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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曼

【黑兄弟sbrb】Taste 04(Fork! Sirius/ Cake! Regulus)

救命我才记起来James是七年级当的学生会主席,但其实我还没想好这篇文发生的时间点TAT我不要写备考N.E.W.T.s啊我不会啊!!!


04

劫掠者们各怀心事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一个赛过一个的黑眼圈和炸毛的脑袋下了楼,Potter路遇Lily时甚至忘记了习惯性撩骚,搞得女孩子那边惊呼一片。

“你们觉得小Black会把他哥是Fork的事告诉本人吗?”虫尾巴迈着小短腿跟在另外两人后面。级长大人眯缝着眼睛,艰难地忍过一个呵欠:“要是像我们猜的那样,他本人也是Cake或Fork的一种,那他最好让Sirius知道这件事。”

“就算他只是一个对Fork了解甚多的普通人,正常思维不也该...

救命我才记起来James是七年级当的学生会主席,但其实我还没想好这篇文发生的时间点TAT我不要写备考N.E.W.T.s啊我不会啊!!!


04

劫掠者们各怀心事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一个赛过一个的黑眼圈和炸毛的脑袋下了楼,Potter路遇Lily时甚至忘记了习惯性撩骚,搞得女孩子那边惊呼一片。

“你们觉得小Black会把他哥是Fork的事告诉本人吗?”虫尾巴迈着小短腿跟在另外两人后面。级长大人眯缝着眼睛,艰难地忍过一个呵欠:“要是像我们猜的那样,他本人也是Cake或Fork的一种,那他最好让Sirius知道这件事。”

“就算他只是一个对Fork了解甚多的普通人,正常思维不也该是让本尊了解到自己的危险性吗?”

“我们还没有确定大脚板他就是个Fork。”James语含警告。Remus厌倦地皱眉,类似的争论已经重复了一夜,他实在是懒得继续尝试去说服室友了:“停止普通人的掩耳盗铃吧,叉子。大脚板现在这症状要么锤了他是个Fork,要么是得了什么绝症——虽然这两者之间也没啥区别,而且也说不上哪个更糟一点。”

“这不是自欺欺人,我只是——”James嘶声道,“大脚板有可能会被退学!”

“他不会。”Remus也烦了,“我昨晚就说了,Dumbledore都可以接受狼人在霍格沃茨待了这好几年,Sirius什么都没做,他不会让一个学生随随便便辍学的!”

“祈祷学校里没有Cake吧。”虫尾巴望着天花板喃喃,“每月一个毛绒绒的小问题就已经够精彩了,我是真的不想见识真人版美食品鉴会。”

“Surprise,欢迎来到霍格沃茨。”James不无讽刺地张开双臂佯作惊呼状。

“如果Sirius上午还出不来,别忘了下课一起去看他。”快要拐进礼堂的时候Remus提醒道,“除非他一直没醒,不然一定会猜到我们穿着隐形衣找过他,还偷听到这么重大的秘密。”

“怎么这是搞谍战吗?”

“我们现在是默认大脚板已经知道自己Fork的身份了?”

“我说了还不能确定——”

三人拌着嘴走进礼堂却惊讶地发现劫掠者专用座位上剩下那名小伙伴正睡眼惺忪地趴在格兰芬多餐桌前一勺一勺往嘴里扒拉南瓜粥。

“嘿哥们!”James激动地一巴掌上去差点把本就食不下咽的Sirius给拍吐了,“还以为你嫁给医疗翼了——昨天咋啦,咋不回宿舍呀?Pomfrey夫人查出什么了没?严重不严重呀?”

刻意,太刻意了。

在别人眼里我们好像还不确定他去的就是医疗翼啊喂!

Remus望着天花板在Sirius对面坐定,虫尾巴以差不多的姿态爬到他右手边。两人打定主意如果Sirius问起来就装作跟对面那位毫无关系。

不过熬了一整夜跟弟弟互诉衷肠并草拟教学大纲的Sirius Black眼下困得只想原地升天,根本没察觉好友的语言漏洞以及诡异热情背后的暗潮汹涌:“唔嗯……跟我弟打了一架……Regulus那小混蛋……害我在医疗翼躺了半宿……”

“噢Merlin!这太糟糕了!”虫尾巴夸张地惊呼,“他怎么敢这样对你呢?你可是他的兄弟啊!”

更刻意了啊哥们!

Remus忍无可忍地抓起一块小面包堵住身边人的嘴。Sirius捏着James的虎口把对方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拎开:“小虫闭嘴你恶心到我了。”

被面包噎得直翻白眼的虫尾巴闻言只得可怜兮兮地再作势给自己上个拉链。

“你真的跟自己弟弟打起来了?”Remus试探着问。Sirius含着勺子:“哼嗯……”

“怎会如此!?”James惊呼,再次收到级长大人的犀利眼神后被迫恢复正常,“我是说——你弟?能跟你打起来??”

“可能是我做了什么真的惹到他了吧。”Sirius的语气不分喜怒,“事情经过记不太清了,起因反正不过爸爸妈妈想让我回家那一套。听都听腻了。”

James差点又蹦起来:“什么鬼!?不是他们先断绝跟你的——”

“Jaaaaaames~”

“行吧。好好,我闭嘴——麻烦肉汁递给我,月亮脸。”

Sirius咂咂嘴,终于放弃了手里无甚滋味的南瓜粥:“是啊,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停顿,“也许吧。”

劫掠者三人又交换一个眼神。

“你们之前为此争论过很多次,也不至于动手吧?”最终还是Remus挑起大梁,“谁先动的手?”

“我觉得是他。”

“你这嘴又欠什么收拾了?”

“我哪知道,那小鬼最近敏感得很——得了,叛逆期不都这样。我能把他怎样?还不是像老父亲把他原谅?”

“我敢确定遇到同样的事你们的老父亲不会轻易将他原谅。”James继续着自己的蹩脚笑话。Sirius干笑两声,手又探向面前的餐盘。虫尾巴尝试着开口:“呃~行吧~不管在医疗翼Pomfrey夫人对你做了什么,至少、至少你能吃下东西了。”

“我在强迫自己吃,因为我饿了。这跟我想吃完全两码事。”Sirius机械咀嚼着热腾腾的培根卷,“我觉得自己在咬鼻涕虫,我可以吐吗?”

“你不可以,但你可以哭。”

“死心吧尖头叉子,知道你觊觎我的泪颜很久了。”

“哇哦你毫无概念那些疯狂的女孩们愿意出多少金加隆——来,快,给哥哭一个。”

“我选择Pass。”Sirius的手奇怪地抽搐一下,指尖扫过手边玻璃杯的杯盖,却最终没有打开,只是五官扭曲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纠结得仿佛有人拿魔杖指着他喉咙。

坐在两人开外的Mckinnon吐了吐舌头放下手里的叉子:“看你吃东西感觉我们早餐有毒,Black。”

“也许是我有毒吧。”Sirius幽怨地开口,抬头发现朋友们表情不对立马补充道,“这是诅咒——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对我做了这些,我绝对要把他肺都扯出来。”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安慰并试图岔开话题。

“那是什么?”Remus示意了一下饭桌上十分突兀的玻璃杯。Sirius义正辞严:“水。”

“废话,可你什么时候开始喝水了?”

“从今天开始。”Black脸色阴沉,“在我的胃饿得自食之前也许可以用来骗过它。”

James不无同情地拍拍好友肩膀。

今天早上从医疗翼离开前,Regulus递给他一个布包并坚持让他当场打开。Sirius揭开表面包装,拿出一个封好口的玻璃杯。

“什么东西?”

“喝的。”

“嘿!”

“你先打开。”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Sirius嘀咕着拧开杯盖递还回去:“行了,我打开了。还要怎样?”

“我每天会给你一杯饮料,里面会有我的血。”Regulus神色如常,刚想收起杯子的Sirius闻言一个激灵把它甩到了弟弟脸上:“恶!”

“希望你打开瓶盖之后还是这副表情。”找球手翻着白眼接住了玻璃容器并重新塞进哥哥怀里,“杯子有两个,另一个在我那。午夜十二点前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七个小时过后里面的内容物就会调换。上面还有Dumbledore施加的魔咒,它会限制每天的灌水量以及我的血液浓度,只有第一个接触它的人可以打开。所以记住把盖子拧好就不会有人发现。”

“是是是——”

“我们不同级不同院,没法天天监督着你的情况,所以最好每天晚上都用双面镜保持联系。能省着点就省着点喝,如果觉得一天这一杯水不够了就随时来找我。”

Sirius抱着杯子表情复杂地听弟弟唠唠叨叨。这场景像什么来着?哦,就跟每回庆功宴之前Lily Evans警告James不准喝太多火焰威士忌一样一样的。话说James听了吗?并没有。可他却不得不,人生真的不公平。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Regulus的关系跟James和Lily做对比???

“首先,”察觉到兄长心不在焉的Regulus加重了语气,“你得确保自己不会饿死。

虽然Fork可以算得上最挑剔的美食家,但真正可以活下去的Fork绝对不能挑食——你不需要喜欢自己的食物,你只需要“吃”就够了。

“Fork跟吸血鬼不同,普通食物是可以供给身体营养的。只有进食Cake才能获得饱腹感是非常后期的情况,到了那个阶段Fork会彻底混淆生存本能和猎杀天性,我们的目的就是在那之前让你可以理智区分生理以及心理上的需求,意即合理安排普通吃食与Cake成分的摄取,在果腹且不杀戮的同时保证自己不至于发疯。”

“……”Sirius表情微微抽搐,“你说的好像自己是个曼德拉草,每天提取一点精华液等着熬药?”

Regulus沉思片刻后一脚踹向自己哥哥:“听明白了吗你!”

“一个问题,”Sirius难得乖巧地举手,“不能使用厌恶疗法吗?在我想咬你的时候把我弹开或者来一个钻心剜骨,让我彻底对Cake失去兴趣?”

“……先不说对学生使用不可饶恕咒是不允许的(S:对谁都不可以吧啊喂!?),况且如果那么做的话我怀疑只会让你失去对教练,也就是我,的兴趣,但不保证你以后面对别的Cake时不会冲动。或者更糟糕的,反向激发了你的Fork天性——鉴于某人糟糕的叛逆期表现你现在没有辩解的资格。”

Sirius撇撇嘴,悻悻放弃了据理力争:“满灌疗法呢?让我一下吃太多吃恶心了。”

“那样恐怕会直接把你送进最后阶段所以谢谢你的天才建议。”

“……不客气?”

白眼:“所以首先,去适应嚼棉花的日子。营养均衡,荤素搭配,注意摄入量,在你的大脑彻底被饥饿感占据之前掌握最适合自己身体的食谱,定点定量完成。”

“……你喂金鱼呢?”

