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葡萄
*现背/1.5w+完结/ooc我的
*时间线是21年回国行程之前
01
“明浩,还没睡?”
洪知秀过来找充电线的时候,看见徐明浩还窝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盏小灯,捧着书看。
“嗯,再看一会儿。”徐明浩抬起头来,往一个地方指了指向洪知秀示意。
洪知秀成功找到他的充电线:“谢啦。”
正要离开,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了句:“你还是早点睡吧……珉奎没跟你说吗?他今天的行程得快天亮才能回来了。”
徐明浩就说我才没有在等他啊。他一个人又看了一会儿书,可是一页都没有再翻过,终于叹了口气,感觉心里酸酸的。......
*现背/1.5w+完结/ooc我的
*时间线是21年回国行程之前
01
“明浩,还没睡?”
洪知秀过来找充电线的时候,看见徐明浩还窝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盏小灯,捧着书看。
“嗯,再看一会儿。”徐明浩抬起头来,往一个地方指了指向洪知秀示意。
洪知秀成功找到他的充电线:“谢啦。”
正要离开,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了句:“你还是早点睡吧……珉奎没跟你说吗?他今天的行程得快天亮才能回来了。”
徐明浩就说我才没有在等他啊。他一个人又看了一会儿书,可是一页都没有再翻过,终于叹了口气,感觉心里酸酸的。
在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的地方写着这样一句话,有人问,初恋是什么滋味的?
书里的回答五花八门的。
是酸葡萄味的。徐明浩想了想,在心里轻轻回答。
02
第一次见面那天,金珉奎从蜜瓜监//狱里出来,照常去那家小卖部买饮料喝。
他拧开瓶盖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灌下一大口,看见旁边的水果店前站着一个没见过的男生,看起来年纪小小的。
徐明浩正纠结着买点什么水果。
水果在韩国不便宜,但在中国的家里,是每天的必需品。记得吃水果,是妈妈每天不会缺席的唠叨。来到异国后,水果,包括有关水果的那句曾把耳朵磨出茧的唠叨,都成了一种奢侈品。
徐明浩一边看着水果,一边复习着新学的韩文单词。
“苹果,sa—gwa—,橘子,gul……gyu……”
“不是gyu啦。橘子念gyul。”
他正被橘子的发音难倒着,有个比他高一点的男孩子跑了过来,纠正他的发音。
“gyu是我的名字,min—gyu—”他指了指自己,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叫金珉奎,你呢?”
胜澈哥说,很多新来的孩子他都没有见过脸,可是很神奇地,他能知道,那是要来加入的孩子,就这么把他们领回来了。金珉奎没有这样的本领,可是刚刚他看到徐明浩的第一眼,直觉告诉他,就是他了。那个要来加入他们的练习生。
“你叫什么名字?几几年的?”
“你是新来的练习生对吧?”
“是不是和Jun一样是中国人?”
“你怎么不说话?”
这人的嘴怎么那么快……徐明浩心想,你倒是给我点时间说话呀。虽然我会说的韩语总共没几句。
徐明浩涨红了脸,刚要开口又被金珉奎抢了先。
“想吃什么水果?我请你吧!橘子?”他掏出并不鼓的钱包,那个时候他总有些前辈意识过剩。
“不要。”徐明浩总算用上韩语了,但只能拼凑出最简单的句子,他连耳朵尖尖都是红的,“我叫徐明浩……葡萄,想吃。”
“想吃葡萄——这么说,中间加个助词就好了。”金珉奎笑着帮助他的语法。以后还有无数次。
“想吃葡萄。”徐明浩声音软软的,跟着一字一字重复,有点傻气。
他们不会挑水果,又或者不是葡萄的当季。
那天的葡萄酸得很,但和另一个男孩一起分食同一串,观察对方被酸得皱成一团的表情,徐明浩舒展开浸泡了大半天紧张和不安的眉头,笑了。
金珉奎被酸得龇牙咧嘴,也跟着笑起来,他本来想说,欢迎你,要叫我珉奎前辈。这句话他不是没和别的人说过,但他看着徐明浩安安静静地捏着一颗酸葡萄,明明这么酸,却慢慢咀嚼,一次咬一半,很珍惜地一点一点吃掉。突然不忍心了。
话一出口,变成了:“欢迎你……这里很累的,但大家人都很好的。还想吃葡萄的时候找我,我请你,我们一起啊。”
徐明浩看着他,抿掉嘴唇上的汁水。再酸,也还是品出丝丝甜味。
金珉奎的语速很快,他并没有全听懂。但听懂了“我们一起”。
우리 같이(wu li ka qi)
十六岁的徐明浩隔着一层陌生的语言,天真地把这当成了约定。
03
在那个根本看不出他俩是同岁的年纪里,徐明浩每天想的最多的问题是,和这些人能一起走下去吗?
练习强度太大了,考核太严了,今天老师说的话太难听了,外语好难,别人至少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只有他一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酸得冒泡了。眼泪就掉进枕头里,不给任何人看见,包括他自己。
好在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他又看见金珉奎那张笑得和太阳花似的脸。
金珉奎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触徐明浩,越不把他当作同龄的朋友。他柔软,善良,干干净净,又好像有那么点一闪而过的小狡黠,只不过很多时候想展露出来时,会因为语言而咽回去。但他不软弱。他总是最沉默又最坚持,能跳出比他们都要厉害的舞。
有些人生来是让人仰仗的,相对地,有些人生来是让人想圈入领域保护的。
徐明浩那时对于金珉奎来说,属于后者。
这个人真的天天来找我一起诶。金珉奎端着便当挤过来在徐明浩身边坐下的时候,徐明浩在心里嘀咕。
“哎哟。”他刚要喝汤,金珉奎举起左手碰到他一下,勺子里的汤全撒在饭上。
还笑。
可是没有镜子,徐明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笑得不比他差。
金珉奎吃饭用左手,照理说应该坐左边,这样就正好,不会和旁边的人冲突。可他就挺喜欢坐徐明浩右边。他喜欢自己的左手和徐明浩的右手蹭在一起打架的感觉。男孩子嘛,碰着碰着就碰到一块儿去了。
“你怎么不吃啊?”金珉奎用筷子指指徐明浩碗里的泡菜。
“算了吧。”
“挑食怎么行。”金珉奎夹起一大块泡菜,卷上他自己碗里最大的那片烤肉,伸到徐明浩面前,“啊——”
徐明浩太瘦了。要是能被养得壮壮的就好了。
徐明浩愣了下,金珉奎就说明浩呀试试嘛,听着更像撒娇,他张大嘴吞下了。
“怎么样?”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亮的。徐明浩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一瞬间有错觉,觉得自己像鼓着腮帮子被投食的家养仓鼠,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
徐明浩吃饭很慢,金珉奎这个人吃饭和说话一样,风卷残云的,还大口大口不管吃什么都特别香的样子,能看得人食欲大增。只要和金珉奎在一起吃饭,他就能多吃一口。以前不合胃口的食物,也喜欢上了。
金珉奎对他来说,像他的营养剂。
他从他那里汲取着,韩语词汇,好胃口,答记者问的技巧,行程出发前的提醒,煮饭妙招,和春日般的好心情。
他的字典。他的备忘录。他生活里的苹果。因为老话说一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他人生中闯入的小太阳。
金珉奎好像是比他更耀眼的存在。
他在街上被一群男高围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十六七岁的徐明浩看起来真的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三四个韩国高中生敲诈过。那天下着雨,对方蛮不讲理地打掉他手里的雨伞,说给钱就没事了。
徐明浩心想,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在中国出去打比赛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喊妈妈呢,要不是快出道了……正这样想着,为首的男生见他没反应,狠狠推了他一把。
“别碰他!”
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声传来,低沉的嗓音甚至有点破音。
隔着雨幕,金珉奎举着一把收起来的长柄黑伞从天而降出现在巷口。他冲了过来,很中二地把伞尖对准他们:
“还不快走!别怪哥没提醒你们,附近五十米就有警察局,想被叫家长吗?”
