顽石，固执地只肯对着及川彻的方向。
“好慢啊。”
他听见他骂道，随后垂下眼睛，瞧着他手上那两瓶橙汁愣了愣。
“白痴么。”
他又骂，然后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飞上云霄，淌入岁月，盖过及川彻漫天作响的心跳，在他十六岁的世界中荡然回响。
而在这一刻，早在这一刻，及川彻就知道，他永远都离不开岩泉一了。
【论坛体】理性讨论，你排最大的直播事故是什么？
*多cp，内含影日、黑研、兔赤、牛天、及岩
1L
一楼，我先来！我觉得是日向那次。
2L
啊，当着2w+观众的面说影山我把东西放你房间了那次？
3L
事到如今我也想不通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4L
说到底他为什么认定了影山在他直播间？
5L
也没提示明星账号加入直播间啊？开的小号吧！
6L
最关键影山真的去看了。
7L
看完回来把日向巴了。
8L
那一巴掌可真是……含羞带怯。
9L
楼上你语文老师在哭啊......
*多cp，内含影日、黑研、兔赤、牛天、及岩
1L
一楼，我先来！我觉得是日向那次。
2L
啊，当着2w+观众的面说影山我把东西放你房间了那次？
3L
事到如今我也想不通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4L
说到底他为什么认定了影山在他直播间？
5L
也没提示明星账号加入直播间啊？开的小号吧！
6L
最关键影山真的去看了。
7L
看完回来把日向巴了。
8L
那一巴掌可真是……含羞带怯。
9L
楼上你语文老师在哭啊
10L
你别说，配合那声柔情似水的“boke”还真是
11L
？语文不好出现人传人现象
12L
笑得，这形容离谱诡异中带着一丝贴切。
13L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日向在影山房间里放了什么东西。
14L
就知道影山拍完橘子头转头就把直播掐了。
15L
那明明是日向的直播吧！
#查询日向推状态
16L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笑着把他原谅。
日向都不在意，我能在意什么
17L
这真的算直播事故吗，听你们说怎么感觉是故意秀恩爱啊。
18L
退一万步说也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19L
怎么回事，空气中突然充满了暧昧气息。
20L
这就是排球，再打十年也要比胜负次数的含金量。
21L
一千多次真的是一次一次记下来的吗？
22L
是的呢，前些年的访谈有说过
指路[链接]
23L
……
我看完回来了，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24L
妈呀，唯有祝福。
25L
咱们要聊的不是直播事故吗
26L
那就换点其他人的事故聊呗。
27L
沾边带故的算吗？
28L
楼上想说KODZUKEN？
他那事故根本就是故事吧！
29L
当我知道那位神秘发小是那个帅哥公务员时我是震惊的
30L
十年盘问无回应，一朝爆红天下知
31L
某人爆红之后一不小心验明正身的直播事故简直刻意
32L
都说了那叫直播故事
33L
我不一样，我一瞬间怀疑那是排协的圈套。
34L
笑死，都是推广排球的小把戏是吧。
35L
排协也不是做不出来
36L
+1，最近排协的广告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37L
所以他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掖着？
38L
呃，可能是怕被误会是排协的阴谋？
39L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40L
要不是他是KODZUKEN我简直怀疑是来蹭热度的。
41L
谁不是呢。
是KODZUKEN我只觉得他突然急了。
42L
你们说他为什么急了？
43L
还用说？宣誓主权啊。
44L
说到底那个真的算直播事故吗
45L
所以说根本就不是事故是故事啊。
46L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串戏）
46L
停停，我说停停
来点正经直播事故好吗？
47L
要说正经直播事故，我觉得是木兔吧
48L
哦哦，被突然采访那次？
49L
对，那次他被那个傻逼记者现场直播突击提问，大伙儿都以为大的要来了。
那人问的什么来着？
50L
好像是你觉得你共事过的职业球员里，你认为最厉害的是哪位？
51L
真是个拱火小能手。
52L
结果他脱口而出：赤苇！
你排都震惊了，大家纷纷在问：
53L
赤苇是谁？
54L
楼上好配合
55L
不，那个，我刚看排球没多久，确实是在问来着……
56L
曾经我们也迷惑不解，茫然难信。
你排职业选手里根本就没这号人。
57L
直到有显微镜大佬翻出木兔学生时代春高比赛的录像。
58L
才发现竟是那样一个美人。
59L
重点在这里吗
60L
赤苇怎么就不打排球了呢，素人根本挖不出信息啊。
61L
木兔的吹捧又玄乎其玄。
实在是太夸张了他，感觉可信度极低。
62L
偏偏从此这个问题都有了这一标准答案
63L
那些问题不就是爸爸和妈妈你更喜欢谁吗
64L
然后木兔的回答神似在做题与作弊之间选择了做法。
65L
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66L
我怎么觉得木兔是真的觉得赤苇最厉害
67L
其实看得出来确实挺厉害的，那个叫赤苇的选手。
68L
那是在春高里吧，和职业比还是不够看了。
69L
你懂什么，这叫曾经沧海难为水。
70L
戴上滤镜就是天
71L
等下，木兔不会是故意的吧？
72L
你是在质疑我们兔有这样的脑子吗！
73L
……呃，不好意思？
74L
纪念天国的主题。
75
我们转移话题主角很努力了吧！
76L
就是，都怪你排奇奇怪怪的直播事故太多了。
77L
说起奇奇怪怪的直播事故，怎么能少得了我们的传世经典情热大陆。
78L
你这传世经典到底是事故意义上的，还是出柜意义上的？
79L
不，情热大陆说到底算直播吗？
80L
编外人员都能算你排人，情热大陆怎么不能算直播
81L
我们探讨的是不被定义的直播。
82L
那次也确实炸裂
83L
最好笑的不是后来牛岛直播解释说他们只是兄弟吗。
84L
谁家兄弟上节目带对戒？
85L
怎么兄弟就不能上节目带对戒了吗？？
86L
楼上牛推来了。
87L
他说什么你们就信啊！你们牛推。
88L
你们牛推
89L
你们牛推+1
90L
牛岛从不说谎，为什么不信？
91L
就没有想过天童连牛岛一起骗的可能性吗，你们牛推……
92L
而且之后再问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明显避而不谈
93L
眼神也带着游移
94L
楼上，我比较好奇牛岛的眼神是怎么看出游移的？
95L
非回，其实看多了能感觉得到，牛岛认真的时候眼神坚定得能进国家队，游移的时候一看就入不了选
96L
我居然get到了
97L
那只是他累了想结束直播休息了吧
98L
牛推的坚定令人动容
99L
粉随蒸煮是这样的。
100L
唉，憋欺负老实人了。
101L
但是牛推起码知道自推对象是谁吧。
102L
都说了他们是铁哥们！
103L
我连自推到底谈的谁都不知道。
104L
楼上简直裸奔。
105L
+1，一眼及川彻。
106L
今天及川彻的亲亲女友挖出来了吗？
107L
没有。
108L
这楼彻底偏了吧喂
109L
说到底一定是女友吗？
110L
男友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找不到人。
111L
他又要秀恩爱又不公开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112L
呃，玩弄粉丝也是小情侣play的一环？
113L
我看及川彻早就想公开了。
114L
同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公开。
115L
不公开他炫那么多干什么啊！情人节要发巧克力，圣诞节要发逛街，不知道什么日子也要发癫说收到了某人的爱心关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要发对象，剩下一天是他妈没发！
116L
及推苦及川彻久已。
117L
看他发球A爆全场的时候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啊！
118L
笑死，未尝不是一种诈骗
119L
及推我替你报警吧。
120L
不需要警察抓走及川彻，只要能曝光那位神秘相好就行。
121L
意思是要警察叔叔开盒？
122L
噫，那可是犯法的，及推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123L
不是你们先提的吗！
124L
这话题和直播事故有一毛钱关系吗
125L
你楼不是早聊成了你排情侣大赏
126L
排球是这么容易找对象的运动吗？
127L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排球的问题呢
128L
或许这就是你排吧（点烟.jpg）
—END—
【论坛体】5t5不就是个有脸蛋的花瓶
娱乐圈pa
最近迷上论坛体了www
0L 楼主
5t5也就脸好看点，天天在那耍大牌，真不知道为什么人气这么高，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啊，5粉真可怜
1L
啊对对对，宁说的都对，谢谢宁夸悟的美貌😋
2L
感谢宁这么认同悟的脸蛋，虽然这是公认的事实，但劳烦宁还发个帖子强调给我们悟的美貌给予肯定哦，啾咪~
3L
查询5姐精神状态，面对黑子没有撕逼甚至还感谢起来了，实是圈内一大清流
...