Regulus假装讶然地鼓鼓掌:“天才啊Sirius!后期的Fork真的跟金鱼差不多诶!你好有自知之明诶!”

“别以为我现在有求于人你个小混蛋就能趁机骂我了!”

“我太享受这一刻了。”斯莱特林懒洋洋地说,“走吧,我第一节有课,回寝室收拾东西了。”


tbc

孟德尔的豌豆  ⃒⃘⃤

德哈长篇整理 ①

★整理时间截止2022.10.21

★先整理一期lofter,接下来再整理晋江

★欢迎在评论区补充~(*^@^*)

  

  

  

——————————————

1.again 

作者:The Second Second

状态:已完结

章节:282章

[图片]


  

2.Castle 

作者:   The Second Second

状态:未完结

章节:180章


  

  

3 向救世主宣誓 

作者:猛虎落地

状态:已完结

章节:74章

 ...

★整理时间截止2022.10.21

★先整理一期lofter,接下来再整理晋江

★欢迎在评论区补充~(*^@^*)

  

  

  

——————————————

1.again 

作者:The Second Second

状态:已完结

章节:282章


  

2.Castle 

作者:   The Second Second

状态:未完结

章节:180章


  

  

3 向救世主宣誓 

作者:猛虎落地

状态:已完结

章节:74章

  


  

4 .飞跃时间 

作者:文葵

状态:已完结

章节:78章

  


  

5.薰衣草太太今天更新了吗 

作者:沈之亦

状态:已完结

章节:61章

  

  

6.匿名战争 

作者:静候佳鹰

状态:未完结

章节:22章


  



7.十夜谈 

作者:墙头有个猫

状态:已完结

章节:11章





8.残缺的字母 

作者:七缺三

状态:已完结

章节:26章




9.Repntation/名扬四海 

作者:Aprlia Sannia🌙

状态:未完结(坑)

章节:22章



10.七日来复 

作者:沈之亦

状态:已完结

章节:22章




11.完美世界的不完美恋人 

作者:苍小绝

状态:已完结

章节:108章





12.以何致你 

作者:年糕丘

状态:已完结

章节:58章



13.向死而生 

作者:爱丽丝梦游症候群

状态:已完结

章节:42章


14.远离此间 

作者:鸵鸟的秘密

状态:已完结

章节:77章





15.前行之锚 

作者:bafflinghaze

翻译:灯迟

状态:已完结

章节:14章




16.不能让你看见花开 

作者:文葵

状态:已完结

章节:15章




17.父债子还 

作者:沈之亦

状态:已完结

章节:51章




18.烂摊子 

作者:白氿泉

状态:已完结

章节:36章




19.不速而至 

作者:不龟手之药

状态:已完结

章节:63章



20.特别行动

作者:竹染轩阴

状态:已完结

章节:34章




21.【德哈/重生向】Maps 

作者:Cheryle乔椰子

状态:已完结

章节:68章




22.悲惨的辛德瑞拉 

作者:十六画

状态:已完结

章节:14




23.whenangelscome 

作者:oasis

状态:已完结

章节:49章




24.如何让救世主转换阵营 

作者:隋遇安

状态:已完结

章节:20章




25.回响 

作者:amator

状态:已完结

章节:30章




26.以儆效尤 

作者:李狗蛋

状态:已完结

章节:12章




27.出狱 

作者:冰羽夜影

状态:已完结

章节:25章




28.向死而活 

作者:柒月酒

状态:已完结

章节:104章




29.最伟大的魔法 

作者:ShinHae

状态:已完结

章节:27章




30.关于我帮我父亲追到我爸 

作者:阿昔昔昔

状态:已完结

章节: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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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在lofter上找到的,欢迎在评论区补充

ฅ՞•ﻌ•՞ฅ







酒屋

【授权翻译】三十三天的雾与山 第一章(上)

摘要:

影山每天都独自跑步。即使不能摆脱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向他逼近的可怕感觉,他也依旧如此。现在这已俨然是一种习惯。

当他接到日向翔阳打算来意大利的电话时,影山感觉自己必须跑得更快。

(或者:影山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让自己准备迎接即将前来拜访的高中对手。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说过话了,影山甚至记不清日向喜欢什么食物。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


提醒:

1,、原文写于2020日向生日前,所以截止到397话的剧情都与原作一致,后面开始出现分歧;

2、原文假定东京奥运会于2020年举行;

3、原文附上了一首背景歌distance by christina perri,也有Spotify的播放...

摘要:

影山每天都独自跑步。即使不能摆脱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向他逼近的可怕感觉,他也依旧如此。现在这已俨然是一种习惯。

当他接到日向翔阳打算来意大利的电话时,影山感觉自己必须跑得更快。

(或者:影山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让自己准备迎接即将前来拜访的高中对手。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说过话了,影山甚至记不清日向喜欢什么食物。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


提醒:

1,、原文写于2020日向生日前,所以截止到397话的剧情都与原作一致,后面开始出现分歧;

2、原文假定东京奥运会于2020年举行;

3、原文附上了一首背景歌distance by christina perri,也有Spotify的播放地址。


第一章:雾

O

Your absence has gone through me

Like thread through a needle.

Everything I do is stitched with its color.

你的离去如同一根针穿过我的身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用它的颜色来缝合的。

― W.S. Merwin, Separation

― W.S. Merwin, 分居

O

2022年4月12日
特伦托, 特伦蒂诺-上阿迪杰大区

第1天;剩余29天

影山没有在斜坡上减速。相反,他加快脚步,朝着山顶那张空空的木椅奔去。风恰巧在这时抬起了头,在他耳边呼啸而过,让他甚至跑得更快了点。

到达山顶时,他猛地呼出一口气。长椅现在就在他身边,但他没有坐下,而是在原地慢跑着。

越过包围着山坡小道的铁栏杆,住宅楼群在倾斜的路上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来。除了不可计数的烟囱和五彩斑斓的木质百叶窗,这些房子看起来与仙台较新的房屋并无两样。他盯着他们,却又仿佛目中无物。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起来,影山把它拿了出来。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他动作一顿,这个人甚至已经给他打了3个未接来电了。他按下“接听”。

“终于!”电话那头的那人兴奋地说,“我差点以为你在屏蔽我的电话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话音一落,影山就皱起了眉,“你为什么要打电话,日向?”

“没什么特别的,真的。啊!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真的不一样了。”

“什么?”

“你有口音了。”日向声音里漏出一点笑意,影山又皱起了眉,“你住在意大利哪里来着?”

“特伦托。”

“哦!那是在北边还是南边?你是在,额,维罗纳附近吗?”

影山的眉毛扭成一团。“我不知道。”他说,“我觉得我在北边,自己查一下。”

日向笑了。“好,好。我等下就查。只是为了确保你现在还活着,心脏还在跳。”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没有活着?影山想着。“你为什么要问意大利?”

“啊,我下个月要去那儿!我刚订了去见小夏的机票,她在罗马学习已经消亡的语言——什么?这不是完美地描述了你的专业吗?——抱歉小夏在和我视频——她想带我去北方看看。米兰和维罗纳(Verona),是吧,小夏?不是?什么——哦,她说我们要去米兰和威尼斯(Venice)。所以如果离你那里很近的话,我也可以顺便过来看看你!”

小夏?“她是你妹妹来着吗?”影山又确认了下。

日向呼出了一阵吃惊的笑声。“是啊,你们以前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影山的确忘了,但他至少猜对了。“哦。”他需要坐一会儿。“你要来看我?”

“对!如果你想的话。”

“没关系。”影山一边说,一边拿走打底裤上的线头,“什么时候——?”

“哦!!小夏说你离得很近!而且她对你那里很熟!到时候我可以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正要问你什么时候来。”

“嗯……等等,我先和小夏说说。”

“行。”日向没有挂断,所以影山也一直留着。他听着日向和他妹妹连珠炮似的谈话,好像他们在争夺对谈话的控制权。很难听懂他们在讲什么,再加上杂音就更难了,所以影山转而去听日向说话的语气。

一对鸽子落脚在某栋房屋的粘土屋顶瓦片上。影山望着他们互相清理羽毛,直到日向再次和他说话。

“5月12号!”日向大声宣布,旋即笑了起来,“还有刚好一个月。你还要知道什么?”

“好吧。”影山确认了下手机日历。他那天没有比赛,很好。“你和你妹妹要待多久?”

“哦,小夏说她不和我们待在一起。她也想见见在特伦托的朋友。所以来见你的只有我。一两天行吗?我知道你很忙。”

影山定了下。“只有你?”

“对。”

站起身之前,影山舔了舔嘴唇。“没事。”他说,“只要告诉我应该在哪里接你就行了。”

“好的!我会给你发短信的。”日向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哦,天哪。小夏在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我猜她是想介绍你给她那个朋友。”

“我不约会。”影山平静地说。

日向的笑声更大了。“看吧,小夏?我告诉过你他不感兴趣——你为什么不介绍给我?我在这里很孤单——你说我差劲是什么意思?影山比我超级差劲得多——”

“日向。”影山开口道。

“嗯?哦!哦,抱歉!你要走了,是吗?”

影山咕哝了声。

“好吧。抱歉让你等久了,感谢接听!”日向说,“再见,影山!”

“好。”影山挂断了电话。

他感觉自己比跑上陡峭的斜坡时更加喘不上气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是突然一下紧张了起来,但的确有点力不从心。

他和日向已经两年没说过话了。而现在他要来意大利。影山不知道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电话中的信息,类似于一个密码或者一条密信什么的。尽管在影山的回忆里,日向并不是以这种方法交流的人。

但他又能知道什么呢?两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日向翔阳也可能就是陌生人。

影山一边下山一边叹气。他应该拒绝的,但现在木已成舟,他也不会收回自己的话。

等到达山脚时,他背上的汗水已近完全冷却下来了,而他也意识到有很多事情他应该早点说。他应该问问日向,他是否更乐意睡蒲团,或者早餐更乐意吃米饭。还有很多影山不知道的事,交杂着许多他无意中记得了的事。

如果他们立场转换,影山冥冥间觉得日向不会认为有必要问这些问题。

他又叹了口气,真该拒绝掉的。



等回到家,影山享受了个长长的冲凉。然后他吃了一顿简易的饭,拿出在主广场一家文具店买的便利贴。他拿了霓虹橙色,在影山卧室干净的奶油色墙壁上,他们会看起来非常醒目,就像他在高中全国比赛时穿的替换球衣一样夺人眼球。这样,他就不会忘记了。

影山拿出黑色记号笔,在纸上写字,然后用大拇指把它贴在墙上。

他写着:“日向有一个妹妹在罗马。”



O

第3天;剩余27天

影山想起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日向要去巴西的人的时候,他正在看巴西对意大利的世锦赛录像。

队伍里其他成员都知道,甚至包括那一年刚加入的一年级新生们。影山有注意到斗转星移间,日向越来越关注海外的沙排比赛,但他不知道其背后的决定。他没有问。

也许一年级们问了;所以他们才知道了。

最终,影山是在他们高二结束的一个月前,当他们在同一家体育用品店偶遇时才发现的。




2014年2月16日
名取市, 宫城县

那天的云彩看起来就像冬日的天空一样黯淡——云彩的边缘模糊不定,呈现出珐琅般的白色。没有微风,但天气依然凛冽。影山把鼻子深深地扎进了蓝色的羊毛围巾里,戴着手套的双手在大衣口袋里抓得更紧了些。

玻璃门打开之后,影山在入口处停下了脚步,从惊讶中醒来之后,他放低了声音对另一位顾客说,“那双并不最适合排球。”

日向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影山。“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影山。”他一边笑着出声,一边提着鞋带抖了抖手里的鞋。“而且这些只是不适合室内排球。这是我为了在沙滩上时准备的!”