金珉奎戴着一个黑色耳钉,加上那张看起来很不愉快的脸,堪比校霸。
他撑起伞罩在徐明浩头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徐明浩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容易生病的了。又用自己里面那件还干的袖子给他擦脸。
“没事吧?”金珉奎这个人的情绪全写在脸上,此刻写的叫担心。
徐明浩不说话,看着他撑伞的那只手。那些人倒没把他们怎么样,金珉奎冲过来的时候太急,自己被雨伞的勾片在手上豁了道冒血的口子。
金珉奎嘿嘿一笑,把手往袖子里藏:“我帅吧?”
徐明浩心里又在咕噜冒酸泡。
“……以后别拿伞当击剑使了,怪傻的。”
“什么?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被金珉奎一把勾过脖子。
“你算哪门子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还是算了。
“好啊你。”金珉奎捉住徐明浩的胳肢窝挠,换来他笑着喊投降才作罢。
徐明浩伸手,把伞往金珉奎那边压了压。
金珉奎好像总是对他认知失调,他这么瘦只需要一点点面积,但伞的大部分都在他头上,金珉奎自己反而大半在雨里;他只是被推了一下,金珉奎担忧的样子好像他是被车撞了一下,他却看不见自己手上的伤口;今天的天气也并没有那么冷,金珉奎正往他的口袋里塞暖宝宝。
但他喜欢下雨天。喜欢雨天的味道。
金珉奎心灵相通得到这一点,在这方面总是认知准确得和他那么契合。他会放慢脚步,陪他一起将通往练习室的这段路变成雨中漫步。
有汽车唰地开过,金珉奎把他换到内侧。
他的黑骑士。
04
金珉奎确实是耀眼的。
虽然自己也不差。
徐明浩不允许自己泄气,在这个丛林法则般残酷的地方,一旦泄了气,容易一泄到底落地不起。他看了太多那样的人。
但是怀疑和否定,永远是爱豆需要克服的永恒主题。
沉闷的练习室里,同一段动作徐明浩跳了八百遍还是不满意,汗浸透他的衣服。舞蹈是他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如果连跳舞都做不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因此金珉奎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一时都没发觉。
他坐在地上,肋骨剧烈起伏,因为岔了气有点隐隐作痛。
金珉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今天公演来的粉丝,好像没几个是来看我的。”徐明浩低着头看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你们都做得好好,都很有魅力,我是不是……”
“说什么呢。”
语气把徐明浩吓了一大跳。
金珉奎一脸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很少见他这么严肃:“你也很有魅力,绝对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以后一定是超级大明星。”
他说完又觉得不够:“你真的很好你知道吗,我没有的魅力你全都有。”
徐明浩抬起头,对方眼睛里的“坚信”快像探照灯一样照射在他脸上了。
在他眼里,比他要更夺目的这个人,说他没有的魅力,他统统都有。
岔气的地方突然不疼了。
“好吧,那我跟你比是更有魅力一点。”他试图用一点玩笑收尾,刚理顺的头发,就又被金珉奎揉乱了。
金珉奎在他身边坐下来,用肩膀撞撞徐明浩,说是超级大明星专用的。
“太夸张了,我不需要的。”
话这么说,徐明浩终于还是将头靠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拉住金珉奎的手,声音闷闷地传来:“以后我们一定要一起成为超级大明星。”
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纠结晚上能不能吃上一份盒饭,为了餐费而苦恼,我们不再为了明天几百人的小场子能不能坐满一半而提心吊胆,我们不用再接受镜头之后那些人冷嘲热讽的眼光。我们要在万众瞩目之中,接受热烈的鲜花和高声呐喊。总有一天。
“嗯,我们一起。”金珉奎反握住徐明浩的手。
仍然是那句,우리 같이。
金珉奎看着窗外,雨垂直落下。幸好今天下雨,这样要是胜澈哥还是其他谁问起来,他就可以说,是雨水打湿他肩头。
徐明浩的眼泪,只有他的枕头知道。其实不全是的。在那些年简陋又闷热的练习室里,还有金珉奎的肩膀知道。
05
他们越来越多地待在一起。包括舞台上,镜头前,也要把彼此放在身边。被拍下的画面里,时不时能看见金珉奎搭住徐明浩的肩膀,或者徐明浩把下巴轻轻搁在金珉奎的肩膀上。即使两个人在镜头最远的两端,金珉奎也会伸手过去给徐明浩喂雪糕,徐明浩也会给他递饮料。
今天也是和昨天一样忙碌的一天。
硕珉在嗨唱开嗓,胜宽跑过来学他,夹杂着两个人的小打小闹,顺荣在用手机确认预录时候全员的舞蹈动作,俊辉跑到净汉面前单方面进行他的无厘头玩笑,留下净汉一个人满脸“这孩子在干嘛呢”的表情。
徐明浩看着他们,被金珉奎从背后推了一把。
“傻愣着干嘛。”说着,他自然而随意地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但是是坚定的。
出道的时候,包括那之后像这天一样的无数个日夜,能一起走下去吗,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能的。
徐明浩看看金珉奎越来越高的背影,和他手心里自己的手,又看看前面不消停的那帮人。是可以和这些人一起走下去的。
也确实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暗无天光的繁忙日子里,会压垮人的可能只是一件小事,但能让人找到意义所在坚持下去熬过籍籍无名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件件小事。
06
金珉奎进来的时候,徐明浩的脸上因为想起了这些还摆着柔软的表情。
“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到天亮吗?”徐明浩下意识地问,问完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的神情,迅速调整了下。又暗骂自己失言。
“有个录制改到后天了,好像是因为另一个嘉宾……”金珉奎脱着大衣和围巾,习惯性地就要做解释,说到一半顿住了。
“……你消息倒挺灵通。”他抿了抿嘴,生硬地补充道。
徐明浩没有睬他,合上书起身就要回房间。
“不用你走,”金珉奎叫住他,脸色很不快,“我就进来拿个东西,马上就会走。”
徐明浩就转过身来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金珉奎,凭什么你会觉得,我离开,或者我留下,是因为你的原因呢?”