娱乐圈pa
最近迷上论坛体了www
0L 楼主
5t5也就脸好看点，天天在那耍大牌，真不知道为什么人气这么高，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啊，5粉真可怜
1L
啊对对对，宁说的都对，谢谢宁夸悟的美貌😋
2L
感谢宁这么认同悟的脸蛋，虽然这是公认的事实，但劳烦宁还发个帖子强调给我们悟的美貌给予肯定哦，啾咪~
3L
查询5姐精神状态，面对黑子没有撕逼甚至还感谢起来了，实是圈内一大清流
4L
要不是我看了标题和“宁”我就真信这是个单纯夸赞5t5的颜值的帖子了
5L
5姐从某种层面来说达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各位5姐想问问你们精神还好吗
6L
哈哈哈，作为5姐只想说这种傻 比帖子见多了完全波澜不惊呢，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嘲讽几句呢
7L
毕竟5t5人气实在是太高了，想要黑他大做文章以获流量的多的是，每天跟它们撕逼也太费心神了，为它们不值得
8L
“它们”
9L
而且这种帖子真的没有技术含量啊，谁不知道5t5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可是最年轻影帝记录保持者
10L
不过5t5的脸，说是人类天花板不过分吧
11L
完全不过分啊！作为颜控的我一看到他我感觉我这辈子的意义就是看到他的脸吧，那时候真的心里无比满足，我甚至感觉自己要飞升了(安详)
12L
说到颜控，还是控5t5脸的，就不得不让人想到那个谁了
13L
哪个谁(装傻)
14L
那个谁啊！
15L
什么那个谁？(滑稽)
16L
到底什么(纯路人，真不了解)
17L
什么？？！楼上惊现稀有物种！
18L
什么？？！原来还有不了解这件事的人？！
19L
16L你的网也太2G了吧！
20L
抱歉，我不了解娱乐圈，看到这个帖子也只是好奇5t5是不是真甩大牌什么的，很抱歉
21L
哎哎哎，不用道歉啦，大家看到你这个稀有物种比较激动而已啦
22L
保护稀有物种！相信我，5t5只是性格恶劣了点当时真的没有耍大牌，另外这时候科普君就要出场了！
23L
楼上你怎么不科普，科普君也很累的好不好，我们要为科普君分忧(狗头)还有你确定5t5性格只恶劣了一点
24L
我不擅长这类啦，我一讲起来就颠三倒四的www，不过五条悟性格真的气人hhh
25L 科普君
咳咳，科普君出场，尔等还不速速恭迎
首先，先介绍一下5t5
5t5真名五条悟，1989年12月7日出生，现年20岁，7岁时出道，因为一条魔性水杯广告而火爆全网，再因为他似雪的头发与天空尽头般的眼睛成为全民儿子，当时和他一起拍这条广告的还有另一位童星——夏油杰
26L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我知道哈哈哈，不行，一想起来就想笑啊哈哈哈
27L
当时我妈还给我看嘞，“哎，这小孩挺可爱的哈”然后我们一起看之后都笑掉头了
28L
虽然但是这个广告真的几轮反转，我到最后才知道竟然卖的是水杯？！
29L
一开始还以为卖甜点，小杰在那问要吃甜点吗
30L
然后以为卖能量饮料，因为小五嘴臭两人打了一架，累的要死要回体力
31L
结果是水杯
32L
就震惊
33L 科普君
五条悟和夏油杰当拍档拍了好多广告，并且都一起演过不少戏，其中最出圈的，也是他们的代表作《怀玉·玉碎》，五条悟也因这部剧在17岁斩获影帝，现在事业如日中天，演技很棒外貌好看，最让人震撼的是他的苍天之瞳，恐怕全世界独有，可以说是除了性格以外是个完美的人呢
34L
前面还好好的，后面夹带私货严重，突然吹起5t5颜呢，不合格不合格啊科普君(多说点，我爱听
35L
楼上要不是看到你的括号我就信了
36L
《怀玉·玉碎》啊，真的超级惊艳我啊当时，少年人的青春啊，就那么被污泥般的咒术界夺走了
37L
呜呜呜我爆哭，我那温柔的杰啊，就这么一步步走向了极端，滑去了不能回头的深渊
38L
咒灵玉感人的味道，同伴的一个个死亡，自认为追不上悟的想法，一步一步压垮了他，走向殺亲叛逃之路
39L
“咒术师这个职业就像看不到头的马拉松，如果马拉松的尽头，是同伴们的尸体呢”
40L
“如果尸体中，有悟呢”
41L
杰真的，太温柔了，所以才会把自己压垮
42L
如果有人能来拉一把他就好了，偏偏这时候任务多起来，挚友也很难碰见一面
43L
想当年追剧的时候，五条悟的“是凉面吃多了吗”真的差点把我噎死
44L
这什么直男发言啊亲亲，凉面吃多了也能想得出来，当时弹幕一片嚎叫，我都不敢开了
45L
那是剧中的悟，悟要符合人设说的，抱走5t
46L
虽然但是，我觉得不管是戏内的五条悟还是戏外的五条悟说这话都不会ooc呢
47L
赞同楼上
48L
哎呀 不谈论这个了，一谈到这个气氛都伤感起来，ok振作起来，让我们想想本来干什么
49L
啊，好像是给新人讲解关于五条悟的基本信息和关于那个谁(笑)
50L 科普君
咳咳，现在再来介绍夏油杰，1990.2.3出生，五条悟的拍档，同样7岁出道，据说和五条悟一起训练过，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不如说是挚友，两人总是在一块，据受害者家入硝子说他们迷糊的我眼睛都要瞎了，夏油杰也是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什么最佳男配啊等等，不多说了
夏油杰的代表作除了《怀玉·玉碎》还有《星期四》《星光时刻》《零》，都非常好看！杰哥演技也非常在线！
咳咳，扯回来扯回来，其实，大家说的那个超控五条悟颜的那个谁，就是夏油杰！
51L
啊？有吗，可是我为什么没感觉到(本人不太了解，见谅)
52L
哼，nonono，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明目张胆暴露出来，当然是我们自己要扒出来啊！
53L
比如说？
54L
夏油杰每次都会注意五条悟的剧装照，一次点了点赞虽然及时点取消了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999G网上冲浪的集美们呢！
55L
还有知名的，震惊！夏油杰深夜点赞五条悟的颜值向剪辑，莫非两位有着无与伦比的私情！——霸据了好几天的热搜第一
56L
哈哈哈，当时那个牛逼的剪辑太太甚至发了条动态，我是不是要被暗杀了 笑死我了
57L
还有还有，一个直播节目，名字叫《那些明星的家》，杰当时也参加了来着，不过节目组能请到杰真的牛
58L
所以呢？这好像没啥毛病
59L
问题是，当时节目组去夏油杰家里的时候没有通知夏油杰，夏油来开门的时候直面举着摄像机的剧组，然后夏油马上就关门，虽然关的快但网友们还是扒出来，有个开着的柜子里面放着五条悟的吧唧！甚至有着限量版的还有敲贵版！
60L
啊，这个我记得，当时杰散着头发没扎丸子头，穿着深色短袖，好涩啊老婆🥰
61L
楼上管好你家裤子！飞我脸上了(恼)