“沙滩?”

“啊——哈。”看着影山迷茫的表情,日向解释道,“我只想知道轻一点的鞋子能不能让打沙排更轻松一点。我听说在沙子上跳跃很烫,嗯,也许我可以找袜子……”

影山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知道?”

日向撅起了嘴。“啊?等等,我没有告诉你吗?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高中毕业一年之后要去巴西!”日向看起来和影山一样困惑。“我要去训练沙排!真的,你不知道吗?”

“如果我知道,那我为什么要问你?”影山说完,就走开去找他应该买的东西。他在找什么来着?完全忘了。

“额,我!”日向追上来一边说,“你记得鹫匠教练吗?他是白鸟泽的教练——”

“那个让你做球童的老人。”

“对,就是他!”日向笑了笑,“他帮我联系上了他以前的学生,现在正在里约教沙排。现在我只用解决一些小事了,呜哈哈!我准备好了!”

影山斜目望着他,“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这是最好的主意!我必须练习好每一项——为了达成目标,在我场上这边只有另一人的方式是最好的。”

影山知道其中逻辑,然而依旧。“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没什么。”影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一对跑步时用的吸水腕带。每天早上出发的时候带着一条毛巾太痛苦了,不管手里的毛巾有多小。然后,他去柜台前排好队,低头凝视着日向,“你什么都不买?”

“不!我只是确认一下。”日向边说边对着戴着网球帽的店员微笑。店员盯着日向,也回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

影山离开商店时,日向没有再追上来。他用力地向影山挥手告别,“影山,明天训练见!”

影山点了点头,看着日向的身影后退,直到消失在人海之中。他又多呆站了1分钟,思考着回家前他还有什么要在镇上做的事。




影山眉毛缩成一团,在便利贴上写道:“有些自己的事情日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他皱着眉又加上,“除非你问”,然后把它贴在墙上。



O

第4天;剩余26天

他们在第五局对奇维塔诺瓦的比赛里落后2分,叫了暂停。比赛比影山预期的要快,但也没什么不寻常的。他们已经进入了2022年季后赛的四分之一决赛,而两只队伍都仿佛处在奔溃边缘,即使是影山也感觉自己快摇摇欲坠了。昨天他姐姐给他打了视频电话,随口说了下他瘦了很多。

教练提示完如何明智地使用球场上的自由空间之后,球员们迅速开始自主讨论战术。

他们队的首发自由人Roberto Antonello(罗伯托·安东内洛),给了副攻兼队长的

Marco Martano(马尔科·马塔诺)一记肘击。“Hai fatto un lavoro alla cazzo di cane.(你刚才真是烂透了。)”他轻声说道。

马塔诺欢快地笑着,“Grazie.(多谢。)”然后切换回英文,“他们的新攻手是个运动员猛兽。”边说着,他边用毛巾擦了擦脸。“再问下那个人名字叫什么来着?那个左撇子?”

安东内洛回答道:“Roman Lebedev(罗曼·列别捷夫),他打起来像个疯子似的。而且他还,什么,才22岁?”

“21岁。”影山说道。自从他们对阵奇维塔诺瓦的第一场比赛输了之后,他就一直密切关注着列别捷夫。

“俗话说的,大自然的怪物。”马塔诺侧着脸微笑着说,“Rob(罗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后排给我多点空间来应付他的管式(后排)进攻,他在让我们缩紧。”安东内洛说,“这样如果他乱选点,我们也能有更多选择。”

Dustin Friedman(达斯汀·弗里德曼),他们的208cm接应,用力摇了摇影山的肩膀。“嘿,Tobio,你能等会儿把球传给我吗?我觉得我的魔力又回来了。”

影山点了点头,队里的另一个美国人Johnny Binnington(约翰尼·宾宁顿)拧干了毛巾,抓住一端就用它抽费里德曼的屁股。“再来那样狗屎的动作我就真的去问教练让你坐冷板凳。”他说,“第二局那个懒洋洋的击球是怎么回事?迁就他们的自由人?去你的。”

“去你的,我最棒了。”费里德曼开心地说,“至少我们的天才二传懂我。英雄所见略同。”

影山把费里德曼那沉重的手从肩膀上挪开,然后说:“如果马塔诺的接球被漂亮地接起来之后我就托给你。这次请更用力地击球。”

“了解。”

哨声响起,他们走回球场的时候费里德曼对着宾宁顿坏笑了下。

马塔诺发球,奇维塔诺瓦的接应顺利接起。波兰老将Marek Kubiak(马雷克·库比亚克),205cm,防守意识强的攻手。影山注意到他从右边接球比从左边接球更顺利,他现在转向了左边。

影山悄悄一笑。

球回到了他们这边,影山把球传给了左边的费里德曼。

在更衣室里所有的动员词和到处飘荡的香槟都消失了之后,影山退出了接下来的庆祝活动准备回家。在隧道里,他被一群粉丝拦住,要求拍照和在T恤上签名。影山默默地做着,直到一个男孩混着些错字含糊地用英语说:“Tobio Kageyama,signore(阁下),您太棒了!我要像你一样带领我的球队进入季后赛!”

影山在给那个男孩递过来的票根签名前顿了顿。“啊,对,额,你能做到的。”他想方设法地回答道。

男孩看上去欣喜若狂。他转向母亲,边用意大利语说着些什么,边疯狂地指着自己和影山。那位女士对着她的孩子和蔼地笑着。

他很快就从人群中抽身而出。影山不介意与特伦蒂诺的粉丝们互动,但他也没有太多话对他们说。好在只要他随时随地摆好姿势然后签名之后,他们并不介意他的少言。

俱乐部提供的住宿条件很好,走路只用30分钟,如果跑步的话只用6分钟。在他刚加入球队的几个月里,他经常跑回家以完成一次快速的赛后锻炼,但他发现这样就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入睡。所以他把这个习惯转换为舒适的散步。

但这一次,他迈开脚步,身后背着的行李袋大幅摆动着。他想起来一些事。




2013年3月23日
名取市, 宫城县

“翔阳!喂,翔阳!哦……”

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生跑着过来,但注意到日向并非独自一人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和影山已经练习托球扣球大约一个小时了。正是期中考试的第三天,所有社团活动都被取消了,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俩利用学校的操场。

“啊!纯平!”日向打了个招呼。“有事吗?”

纯平回了个挥手。“没什么。我正打算问问你想不想和我打几个回合。”

“网球?”

“对。”纯平对着影山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一个人,不好意思了。那我晚点来找你!”

有些什么在日向的表情里一闪而过,但在影山能将他们清晰辨认出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日向开怀地笑着。“嘿,纯平,等一下!”他转向影山,“你介意吗?”

影山的确介意,但现在似乎是个休息的好时机,所以他耸耸肩。

日向欢呼着朝着纯平跑去,跳起来用汗水淋漓的胳膊搂住另一个男孩。影山捡起滚着的排球跟上了他们。

日向擅长网球。这是影山始料未及的地方,但很明显他以前和别人一起打过或者有着足够的基本功。技术显然不及纯平,但他也能干净利落地得几分或是用出其不意的下手发球得分。

日向搞砸了一个单手反手击球时,纯平笑了,他用球拍轻拍了下自己的右肘。“翔阳,伸直右臂!这样你就能发挥全力了!”

“好的!”日向大声回应着还敬了个礼。下一回合,他设法正确地击中了球,但球出界了。看着日向三度鞠躬道歉,影山的嘴巴也扭出微微的弧度。

太阳即将归巢,午后平静的天空缝隙里裂出橙色和粉色的光辉。“喂,日向!我十分钟之后先走!”影山的手摊在草地上,嘴里这么喊着。

日向似乎直到那时才注意到他。“哦抱歉!你先走吧!”他用手做了个喇叭说着,“我明天再和你一起练个够,好吗?”

这算不上是个问题,但影山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十分钟延长到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甚至延长了一个小时,直到天色暗到无法在球场上继续打球。

在和纯平告别之后,两人准备出发时,日向撞了下影山的肩膀。“你说你要先走的。”

“天气很好。”影山很喜欢看着日向在半场内追逐黄色小球时,微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日向笑着把自行车推到自己身边,“承认吧,影山!你坐在那里忘记了时间。哇,这还是第一次。练习完之后你总是直接回家吃饭的。”

“我们今天没有练习。”

“重点不是这个!”

影山又耸耸肩,打了个哈欠。然后他注意到了两个人前进的方向,出声道:“什么?你要送我回家吗?”他应该,不是谷地同学还是什么其他女生吧?

日向耳朵有点发红。“额……你等了我!我在知恩必报!”

影山疑惑地眨了眨眼。这并不是日向的问题,自己的确是忘记时间了。

日向把自行车顺手停在路边。“你看,就像我在回报纯平一样。”他解释着,“初中的时候,他有空的话经常和我一起练排球。”说着,他咯咯笑起来,“我必须求他和我打。第一次打的时候,他的胳膊变得特别红,就把他吓跑了。所以我们达成了协议,他需要练习的时候我们就打网球,然后他时不时给我托球。”

所以影山之前假设日向以前打过网球是对的。“你确实说过你们初中没有排球队。”

“直到我初三!”日向的语调格外明快。“我真好奇我的后辈们怎么样了,也许我应该等会儿给他们发短信,看看他们在……”

影山皱着眉头说,“你本来可以和朋友一起打网球的。”或者其他任何运动。他在心里加上。

日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不过我想打排球,你懂吗?”

影山隐约感觉到日向已经和无数人进行过这样的对话,于是他放弃了。话题随即转向下周即将到来的对伊达工业练习赛,讨论战略,争论谁与谁交锋。曾经出席全国大赛的乌野似乎略有优势,但黄金川198cm的身高不可忽视,而他现在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二传俨然是个威胁了。

“你是说他能打败你?”