气氛陷入了僵持。
这种时候,又谁都不肯让步了。
默契是很可怕的。
“徐明浩,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我都没有对你这么说话。”金珉奎皱起眉来。意思是我都还不忍心对你说一句重话,明明言而无信的是你。这个人怎么舍得的,他有一点委屈。
他想起年初,在漫天纷扬的雪里,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金珉奎问他期限多少?怀里的人说永远。徐明浩说,我留下,有原因是因为你。在他转身给他拍照的时候,又喃喃自语地说,有一天我如果离开,也会是因为你。
那句话说得太轻,飘散在夜风里,没有停留在金珉奎心上,金珉奎也不太懂。就像现在他也不懂徐明浩怎么又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话。他有点窝火。
“是啊,你不会说。”徐明浩有些无语。
金珉奎这个人,对他一直没有什么界限感,在尚且年幼不作他想的年纪里,就轻而易举地跨越他的私密空间,亲昵的肢体接触,随时随地的肌肤相贴,代替了你好、再见和我们走吧。时间久了,细胞都识别不出异己,竟然会长在一起。可这一塌糊涂的界限也模糊了情人才会有的落寞,和独属于恋人的尖酸刻薄,“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嘛”,可是……
“你这么会整理的人,就对我理不清呗。”
你不觉得那不一样吗?这对徐明浩很重要。
金珉奎的房间是13个人里最整齐最有条理,偏偏对徐明浩他没法抽丝剥茧一件一件摊开了摆齐在他面前告诉他,这是他金珉奎对徐明浩的喜欢、恼怒、嫉妒,或是其他。
他们沉默地对峙着。
徐明浩先转的身,真没意思,他想。却在进房间之前又转过来,说:“睡觉前记得吃那个维生素。”
“明天降温你多穿点。”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都说了,习惯的默契是很可怕的。
金珉奎受不了了,把手里的大衣扔在地上,阔步走过来扶着徐明浩的下颌和脖子吻了上去。
07
默契也不是一开始就开始的,没有人会一见面就说,你一定是我的灵魂伴侣。
是休息日自然而然就剩他们两个一起逛街,是摄影的时候不需要对话就分工默契,连时尚理念和审美都契合。然后知道,我跟这个人最适配。
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捧着红酒和花束要给仓库做布置,把原先收容杂物的地方变成路过的成员都要惊叹一句真浪漫的空间,却没有人敢随便进去,因为有结界的。然后再次发现,我跟这个人真的适配。
是离开一段时间后,觉得身边空了点什么,在一次冲着没有人的地方转过头寻找时意识到,少了那双一个眼神就懂了彼此的眼睛。
因此发现,原来没有其他人比这个人更适配了。
19年那一年真的忙得没边了,徐明浩忙完国内的行程,回到韩国久违地和队友们一起出发去机场。
在机场被大家围着的时候,他看着身边的金珉奎,突然心里涌上一股热流,这热流让他吸了吸鼻子。
13个人赶飞机是很麻烦的,不论是对他们自己来说还是对工作人员来说,他们花了好多年把这种麻烦化作习惯,于是徐明浩在国内一个人乘飞机的时候,突然觉得世界空旷又便利。
也如此寂寞。因为没有他。
他向金珉奎伸出手,金珉奎不带任何犹豫地,抱住了他。明明同一个行程,他俩搞得像离别。队友目瞪口呆,又觉得是这两个人所以也合理。
徐明浩一下一下地拍拍金珉奎的背,觉得好安心。只要他要拥抱,金珉奎就会给他拥抱,才不会问为什么。
就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三声快速而轻声的叹息,气息宛如蝴蝶飞过他的耳朵。
“明浩呀明浩呀明浩呀。”夹着他独特的鼻音和拖长的黏黏糊糊的尾调。
前一阵他有段时间没见他,觉得太久没叫他名字,想一次性叫回来,顺便放进所有的想念。
那一瞬间,徐明浩的心脏缩了一下。
就是那个时刻,他率先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喜欢上他。好喜欢好喜欢。
晚上吃饭的时候,金珉奎盯着他背心下的腰肢,说:“你今年格外的瘦。”
“嗯,也被妈妈这么说了。”徐明浩扒拉着盘子里的空心菜,和妈妈做的味道有一点点像。
他都没有说话,金珉奎就从背后抱了上来。别看金珉奎开朗又阳光,有的时候其实很敏感,那一面,只有徐明浩看得见。
“怎么了呀?我没事。”
身后的人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我们明浩想家了。”
徐明浩就不作声了。
追逐梦想的路上必须有痛的代价的话,家一定是其中之一。他的故乡。他很久都没有回过的家。
“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干嘛,不知道海城又变成什么样了。”
片刻后,金珉奎收紧手臂,将他温热的脸颊,贴上徐明浩微凉的脸。
他说:“我不会变,永远都不会。”
徐明浩有过很喜欢的一款香水,一直喷,后来又喜欢上另一款,明明是很不一样的味道,他却奇怪怎么一样让他上瘾。净汉哥说,啊因为里面有个成分一样的,eight撒你应该是对里面的那一种气味因子上瘾吧。
拥抱也是有因子的,这是金珉奎让他知道的事。徐明浩比香水还需要。
08
也不是没有闹过别扭。
有一次别扭闹得,镜头前都藏不住了。他们互相装三不,不认识不搭理不知道,却又忍不住在对方移开视线的时候看过去。只留队友们在中间尴尬。
平时的小打小闹一般都是徐明浩主动哄哄金珉奎,金珉奎也好哄得很,像哄小狗。
那一次和好,是金珉奎找的徐明浩。
“你需要我哄你吗?”他一上来就问。
彼时徐明浩正在调色盘上调色。几种颜色混合交融,何种比例,如何才能得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种,不仅需要色彩敏感度,也需要冷静。一点微妙的不同,就会引起千变万化,就和人的情绪一样。他心想这算什么破问题,头也不抬。
结果金珉奎一把将手机伸到他面前。
“需要的话,我就把每一种都试一遍。”手机上写着哄人的一百种方法。
“不需要的话,”金珉奎说,“我就现在吻你。”
徐明浩手一抖,一大块意料之外的青色混了进去,整盘颜色毁了。
“怎么样?”金珉奎被冷了太多天,语气有些强势。
那是他们的初吻。
徐明浩想什么怎么样,又不是点菜,吻上来之前还要问怎么样啊。被金珉奎拉起来的时候,对方的整个手掌都发烫,沿着自己小臂的动脉一直烧到心脏。有什么在心脏里咕嘟沸腾,像烧开的水顶开锅盖,胀得难受,出口是嘴唇。和金珉奎紧密相贴的嘴唇疏导着,安抚着。
徐明浩攥紧金珉奎的领口,整个身体都快贴上去。他偷偷睁开一点眼睛,看见了调色盘上那块青色,像酸葡萄。
吻开了先河,就像雪崩后雪花扑簌落下。
因此,当又有杂志访谈问到他和队友的关系,他和以前一样回答,我最好的朋友珉奎。回答的时候心情还很好,和工作人员沟通得很开心,却在结束之后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落下嘴角。
金珉奎走过来,问怎么了。徐明浩说没什么,有点累。金珉奎就又亲他一口,说我给你充电,这样就不累啦。
先于界定关系的吻,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徐明浩把每一个都当成最后一个。
09
徐明浩一直都是往前走的。
雪花一样的吻消融在他的身体上,并不会将他淹没。seventeen的孩子,都是带着伤痛也要不停往前走的孩子,他深知这一点。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沟通讨论续约了。
因此,那个曾经在他来韩国初期困扰过他的问题又一次降临在他脑海。能一起走下去吗?这样走得远吗?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心问的不是团体,问的只是会吻他千千万万遍的那一个人。
2021年那场初雪下下来的时候,徐明浩记得,金珉奎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已经念叨了好几天,老是问他什么时候下初雪。徐明浩说急什么,当然是会下的时候下啦。金珉奎就把脑袋会徐明浩怀里钻,表示好磨人啊求抱求安慰。
傍晚时分,第一片雪落下,金珉奎兴奋极了。
“明浩,下了下了!我们去玩吧!行吗?”
“我能说不行吗?”外面实在冻得很,他实在困得很。金珉奎却已经无视着牵起他的手往外走了。
你知道我看着你期待的眼睛时,总是不能拒绝。
金珉奎在天台细碎而纷扬的雪里化身一条撒欢的小狗。他戴着厚厚的帽子,防风的面罩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笑成两条缝。徐明浩乐了,金珉奎伸手抓雪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他玩雪还是雪玩他。
徐明浩环顾四周,想着一会儿拍照用什么姿势。天台上摆着几个彩色的油漆桶,他选一个踩上去,结果重心没放稳,晃动着向前摔去,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天台唯一的白炽灯在夜晚散发夺目的光线,照在他们俩身上,像是舞台追光。
徐明浩心中一动,手摸着他帽子两侧,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以后你能一直接住我吗?”
“当然能了,”金珉奎笑弯着眼,说,“拜托,你轻得跟羽毛似的,要摔了的话我肯定分分钟就接住,接一辈子都没问题。”
徐明浩就取下了他的面罩,嘴唇凑过去,贴住他的嘴唇。
那天吻得格外漫长,在寒冷的空气里徐明浩感觉被亲得缺氧,脑袋晕晕的。
吻到面色绯红才分开后,金珉奎突然提了续约的事。
“续约你怎么想?”他说,“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来着……”
他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后还是说了出来:“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金珉奎有一颗热烈的心,这颗心习惯热烈的表达。以往对他来说,一辈子、一直,都是程度词,尚不涉及现实和计划。徐明浩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金珉奎却恰恰是那个为续约的现实考虑得最多的人了。
他还因为那个吻脑袋发晕。
他把脸埋在金珉奎的怀里,很小声说:“合同总会到期的,跟你的话,我希望没有期限的。”
金珉奎没有听清,就听到最后两个字:“嗯?期限多少?”