62L
夏油杰，咱就是说厨力满满啊，不仅与自家推做上挚友还收集了这么多谷子，厉害
63L
再放个大招，一次夏油与五条共同出席的采访中，节目组真的很敢，直接问五条对于夏油疑似你颜控的信息有什么感想吗
五条悟直接回，“什么疑似，就是啊呜呜呜呜”然后被夏油杰黑着脸给捂住嘴了，仿佛看到了青筋在跳舞，夏油杰直接说，“不好意思，下一条”
64L
实锤了！
65L
实锤了！
66L
实锤啊啊啊啊！
67L
咱就是说还有件让我鸡叫的事，小夏小五接了个体会乡村生活的综艺，有一次五条半夜发神经想吃小夏煮的面条，人家小夏本来一副你大半夜跑来就为这个+没睡饱表情，给大家看图片 小夏迷惑.jpg，然后说了一句滚
五条这个厚脸皮的说不嘛不嘛，我要吃我要吃嘛杰，用自己那璀璨的眼睛看着夏油，还轻轻牵起夏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两人对视了几秒，小夏最终就用很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纵容地说真拿你没办法，于是去煮面了
68L
虽然我很想喊实锤了，当时为什么我感觉，好gay啊
69L
我也觉得(弱弱地举个手)
70L 五夏不真我假
哎，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来兄弟们，吃下这口安利饭：五夏快乐安利 ，超强鸡掰美人1，温柔有着人渣本性的0，还是挚友组，对过戏，且一方是另一方的颜控，就问这谁不疯 谁不疯啊！
71L
(默默地点进链接)(默默地退出来)(又点进去)(再看一遍)(入坑)(鸡叫)(阴暗地爬行)
72L
看的出来楼上很兴奋
73L
五夏！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摸样🐺🐺🐺为了你😱😱😱染上了疯狂🤡🤡🤡为了你😰😰😰穿上厚厚的伪装👹👹👹为了你🤗🤗🤗换了心肠💀💀💀你们还能不能谈恋爱🥺🥺🥺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你们一世情缘💞💞💞
74L
楼上冷静，冷静
75L
话说就我一个人关注点错了嘛，这个图片的小夏感觉好消瘦啊
76L
对啊 这样五条悟还叫小夏去煮面，举报五条耍大牌(狗头)
77L
啊，说起这个，好像小夏在拍完《怀玉·玉碎》后到现在也没拍戏，只接了一些比较修养身心的综艺
78L
比如乡村生活(滑稽)
79L
据传言说小夏当时入戏太深，他本来也是个温柔易共情的性子，之后久久不能释怀
80L
当时小夏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啊，人超级瘦，当时看他参加综艺时饭也没吃几口
81L
心疼我宝呜呜呜，多吃几口啊别把身子弄垮了
82L
当时小夏发的动态我给大家搬一下....
图片.jpg （图片中显示了夏油杰动态界面，一共两条，一条为：真的有意义吗，另一条为：该怎么做）
宝子状态很不对啊
83L
希望小夏过了这两年的修养身心能好点，别痛苦了啊
84L
我们或许可以给五条一些信任，你看这几年小夏出的综艺五条都在呢
85L
确实，两人的拌嘴看得我笑哈哈
86L
信任？你指得是是不是凉面吃多了？（狗头）
87L
哈哈哈，别这么搞笑
88L
相信五条吧，他在剧组中获得的收获，总不能让他再说出类似的名言吧
89L
虽然但是，怎么都在想五条悟拉一把夏油杰，而不是他亲密的父母
90L
嘛，应该因为，他们都羁绊太深了
91L 五夏不真我假
我去集美们你们看啊啊啊啊啊啊啊五条悟动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92L
我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93L
还有夏油杰动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鸡叫中，丧失神志）
94L
🌿，发生什么了啊啊啊孩子看不了啊啊啊啊微博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95L
我手速快，我截图了，md我现在手还抖着
图片.jpg （五条悟的动态界面，晒着一张两只十指相扣的手，手上戴着一套的戒指，仔细看可以发现较白较长的那只手的戒指上刻着一行素白小字:suguru，另一只较小的手的戒指上刻着satoru
配文：杰的状态最近确实不太好，劳烦你们关心啦，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保证，一定@夏油杰
热评 夏油杰：太肉麻了，悟）
图片.jpg (夏油杰的动态界面，晒了一张酣睡着甚至流出了口水的五条幼年照，因为年代有点久远导致有些模糊
配文：抱歉，这些日子让大家担心了，关于颜控这件事我不否认，准确来说，我控的是五条悟这个人
热评 五条悟：杰也太狡猾了，竟然放我小时候的照片)
96L
想不到那个上天入地的5t5最终改了自称，向文明礼貌好青年更近了一步
97L
不枉杰苦心劝说
98L
不用成为文明礼貌好青年了，他在夏油杰心里已经是最好的存在，这就够了
99L
楼上会说就多说点
100L
100楼——！
总之，作为得到这个特殊的层数的我，我想说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小情侣吧！
百年好合！
101L
百年好合！
102L
百年好合！
103L
百年好合——！
104L 五夏不真我假
呜呜呜，我太开心了，要晕厥了，总之我产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End or TBC(?) ——
总算写完了，没想到我在这个阴间时间发文吧嘿嘿嘿，可能还会写几年后的后续什么的，到时候标题也会换一个，看看有没有机会写吧
另外那个五夏安利的链接如有不妥可以和我讲我会删除
【太中】你他妈在乱吃些什么飞醋
#一些喜闻乐见的醋宰文学，很短，是一个没有破镜却重圆了的故事
#芥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第几次给芥川道歉了）
#逻辑不通想到哪儿写哪儿还ooc
#给我评论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一、
不爽，非常不爽。
太宰治双手抄兜，驼色的风衣随风飘扬着，他阴沉着一张脸，不远不近地缀在中原中也身后——虽然能保证不被发现，但是也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了。
是的，太宰治的前方，不止有中原中也一个人——还有芥川龙之介，他曾经的学生。
好，很好，非常好，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着，分手之后着急找第二春了是吧？看和芥川这你侬我侬谈笑风生的样子。
事......