影山的眉毛扭成一团。“笨蛋,我是说,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新一年级是怎样的。可能会有一个能让黄金川充分利用来对付我们的新攻手之类的。”乌野来了一个新自由人,缘下前辈希望他在下场比赛首发。这个新一年级才打了几个月的排球,影山对他还没有足够的信心。

“但我们肯定能越过铁壁的,”日向说着,跳了两下,然后背着走着,对着影山的那张脸上洋溢着快乐光波。“嘿,我们比赛的时候在标志杆附近做超级酷毙速攻吧!做吧,做吧!”

影山瞥了他一眼,又看回前方。“你确定准备好了吗?”

“是啊,我们不是一直在练习吗?”

虽然收效甚微,影山脑内及时补充道。上次尝试以来,他们15次里只成功了2次。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好吧。”

影山觉得这并不可能,但日向的笑容甚至更加张扬了,他的脸颊红得一如他的耳尖。

前方有个电灯杆,影山拭目以待。

当!

“喔!什么——”

“啊,小心。”影山慢吞吞地出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日向揉着自己撞到灯杆的后脑勺,后退了一步,抱怨着,“呃,影山,你这个混蛋——!”

影山听到身后传来快速前进的脚步声以及嘎嘎作响的链条声,足以暗示他准备起跑了。




影山决定写两张便利贴。首先,他写下“日向可以做其他运动,但是选择了排球。”第二张,他写下“日向知恩必报。”把他们贴在墙上后。他出发去洗澡。



O

第6天;剩余24天

姐姐在他吃早餐的时候发来了视频通话。

“我买了。”美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影山就抢先了。

美羽笑前抿了下嘴。“好。”她说,“很难找吗?”

影山一边嚼着一边望向天花板。几周前,美羽问他能不能买一个在米兰售卖的特别版卷发棒。他对卷发棒一无所知,还好他的队友不是;Vincenzo Leone(文森佐·里昂)看到他在更衣室对着手机做体前屈,痛苦地浏览时尚网站,然后里昂欣喜地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因为我妻子。”里昂对他解释道,他深褐色的皮肤因为汗水闪闪发亮。“这是给你女朋友的吗?”

影山摇了摇头。“是姐姐。”

“啊。”里昂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背。“这礼物很漂亮,很受女士们欢迎。如果你还需要帮助就告诉我,Tobio。”

谢天谢地,一切顺利。他不希望用排球以外的事情来打扰他的队友。

影山在开口前咽下了一口吐司,然后:“已经发过去了,收到了告诉我,美羽姐。”

美羽点点头。“谢谢。你今天有比赛吗?”

“没有。但我们比赛两天后开始。”影山在嚼东西间隙里说着。

“好吧,祝你顺利。”

“谢谢。”

“这次五月你会回家吗?”

影山顿了顿。“五月有什么事?”

美羽被逗笑了似的弯了弯嘴角。“小一花的婚礼。你被邀请了,想起来了吗?”

“啊。”影山低下头,放开黄油刀。“再问下是什么时候?”

“5月10号。”

听到日期的一瞬间他就觉得他去不了宫城,但还是检查了下手机日历确保一下。“如果我们没被早早淘汰的话,那天我们有比赛。”影山说,“我们进半决赛。”

“哦,恭喜你飞雄。”

“嗯。对不起,美羽姐。”

美羽大度地一挥手。“对不起留给表姐吧。”她说,“而且你也不像是能轻易离开,工作很重要。”

影山稍稍鞠了一躬,然后犹豫了一下,“日向会在12号来看我。”他说。

美羽张大了嘴,她蓝色尖晶石般的眼睛在惊讶中闪烁。“日向君?”

“对,他要来拜访他在罗马的妹妹。”

“嗯嗯。然后他绕道去见你。”美羽笑了笑。“那你就不可能去参加婚礼了。”

“啊?”

美羽大笑起来,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捂住了嘴。“他准备在那里待多久呢?”她反问道。

“我不知道。”影山接着说,“他说可能待两天,不过还不确定。”

“那你们俩打算干什么?”

“我不知道。”这次开口的语气更不情愿了些。“我……我正在想。”

“嗯,别因为这失眠了。”美羽补充着,“你可以带他去看景点。做所有游客该做的事。”

影山把湿漉漉的手放在后颈上。“啊,好。”

“飞雄。”美羽说,“你已经在那里呆了三年多了,总应该知道点——”注意到影山不安的表情时,她笑出了声,“真的吗,小弟弟?你甚至没出去看过电影?”

影山的确没看过,但他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这点。“我不想迷路。”

“哦,当然。”美羽往后一靠,黑色的长发飘向了一侧。“然后你就可以和日向君一起在那儿开心地迷路了。”

影山瞬间回忆起他们高二时的一次经历,随即用力摇了摇头。“那不是一个选项。”他最终宣布。

美羽大声哼了一下。“好吧,那你最好去了解一下这个地方。”她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我最好不要听到你们俩一直在后院打排球。”

影山泄气了,那就是他的C计划。“好吧。”

“因为那样做很不礼貌。”美羽的语气像是为了确保影山理解她一样,“即使他和你一样是个排球疯,这也不行。他大老远跑过来……”

“好吧。”影山再次屈服地说。他相信美羽在这种情况下的判断力,因为她交朋友时从未出过差错,甚至还能记得他们相关的所有琐碎事情。

美羽看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真的,你们有多久没见了?”她说,“我希望你们俩玩得开心。”

影山咕哝着,含糊着表示着同意。

“别担心小一花那边,我会告诉她你来不了了。再见,弟弟,一切顺利。”

“谢谢。”

美羽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影山起身去洗盘子。




2013年11月20日
名取市, 宫城县

影山知道他们已经经过那个保龄球中心4次了,耐心即将消耗殆尽。“日向。”他警告说。

日向的手在影山面前一挥,“呃,给我点时间——”

“你为什么想要坚持弄清楚?太蠢了——”

“闭嘴!我以前来过!我知道路——”

“我们迷路了。”影山坚持着。“现在就跟缘下前辈打电话。”

直到他们再次绕广场一周后到达一个空荡荡的公园后,日向才终于屈服。这里长椅都摇摇晃晃,锈迹斑斑,遍是窟窿。影山怒气冲冲地坐在滑梯底上,看着日向走来走去,给缘下打电话。

已知时间过短的练习无法消耗每个人的额外能量,于是球队在下午晚些时候练了次长跑。影山和日向最终超过了所有人——也同样到了城镇的另一边,河的南端,影山从未来过的地方。日向宣称自己必须且试图让他们回到学校,但事倍功半。这只是对两人来说寻常的一天。

日向走到影山身边时,脚步摇摇晃晃的,看上去被劈头痛斥了一顿。影山叹了口气,低声说:“他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日向做了个鬼脸。“他说给他30分钟。我们的确跑远了一点……”

影山向后躺倒在滑梯上,凝视着紫色的天空。月亮隐约浮现在一颗光芒微弱的星星之旁。

“嘿……”日向开口。

影山凝视回他。日向背后正巧有棵枫树,树叶在微风中轻颤;他们是燃烧的橙红色,与日向极具特色的近铜色头发完美融合在一起。影山眨了眨眼。

“你饿了吗?”日向说,“我请客。”

“请什么?”

日向指向几米开外的一个小摊,那里正在卖鲷鱼烧。影山的嘴里突然冒出口水。

“你带了钱包吗?”

日向点点头。“如果我没带我就不会主动请客了。”

“你一直在主动提出些你不一定有的东西。”影山怒斥道,早些时候的怒意再次爆发。

日向脸红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忽视他。他掏出钱包,朝人行道走去,影山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虽然小摊只是在街对面,但他不想冒任何风险。万一日向又走丢了呢?

日向给他们俩买了4个鲷鱼烧,影山嘀咕着表示感谢。咬开鱼形面包的头部时,红豆馅在他嘴里炸开,他几乎要呻吟出声了。他真的很饿。

当他们漫步回公园时,日向说:“我觉得我初中和一个朋友来过这里两次,我们在这边的击球中心打球,但我找不到它了。”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垫底的影山心里更宽宏大量了点,哼哼唧唧地应答着。他又吃了一个鲷鱼烧,这次从尾巴咬起。

日向对着旋转木马轻轻笑了笑。“我也是在这里出生的。”他接着说。

影山狼吞虎咽着。“这里?”他复读。“我还以为你住在山边呢。”

日向半带嘲笑半是真心地笑着,“什么,你以为是什么丛林生物帮我妈妈接生的我吗?”

影山觉得以他对日向的了解,这也并非绝无可能。他耸了耸肩,坐在秋千上——增加的重量让铁链发出金属的尖叫——而日向在另一个秋千上入座。“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很远。”影山说着,然后继续大口咀嚼着鲷鱼烧。

“对,但是我父母以前住在这里。我猜他们是邻居。”日向先说着,然后,他详细地讲述了他父母是如何上同一所学校,结婚,如何决定搬到愛島台然后在一间旧式传统但空间更大的房子里生儿育女。

“我有和你说过有野猪闯进我们的后院吗?”日向话里洋溢着止不住的喜悦。“超疯狂!”

影山让日向讲着,一边吃完了他的鲷鱼烧。30分钟就这么转瞬即逝。

缘下在入口接到他们时,天色已晚,他被逗得直摇头。日向给他买了鲷鱼烧以示感谢,然后买完了所有剩下的新出炉的鲷鱼烧。

“给小夏和我妈妈。”日向摇晃着纸袋说着,嘴角翘起顽皮的弧度。“等下贿赂用。”

他没解释他要贿赂什么,影山也不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明天别忘了带钥匙。”他说。

一跃而起的日向把周围人吓了一跳。“我不会的!”