徐明浩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永远一起吧。”他说,“我留下,有原因是因为你。”
那一刻,金珉奎觉得全世界都在自己手中了。他兴冲冲地拉徐明浩要给他拍照,忽视了他后面那句,如果有天我离开,也会是因为你。
他们拍了很多的照片,金珉奎镜头里的徐明浩比别人镜头里的都要更娇憨可爱。回去的路上,金珉奎的心脏还因为充盈着徐明浩的那声“永远”而兴奋得直跳,他又是发帖,却只是一连发了好几条无意义的“哈哈哈”、“嘿嘿嘿”,又是录视频。
徐明浩本来就困,撑不住直接在座位上盖着衣服睡了。闭上眼睛之前,他连车载蓝牙放了一首歌。Stand by your man。
他听流淌在车内的音乐唱道:如果你在他身边,给他两条手臂让他依靠……又唱道,继续奉献你全部的爱……
那个问题又浮现在他脑海。
这样能走得远吗……我最好的朋友?徐明浩怕不长久。
被人左右感情、动摇理智是很难熬的。徐明浩追求精神世界的平和与稳定。如果有一天喜欢他喜欢到,他挥挥手,自己就过去,他对自己瞪一眼,就伤心想要离开。那太可怕。可是现在他好像就是有这么喜欢金珉奎。
徐明浩感受着金珉奎在他身边的动静,想到了饭粒。是他身边的快乐小狗。他感到莫大的幸福,和幸福之下翻涌的不安。他侧过头,闭着眼睛流下一滴泪来。
10
金珉奎扶着徐明浩的脸往下吻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过火,他在索取身体接触这件事情上从来只会过度。
徐明浩一开始还挣扎两下,但两个人都有身体记忆,很轻易地,吻得不断加深。直到金珉奎发了点狠劲,犬齿咬上徐明浩的嘴唇。
徐明浩一把将金珉奎推开。他想到明明是几天都没说话的情况,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把头扭向一边,用手背抹了抹嘴,掩饰地说:“你不要以为每次靠亲嘴就没事了。”
金珉奎正平复着呼吸,目光暗了一下:“我没这么以为。”
从来都没有。
每次闹别扭的时候,金珉奎都喜欢用接吻来解决,不是因为想要含混过关,那是因为他喜欢在接吻中感受到自己炙热的心脏和徐明浩没法再矢口否认的在意,那会让他迅速找到锚点,从而融化误解或分歧。但徐明浩是不是还把自己当作那个十七岁跟他开玩笑要啵啵的孩子。
金珉奎转身去把掉在地上的那件大衣捡了起来,就在徐明浩假装不在意,余光却一直瞟他以为他要走的时候,他把大衣挂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我们谈谈吧,明浩。”
“总得让我知道吧。”
“你心里那么多变化的想法。”他用的是肯定句,又带上一点委屈了。
这么多年,其实变得更多的是徐明浩。徐明浩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成长着,相对于他来说,自己变化得并不大。
金珉奎想起那一年录制home中文版的时候,中文发音难得很,又是rap,他唱不好,就跑到徐明浩的身边。徐明浩一边叫他的名字,一下下在他的肩膀上打拍子,一边用中文示范了一遍。他当场就忍不住崇拜地看向他。
事后他看视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与其说崇拜,不如说写满心动了。
明浩能做我的老师了。不再是那个说话都要自己照顾的小孩了。这种身份的反转让他心脏砰砰跳。
有一天早上,天还没亮,金珉奎照常起床困难,在赖床。困倦之中,有只手掐他的脸颊肉。
“快起床啦,不然行程要迟到了。”
他痛苦地撑起眼皮,看见徐明浩将一件外套放在他床尾:“喏,你昨天说想穿的那件。”又走到他的床头来关掉加湿器,翻了翻他的包,帮他把润唇膏放进包里,最后滑着手机说:“节目的流程已经提前发给我们了,一会儿车上记得看。”
徐明浩一抬头,看见金珉奎已经坐了起来,一脸失神。
“快醒醒啊哥。”徐明浩晃他。
这声哥叫得金珉奎心池荡漾。他看着手机屏幕光照亮徐明浩尖尖的下巴,圆润的鼻头。他那片刻的失神倒不是因为困,而是在想,徐明浩啊徐明浩,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你在行程前提醒我了?独当一面,井井有条,这些词是什么时候开始找上你的?
在我不在你身边的哪个时刻?
金珉奎的心在这个清晨突然酸涩无比。
他伸出手,向前伸着手臂:“帮我穿。”
“你真是……”徐明浩嘴上吐槽着,却听话地拿起卫衣往金珉奎的头上套。
金珉奎的鸡窝头从领口里钻出来时傻气地笑:“以后我还是不赖床了吧……我争取。”
“你最好是。”徐明浩失笑,又把手指插进他头发里帮他顺头发。像小朋友一样给他穿完衣服,徐明浩正要离开,被金珉奎一把拉过去抱住。
金珉奎的双臂环绕着他的腰,吸了吸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说:“在我面前你不用做这些。”徐明浩就愣了愣。
“可我也想照顾你啊。”他说。
一小段沉默后。好吧,金珉奎点点头蹭了蹭徐明浩的胸膛。
金珉奎有几分不习惯,有很多分心疼。可是这样成长的样子真的很好,他会陪在他身边长久地注视着他,亲吻着他,然后默默送上他的祝福。
徐明浩,朝着顶峰进发吧。
有一颗酸葡萄,他双手呵护着,等待着。金珉奎等着这颗酸葡萄成熟,再掉落在他自己手中。
七月份向粉丝公布全员提前续约的那天,所有成员们都很激动,期待着粉丝的反应,也觉得很神奇。十三个人聚在一起喝了点酒,又在说说笑笑里聊了很多。喝到一半,徐明浩站起来说,我去阳台透透气。
金珉奎跟着出去的时候,看见夏日星夜下徐明浩清瘦却也宽阔了不少的背影。少年?好像已经不能用这个词称呼他们了。
“头晕?”金珉奎走到他身边。
“前面没忍住多吃了几只酱蟹,又多喝了点葡萄酒,胃有点不舒服。”
“你也真是,怎么还和小孩一样管不住馋嘴,趁我出去拿个外卖不在的功夫就乱吃。”金珉奎没忍住唠叨,胡乱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今天开心嘛,我错啦,就这一次。”徐明浩轻声哄了两句,捏着小拇指上的团戒转着把玩。
“我的小拇指已经变形了。”金珉奎看着他的动作,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把团戒往上推了一点,露出那个位置凹进去的形状。
徐明浩跟着推了推戒指,手臂伸过去交叠在金珉奎的手臂上,小拇指贴着金珉奎的小拇指。
“我比你好一点点。”他得出结论。
“时间真快啊。”
两个人都想起了那件绿色的屋子,和出道前的很多件小事。金珉奎的小拇指勾住徐明浩的,在阳台栏杆外面晃啊晃。
“噗,”徐明浩突然想起了点什么,笑出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请我吃的葡萄嘛,还别说,你是真会挑,我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酸的,你还装前辈风范来着,我只好全吃掉了。”
“什么叫装啊……”金珉奎听了果然立马不悦,“你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吃的好吗,再说了,明明是我跟你一起吃完的。”
徐明浩看着他意料之中的反应,笑着说:“没勉强,我乐意。”
就在金珉奎被这一句话又融化了的时候,徐明浩又立马补刀:“就是真的很难吃。”
好吧,事实暴击徐明浩。
金珉奎上手反击,搂着肩捉住他然后挠他腰间。徐明浩在他怀里前仰后合又拗不过他的劲,笑出泪花来。正闹着,金珉奎突然停住,他维持着搂他的姿势,低头凑了过来。
徐明浩偏了一下头:“有酒气。”
金珉奎就凑近闻了闻,坏坏地笑:“是葡萄香气。”
嘴唇吻了上去。
那天顺荣说,下雨的时候我们会成为彼此的雨伞,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成为彼此的阴影。
而在这之中,徐明浩是最能为他隔绝雨水和阴霾的那一把伞,阳光洒下时是刺绣在他心脏上的阴影。
嗯,他的少年。永远都是。
队友闹腾的大嗓门从屋里传来,有人又不知道做了什么引发一阵惊天大爆笑。徐明浩蹭着金珉奎的脸颊,吻着他的鬓发:“又是新的起点了。”
“嗯,又看到新的山了。”
“우리 같이。”他们异口同声。
金珉奎想说我爱你,但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敢说出来,变成了:“以后也多多指教啦,徐明浩同学,我最好的朋友,最合的队友。”他光顾着温存葡萄香气,没注意到徐明浩一个个称谓听下来后的一小段沉默。
“那我跟别的朋友和队友有什么区别啊。”徐明浩听起来只是在开玩笑。
“你最特别嘛。”金珉奎笑嘻嘻地把下巴搁在他肩窝。
11
就是在那之后,他们还是一样亲密,照常一起工作,一起玩乐。却在某些瞬间,金珉奎凑上去要吻他时,徐明浩会突然岔开话题。或是想跟他一起睡时,徐明浩说,珉奎呀我好像有点感冒不要传染了,今天自己睡吧。金珉奎隐隐地觉得徐明浩在把自己往外推,又说不上来。
直到几天前,一场拌嘴成了引爆点。金珉奎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的小别扭,等着徐明浩来哄自己。等了两天没动静,金珉奎就想,什么嘛,虽然我来哄也一样的,我要亲死他。可是他再黏过去时却发现,徐明浩竟然在开始划界限。
徐明浩借着这个契机,似乎是要彻底划清界限。
不和他接吻,减少拥抱,甚至渐渐地,避免和他单独相处。
“徐明浩。”前天他忍不住,在几个人的饭桌上直接问他,“到底因为什么?”