#一些喜闻乐见的醋宰文学，很短，是一个没有破镜却重圆了的故事
#芥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第几次给芥川道歉了）
#逻辑不通想到哪儿写哪儿还ooc
#给我评论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一、
不爽，非常不爽。
太宰治双手抄兜，驼色的风衣随风飘扬着，他阴沉着一张脸，不远不近地缀在中原中也身后——虽然能保证不被发现，但是也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了。
是的，太宰治的前方，不止有中原中也一个人——还有芥川龙之介，他曾经的学生。
好，很好，非常好，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着，分手之后着急找第二春了是吧？看和芥川这你侬我侬谈笑风生的样子。
事实上两人的性格都不是能“谈笑风生”得起来的，这一点上完全是太宰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侬我侬更是在扯淡。
事实上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刚刚结束一个任务，兴致正上头，正好到了午饭时间，商量着去哪里吃饭。
芥川龙之介掩唇轻咳，同意了上司的提议，并开始和他一起物色附近的饭店。
二、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中原中也想起有一家物美价廉的饭店开在深巷之中，便在询问芥川龙之介后带他钻进了小巷子里——好巧不巧的，那里还开着一家Love Hotel，太宰治盯着两人的背影，像是要在中原中也后背上盯出一个洞来。
罪过，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三、
其实当初和中原中也分手并非是遂了太宰治的愿，他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中原中也，但其实就像青春期的男生作弄喜欢的女孩子会拽小辫一样，尽情地对中原中也恶作剧。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天天如此，乐此不疲。
但突然有一天，中原中也仿佛对这段关系厌倦了一般，他点了根烟，倚在太宰治的办公室门口，待香烟燃尽，对坐在办公桌后笑着看向他的太宰治说：“太宰，以后遇到别人别这么幼稚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他办公室。
没看到太宰治一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四、
太宰治现在的脸色一如四年前——当他看到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拐进小巷子的那一刻，他发誓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几乎是用飞的，急切地冲了上去，一把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中——也——！”
“太宰？！”中原中也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你怎么也在这儿？”
太宰治感觉他随时能被中原中也气成脑梗，他咬牙切齿地道：“中也是我的狗吧？”
一字一顿，“怎么能和别人走在一起？”
中原中也皱起了眉：“谁是你的狗？滚开，别在这儿发癫！”
太宰治捏着中原中也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我、不！”
“混蛋太宰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已经迫不及待要和芥川去开房了吗！”
“你有病吧？”中原中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你他妈在乱吃些什么飞醋？”
“谁吃醋了？”太宰治拒绝承认他会为中原中也产生任何情绪波动，“我怎么可能吃你这个小矮子的醋，分手之后着急寻找下一春了是吧？”
“你在说什么？”中原中也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分手？”
这下轮到太宰治莫名其妙了：“四年前不是你闯进我办公室说要和我分手的吗？”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早就脚底抹油溜了，虽然这是难得能遇见太宰治的机会，但他也不想卷入前恩师和现上司的爱恨情仇里。
“？”中原中也挣脱了太宰治的钳制，活动了一下手腕，让太宰治的胃看着就有些隐隐作痛，“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分手了？你得妄想症了吧太宰治？难道不是你莫名其妙消失了四年吗？
“就算质问，也要由我来质问你吧你这混蛋！”
五、
没想到太宰治一听这话，居然笑了，他一把把中原中也扯到自己怀里，暧昧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在对方动手之前撤了回去：“那中也就当我在说胡话好了——要不要和我去约会？”
【五夏】卑鄙又恶劣
ooc，一点非典型甜饼。
重生病态疯批小悟。
*有角色自残，注意避雷。
是大战胜利后一起莫名重回高专的五和硝。大量私设出没）很ooc，无脑，逻辑混乱自行避雷。很短的一发完。
大概是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的小杰，一步步卸下防备被蛊惑…最后留下来。
写的很烂很头秃…纯个人脑洞，自行避雷。
1.
重回18岁的五条悟看着，面前神情带着熟悉疲倦的家入硝子。白发少年轻笑一声，神情自然间颇有点淡漠，带着独属于成年人的自信。
他语调懒洋洋的，揉杂着些许笃定。
“陪我演一场戏，硝子。”
一场，...
ooc，一点非典型甜饼。
重生病态疯批小悟。
*有角色自残，注意避雷。
是大战胜利后一起莫名重回高专的五和硝。大量私设出没）很ooc，无脑，逻辑混乱自行避雷。很短的一发完。
大概是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的小杰，一步步卸下防备被蛊惑…最后留下来。
写的很烂很头秃…纯个人脑洞，自行避雷。
1.
重回18岁的五条悟看着，面前神情带着熟悉疲倦的家入硝子。白发少年轻笑一声，神情自然间颇有点淡漠，带着独属于成年人的自信。
他语调懒洋洋的，揉杂着些许笃定。
“陪我演一场戏，硝子。”
一场，
可以让夏油杰再无叛逃想法的戏。
也是赌局，
筹码是五条悟本身。
2.
“五条？你疯了吧！”
原本神色自然的家入硝子皱眉，一旁的夏油杰听到熟悉的名字微微怔愣，思索片刻还是开了口。
“发生…什么了吗？硝子。”
“你和我回高专一趟。”
黑发少年蹙眉，下意识便要拒绝，而在看清对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时，仿佛一瞬间血液倒流，登时变的脸色苍白。
照片上赫然是一节手腕，上面遍布着狰狞的伤痕，深可见骨，血液顺着伤口滑落，昏暗的灯光下是白发少年略显苍白疲倦的脸色，苍蓝色的眸子落寞无神，屋子里也颇有些杂乱。
角度其实有些奇怪，甚至有点像摆拍。
可照片一闪而过，焦急的情绪又一瞬间填满了这位刚叛逃，且有些摇摆不定的少年。
3.
开玩笑的吧…
夏油杰僵在原地，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而家入硝子也没有再管黑发少年，不出意外对方必然是会跟过来的，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演下去。
急匆匆地奔向马路，拦截下出租车，刚打算关门时夏油杰撑在了车窗外，将门打开以后坐了进去。黑发少年的神情还是有点惶恐，眼神飘忽不定，像是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打碎，却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孩童。
也是，五条悟确实是夏油杰最重要的。
家入硝子静静地点燃一根烟，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仔细回忆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大概是、你疯了吧五条悟…
夏油杰不在你就寻死觅活？你不是咒术界最强吗？五条悟该怎么说…大概是没有杰就是活不下去吧…世界没有意义……
咦…还真是恶寒。
4.
大门被推开，躺在沙发上控制着鲜血流动，愈合，并再次割开伤疤的五条悟掀起了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先进门的家入硝子。
血腥味与浅淡的酒味几乎是一瞬间便席卷了夏油杰的鼻尖，黑发少年怔愣，不太敢置信的僵硬的将视线挪到了沙发上。
映入眼帘的是五条悟苍白的脸色，苍蓝色眸子敛下，整个人带着几分脆弱。
夏油杰目光锁定住白发少年，而五条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微微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门口，最终侧开头，缩回沙发上面的玩偶里，手腕上的伤口滴着血，夏油杰将门关上。
家入硝子像是终于想起来演戏的事情，声音颇有些模糊不清，在不大的屋子里分外明显。
“你疯了吗。”
“反转术式自行运转也经不起你折腾，伤口愈合就再次划开，夏油杰不来你打算怎么做，自杀吗？”
少女的声音染上了冷意，五条悟一声不吭，甚至看起来心情很平淡，微微坐直身子，把玩着手中的小刀。锋利的刀刃轻易的便刮破指腹，鲜血滴落在玩偶上，白发少年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无所谓与茫然。
“…不知道。”
夏油杰一愣，最终试探的走近了些，看着那双平日里漂亮的苍蓝色眸子变得晦涩，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目光挪到了少年满是伤痕，还在滴血的手腕上，半晌只是嗫嚅两下唇。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将小刀扔到一边，声音试探。
“抱歉…悟……我。”
“你只是来道歉的吗？杰。”
一句话问的夏油杰一愣，五条悟安静的抽回手，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猛地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5.