缘下咯咯地笑着,“说真的,日向,省点力气,我们明天还有一场练习赛呢。”

“是,队长!”日向大叫着。

影山轻哼了一声。如果是影山这么说,那个呆子肯定会抗议。

他们走回学校,鲷鱼烧的香气如影随形。




影山正要上床时刚好经过床头柜上的便利贴。他拿过马克笔然后写着。

日向和他的家人喜欢鲷鱼烧。”

日向很容易迷路。”

日向出生在一家在饭野坂的医院。”

他把它们贴在墙上,小心翼翼地对齐。之后,他对着便利贴们皱起了眉,选择再加一张:

日向的头发和秋天的树叶颜色一样。”



O

第9天;剩余21天

今晨早些时候,影山打印了张这个城市的地图。尽管折腾打印机浪费了他相当可观的时间,但这样他就能快速记住路线。他决定在一条还没尝试过的小路上跑步,沿途他能接近很多特伦托的旅游景点。他可以在那儿看看那些地方,找到日向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虽然这是他的A计划,但影山一直害怕这么做。他招待客人的经验实属不甚丰富。去年父母来看望他的一个月里,他们一点也没掩饰不得不想办法融入影山在意大利的生活时的沮丧。直面他们对于影山的消极待客的失望过于艰难,但在他全身心想做的只有打排球时,他实在抽不出空来观赏风景或者享用奇怪的食物。就这么直言直说的时候,妈妈温和地责备了他。尽管可以让这项运动成为他人生中唯一的固定事项,但这也都是人生过程的一部分。欢迎人们,陪伴他们,做一个成年人。

然而,影山不知道如何过上这种生活。他也不确定,现在改变是否为时过晚。

“你这里需要更多东西。”妈妈一边估量着客厅一边说。“你需要更好的家具,可能还加点室内植物。在我和你爸离开前,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好。”影山说。于是他们拖着无精打采的24岁的儿子来到市中心一家繁忙的家居用品商店。之后,他们还压着他去好好地剪了个头发。

现在,真的一年过去了。影山很少坐他们买的沙发,所有植物也早已枯萎。家里又冷又空。

为了他们俩都好,日向来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呆太长时间。



2015年3月8日
名取市, 宫城县

他们都同意在影山家会面,因为基本上那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如果日向在午餐时没有像火箭一样蹦到他位置上,问他家里的冰箱是否准备好被洗劫一空的话,影山真想不到给他的客人们买主食和零食。

一下课,影山就去了家附近的便利店。在一头雾水买东西的情况下,他几乎清空了小吃店,但总之给他和日向都弄了最健康的选择。

他们从六点开始整理。他们包括组里的4个人:他自己;日向;一个栗色头发戴眼镜的人;还有一个很瘦的人,他的爱好似乎是收集交易卡片——班里影山坐他旁边,那个男孩包里似乎总是装满了卡片。

“喂,影山同学!”栗色头发的人和他打招呼时用二指敬了个礼。他扔给影山一个牛奶盒,影山差点因为惊讶而没接到。“日向说你像海豹宝宝一样狂喝牛奶。”

“哦。”影山直起腰来,“谢谢。”

“不客气。”

两分钟后,日向和“卡片交易人”来了,他们头靠得很近,讨论着这周末新出的动画。

“你有看过漫画吗,翔阳?” “交易卡片”一边在玄关脱鞋,一边嗤之以鼻。“他加入‘青铜树’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如此,金木还是很棒。”日向边解下围巾边说,“至少我可以欣赏打斗画面,不是吗?他在里面真带劲!”

“对,对。但是读读漫画吧!那更好!我明天把我的书借给你,天见的你一定要看,不然我们的友情就完蛋了!”

日向笑着,用手指理着他那长长的,波浪形的刘海。“好吧!”

影山撞上了日向的眼神,把头斜向客厅。

“来吧,大家,国王山等着呢。”日向对着栗子头和“交易卡片”说着,咧嘴笑笑,一手揣一只他们俩的手肘。

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矮桌旁,影山在上面堆了零食。

“交易卡片”发出惊叹的声音,“哦天哪!看看这些!我感觉像是在小学参加睡衣派对一样,哇——哇天哪,影山,你甚至给我们买了东京香蕉!我来宣布!影山同学获得我们班今年的最佳主持人!”

日向对着小包的栗一烧大喊大叫起来,但影山把他手拍开,然后把饭团推到他胸前。

日向叹了口气,“啊啊,影山,至少给我一个吧?我好久没尝过一包——”

“不。”影山说。

“啊,小气山比小气岛还糟糕。”日向抱怨着。他打开饭团包装的时候撞了下影山的肩膀。“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准备的吃的。”

栗子头对着他们俩嬉皮笑脸,“日向,你给自己找了个饲养员?”

“他不是我的饲养员!”日向的吼声和影山的话声同时响起。“我不是他的饲养员。”

“哦,人啊。” “交易卡片”小声说,然后咯咯笑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纸。“那我们怎么开始呢?”

他们的组长,栗子头,推了推眼镜,似乎是在提醒大家注意。影山边嚼着自己的饭团,边听着栗子头列出几个选项,这样他们就能在课堂上用小品的形式展示阅读作业。影山初中时读过《稻草富翁》,唯一能回想起来的就是他当时想过抓住一只嗡嗡叫的苍蝇然后把它绑在一根稻草上是多么的不可能。

“我们只有四个人,书里角色似乎有,大概两倍的数量。”“交易卡片”指出。“你觉得我们要轮换角色吗?”

“那一点,或许我们可以让一些同学担任些小角色。”栗子头说。“他们什么也不用说,我来当旁白。你能问问其他人吗,日向?”

日向笑道:“当然可以!”

栗子头一边新开了包薯片,一边碎碎念着感谢。“额,所以谁来当那个变成百万富翁的农民呢?日向,你可以当那个拿丝绸手帕的女孩,对吧?”

日向立刻反驳。“什么?为什么?”

栗子头挑了挑眉,大致指了指日向的外表。“无意冒犯,但你是个很可爱的男生。”

日向看起来完全被冒犯了。“我不可爱。”他眼睛对着影山眨了眨,接着说。“自去年以来,我已经长高了3.7厘米。”

“交易卡片”瞪大了眼睛。“不是这意思,翔阳。我们只是想说——你的头发就像是出自少女漫画的美少年一样,而且你的睫毛很长。而且,额,你真的是这里最矮的。你可以把自己装成有钱人的女儿,比我们任何其他人效果都好。”

日向脸颊发红,他撅起嘴来表示反抗,影山的目光旋即被他嘴角柔和的线条所吸引住,然后又回到眼睛上。日向真的有又长又厚的睫毛。衬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正好。

想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影山疲倦地举手。“我来当女孩。”他说。

每个人都惊讶地朝他转过头来。

“你想演女孩吗,影山同学?”“交易卡片”问他。

影山耸了耸肩。“我不需要做什么事,对吧?”

栗子头坏笑着把纸扔给他,“你只需要在一幕里把手帕给主角,然后最后嫁给他。听起来怎么样?”

对影山来说挺好的,他拿走了自己的剧本。“好吧。”

日向怀疑的目光射向他。“你确定吗,影山?”

影山转了转眼珠。他不至于在这么愚蠢的事上表现的这么糟糕吧?“对,我确定。”他生气地说。

“交易卡片”对着手里的养乐多笑得前俯后仰。“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班上所有女生的脸了。穿着和服的影山同学。这将是一场暴动!”

“我有一套姐姐留给她成人礼穿的。”栗子头说。“我想你可以借用一下。”

“你开玩笑吗?我见过你姐姐,伊势君,我要告诉你,影山同学的肩膀会把它撕开线头——”

“我有个姐姐。她,额,她很高。”影山插话的时候突然有些尴尬。“我可以借她的。”

栗子头看上去松了口气。“好吧,就这么定了。”

他们开始分配剩下的角色。“交易卡片”来当农民,日向来当那个有钱有女儿的富人。他们七点开始排练主要场景,九点前完成了大部分道具的制作。正好,也是时候让影山的三位客人回家了,尤其是那个要翻山越岭才能回家的客人。

“谢谢你的救援,影山。”日向还有些害羞地踢起自行车的撑脚架。“我欠你一次。”

日向不欠影山任何东西。事实上,恰恰相反。但影山还是决定改口说,“你穿和服会看起来糟透了。”

日向抱怨着,“你是在说,我会比你看起来好二十倍。”然后他又兴奋地坏笑起来,“但但但但但是!我明天还是会给你拍照,然后寄给我们可爱的队友,满足所有人的好奇心。”

影山怒视着他。或许以前,或许两年前,这副怒容可以吓退日向,阻止他做任何愚蠢的事情。但现在他只是转过肩膀,对着车把哈哈大笑,好像影山说了个吓人的笑话什么的。

栗子头和“交易卡片”挥手告别,出发了。“交易卡片”大声喊着。“影山同学,谢谢你的邀请!”

日向再次对着影山笑了笑,然后踩着踏板,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




特伦托只有一家亚洲食品杂货店,但是规模相当可观,货架上有着和日本一样的畅销食物。影山买到了米,猪肉,鸡肉,蔬菜,以及所有的必需品,然后把它们倒进购物车。他在买一打鸡蛋还是两打鸡蛋间左右为难,但最终还是决定两打。他明天早餐想吃蛋包饭。

他来到了零食区,而这一次,影山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现在不需要买任何东西,因为日向还要等几个星期才来。但他检查了下这里是否有日向最喜欢的栗一烧,欣慰地发现底层货架还有几包。至少,他能让日向放纵一包。

回到家,他打开袋子,把食品杂货放到了冰箱里或者适当的架子上。转向房间,他又多加了两张便利贴:

日向不喜欢别人说他可爱。”

日向喜欢卡乐比的栗一烧。”

影山后退几步,双臂抱在胸前,眼睛盯着缀在墙上的几张便利贴,仿佛是在初霜中傲然挺立的金盏花。然后他又皱起眉头。

这还不够。他还能记得什么?



O

第10天;剩余20天

季后赛总是相当激烈。这通常很振奋人心,但溢出的热情也可能演变成最糟糕的事情。有些时候,错误开关,提高声调,然后拳脚相加。影山并没有亲眼目睹很多这种情况,他想自己运气不错,自高中以来,他就没怎么被卷入球队矛盾的中心。但这并不能让这些矛盾变得更好受那么一丁点。

Samuel Setti(萨姆尔·塞蒂)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主攻手(OH),这个赛季他经常在阵容里进进出出,自从和Modena(摩德纳)的比赛以来,他就一直和宾宁顿意见不合。他们在场外关系友好,但塞蒂就是不能不假设特伦蒂诺今年就是要让宾宁顿取代他。而在今晚震撼人心的3比0落败之后,塞蒂连珠炮似的吐了一连串意大利脏话,然后把他那条没怎么用过的毛巾扔进了他的隔间。马塔诺选择忽视,所以影山也选择了同样的做法,自己低着头。

很多事情同时发生;影山理应习惯了,但他精疲力竭的大脑无法分析这些更衣室里不断恶化的不满情绪爆发时的大量事件。

“看在上帝的份上,萨姆,管好你的裤子吧。”宾宁顿先开炮。“像个小婊子一样抱怨,天啊。”

塞蒂一把抓起宾宁顿的外套,把对方重重地摔在一旁的门上。骚动让每个人的头都转向他们。

“哇哦。”安东内洛站起身来,“伙计们——”

又有一声令人不安的身体撞击硬木板的声音。影山缩了一下,仿佛感到有个幽灵抱紧了他的腰,然后听到一声无形的怒吼在耳边响着,要求着一个他曾错误地以为不可能完成的速攻。

“这么近就不敢这么自大强硬了,哦?”塞蒂咆哮着,“我看到你该死的退缩了。”

“而你就会使嘴上功夫,不来真的。”宾宁顿吐了口唾沫。“怎么,你现在要跑去找管理人员,然后说我在赶你出队了?”