文俊辉和夫胜宽在旁边看脸色。
徐明浩坐在他们中间,看起来很轻松地说:“什么什么,我们不是在一起好好吃饭一起快乐工作吗,这样不是很好嘛。”
金珉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徐明浩,他的每一处地方他都熟悉。现在这个神情,就是在想很多很多事并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了,他的手指,是他在纠结,他的眼睛里,还不是没有他。
“我输了。”在徐明浩开口前,金珉奎率先说。
“你什么意思?”徐明浩微微皱眉。
金珉奎摇摇头:“我不是在呛你,我是说,我在你面前可以一直是输的那个。”
有人说爱情像战争,也要靠刀光剑影攻城略地,但金珉奎觉得,他可以无数次输给他。也就是把他的生死权交到徐明浩手里。
“你过几天都要走了,要有那么长的时间见不到……求你了。”
徐明浩捏紧了手心。金珉奎向来很会求人,用他小狗一样或委屈或不开心的眼神,用他撒娇一样的语调,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真的颤声说“求你了”三个字。听起来快心碎了。
“你不是说了永远在一起的吗?说了要一直我们一起的,徐明浩,做人不可以言而无信。”金珉奎的眼神快要把徐明浩看穿。
徐明浩在这样的目光下,终于开口说:“可是珉奎啊,你那么聪明,那么有条理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对我含糊不清呢?”
金珉奎呼吸一窒。
因为徐明浩的眼眶红了。
仗着爱渐渐地会有恃无恐,计划、定义,这些对于金珉奎来说统统不重要。只要是他,独一无二的他,就可以。金珉奎潜意识里已经将徐明浩当作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要他不离开,徐明浩也不会。
可徐明浩在说了永远之后,又望而却步了。到现在,金珉奎才好像抓住一点线头。
徐明浩继续说:“我们是特别的没有错,可是有太多东西被含糊进这声特别里了,你明白吗?我对你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了,可这样不明不白的,真的走得长远吗,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影响到了seventeen这个团体,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的,那还不如趁早就断绝这种可能。”
“你……想一想吧。”徐明浩这样说完,留下金珉奎一个人呆滞地站着,转身回了房间。
他平静地扑倒在床上,眼泪却洇湿他的床被。
我亲爱的珉奎,你明白吗?
有些东西,恋人的明确信仰,爱情的直白注释,往下一起走的道路定义,这些,是不可以被含糊进去的。
12
徐明浩昏昏沉沉了三天。把话说开之后,金珉奎没有来找他,他无暇顾及其他,忙着拾捡修补自己的心脏,做回国行程的准备。
结果第三天,一大早他拉开房门,脚下差点被什么绊住。他吓了一大跳,低下头,看到的是在地上倚着门框缩着身体打瞌睡的金珉奎。怀里抱着一束鲜花。
门刚开,金珉奎就被惊醒了,他揉揉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他怀里的那束洋桔梗递到徐明浩面前。
那是凌晨四点半,秋日的天还没有亮,徐明浩不知道这个人用那个缩成一团的姿势抱着鲜花在他紧闭的门口等多久了。他明明可以敲开他的门的。
在黯淡而微弱的光线里,安静的客厅里只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金珉奎的脸在鲜花之上,他说:“徐明浩,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突然,但你听我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包括现在的我们和以前的我们。我一直都觉得身份的定义不重要,只要那个人是你就可以,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但你说得对,有的事,给它赋予上特定的名词,或许有质的不同。而我不可以没有你,我确信这一点。所以,答案可能很简单。比如,给我们之间,赋予爱情这个词,又比如……”
窗外有车辆驶过,车灯的光线照射进来又移开。徐明浩看见金珉奎的眼角有一小片闪光。是他的眼泪。
“给你,赋予恋人这个词。徐明浩,做我男朋友,好吗?”
徐明浩沉默着看着花,轻轻推开了。金珉奎在黯淡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上一秒还跳到嗓子眼的心狠狠一沉。
徐明浩推开花,下一秒用力扑进他怀里。
“好。”他说。
他紧紧地把脸贴在金珉奎的胸膛上,很紧很紧,他想离那颗心脏近一点,更近一点。徐明浩感觉脖子上一凉,金珉奎的眼泪掉下来落在他脖子上。
他们拥抱了不知道多久,金珉奎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你刚刚不接花……你知道我快被吓死了吗?”
徐明浩破涕为笑,拍了一下他的背:“那种时候拥抱更好吧。”
金珉奎就松开他,重新把花束塞进他手里。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吗?”
“是什么?”
“真诚不变的爱。”金珉奎说,“对不起,明浩呀。”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变,但那不是说我们之间的定义永远不会变,如果那让你患得患失了我很抱歉很抱歉。那句话的意思只是说,在很早,我自己都还没发觉的时候,在你还未曾去思考未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你了,这份爱不会变。
“我也对不起。”徐明浩再次进入金珉奎的怀中。
“我爱你。”金珉奎喉结滚动,终于将这灼人的三个字告诉他的少年,他最好的朋友最合的队友,他的恋人。
“我也爱你。”
徐明浩莫名想起胜宽在公布续约那天发的一张照片,山丘之上天空的光线美丽绚烂,胜宽说是光翻山越岭,那光好像在等着他们。爱也能翻山越岭。
“我们一起学习爱吧,珉奎。”
一小颗葡萄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兀自长成蔚然成荫的葡萄藤了。只要他们再走一步就能看到,茂盛的枝叶正随风摆动。爱在等着他们。
13
金珉奎趁徐明浩回国前一天表的白,自然也将这份离别变得更加不舍,以及火热。
徐明浩出发去机场之前,还被金珉奎扣在床上。
“我舍不得你怎么办?”金珉奎那么大一个人,挂在他身上已经几个小时了。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一百遍了。”徐明浩叹了口气,“可是工作嘛,没办法的。”
徐明浩这次终于没听到金珉奎哼哼唧唧的回复,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金珉奎哀嚎一声:“才不是!第59遍而已,离一百遍还差得远呢。”
徐明浩表示服气,离别在即他的心里其实也酸酸的,但又有点想笑。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掏出一个糖盒,里面装着很多水果味硬糖,他挑选了一颗葡萄味的含在嘴里,然后用嘴喂给金珉奎:“一天一颗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了,乖。”
恋爱是酸葡萄,异地的恋爱更是。
金珉奎再舍不得,最后也只能含泪在徐明浩回国的wvs帖子底下评论一句,早去早回。
他不知道其他异地的情侣是靠什么续命的。他是靠着葡萄味硬糖,可以回忆起徐明浩唇舌的味道,短信和视频通讯,短暂地连通起时间和空间,很多很多行程报告的照片,留存没有他的徐明浩的生活碎片,是靠着这些续命的。胜澈哥吐槽他每天像一只眼巴巴的狗。李硕珉说他每天像被吊着一口气似的。
还是有觉得命快续不上的时候。
徐明浩生日的时候。
他的生日,他这个主人公却不在。本来想零点打电话过去,但徐明浩有点事不方便接。金珉奎打字打到一半抬起手给眼睛扇扇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决定了,怎么他谈个恋爱谈得动不动就想哭,这比冷战还难熬。
——徐明浩,生快。
他发送完wvs的瞬间,房间里音响正好放到白智英的不要忘记,唱的是分手——就算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不同角落,不要忘记我。金珉奎吸了吸鼻子,扔了一颗水果糖在嘴里。甜味蔓延开,像徐明浩可爱的笑脸,镇定下他心头的不安。金珉奎改成了,我相信就算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不同角落,你是幸福的,发送。
然后金珉奎每隔十秒就能刷新一次手机,短短七分钟能要了他的命。
——徐明浩,我说生快。
——噢…原来回复了啊 ㅎㅎ
徐明浩看到这两条评论的时候立马就笑出声了,他的傻小狗,他都能想象他没看到自己评论时候的表情了。
——自言自语什么呢~
徐明浩打了个电话过去。凌晨两点半,金珉奎秒接。
“呀,徐明浩。”一上来就是金珉奎强烈的语气。
“方便讲电话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一点都不快,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都没人收你知道吗,我真的要死了,想死你了……”金珉奎突然急刹车,“你怎么不说话?”