阳光斜斜的洒下，照在白发少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夏油杰试探的触碰，而五条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眸子。
他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为什么。”
“叛逃的原因…是什么。”
哪怕最后大战时羂索来了一句：“是我布局的又怎样！”，五条悟还是更倾向于从夏油杰口中得出答案。
黑发少年怔愣，侧开视线，颇有些回避这个问题。
五条悟轻笑一声，声音低低的。
“我知道了。”
6.
又一次。
夏油杰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握成拳，盯着由于失血过多昏过去的五条悟，感到无力。
到底是凑近，轻柔的抓起对方没有受伤的右手，心脏密密麻麻的泛起疼，张了张唇却还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为什么叛逃？
叛逃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
黑发少年敛下眸子，突兀的有点委屈，所谓“大义”的精神支柱到底是比不过五条悟，对方的重要性是非凡的，是独一份的。
而发丝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五条悟把玩着，白发少年神情有些难以捉摸，过分苍白的皮肤甚至颇有点透明，在阳光的直射下可以看清楚一些血管。
五条悟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终于放弃了逼问所谓的答案，而是带着点试探。
“那么，杰继续留下来，怎么样？”
“等到你可以准确的，讲出所谓的'原因'？”
声音染上了浅淡的蛊惑，六眼神子凑得更近了，伤口早早的便被反转术式治愈，轻抬起手腕，搭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柔软又轻浅的吻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耳垂，熟悉的香气寸寸裹挟，对方似乎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垂下手回抱。
“好孩子……”
朦胧间，似乎听到五条悟开口。
7.
夏油杰留下来了。
甚至对于出差的任务都颇有点抗拒，除非五条悟跟着他一起去。
8.
“你做了什么吧。”
家入硝子淡淡的开口，将早已燃尽的烟头捻灭在玻璃上，微微抬眸看向五条悟。
“呀，也没有做什么。”
“不过是把所谓的“大义”换成了我而已，既然不管怎样都要信仰点什么，还不如信仰'六眼神子'吧，我可是最强喔。”
五条悟苍蓝色的猫瞳弯成了月牙，声音微微上扬，神情愉悦。
“毕竟当时杰毫无防备呢，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
“演戏本身也不过就是为了骗他回来，让他一时半会不会走罢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叉子，毫无形象顾忌的坐在沙发上，阳台的家入硝子微微回头，略过了眼前的夕阳，轻笑一声，却并未反驳，声音有些低沉的开了口。
“还真是…”
“卑鄙又恶劣啊，五条。”
—————end.
甜剧场是一点点抗拒一个人出差的小杰和纵容小五。
【刃恒】当丹恒遍体鳞伤的倒在宿敌的门口
当遍体鳞伤的丹恒倒在宿敌的门前，本以为会遭到虐待，没有想到居然被温柔对待了
灵感来源
[图片]
01
英雄的落幕时分莫过于从最高处跌落，遍体鳞伤又遭人唾弃。
几乎一夜之间，人们看丹恒的眼神，从敬佩艳羡，变成了厌恶至极。
丹恒受了伤，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伤口淌着血，细细密密的疼。
他只想要一碗水，但是家家户户的门都是紧闭的。
但是丹恒知道，窗帘后面是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像沉默的箭，足以把他射杀。
02
他强撑着走了很远。
丹恒知道自己无处可去，可是当最后他停下时，竟然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来到了刃的屋子前。
刃是他的宿敌，丹恒一直在怀......
当遍体鳞伤的丹恒倒在宿敌的门前，本以为会遭到虐待，没有想到居然被温柔对待了
灵感来源
01
英雄的落幕时分莫过于从最高处跌落，遍体鳞伤又遭人唾弃。
几乎一夜之间，人们看丹恒的眼神，从敬佩艳羡，变成了厌恶至极。
丹恒受了伤，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伤口淌着血，细细密密的疼。
他只想要一碗水，但是家家户户的门都是紧闭的。
但是丹恒知道，窗帘后面是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像沉默的箭，足以把他射杀。
02
他强撑着走了很远。
丹恒知道自己无处可去，可是当最后他停下时，竟然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来到了刃的屋子前。
刃是他的宿敌，丹恒一直在怀疑，刃的毕生目标就是杀死自己，两人相识多年，相处的模式完全是刃追杀，丹恒反击，如此循环往复。
刃从未追杀成功过，但是丹恒也没有在他的手上讨到过好果子，二人大战一场后，总是各自带着伤离开。
丹恒犹豫了很久，最后也没有鼓起勇气上前敲门，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缓缓垂落。
他想，算了，还是离开吧。
03
门开了。
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丹恒的面前。
高大的红眸男人抱着臂看他，审视的目光滑过丹恒身上数目可观的伤口时微微停留了一下。
丹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真是稀客。”
还是刃先说的话，语气却是平平淡淡的，不含嘲讽的意味。
“抱歉，我想我无处可去了。”
丹恒的眼神落寞的投向地面，有血珠正顺着他的手臂缓缓的滴落，一滴一滴，压抑又痛快。
“或许我最好的宿命就是结束在你的手里，刃，你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了。”
丹恒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场命定的死亡和自由的解脱。
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
只听到了刃不满的啧了一声。
“麻烦，进来吧。”
04
丹恒正处于震惊中。
他的对面放着一只医药箱，而他的死敌坐在他的旁边，在为他上药。
刃的表情阴沉沉的，不太好看，一边缠着绷带，一边奚落。
“你居然还能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丹恒敏锐的听出了刃的这句话里含着隐隐的怒气，明智的觉得，自己不应该回答。
刃为什么生气呢？他不懂，不过如果真要问起来，恐怕连刃自己都不明白。
包扎免不了肢体的接触，当刃温热的指腹触到丹恒的皮肤时，丹恒的眼眶居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不同于以往打斗时的狠厉，刃替他包扎时可谓是轻柔至极，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
刃像是随口问道，“疼不疼？”
丹恒摇摇头，低声道“不疼的”。
下一秒刃裹绷带的力度就大了些，伤口骤然一疼，丹恒下意识的嘶了一声，刃发出冷哼，但是动作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柔。
嗯，现在他确定了，刃的确是在生气的。
05
丹恒不敢出门。
这在以前的他看来，是很荒诞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确确实实不敢迈出家门、走到街上，迎接那些饱含着恶意的目光的洗礼。
但是他不怕刃，或许是因为刃的目光一直未变过，自始至终都透露着嘲讽的意味，丹恒居然觉得有几分自在，这意味着他可以用从前的模式和刃相处了。
阴差阳错和刃住在一起后，丹恒本以为自己免不了每天和刃打斗，但是刃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再提过。
他们的同居日常居然意外的和谐。
吃刃做的饭，难吃，但是还是要洗碗。
和刃一起看电视节目，因为说了一句内容幼稚差点被刃丢出屋子。
研究了一下午的新菜色，刃吃了一口后，表情明明写着好吃，嘴上却只说了一句“不差”。
……
回忆起种种，丹恒不禁有些恍惚。
宿敌似乎已经变了名称，但是说他们是朋友，却也不太合适。
好像冥冥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紧密到不能割裂。
朋友以上是什么，丹恒不敢再想下去。
06
丹恒喝醉了酒，只因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是在听到那样毫不客气的憎恶时，还是难免落寞。
迷迷糊糊中，丹恒感到有人在戳自己的脸颊，一下一下，有些烦人。
他抬起头，喝醉的视野中出现了两个刃，一模一样的看着他。
“喂，不会喝酒就别喝，你打算把自己灌醉？”
丹恒忽然想对刃说一些心里话，他茫然的睁大他漂亮的眼睛，低声且压抑的问道。
“刃，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刃的脸似乎凑近了，丹恒感受到一些呼吸的热气相互交织。
“我不觉得，在我追杀到你之前，千万别想着寻短见。”
丹恒短促的笑了笑，呢喃道，“好啊，等我养好伤就给你这个机会。”
刃却露出不满的脸色，用手指用力的戳了一下他。
“喝醉酒以后智商也会变低吗？我的意思是……”
丹恒抬眼看他，刃被这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本来要说的话忽然被堵在了喉咙口，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至少我还在乎你。”
刃的声音很轻，像是秋天里一片寂静的落叶，落在丹恒的心上，却激起了巨浪。
“喂，你别哭啊。”
后知后觉的，丹恒用手背摸了一把脸颊，都是眼泪。
刃似乎又啧了一声，低声说了什么，丹恒还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就被他拉进灼热的怀里。
后续：醉酒后的表白，杀意变质，爱意萌发，化作落在唇上的吻
👀🐷叶
【五夏】谁打开了狱门疆3
*梗源《源代码》，大概是个小夏死了无数次最后终于和小五一起找到并杀死了脑花的故事。
*和原著不一样的地方很多。别问，问就是私设。
*周更，不确定具体更新日期，但每周都会有一更
04
“教祖大人，”三木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已经和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吧，不要试图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你需要做的只有找出打开狱门疆的方法，然后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三木边说边调动电脑去查看信息，在查到什么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幸好这次没出什么差错。”
反复利用咒具穿梭时空的副作用让夏油杰的神经绷紧到极点，耳鸣声几乎让他听...