塞蒂脸色发青,“你以为我没办法修理你漂亮的脸蛋是吗?”

就在这时,马塔诺插了一脚。他大力把塞蒂从宾宁顿面前拉开,用意大利语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宾宁顿的眼神锁住影山,而影山再次本能地低下头,后颈火辣辣的。

费里德曼坐在影山旁边,拍了拍他大腿。“看来我们队里有些无所畏惧的人。”他轻笑着低声说,“Tobio,你有经历过这种混战吗?”

几次,但或许不到那种程度。

“嗯。让我说,留给他们试一试吧。”费里德曼接着话头,“打起精神来,别提那狗屎比赛了。”他拍了拍影山膝盖。“你一如既往地做得很好。”

“你也是,费里德曼先生。”影山说。

费里德曼笑着影山的口误。“明天一大早练习见,影山先生。”再次拍拍影山的膝盖,他站起身来,走到宾宁顿面前,玩笑般地朝他胸口锤了下。宾宁顿骂着费里德曼,但语气里已然不复丝毫对塞蒂时的恶意。

影山回到家里,反复思考着费里德曼的话:“让我说,留给他们试一试吧。”它仿佛一个响铃,但影山想不起来他以前在哪里听过。

直到关上灯,钻进羽绒被里之后,他才想起来。




2015年1月8日
涉谷区, 东京

影山和其他三年级正准备离开餐厅时,他们的二年级自由人八乙女,像只老鹰一样张开了双臂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庄子君和时田君。”八乙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他们俩在外面搞得一团糟。”

谷地看上去不太好。山口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又来?”然后紧跟着八乙女,去追捕队里臭名昭著的火药桶。

一如平常,月岛看上去是最没受伤的一个。“让他们打吧,能减轻点难受。”他慢吞吞地把耳机放回耳朵上,朝楼梯走去。

“影山君,”谷地弱弱地发声,“你不和山口一起去吗?”

影山转向她,“啊?”

“可能他需要一点支援?”

“哦。”影山锁起眉头。对了,他现在是副队长。然后他瞥了一眼日向,那人正朝他俩的共用房间走去。“喂,你要去哪里?”

日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楼上?”

影山眉头锁得更紧了。时田和庄子是日向的后辈,比其他任何人的意义都更为重大。他们场内场外都跟着他,已经去过日向家十几次了,而影山只去过一次。影山心里的考虑是,日向的介入会比他自己的介入有效得多。“你不打算对他们说点什么吗?”

“我不知道这怎么回事,但那场战斗已经进行很长一段时间了。”日向笑着说,声音很小,但很严肃。“我们又不是每天都输给井闼山。”

影山回应他,“你终于和那个四眼混蛋达成了一次意见。”

这一次日向的笑里带着点幽默。“额,他是对的。留给他们试一试吧。他们是对好搭档,能成功的。”他的眼神转向谷地,突然看上去尴尬了起来。

谷地似乎对此很高兴,“我想你就知道,日向。”然后,她朝着影山微笑,“你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需要。”影山猜山口已经赶到顺便搞定那两人了。也就是说影山负责打扫战场,他可以自己做完。“晚安,谷地同学。”

谷地挥挥手,漫步走向经理室。影山回头看了看楼梯,嘴欲张未张,但日向早就没影了。他堵在喉咙里的话也无从想起了。

走出来时,他发现自己猜测正确。山口的确成功地平息了这场战斗,两个二年级看上去诚惶诚恐,但除此以外两个人都还好。影山严厉地斥责了他们,然后让他们反复地鞠躬,为在深夜里打扰邻居而抱歉。




下笔时,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当他弯腰写下“日向认为打架是可以的”的时候,墨水如同微小的雨滴般晕染开来。

影山停了下笔,又写道,“他认为好搭档有时候也会有分歧。”

盖上马克笔时,仿佛有个千斤顶压在了他内脏上。影山想着,自己和日向是否比起好友来说,是更好的搭档。他想着,这两个名词对于他们俩来说,是否互相排斥。

这是一个他不能自己解决的疑问,不能在对方还在很远之外时解决的疑问。日向掌握着影山所需用来下定结论的另一半记忆。

当日向到了,也许他就能终于得知了。影山并不急于得到答案。

但他的确知道:“日向和我是很好的对手。”他把这张和其他的便利贴们都贴在了墙上。



O

第11天;剩余19天

最终,他们对摩德纳只赢了一场比赛,最后一局以18比16的比分落败。这是客场比赛,所以影山不得不和沮丧的队友们缓慢地挪回酒店。在他对准卡孔前,费里德曼轻推了他一把。

“明早9点大厅见。”费里德曼勉强有了丝笑容。“我们必须给这个烂节目一个合适的送别。”

影山没读懂费里德曼后一句话的意思,但他懂了那时他要和队友们在一起。于是他点了点头,费里德曼在回房间前给他的肩膀大力一击。



十四名来自不同国家的职业排球运动员聚集在一座瞩目的教堂前的广场上。马塔诺正宣布着什么关于分成小组行动的事情,但影山几乎没听——他正全神贯注而又毫无理由地关注着附近一个婴儿车里的小宝宝;孩子的父母正背对着他们欣赏风景。直到里昂推搡着影山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引导到了一条小巷里。

“你和我们一起,Tobio。”里昂笑着说,“你不介意吧?”

影山摇了摇头。目前为止,他还没和这个队里的任何人出现过严重的交流问题,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加入任何一个小组。看起来这个组里他要和里昂,费里德曼,还有Hugo Granati(雨果·格拉纳蒂)一起行动,最后那位是一位橄榄色皮肤的210厘米级别副攻,影山站在他身边时觉得自己简直不可思议地矮。

“你确定和我们一起走没问题吗,达斯(汀)?”里昂说。

费里德曼笑着,抬起头看着宾宁顿和塞蒂正和安东内洛有说有笑着。“嗯。约翰尼说他们现在没事了。此外,我也不必要看宝宝似的看住那个混蛋。”费里德曼说着,“萨姆可以给他颜色看看,那就能给他上一课了。”

里昂的笑咧到嘴角,格拉纳蒂的笑声直接大声溜了出来。

里昂一边指着街道两旁柔和的水彩色房屋,一边说,“我妻子经常让我陪她来这儿。她热爱散步,虽然我只想泡个澡然后整天呆在酒店房间里吃东西。”他笑着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条狗。”

“闻起来也像。”费里德曼打趣着说,里昂动手打他胳膊时笑了出来。“说到刺鼻的味道,我们能不能去刚才塞蒂和安东内洛念念叨叨的那家醋屋?”

里昂用意大利语悄声对格拉纳蒂说了些什么,然后格拉纳蒂接着说,“Boh. Mi sa che…(不行,我觉得它……)”他停顿了一下。“可能开着。不确定。”

里昂对着其他国家人坏笑着。“你们的意大利语怎么样?”他接着介绍,“事实上,我们刚刚经过了意大利香醋博物馆,但我们不确定它是否还开着门。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一个行人。而且讲解全是意大利语,所以我觉得你们不能完全欣赏它。想要去的话,我们可以等下去尝尝。”

“我的意大利语很烂,虽然我已经在这边住了五年了。”费里德曼愉快地说,“至少Tobio到处走走没问题了。”

“你想吃东西吗,Tobio?”里昂问着。

影山刚刚吃过早餐,不过问题不大。

他们在石板路上边走边聊了很久,走过了一连串停在红砖建筑前的踏板车与自行车。在小巷越发狭窄之时,他们路过一个门禁森严的市场。

“‘Vietato Introdurre Bicilette’(Bicycles are forbidden at this point)”费里德曼大声读出黑色栏杆上的警示语,然后笑了,“我大胆地猜,这是说禁止自行车进入。”

里昂咧起嘴角,“虽然我们也不准备进去。可能以后吧。”他侧过脑袋,朝着附近那家外面里放着栗色雨伞和木制草坪椅的咖啡厅走去。剩下三人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是家三明治店,空气里弥漫着新鲜出炉的烤面包、烤坚果和熏肉的香味。玻璃橱窗背后,一个身材苗条,系着黑色围裙的男人正在接受前面几位顾客的订单。

他们坐在户外的桌子旁享用三明治。影山要了加香肠和南瓜的,牙齿咬上去的时候,烤面包皮裂出的清脆的诱人喀嚓声。

“所以,补充规定。”费里德曼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酱汁,“今天剩下时间里都不聊排球了。我们教练还有国家队教练就已经开始鼓动我报名参加些国家队的新闻发布会了,我真是筋疲力尽了。”

里昂吃吃笑着,“那这位美国人准备在这个淡季做什么呢?”

费里德曼的嘴角歪向一侧。“看看我的女孩,她是英国人。我要在飞密歇根之前,在伦敦待两周。”

“哦!雨果的妻子是英格兰人!”里昂用拇指弹了下坐在一旁的格拉纳蒂,他正从他的三明治里把莴苣挑出来。“你知道吗雨果,你应该让她多教你几句除了骂人以外的英文的。”

雨果害羞地冲他们咧着嘴。“不会英语。很糟糕。”

“我不得不说,伙计,你英语比我好。”费里德曼对里昂说,“这是为什么?”

里昂转动着自己的酒杯,小口啜饮。他然后说,“在波兰和一个美国室友住久了,他还教我怎么玩啤酒乒乓。”

费里德曼笑了几声。“在那里还学会了怎么擦线得分?”他说着,然后手腕向影山转去。“你呢,Tobio?这个淡季你打算干什么?”

影山舔了舔嘴唇,“训练。”他说,“健身房。”

“你每天都跑步。”里昂说,“那很好,但也要适当减压,Tobio。记得去年你怎么做过头了吗?”

“休息。”格拉纳蒂提议着。

影山看着他们全都严肃而希冀的面孔,于是他也坚定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影山不会开车。而当队里的车辆狂热者格拉纳蒂知道他从未坐过一辆强劲跑车后,稍稍年长的这个人把他一把推到柜台前。影山还没来得及眨眼,就有人递给他一顶蓝色的头盔,把他带到了测试跑道前。

棕色卷发的司机做了个自我简介,但影山在他刚出口后就忘了,他只记得这个人是个职业赛车手,很好。互相握手之后,影山进去了只在广告上见过的燃烧般红色的法拉利,里面真的很挤。

安全带已经紧紧地系在他身上了,但影山的双手还是抓紧了安全带。

棕头发瞥了他一眼,看着影山脸上由于兴奋染上的粉色咯咯笑起来,“signore(阁下),准备好了吗?”