徐明浩憋着笑,嘴角快咧到耳朵根,服了这个人,怎么还能和十六岁的时候一样叽里咕噜说一大堆还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这不是听你说着呢嘛。”
“呀,金珉奎。”他学着他的语气叫他。“我爱你。”
不等他回答,又说:“金珉奎,我说我爱你。”
手机那头憋了一会儿,憋来有点羞涩的一句:“干嘛学我的wvs。”
徐明浩笑倒在床上。他摔进柔软的被子里,将手机放在耳边,想象金珉奎此时此刻就躺在自己身边,憋回蠢蠢欲动的眼泪。
“我也爱你。”他听到金珉奎在自己身边说。
14
徐明浩是秋天离开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天。好像是天意的安排,前一天韩国下了初雪。这让徐明浩的承诺兑现失败了,他答应金珉奎会在初雪之前回来。
金珉奎在电话那头明显出现情绪不稳定症状,徐明浩说我从中国给你带了好多好多东西,哄了半天总算好一点。挂了电话,徐明浩毅然决然地把原先几件嫌太重不打算带了的东西重新塞回去。
凌晨的时候,他发了个帖子。
——今天下了初雪。睡醒之后,我就会从天而降了。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看得到。
珉奎,不要伤心,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我就回到你身边了。
他正想着,就收到金珉奎的私信了。金珉奎说,可是你还要隔离,很多个哭哭符号,你隔离完我一定要第一个见到你,满屏的爱心符号。
徐明浩回了一个小心心。
他看向月亮,不管在哪里的人,看到的月亮总是同一轮,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把月亮和恋人挂钩。
到时候再一起看雪吧,他轻声说。哪怕不是初雪,也更高兴一点吧,珉奎。因为我回来啦。
出隔离的那天,金珉奎说好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门口等他。徐明浩说,我出酒店了给你发消息,你算着时间过去,大冬天的,别太早傻站在那,冻死。
金珉奎才不听他,刚吃完早饭就跑了出去,本来是想在咖啡馆里等的,可是咖啡馆里视野不好,根本坐不住。然后他就在冷风里被冻得发抖,开始漫长的等待。
马路对面出现那个黑色大衣、白色围巾的身影的时候,金珉奎觉得其他一切都失去了颜色。明明徐明浩才是一身黑白的那一个,但在他眼里,他是唯一绚烂而夺目的那一个。
徐明浩穿越车流和斑马线,他跨越了上海到韩国1000公里,没有彼此的109个跨国日夜,不可避免的10天隔离,总算来到他的心上人面前。
金珉奎稳稳接住小跑过来的徐明浩,抱着他转了好几圈,被徐明浩使劲拍肩膀:“别转圈啊,好丢脸。”
金珉奎对这是徐明浩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而不满:“我这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好吗,你都不激动的吗?”
徐明浩把头埋在他怀里:“你不懂。”
你才不懂呢。静止的时候气味才不容易飘散,徐明浩在金珉奎的身上感受季节、温度和时令。他在春天的时候穿越花丛前来见他,柔软的毛衣就沾染了温暖的郁金花香,让徐明浩觉得他将一个春天送到自己怀里。在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里他给自己带小风扇扇风,却又要挨着他的手臂,有他刚刚吃过的绿豆冰糕的味道,和一点点汗味。现在他的大衣被冻得干燥冷硬,是独属于冬天的凛冽味道,将他包裹起来。
“是不是等了很久,不是都给你发消息了嘛,怎么这么傻。”他捉起金珉奎的手放到嘴边哈气。
“四个月都等过来了,我还怕四小时吗。”金珉奎说着,抽出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喏,礼物。”
徐明浩接了过来,打开发现是一小块铭牌,上面写着一串地名和几个数字编号。那几个数字他组合了几遍,看不出意义。
“是什么?”
“酒窖和柜子的编号,”金珉奎再次笑得眼睛弯弯,“在一个酒庄定制的专属于我们的红酒,从葡萄发酵开始,全世界就这么一瓶,等酿好了,我们一起去取。”
“好,我们一起去。”徐明浩仰起头,在冬日萧瑟不已的无人街头,在不讲道理的寒风里,吻了上去。
우리 같이。
回宿舍的路上,徐明浩单手打字发了个帖子——浮萍回到大海,人们总会相见。他的另一只手,正被握在金珉奎手心里,十指交扣。
seventeen没有的是什么?
是结束。
金珉奎和徐明浩也是。
完
【城翊】冷热交战
“这是第几回了?这是第几回了沈翊!”
杜城吼得整个楼层都震,桌子拍得砰砰响:“是个电诈案你就要来这么一回吗!!你自己不要命,我们全组都要替你买单吗!!!”
沈翊梗着脖子,不甘示弱:“跟他们你还要讲良心吗?!”
“那也需要证据,需要程序!那也轮不到你!!出去拼那个命!!!”
...
“这是第几回了?这是第几回了沈翊!”
杜城吼得整个楼层都震,桌子拍得砰砰响:“是个电诈案你就要来这么一回吗!!你自己不要命,我们全组都要替你买单吗!!!”
沈翊梗着脖子,不甘示弱:“跟他们你还要讲良心吗?!”
“那也需要证据,需要程序!那也轮不到你!!出去拼那个命!!!”
“那雷队呢,”沈翊脸色煞白,直盯向他:“你不是也恨了我那么多年!”
房间突然静下来,只剩俩人面对面站着,呼呼喘粗气。
“沈翊你听着,”杜城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声音冷得像冰:“要拼命,你还没有那个能耐,到时候----”
杜城逼近一步,下巴几乎压住人鼻尖:“还要我出人保着你!”
字句出口就冻上,那人眼神像冰棱,刷刷射出去,头也不回,怦地摔门走了。好一会儿沈翊才推门出来,蒋峰搓着手迎上去:“沈老师你,你别往心里去,城队他,他他他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
“啊?”
沈翊煞白着脸看向他,又说一遍:“对不起。”
蒋峰楞了,回过神手摆得像风扇:“啊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杜城回自己房间又摔了一阵,还是气,呼呼地喘了半天,还是恨得缺氧。有人敲门他不应,何溶月进来,报告放在他桌子上:“你差不多得了,没有戳人肺管子的。”
杜城:“不戳能改?再冲上去找死吗?”
何溶月:“那你好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好好说谁能听!”杜城火又腾上来:“等真捅上几刀没半条命再好好说?!”