*梗源《源代码》，大概是个小夏死了无数次最后终于和小五一起找到并杀死了脑花的故事。
*和原著不一样的地方很多。别问，问就是私设。
*周更，不确定具体更新日期，但每周都会有一更
04
“教祖大人，”三木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已经和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吧，不要试图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你需要做的只有找出打开狱门疆的方法，然后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三木边说边调动电脑去查看信息，在查到什么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幸好这次没出什么差错。”
反复利用咒具穿梭时空的副作用让夏油杰的神经绷紧到极点，耳鸣声几乎让他听不见三木说的话，但敏锐的洞察力还是让他注意到了诸如“已经”“很多”“这次”这类的词语。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三木的警告，也不是他第一次尝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
脑部思绪紊乱，夏油杰尽力让自己的思绪聚合起来，然而搜遍全脑的记忆，他可悲地发现上一次的确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听见这句警告。
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面前这个小姑娘显然不适合担任这份工作，她的情绪太外露，也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如果事情演变到了某个不可控的边缘，夏油杰想，她是最好的突破口。
“五条悟还是被封印了吗？可我明明毁掉了我的身体啊。”他皱眉，看向三木，“这一次他被封印的时候，羂索用的是谁的身体？”
“你的。”三木看向他，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不苟言笑的模样。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几乎是从三木嘴里听见答案的一瞬间，夏油杰的脑海里就蹦出了五条悟龇牙咧嘴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就算记忆会遗忘，身体也会代替我做出本应该有的动作。
五条悟用实际行动证明，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看来下次应该更决绝一点呢，比如直接点一把火把我的身体烧掉，或者直接泼硫酸，面目全非的那种。”
那可是你自己的身体啊，三木一副见鬼的模样，心想诅咒师果然心狠手辣，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毒。
“小姑娘，你那是什么表情？”夏油杰挑眉。
“不要再尝试改变历史了好吗，教祖大人？我的工作已经够忙了，真的承担不了一点你随便改变历史的后果。”三木欲哭无泪，觉得面前的人比班里子涵同学的妈妈还要烦。可很悲地，就像班主任不能选择自己的学生一样，三木也不能选择自己的任务对象。她能做的唯有劝导而已，但显然面前的人并不是她能搞定的存在。
“好吧好吧。”夏油杰一脸兴致缺缺，遗憾地摆手。“那下次我尽量控制一点自己吧，如果能做到的话。”
这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保证吧。三木苦着脸，抬手准备按下按钮进行下一次的回溯。
“等等，”夏油杰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还有问题没有问清呢。别着急啊，小姑娘。”
“可是终止任务并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长时间不发动咒具会触发警报的。”三木纠结道，“真的不是我不想配合你。”
“那就请你们的高层来呀，让能决定这件事的人来和我谈话。”
三木的身影从屏幕消失，没过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面部沟壑纵横的老者，他抬起混沌的双眸，用苍老的声音问道：“教祖大人，您需要多长时间？”
“这么老了还没退休，拄着拐杖也要坐在领导层的位置。权利的滋味就这么让人念念不忘吗？小心哪天不小心死在工作岗位上哦。”夏油杰面上笑嘻嘻，嘴上吐出的话却不客气，锋利得能把人扎穿。
“如果教祖请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看我们也不必聊了。”老者的表情明显动了怒。
“这么容易就生气，心性还需要磨炼啊。可怜一把年纪，还是像年轻人一样浮躁冲动，和我一点都不一样。”
“你！”老者举起拐杖，马上就要砸向屏幕。
夏油杰还在笑嘻嘻火上浇油，“打碎屏幕也没办法打到我哦，不过看外面战乱的样子，你们还有用来维修机器的钱吗？”
老者的气势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马上就泄了，妥协着喊出敬称，但态度算不上多好，话几乎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蹦出来的：“教祖大人，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问几个问题就好，我现在对和你们合作还没有完全失去兴趣。不过你们态度最好好一点，毕竟你们在时间上没有一点优势。”夏油杰坐正身体，不急不慢地开口。
“第一个问题，伏黑甚尔刺杀五条悟时，使用过一把咒具，名字叫做天逆鉾，可以无视一切咒力。你们都有办法把我这个死了将近一百年的人的灵魂提取出来，为什么不直接用那把刀破坏狱门疆？”
“天逆鉾？”老者脸上一瞬茫然的神情并没有逃过夏油杰的眼睛。
“不知道？第一次听？”他没有给老者说第二句话的机会，直接开了口。
人的下意识反应所透露出来的消息基本都是真实的。
老者果然点头，“死灭回游过后，羂索不久就对咒术高层发动了进攻，当年逃出来的人并不多，虽然尽全力重新组建了现在的咒术管理机构，但很多资料都离散不可查了。”
哦，怪不得对我和悟的关系一无所知，还以为是刻意抹黑的缘故，原因竟然是这样。不过也算幸运，上天难得眷顾他这一次。如果眼前的橘子们知道百年前的历史真相，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毕竟让他听话的条件很简单，五条悟这三个字就够了。
也许可以从这一点下手，摆脱他们的控制。现在的天逆鉾不知所踪，百年前的位置却很好确定，只要.......但这么做有意义吗？这个无法让他发自内心微笑出来的世界，还有什么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吗？只要五条悟平安就好了，他怎样都无所谓。
坏人不配得到好结局，能死在你手上，他又想起小巷里五条悟蹲在他面前说的那句话，“————，——。”真是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让人不自觉想要微笑，最后，最后的最后，你倒是说点诅咒人的话啊。
“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吗，教祖大人？”
“没有，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如果我问你们狱门疆的位置，你们大概还是会给我一样的答案，所以没什么好问的了。你可以滚了。”
“你！”老者的拐杖再次蠢蠢欲动。
“我？”夏油杰玩味地看着他。
“快点开始。”老者的气没处撒，正准备狠狠拍下按钮。
夏油杰忽然又慢悠悠开口，“等等，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不可以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
老者在屏幕外无能狂怒，实在不想再和面前的人对话了。他拍拍身边的三木，试意她来解答，“教祖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时空悖论？如果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这一举动会产生矛盾的情况：你回到过去杀死了年轻的祖父母，祖父母死了那么父亲也将不存在，没有父亲自然也就没有你了，那么是谁杀了祖父母？”
“同理，如果你在穿越时就避免了五条悟被封印进狱门疆，那么我们这次的解谜活动就没必要进行了。活动取消，教祖大人也不会回到过去，那么是谁阻止了五条悟被封印进狱门疆这件事情呢？”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时间会自己做出改正，由此导致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
万一这一次改变，导致的修正结果是自己呢？夏油杰了然地点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面的人也受制于自己。夏油杰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更不在意自己的，但他的确不敢再随便改正过去的时间线了，因为谁也不能确保下一次修正的结果不会是五条悟消失。