影山毅然点了点头。

棕头发又笑了起来,脚板踏上了油门。

赛车以难以置信的功率加速时,强大的冲劲把影山推回到座位上。棕头发似乎沿途说了些什么,但影山耳里突然暴起的毛细血管让他什么也没听到。他们继续疾驰下去,到达路上的一处拐弯点。棕头发转弯时,影山觉得自己的胃在背叛身体逃跑,喉咙后头尝到了酸味。

他们以时速230公里的速度在遥长的测试跑道上奔驰,两圈之后就结束了,按影山个人之见而言,整个过程太短了。

这一点是影山在他猛地打开车门,腿都僵了,差点脸朝下摔在柏油路上时才意识到的。棕头发咧着嘴伸出一只胳膊向他示意,但他礼貌地拒绝了。他慢慢走回队友们那边时,他们都对着影山涨红的脸颊发出喧嚣的笑声。



“只有健身房?”里昂问着。

“啊。”影山说,“基本上是。”

他们都在等电梯下来。费里德曼和其他人都出去喝酒了;影山不喜欢喝酒,就选择先行告辞了。而里昂是因为八岁的女儿一直在打电话,只好下次再喝。

里昂用手机发着信息,“如果你想出门逛逛,可以过来坐坐。你知道,我家房子离你公寓只有两个街区。”

“谢谢。”影山说着,然后又想起来一些事,但喉咙里就像是灌了沙子,无法开口。

“我妻子做的帕尼诺基地猪肉肠比我们之前吃过的东西都好的多。”里昂对他眨眨眼,“把你带过去比较一下。不管怎么样,一定考虑下啊。”

电梯开了,里昂进去时眼睛仍然盯着手机,影山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2014年1月12日

名取市, 宫城县

日向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体育馆后门的台阶上。他没穿毛衣,影山看到它被放在日向的书包上,然后他穿过球场把它拿给那个白痴。

有人比他先到一步。

“日向君。”一个梳着复杂马尾辫,头发乌黑柔顺的女生停在台阶前,开口道。

影山也停了下来,离他们俩咫尺之遥。他没认出那个女生。

日向认出来了。“德海同学?”他迷惑地问着,然后冲她笑了笑。“好呀!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有点占到你们那边的球场了。”

马尾辫一定是女子排球队的,而且考虑到日向能这么自然和她交流,她应该是他们同年级同学。

“打起精神来,好吗?”马尾辫的嘴角和眼眶都洋溢着微笑,尽管手还在不知道往哪里放,“我们看了你所有的比赛,你上周真的很了不起。”

日向脸红了,“我昨天在课上真的很不像样,是吧?”

“还有前天。”

日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看向他手里那个布包着的圆包。打开之前,马尾辫就匆匆和他告别了。

影山的嘴角扭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向日向,把毛衣甩到日向的头上。

日向伸出脖子来正面他,毛衣就这么掉到了地板上,“啊,影山,你这个混蛋——”

“你说过你不会没精打采的。”影山抱臂靠在门柱上,说着。

日向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闷闷不乐地嘀咕了几句。

影山扬起的下巴点了点包裹,“那是什么?”

“啊,等下,我还没……”日向解开了蝴蝶结。这是一份便当,他拿开盖子后,蒸汽一下散去,影山看到这是份上面缀着炒鸡蛋和蘑菇片的炒饭。

日向下唇颤抖时,影山露出了邪恶的坏笑,“你闷闷不乐。”他确认道,“我赢了。”

“行。”日向厉声说,眼泪从眼角涌出,“你就打算站在那里嘲笑我吗?”

影山哼了一声。“天很冷,呆子。在我叫那个女孩回来之前把毛衣穿上,不然她就会看到米饭上到处都是你的鼻涕了。”

“她名字叫德海,你个大混蛋。你们去年是同班同学,记点名字吧,天哪。”日向把便当放在一旁,胳膊伸进毛衣上的洞里。“你饿吗?”

“啊?”

“你喜欢蘑菇吗?”

影山站直了身子,“是。”

“我也是,”日向边说,边用毛衣袖擦着眼泪,“来尝尝吧。”

影山坐在他身边,拿起一根筷子。日向用另一根筷子划开炒蛋时,他就用筷子刺穿了蘑菇,吃了起来。

“明年我们要打败他们。”日向说着。

影山一声不吭地咀嚼着,凝视着他,然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稻荷崎不会再有宫双子了。”这将不会是一场完全相同的比赛。

但日向对此不甚关心。“不管有没有他们,我们都要打败稻荷崎。”他说,“然后我们就能领先,成为日本第一的球队。”

对影山来说,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目标。“嗯。”他同意。

日向提出两个人平分炒饭。在那个寒风刺骨的早晨,他可能格外善心大发,而影山正饥肠辘辘恰巧占个便宜。他还没吃一顿像样的早餐。




窗帘诡异地摆动着,一旁的钨丝台灯在瓷砖地板上投下纤长的影子。

影山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坐起身来。他抓过放在枕头上的手机,解锁,盯着手机屏幕上空白的便签页面,挠着头,叹了口气。

日向吃了很多的米饭。”影山输入着,“他喜欢鸡蛋盖饭。他更喜欢家里做的食物。”

拇指在屏幕上游走。他输了又删,然后又输,又删。他花了一分多钟才成功地输入这两句:“日向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他没注意到。



O

第14天;剩余16天

他漫无目的地跑了两个多小时,沿着他从未跑过的道路一直前进。但每走一步,每呼一口气,皮肤下那种刺痛感都没有减轻丝毫。影山咬紧了牙关,加快了速度。

跑到一个河畔公园时,他终于达到了极限。那里,菩提树点缀在开阔的田野上,太阳能建筑遮挡住了山脉的美景。他用手掌撑在树干上,大口吸气。一对老夫妇坐在附近的木椅上,关切地打量着他。

他们说的对,不要做过头了。影山想着。想想去年。他不应该连续两次犯同样的错误,这么做的话,他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任何问题。

他拂去粘在前额的刘海,眯着眼睛看向明亮的地平线,现在肯定已经九点了。他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只比预计时间差了12分钟。

影山走到离那对老夫妇很远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一屁股倒下,感觉糟透了。他想吐,但他的胃里空荡荡的。

凝视着山间越来越薄的雾气,他的眼皮颤了颤,终于合了起来。




2013年6月21日
名取市, 宫城县

“我再也不干这事了。”日向大声宣布。

刚才一直在把球架拉回杆附近的影山抬起头来,“哈?”

日向停在他面前,把一封信塞到影山脸上。信用柔和的蓝信封包着,上面还贴了一朵花状的贴纸。

“啊。”影山小心翼翼地接过信时,日向抱怨着,“我又不是你的信使。”

影山把信放在短裤口袋里,“那就别再给我了。”他早就给过日向对这些东西随意处理的许可权。

日向的表情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我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你甚至根本不会看。”

“那去告诉她们。”

“你自己告诉她们!”

“我已经告诉过了!”影山感到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闭嘴,你到底练不练?”

日向对他怒目而视,影山等了一回儿,想着他可能是打算说不练然后走出去。但怒哼了一声后,日向从球架里拿了一个球,跺着脚走向后场线。

影山的眼睛紧盯着天花板。有什么问题?“喂,准备好!我马上就传给你!”

日向在空气中挥舞着拳头,“随时都行!”

影山嗤了下,“球扔过来!”

日向慢慢跑动,在到达进攻线之前,他投出了个很广的弧度球。影山找准位置,没有任何警告,就把球又快又狠地传到球场另一端。还没来得及转身,他就听到一次猛烈的击球,回头只看见日向着陆的身影。

“传给任何你能传的地方。”日向说,“我会打中的。”

影山点了点头。



因为日向得和家人一起早点吃晚餐,所以他们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锁门回家了。

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日向的手机每隔一段时间就开始震动。他掏出来看邮件,有时边回复还边咧开了嘴,甚至还能笑上快一分钟。影山一声不吭地观察着。

然后日向继续叽叽喳喳,庆幸着副校长允许运动社团,尤其是排球队,在周末能使用体育馆。“练习时间更多了!”他边说边用力挥舞着手臂,“要是今天全员都来就好了。”

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缘下和其他三年级学生不得不参加为期一天的大学研讨会。山口正忙于准备2年4班的学园祭,而谷地正和她的母亲在一个偏远的小岛天堂上度过一个难得的假期。如果他们俩不能来,月岛也就不会来。大多数高年级都不在的情况下,刚进入学校的一年级学生都不愿意露面。

但这只是今天,到了周一,他们要练习。

影山把这个想法用声音重复了一遍,日向笑着对他说:“对!然后我们就去东京!”

“嗯。”

“这是最后一次和研磨比赛的机会了。我们一起打进全国赛吧!IH和春高!”

“当然。”

日向的手机再次震动,影山看到日向望着屏幕咯咯地笑,手里发回了一串的颜文字。

“我想知道今天晚餐吃什么。”日向兴奋地叽叽喳喳,他的自行车嘎嘎作响。“妈妈应该会做我最喜欢的ーー啊,或许她会做鸡肉汆锅!那就太棒了!爸爸也很喜欢!”

影山心里乱糟糟地鼓起了各种心声,“你爸爸回来了?”

日向欢呼着肯定了。“就这个周末。他还要回横滨的港口工作,”他讲着。“但是啊——今天真的很神奇!而现在会更好!”

上午早些时候,日向郁闷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但影山并不打算说出来。

他们到了十字路口,日向必须右转,影山必须继续前进。

“再见,影山!”日向说。“如果鸡肉锅有剩,我会带给你的!”

影山想朝他扔东西,“我不是一条吃剩饭的狗!”

“是的,也许吧,但你最终总是吃掉了!”日向笑着说,“再见! 周一午餐时见!”

影山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日向只是笑了笑,把自行车推到了他身边。影山站在那里,瞪着日向远去的背影,直到远得再也看不到为止。

他回到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脚步声在起居室里回荡,这让影山想起了他胸中沸腾着的嫉妒的原因。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也想吃鸡肉汆。

他走到摆着五把空椅子的精致餐桌前,皱起眉头。

影山想要很多东西。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卸下了自己的包。先洗个澡,然后再做饭,只做点蛋卷和炒饭。没什么特别的,尽管正如日向所说,那天是个好日子。

他扫了一眼日历,发现那确实是日向的生日。日向今天应该和他的家人一起吃鸡肉汆,和影山不同。他用红色的记号笔划过了今天。

然后把信扔在最下面的抽屉里,走进浴室。




影山被推醒了。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一位鼻梁高耸的绿眼年轻女人,金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辫。

影山脸上刺辣辣地痛。太阳几乎到了最高点,他睡了多久了?

那个女人忧心忡忡地端详着他的脸,“Tutto a posto?(你还好吗?)”