何溶月不理他:“你那么说话,就相当于指着你鼻子点名说你全世界最讨人厌!”
杜城喷着热气:“无所谓,我又不是!”
“呵,”何溶月嗤之以鼻:“你还真是。”
“杜城,你自己可没这么怕死过。”
杜城这场气生得惊天动地,沈翊也像颗闷弹,无声无息一炸,瞅着平静,地下几百尺免不得掀起点大风大浪。俩人对面擦着肩膀过,都再没多看谁一眼。
李晗跟着发愁:“唉,完美搭档都不完美了。不过可是,沈老师这么硬气,还挺帅!”
蒋峰捻着下巴:“那是,换个人试试?城队不反复擒拿个三百回能痛快?”
李晗叹气:“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沈老师又一天没出来了,饭也没吃----”
“爱吃不吃!!”杜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不吃大米都捐出去!!”
“闲着你们了!!!!”
蒋峰偷偷给李晗发微信:心真狠啊,要动真格,你听听那三岁小孩儿气疯了的话!
谁也不敢再提,沈翊较着劲,没日没夜关着门画,十七个嫌疑人画了三天,挨个交在蒋峰手上,转身又进去了。杜城胡子拉碴脸色也不好,吃着饭突然扔了筷子,给蒋峰安排工作:“去把 库里堆的案子都找出来,挨个画像。”
蒋峰一口肉噎在嗓子眼里:“啊?”
“没听见?”
“那,翻到哪年?”
“往前五十年!”
蒋峰吓得吞了一口:“那!这!沈老师不得累死在406!”
杜城端起盒饭:“总比有空送死强。”
不知道里边听见没听见,反正到了下班点儿门也没再打开过。杜城下楼转了个圈回来,路灯都亮了,沈翊也没有要收摊的意思。
里边赌着气,外边杜城黑着脸不闻不问。
连着几天都这样,今天下班点杜城冷冰冰哼一声:好,都跟着。集体加班,陪着沈老师。
“都别回家,一起熬着,别吃别睡,别拖沈老师后腿!”
“后半夜打地铺!不!管!饭!!!”
半层楼都静悄悄,正对面的门吱嘎打开,沈翊在那半敞的门里收拾东西,慢条斯理地,一张一张整理好,装进包里,折起画板,走出来。
“城队,”沈翊走到杜城面前,声音多少有点哑:“你让大家回吧。”
转头跟蒋峰他们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
蒋峰俩手摇得像起飞:“啊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沈老师!”
沈翊点头:“明天见。”
外边有点小雨丝,沈翊跨上自行车,几步骑远了,开始还摇摇晃晃,很快就笔直一条,穿进薄薄的风里了。
“城队,城队?”蒋峰伸手指头在他眼前晃:“咱也回吧?”
杜城回过神来,周围早就没了别人,蒋峰看他没啥血色的嘴硬抿着,叹出口长气:“城队你说你,何苦来呢----”
“你不让沈老师在这里,他收拾东西回家不在咱眼前,还不知道怎么拼命呢,能放心吗,你看他那状态---”
杜城咬了咬牙,像没听见,转身走了。
唉,蒋峰一个人盯着两边看,也有点发愁:咱们这好像冰雪奇缘。刚入秋就天寒地冻的,那谁是艾莎呢?蒋峰在脑子里给杜城换上身蓝裙子,滋啦打了个寒战:果然好冷。
透心凉。
“你就不能管管吗?”菲姐找到张局那,满脸愁容:“都闹了好些天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张局不以为然:“私仇,耽误不了工作。”
“那好好的搭档,不得闹黄啊?”
张局给她倒水:“放心,除了杜城没人受得了他那脾气。”
“什么?谁?说反了吧你?”
“反过来也一样。”张局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诶,要不然,出一期板报,把他俩闹矛盾的事儿写上,越详细越好,配上点图,声情并茂。”
菲姐:“什么?那也太损了!就让沈翊出!”
板报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路海州最近来北江频繁,偶尔还跟沈翊关门聊上几句,旁人看着都有点趁虚而入挖墙脚的意思,杜城咬牙挺着,一声不吭,没打听过一句。
现场是不会带着沈翊去的,这大半个月都是这样,也不知道是谁惩罚谁,谁跟谁置气,总之就是俩人一对,没个高兴的。杜城外边出任务回来,正赶上路海州往出走,人家跟他打招呼,他像没看见,鼻子里哼一下,扬着下巴走开了。路海州倒没跟他一般见识,转回头跟沈翊告了别,走了。
沈翊往这边看一眼,愣住了。蒋峰衣服角上带着血,再看杜城,背影大喇喇的亮着,出门穿着的夹克衫,领子到腰,长长一道口子,布料刺眼地翻着,毛边飞起来,利器划开的样子。
“怎么了?”沈翊心提起来,追过来问。
杜城不吭声,眼神都没给一个,进去张局那汇报了。沈翊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转回头去看蒋峰,蒋峰让他盯的心虚起来:“我……我这……不是我的……”
李晗也呀地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不是我的血,都放心啊,沈老师也放心,城队也没事儿,执行完任务,见义勇为,别人的,这都不是我们的,都没事儿没事儿啊----”
语无伦次,也算说得差不多,沈翊往那边远远看上一眼,没再说话,转头回406了。门关上,蒋峰才长出一口气:“呼---- 这不行啊,我喘不上来气啊,怎么这么紧张呢---”
李晗:“我看沈老师,怎么有点儿委屈的样子啊。”
“我不委屈吗!”蒋峰嘴撅得老高:“我招谁惹谁了我这正常工作怎么每次都是我啊——”
这还不算完,杜倾从国外飞回来,李晗没接着电话,又直接找到他这来:蒋峰啊,快通知阿城沈翊他们,姐姐请吃饭啊。
蒋峰想说姐啊你不知道啊这饭怕是吃不成,杜倾那边嗐,这算个什么,迅速报了个时间地点,咔嚓挂断了。
得罪城队也不敢得罪城队他姐,何况还是吃饭这种好事儿。到了地方杜倾已经等在那里,往他们身后看,杜城沈翊,果然一个都没来。
姐啊---
队里边一个个愁眉苦脸,挨着个诉苦。
“嗐,不就这么点事儿,”杜倾不以为然:“那就咱们吃,你们是谁不认识我怎么着?管他俩干什么!”
“可是姐---”李晗多少露出点愁容:“这回还怪严重的----”
“唉,这手心手背啊---”杜倾往她盘子里夹菜:“反正都不是我的肉!”
杜倾又去看菜单,抽空应付着安慰:“吃你们的,管他们呢,闹够了就好了。”
这日子过的,唉…… 诶?这虾还挺好吃!
杜倾回来,有人撑腰,队里的腰杆好像也直起来了,毕竟他俩亲姐说了,怕什么,关键时刻还能不相认啊?
蒋峰也有了底气,说话不结巴了。
午饭时候沈翊门没开,杜城忍不住盯着看,蒋峰主动站起来,字正腔圆:沈老师没在!
“干什么去了?又被借走了?!”
李晗赶紧站起来:“没有没有,没被借走,请假了。”
“请假?”
菲姐轻描淡写:“啊,请假了。”
“请假?”
“啊,请假,医院去了。”菲姐对着电脑哒哒哒哒:“你来我这坐半天,就是为了问这?”
杜城心还挂在别的地方:“他怎么了?”
菲姐继续哒哒哒哒:“没说啊,吐了,发高烧,胃痛,外伤,过敏起疹子,没说啊!”
杜城没脾气:“您这气可是喘得够长的!”
“反正肯定是不轻,要不没见沈翊请过病假。”菲姐啧啧啧:“这沈翊啊,一个人,没人照管,天凉天热小病小灾的,也没个人在意,受点气吧,也没个人说,诶杜城你这脸色怎么也这么差呢。”
沈翊下班前还是回来,手背上贴了胶布,是挂过水打了吊瓶的。李晗迎上去问:沈老师你这怎么没回去休息啊?