在回溯的时间线里，五条悟必须被封印进狱门疆。
“还有问题吗？”老者迫不及待看着面前的按钮，在夏油杰点头的一瞬间，他狠狠拍了下去，回溯再次开始了。
05
穿越时空导致的灵魂损耗，无论重来多少次，夏油杰都不能适应。剧烈的疼痛、耳鸣、视线的扭曲令夏油杰几欲作呕，他坐在白鸟咒灵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对菜菜子、美美子说：“计划临时有变，今天我恐怕不能陪你们去吃竹下路的可丽饼了。下一个路口，我把你们放下，你们自己去吃好吗？”
两个小姑娘对夏油杰很是信服，即便原本计划的美好周末被打破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当然可以，夏油大人记得注意安全，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吃。”
“好啊。”即便知道下次也不一定能赴约，夏油杰还是很认真地承诺了下来，仿佛这样做就真的能陪着她们去吃一次可丽饼。
路口边，夏油杰放下了菜菜子美美子。他轻轻摸了摸这两个小姑娘的头，温声说道：“等会儿吃完了记得早点回去，我今天应该会回来的比较晚。你们如果困了就早一点去睡觉，不用每一次都等我回来。”
几句话说完，夏油杰却更不放心了。
他深刻明白两个小姑娘对他的依恋，也知道他死去后两个小姑娘一定会悲痛伤心。可他的时间太短太急迫，根本来不及教会她们怎样学会与接受离别。何况这个道理，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
“夏油大人我们知道啦。”菜菜子笑着答应道，“那我和美美子就先走啦。”
夏油杰点点头，挥手向她们道别，目送她们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背影才坐上咒灵。
结局与过程是不可更改的，如何在确保这个前提的情况下找出打开狱门疆的方法呢？或许可以去找找那个三木口中恶心的“脑花”，既然他懂得如何使用狱门疆，应该也知道打开狱门疆的方法吧。
羂索在哪里？通过大脑移植从而交换肉体的特殊术式，让夏油杰找到他几乎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根本就行不通。
不，不，或许可以换个思路？先找到狱门疆。
夏油杰仔细回忆了一下狱门疆的样子，一个很普通且不起眼的正方体，但就是莫名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2005年——
合作执行过几个任务后，五条悟不像最一开始那样和夏油杰针锋相对了。他们的配合默契，即便这种默契往往体现在闯祸和逃课上，但夜蛾正道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目前最有天赋的孩子。空前，甚至有很大可能也是绝后的存在。
他们很强，但即便如此，夜蛾正道看向手中的任务单，让两个刚刚升上一级术师的学生去处理这个棘手的咒灵还是太不安全了。咒术管理系统的高层们从不会在意折损年轻的术师，这太不应该了。保存希望的火种是很重要的，这糟糕的体系，他叹了一口气，但并不认为现状是无解的。未来一定会有人改变这糟糕的体系，面前两个少年就是最大的希望，他对此一直满怀信心。
所以在他们羽翼未丰满之前，尽全力保护他们。他将任务单递给夏油杰，“这次的咒灵很棘手，特级过怨咒灵，理论上不应该派遣给你们，但是上头就是指明要你们去做。”
“是希望我们死在任务里吧，那群老头子们就是这样。明明老得牙齿掉光，连橘子都快要不能咀嚼，还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认为有对年轻人指手画脚的权利。不能接受一点威胁，不符合心意的要杀掉，动摇权利根本的要杀掉，就是因为这样，诅咒师的人数才会连年增长。”
“悟，”夜蛾正道皱眉，即便事实如此，但他实在说得实在太过露骨。高专内并不能保证没有“窗”的存在。
“啊啦啊啦，没事的，就算听到了他们也不能怎么样啊，谁让我是五条悟呢？”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揽着夏油杰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这个任务也是一样，会和以前同样轻松。老子和杰可是最强啊。”
那样张扬的笑意，很久没在五条悟脸上看过了。明明曾经觉得傲慢无比，现在回想起来却忍不住有点怀念。
那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很难缠的咒灵，破坏力极强，却偏偏甘愿画地为牢，乖乖待在一栋居民楼内不出来主动伤人。但即便如此，它还是导致了所有误入那栋居民楼的无辜群众的死亡。
在写下无数检讨书后，他们终于学会了在任务之前布下帐。暗黑的屏障笼罩住居民楼，他们小心走进居民楼内，谨慎观察着四处的动静。
灰尘满布，蛛网密结，和寻常被废弃的居民楼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遍地都是打碎的玻璃。
这是最奇怪的一点，这栋居民楼内所有能反光的物体都被打碎了，无论是窗户，还是镜子，都被很细心地碾碎成了粉末或者细小的颗粒。在楼道里走路，不可避免地会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是不是它觉得自己太丑了，所以从此再也不看任何镜子了？”即便是这样诡异的氛围，五条悟仍有闲心开玩笑。
“悟，当心些。”夏油杰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皱眉提醒。
“不要这么紧张嘛，杰。之前的任务都那么顺利，这次也不会出意外的。”
“还是小心些为妙——”话音刚落下的片刻，墙壁边便急速伸出一只扭曲的触手，夏油杰挥刀斩断，五条悟的术式在下一秒就擦着他的耳边划过。
“别光看我身后，也注意一下自己身后啊。”离夏油杰只有咫尺远近的触手被轰成了灰烬，焦黑的碳化物无声落在地上。
然而不及片刻喘息，他们身后就出现了一只模样怪异的咒灵。从正面来看，它长着一个男人的头，然而细细往上看去，便能看见它头颅顶端仿佛断裂一般，鼓起一个奇怪的弧度，其下被驳杂的长发遮掩，看不真切具体面目。
那张男人的脸分明没有开口，楼道里却隐隐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大，却很尖锐，回荡在老旧破损的居民楼内，颇为奇诡。五条悟拉下墨镜定睛一看，咒灵掩在长发下的侧臂处还藏着一张孩子恐惧哭泣的脸。
“果然丑得绝无仅有，难怪不肯看镜子。”
与五条悟同一时间开口的还有那只咒灵：“你看见我的妻子和孩子了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相视不语，而后不约而同看向他胸口那张哭泣的孩子的脸庞。
“是因为太想自己的孩子所以把别人的孩子抢来了吗？”
“或许，”夏油杰开口，“那就是他的孩子。”
“噫，”五条悟心口涌上一阵恶寒。
咒灵并不急着攻击，只是用着含混的语调焦急地不断重复着：“你看见我的妻子和孩子了吗？”
“我看见了他的孩子，但他的妻子在哪里？”夏油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无声指了指那只咒灵的长发。
下一秒，二人一起消失在原地，触手从地下伸出，戳破地面，只差一秒就能将二人撕裂。
“他们不就在你侧臂和身后吗？”夏油杰尚来不及拦阻，瞬移到咒灵背后的五条悟便一把扯断了咒灵的长发，残忍地揭露开真相。
他们都清楚地看到咒灵断裂的发根下是一张女人因思念与愧疚而扭曲流泪的面孔。
而在听到那个答案的一瞬间，咒灵便崩溃地哭喊出声，随即陷入了狂暴状态，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四周。居民楼眼看着就要坍塌，彼时五条悟并未学会无下限术式，居民楼的坍塌对于二人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千钧一发之际，五条悟拿出了一个咒具，反光的墨镜让咒灵清楚看到了自己侧臂处那张孩子恐惧哭泣的脸庞，泪流满面的片刻怔愣，咒具已伸展开，张开巨大的眼睛吞没了咒灵，血肉一般的锁链牢牢禁锢住了咒灵的四肢。
接下来的拔除过程进行得异常顺利，吞吃完咒灵球后，夏油杰和五条悟解除帐，坐在路边吃西瓜的同时终于辗转听见了咒灵背后的故事原委。
那本是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然而自男主人出事后，女主人终日以泪洗面，终致视神经萎缩，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但也正是从那一日起，邻居们常常听见女主人呼唤已死去的男主人的名字。
“也许是打击太大受不了刺激疯掉了吧。”瓜摊主人叹了一口气，“邻居们都很同情她，平时生活间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尽力搭一把手。但即便如此，惨剧还是发生了。”
“当时的新闻报道说是煤气泄漏和电火花导致的爆炸，但我感觉不太像。”瓜摊主人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我看她们母子被抬出来的时候虽然肢体破碎，但断裂之间的伤口不像是被炸出来的，反倒像是...”