沈翊冲他笑笑:“画一半了,还差几笔。”
杜城虎着脸坐着没动,也不抬头,沈翊看他,想起点什么,又露出抱歉的神色来:“哦,我拿了就走。”
蒋峰站起来:“快下班了沈老师我开车送你!”沈翊笑笑:“不用,骑会儿就到了。”蒋峰还坚持,沈翊苍白个脸,不笑了:“我不想只给你们添麻烦。”蒋峰愣住:“诶沈老师……”
没叫住。外边还下了点毛毛雨,沈翊连个雨披都没有,自己跨上自行车,骑上走了。
杜城盯着人背影,半天一动不动,盯得眼睛发酸。蒋峰叹气:“城队……”
“总比老想着拼命好。”杜城咬了咬牙,怎么觉得自己也难受起来,不知道哪里疼,就是违背意愿地与心脏僵持着,撕扯拉动,酸得要命委委屈屈的。
沈翊到底没说那天是怎么了,看样子倒是好好的。杜城的心多少松了点儿。沈翊按时吃饭,也再没加过班,又两个礼拜过去了,还是哪里不对劲。
今天来了就直接进了406,头也没回。杜城眼尖,看他嘴角一块淤青,挺大一片,边儿上都带了点紫,好像伤的不轻。
“有人敢欺负他?!”
蒋峰拦腰抱住:“诶城队城队!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
“沈老师最近在上课,自由搏击,”蒋峰撒手,比划了两下:“搏击,还有体能,射击什么的。”
“他学那个干什么?!”
“嗐,沈老师不是说了,不想是你麻烦。”
“谁说他是麻烦!”
蒋峰不吭声了,明显的嫌弃表情。
杜城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上回路队来,提了一嘴,让我们多陪着练,下手也不要太重,画像师多珍贵多抢手,应该有道防线,没必要武力值输出,人才啊,难得啊,什么什么的……”
“用他说!”杜城突然烦躁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您这也没问啊——”
“哼!”杜城原地转了几个圈,去找张局了。
蒋峰回头冲李晗比了个耶:大功告成。
“敲门,敲门不会吗!”张局看见他就觉得头疼:“又要干什么?”
“路海州来找您了?”
“啊,干什么?”
“为了沈翊?”
“啊,夸上天。进可攻退可守,难得一见的人才啊。长得还好,关键时刻还能卧底。路队那边同意他要上一线的请求,体能最近也跟得上了。”
“张局!”杜城急的眼睛通红:“你同意了?”
“我?我尊重你们。”张局一副平静的样子:“希望你也尊重他。”
“好,尊重。”杜城咬着牙:“市局也算高升了,没人拦着,去一线吧,拿着枪去拼命,出生入死载入史册!!”
“杜城你不要发疯!”张局语气严肃起来:“看看你自己,还像个队长的样子吗?”
“我就快不是他队长了!”
“起码现在还是!哪怕最后一天,也要尽职尽责!”
最后一天,最后一天,杜城几乎控制不住地一把拍在桌子上:“他是个画像师!他去好好画画,去做更有用的事情,我们去保护他!我去保护他,把他放在我身后,不好吗!!”
“非要枪林弹雨才算警察吗!我想保护好他,不是所有人都要成为第一道防线的!他安安全全的,他那双手才能救更多人不是吗!”
缺氧,难受得缺氧,杜城心里憋闷得几乎酸楚,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没人能懂他,没人明白,沈翊,或许明白?可他偏不愿意,在这不愿意里跟他别扭,甚至做着打算摆脱他,去求助另外一个人,或许跟他相似,就只为了摆脱他。
“杜城,我希望你只是因为这个。”张局盯着他看:“无论如何,过度保护都不明智。”
杜城不想听,他没觉得他都是对的,可沈翊,尊重他,尊重他,怎么才叫尊重他!放任他处于危险之中?还是放任他去义无反顾地去执行自己的正义,他想起沈翊画过的一幅画,寥寥几笔,众多背影里他自己回过头来,他说: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可以是我。
“杜城,现在你的状态不适合谈话,换下一个。”
杜城回头,沈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直直地望向他,带着嘴角那一小片淤青,眼睛却跟他一样,胀的通红。
这个任务是联合行动,危险系数不低。张局特意把杜城叫到办公室:带上沈翊。
杜城:“不行!”
张局:“你说不行就不行?滚蛋!”
计划周密,部署完整,最后一个嫌犯从已知出口逃窜,未持枪械,C2组,沈翊那里。干脆利落的擒拿,力道不足,但对付这类,够用了。只是嫌犯狗急跳墙藏了把小刀,一回身,闪了道凶光,有人扑过来挡在他前面,护住他手腕向后扯,飞踢,反掰,擒拿压制。
杜城的白色T恤染了半身的血,看起来比实际要吓人。伤口在左手,深而狭窄,长长一道,豁开了皮肉。
急诊里杜城这样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儿,缝了针打了麻药,嘱咐家属给托着观察,就忙活别的去了。人来人往环境嘈杂,沈翊脸色煞白,轻轻扶住,不看他一眼。
杜城没话找话:“他们上次,把咱俩牛排吃了。”
沈翊:“给你买。”
杜城:“不花咱俩钱,让姐请。”
沈翊还是不肯看他,杜城铁了心挤兑:“路海洲就把你教成这个样?你这不白学了,看来也调不过去了。”
沈翊脸色煞白,眼圈却让人挤兑得通红。杜城有点慌:“诶干什么,你可别哭啊。”
沈翊声音都梗着:“你就这么恨我,你就非要这么对我!”
杜城着急去给人擦眼泪:“我又没说什么---”
手被稳稳按住,沈翊迅速抹了把脸,挺凶:“别动!”
“我恨你干什么,”杜城声音小小的,几乎听不见:“巴结你还来不及,这么抢手。”
“你就这么巴结我?!”
“你看你脾气多大,路海洲还敢打你主意。”
“哼,别人可不在乎。”
杜城有点着急:“他那有什么好!”想了想又抬手给他看:“你可是欠上我人情了!毕竟也是替你流了血的!”
“所以呢?!我还你?!”
“诶不用不用!端茶倒水伺候伺候就得了。”
“可以。”沈翊没吭声,半天才回答出这一句。
杜城笑了:“还好不是你。”
急诊室嘈杂,沈翊没听清:“什么?”
“还好不是你,”杜城长出口气,像突然想开了:“我知道,即使今天我不冲出来这样做,你 可能也会挡掉的,或者受一点小伤,无关紧要那种。并不是不认可你的能力,是队长,同事,搭档,我百分百信任你,方方面面。但作为我自己,我是宁愿是自己坐在这里,等着医生给我缝针的,甚至是开刀,毕竟这样,好受一点-----
沈翊,你要知道,这已经与能力本身无关,更不是你说的那种麻烦。”
杜城冲他笑笑,如释重负的样子:“作为两个人,你,我,我更愿意保护你,我没法承受失去你。”
沈翊低下头,轻轻握住他的手:“过度保护可不是好事。”
“你听到了?”
“没听到前也是这样。”
“嗯,我也看到你那副画了。”
“嗯,我知道。”沈翊终于抬起头,直看向他:“杜城,如果有牺牲,不必非要是我,但可以是我。”
沈翊眼睛亮晶晶,杜城看了会儿,忍不住笑了:“只要有我,就不会是你。”
“随你吧,”沈翊打了个哈欠:“累了,四十天不跟我说话,现在可能也是做梦。”
杜城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轻轻去擦人嘴角:“对不起。”
“再说一遍。”
“对不起,”杜城手没离开,在那块淤青的浅印子上来回徘徊:“尊重你。要是你还是想要去路海洲那里----”
“怎么样?”
“那我就跟你一块儿去。”
沈翊让他逗笑:“那张局就会把咱俩做成板报,巡回展出。”
麻醉剂药效上来,杜城歪头靠在人肩膀上:
“沈翊,别去冒险,各司其职,你不是麻烦,你是他们的骄傲。”
“哦,他们的。”
“也是我的,”杜城晕晕乎乎,却异常认真,伸手勾住人手指头:“我比他们更骄傲。”
因为,可能,你就是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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