瓜摊主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小声接上了后来的话：“被某种野兽撕咬的结果。”
“不过我也就是说说，当时那么多人围着，我也只敢看了一眼，也许看错了也说不准。只是后来，那栋楼里或大或小总会出点事，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沾上的不干净吧。”
“我们今天进去倒是没遇见什么异常的地方，怨气应该渐渐散了吧。”夏油杰安慰似地朝摊主笑笑，抬手解散了与刚收服的咒灵的关联。怨气散去，可怖的咒灵终于现出了一家人原本清隽的模样。他们一齐向夏油杰与五条悟郑重地鞠了一躬，随后携手走向天边。
身影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夏油杰清楚看见有地狱火从男主人的身躯燃起，然而直至大火蔓延烧了他们满身，相牵的三人都没有一个人先松开手。
夏油杰叹息一声，继续向瓜摊主人说道：“你今后摆摊也不必刻意保持那么远的距离了。隔了那么久，他们也该找到相聚的路了。”
他说完便将吃完的西瓜皮放进路边的垃圾桶，拍了拍还坐在原地的五条悟。
“悟，怎么突然这么沉默？”
梧桐树的阴影笼罩下来，昏黄的路灯下五条悟就着夏油杰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那双向来透着张扬少年气的苍蓝色眼眸此刻难得有些黯淡。他回头看向那栋隐没在夕阳下的破旧居民楼，声音很轻，语调却从未有如这般沉重：“女主人因为思念诅咒了死去的男主人，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究竟算不算团圆？”
“就我个人来看，爱真是最扭曲的诅咒啊。”
06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五条悟使用的咒具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狱门疆。如果这些年没有出现什么变故的话，它应该还被封存在五条家的老宅里。
京都的五条宅，即便是第一次去，夏油杰还是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它的位置。庄严肃穆的黑砖，恢弘大气的牌坊，在一众现代化林立的高楼中独树一帜，是一眼就能看见的存在。
夏油杰小心绕过守在门口的门卫，努力回忆过去交谈中的只言片语，企图拼凑出五条家的大致地图。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摸索到终点时，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到达，拿到了狱门疆。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长了一张很巧妙的脸，似乎哪里都合乎审美规范，但就是不能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眉上一层厚重的刘海压下来，总让人产生一种看不清她面目的错觉。夏油杰凝神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女人肩膀上还栖着一只咒灵，咒力低微，和这个女人一样很难被人察觉到。
是类似于丑宝一样的存在吗？
夏油杰还欲细看，女人却已经将狱门疆丢给肩膀上的咒灵，阴恻恻看向夏油杰藏身的墙壁，弯唇笑道：“教祖大人还准备站在那里看多久？”
虽然是被揪出来的，夏油杰却毫无偷看被发现的自觉，坦然从墙后走出，开口问道：“真是奇怪，我可不记得我的信徒有你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丝毫没有作为小偷的自觉：“这话该我问教祖大人才对吧，非亲非故，教祖大人凭什么拿一副主人的腔调来质询？你和五条悟不是早就闹掰了吗？问这种话真是可笑啊。”
饶是被女人这么不客气地怼回来，夏油杰仍旧保持着微笑的模样：“这确实不是我该问的问题？那么换一个，你拿狱门疆准备干什么——”
“狱门疆，开。”方块被丢向夏油杰的方向，很快在空中延展，血肉般的链条散开，牢牢锁住了夏油杰。
“在战场上发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脑花笑道，“看来教祖大人今天非栽在我手上不可了。”
“是吗？”即便被禁锢，夏油杰还是分寸不乱的模样。几乎是同一时刻，巨大的土拨鼠咒灵从地下钻出，猛然咬断了女人的右臂，伸出触手将栖在女人肩膀上用于储存的咒灵献给了夏油杰。
鲜血溅了一地，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让人几欲作呕。
“这么大的动静，五条家的人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我还不想让你死在五条悟手上，做个交易怎么样？告诉我打开狱门疆的方法，我带你离开这里。”
女人警惕地看向他，不久后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体力的耗损，点了点头。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恃宠而骄也不是这个方法，太任性了吧，杰？还有你那两个小姑娘，就这么放心把她们两个人留在东京，不怕我......”
“如果你想那么做，早就做了吧，悟。”夏油杰侧身挡在羂索面前，“放我们走，我真的有很着急的事要做。”
“不行。你觉得我还会放走你第二次吗？”五条悟的态度很坚决。
时间迫在眉睫，夏油杰知道羂索的伤有多重。不要再重来一次了，如果这一次能找到打开狱门疆的方法，你就不用被当作发电器放在供电台上，被那群烂橘子继续利用了。他蹙眉，“不要再闹了，悟。”
“我闹？”五条悟被他这番发言惊呆了，“是你闯进我家里，现在还要袒护偷窃我家咒具的小偷。到底是谁——”
质问到此结束，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本该重伤虚弱的羂索用一柄长刀刺穿了夏油杰的心脏。夏油杰错愕地低下头，长刀却忽而消失，化作一只飞鸟。身后羂索掀开刘海，拉开脑门上的缝合线，飞鸟将她的脑花吞没，又化作液体，顺着下水道流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来不及反应。夏油杰被捅穿的胸口骤然失去堵塞物，鲜血如泉涌，溅了赶来扶住他的五条悟一脸。
从未设想过这样的情景发生在眼前，五条悟无措地捂住他的胸口，茫然又震惊地喊他的名字。
“杰？”
夏油杰却仍旧保持着偏头的动作，死死盯住化作液体的真人流入的下水道入口。五感在渐渐消失，恍惚间，他看见五条悟的双唇在上下翕动。
“————，——。”
只是这一次他没办法听见了。有温热的触感滴落在夏油杰侧脸，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再睁开眼，去看看这滴温热到底是是血是泪，只好竭尽全力震动破碎的胸腔，拼凑出一句气若游丝的“对不起”。
对不起，这次又没能好好告别。
对不起，这次还是没能救下你。
别难过，下一次我一定就能找到解救你的方法了。
彩蛋是小五诅咒小夏的故事，删不掉了，就当是与正文无关的平行世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