影山点点头,迅速站了起来。他睡得忘了时机,鞠了个躬。“Si,tutto a posto.Grazie.(对,我很好。谢谢。)”虽说有些懦弱和不适合他,但他还是迈开步子从女人面前逃走了。

在已经离公园相当远之后,他减速成慢跑,直到自己的步伐变成散步。回家可以慢慢走,他不着急,今天没有排球比赛。

一想到这儿,他就开始手痒。他想比赛。他需要比赛。他需要在球场上,来逃脱他的脑海。

影山想起了日向,但这并没有让他平静下来。为这个长期对手的到来准备一个游玩计划并没能安抚他的神经——现在恰恰相反。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没有记忆可以回忆了?也没有主意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路牌,然后向右拐。

谢天谢地,开门是里昂。“影山?”他看起来很震惊,也很困惑。

影山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得很正常,他一到家就整理干净了,然后才来这里的,但他一定还是没精打采的。也或者是因为他事先没有打电话,也许应该先这么做。

他在心里咒骂自己。他总是犯这些菜鸟错误。管他呢。

“对不起,”影山说,“我应该先打个电话的。”

“不,不,没关系!”里昂敞开了门,对着影山微笑。“如果你不嫌这里很混乱,欢迎你在这里过夜,只要你愿意。”

地毯上铺着乐高积木,还有名人穿着时髦裤子和裙子的杂志剪纸。沙发上盖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

作背景音乐的电视机放着一个儿童节目,但没有人在看。

里昂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你来的时候,我终于哄我最小的儿子去洗澡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来得时候恰好。”

他示意影山跟着去餐厅,拿出一个水罐,给了影山一杯水。然后他递给影山一根能量棒,自己也拿了一根。

“谢谢,”影山嘟哝着,撕开包装纸。

“哦,别客气,”里昂兴高采烈地说。“我没想到我提议之后你这么快就出现了,让我感觉到被爱和被需要,真好。”

影山脸红了。“里昂先生,”他摇摇头,纠正自己说道:“里昂先生,你知道带人逛这个城市一般到哪里去,对吧?”

里昂撅起嘴唇,“我觉得我没听懂。”

这怎么解释……“我有一个,呃,来自日本的前队友,他几天后会来到这里。我——我不知道该带他去特伦托哪里。”影山用意大利语和英语混在一起解释道,他希望里昂能听懂。

里昂眨了眨眼,然后说:“等等,你有个朋友要来这里?我说得对吗?”

差不多吧。影山点点头,喝了一口水。

“你想带他去看风景?在特伦托?”

“是的。”

“他要在这里待多久?”

“三天。”日向昨晚给他发了信息。“从5月12日开始。”

“哦,那离现在不远了。”莱昂顿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很紧张。你们俩没有那么亲密吗?”

“我已经两年没和他说过话了,”影山说。“自从我……我不知道他想看什么。”

里昂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用手指挠挠他那棕色浓密的眉毛,想了会儿再回答。“啊。好吧……如果你们两个很久没有说话了,他还飞过来看你,那么你们肯定比你想象的更亲密。”然后他皱了皱眉,耸耸肩。“我想都不会想仅仅为了见一个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的人来到国外。”

影山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他是个笨蛋。”

里昂惊讶地大笑起来。“啊,他现在还是吗?那好吧。”他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你能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吗?”

这一次,影山张开嘴时,他的喉咙不再那么干燥,话语自然而然地坦露出来。




今晚,影山写了十多张新的便利贴。和里昂谈话使他回忆起许多比他想象中多得多的事情,这使他兴奋不已。他又回到了记分板上,他还没有输。

他抓狂似的记下了他记忆中日向最喜欢的各种食物,像鸡肉汆和豚骨拉面之类的。日向喜欢糖果。比起巧克力棒,他更喜欢冰淇淋。他喜欢吃发酵的配菜。他讨厌牛蒡根。

他生气的时候会脸红,被激怒的时候会跺脚。

他可以脱把骑自行车。

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黄色。

影山停下了笔,揉了揉脸,脸上不妙地暖烘烘的,他松开了些连帽衫的拉绳。

他又提笔写起:“日向的父母分居,但他的父亲会来庆祝他的生日。”然后把这张别在了墙上。

想了想又添了一张:“日向的生日是很好的夏日。



O

第15天;剩余15天

他的B计划是让日向自己决定去哪里,而现在意识到这是个糟糕的主意。影山可以自己安排计划……在里昂的协助下。

他用手机导航走到了一家电影院前。影山再三检查他是否走对了地方,然后,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走了进去。




2015年3月4日

名取市, 宫城县

录取通知书开始源源不断地送来。最近收到的是谷地的通知书,她早些时候和日向山口一起高兴地哭成一团,让影山有点困惑。他知道谷地肯定会被录取,排球队里的每人都这么觉得。她的海报募捐到了他们部所有的捐款。

影山两周前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不同级别的三支V联赛球队都抛来了橄榄枝,他还在基于乌养教练和武田老师的建议权衡选择。姐姐从伊斯坦布尔旅行回来后可能会回家——也许她也有自己的建议,他可以之后问问。

“我认为阿德勒更需要你,”当他们路过坂之下商店时,日向提起来。“他们现在不是在D1的最低谷吗?”

影山皱起了鼻子。“我难道不应该选择最强的球队吗?”他问着理由。

日向哼了哼。“是,但是让这样一支球队在季后赛中大获全胜,不是很牛吗?”

“可能是吧。”影山喃喃道。

“还有!”日向一跳,然后开口。“你说牛岛下个赛季会在那里打球,那你可以和日本的大王牌合作!”他看上去激动地一抖。“咕哇!我太嫉妒了!我也想一起打!”

影山皱起了眉头。据他所知,日向没拿到任何V league里的球队给的邀请。也许日向拿到了,但他没有告诉影山。想到这儿,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那就快点来吧。”影山说。他从纸袋里掏出一只肉包,开动了。

日向嗤了一声。“哈!你嫉妒我要去巴西吗?终极排球天堂?”他张大了嘴巴。“哦,天哪!或许我能在那里遇到加布里埃尔·德·弗雷塔斯呢?或许我能拿到无数个签名!”

影山不耐烦地咂了咂舌头。“我不嫉妒,”他撒谎道。“你应该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要打扰别人,呆子。不要在城里闲逛,多去练习。在那儿的时候不要把每个陌生人当朋友——”

日向笑了。“你上周都说过了。”他提醒道。

“你可能会忘,”影山说,“呆子。”

“我不会的,天哪!换句新叫法吧!”日向肩膀撞了他一下,影山轻弹了弹他的脸颊。“就听我说的,影山!我觉得你应该加入阿德勒,让他们更强大。不过你穿他们的运动衫会很难看,我想这就是缺点。”

影山瞪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但他会考虑一下。

日向咧嘴一笑,双手插在口袋里,“嘿,影山。”

“嗯?”

“你想看电影吗?”

“和你一起?”

日向猛地呛了下鼻子。“不然我想自己去看的话为什么要问你?”他说道,表情令人痛苦般严肃。“你想去吗?”

影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去电影院?”

“对!我本来应该等《零重力》的 DVD 出来,但是市郊有个地方在半价卖这部电影的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今天在班里谈论过这个。你想去吗?”

影山低下了头,恐惧涌上喉咙,突然想跑。于是他说:“我今晚要出去跑步。我们今天没训练,得跑更长时间。”

“哦。”日向轻声说,他把目光拉向远空。“当然,好吧。”

影山还想起了一些事。“而且我姐姐一会儿就回家了。”

“啊! 等等,你有个姐姐?”

“嗯,姐姐,她和我们不住在一起。”

“哦,好吧。”日向笑着。“我还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影山同学。”

“现在你知道了。”影山咕哝着,“所以……”

日向继续微笑着,脸颊被逼着笑而涨得通红。“没关系,影山。”他说。“嗯。我想想,小夏会不会愿意去看一部动作片……哦,嘿!你昨晚看了红鹰队和绿火箭队的比赛吗?”

影山感激地随着转移话题。“我当然看了。”



这部电影糟透了。影山的目光扫过了所有的合成图像,他不明白剧情的发展方向。有些观众觉得某些场景很好笑,但是这是英语电影,配了意大利语字幕,影山看不懂这些笑话的细微差别。

他再也忍不下看那部电影了,即使日向真的很想看那部奇幻动作片。这部不行。

所以他有点沮丧地回到家,他想知道日向是否一个人去看了那部《零重力》电影。也许他没有。据影山所知,他没有听到日向和任何人谈论过这件事。他发现自己不希望日向一个人去看电影。

影山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便利贴,一边脱掉夹克。便利贴已经只剩原来厚度的一半了。然而他仍然不知道该把日向带到这个城市的哪里去。

他猛地呼出一口气。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放弃。笔下写着:“日向喜欢动作片,那些很受欢迎的美国产品。

他在另一张纸上潦草地记着。“日向只问过一次要不要去看电影。”记忆中,日向并没有再次提议。



O

第18天;剩余12天

里昂肯定和他们其他队友说了些什么;影山的手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因为队友们给他发送了很多旅游指南的链接,以及建议他在这座城市里做些什么,多得有点让人受不了。他暂时关掉了手机。

今天,影山限制自己适速跑步一个半小时,别像上次那样重蹈覆辙。如果不够的话,他可以晚点再去健身房。略过一座玻璃建筑物时,他停了下来,看着这座建筑物,后面有着山坡般陡峭倾斜的钢屋顶。他对这种惊人的熟悉感感到震惊,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地方来着?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打开手机,滑动到一年前就在决定打开的半活跃的聊天记录。这是山口组的他们五人的 LINE 群聊:他自己,影山,日向,谷地和月岛。他花了一段时间滑过那些消息和图像,直到看到了他的目标。

是山口发的一条:“影山!阿月说在你们俱乐部的主场有一个很棒的科学博物馆!介意告诉我们它长什么样吗?”

他发了一张照片。影山点开它,果然是同一栋楼,缪斯科学博物馆。

继续向下滚动,直到他找到了自己的回复:“好的。”

不到一分钟,月岛也回复了。“省省吧,山口。我甚至怀疑国王是否会冒昧地踏进他尊贵的脚。展品的内容于他简直是对牛弹琴。”

日向马上发了一个表情包,上面画着一只条纹猫在地板上笑得打滚。

影山再次关上手机,望着大楼。在某种程度上,那个混蛋是对的;影山从来没有进过这个博物馆。他可能曾经从那里经过一次。

他若有所思地问自己是否可以带日向来这里。他会喜欢吗?高中时,科学并不是日向最擅长的科目。公平地说,这也不是影山最擅长的科目。

他转身绕道回家。




2018年11月28日

仙台市, 宫城县

“什么时候出发,月岛君? ”谷地问道。

月岛停下酒来,“三月中旬,我现在还在学校的无脊椎动物博物馆实习。”

谷地热情地点点头,“嗯! 听起来很适合你! ”

月岛耸耸肩表示感谢。

一位腰间系着棕色围裙的年轻男子走过来,为他们送来了香鱼片和结草酱,然后就鞠躬离去了,他们五个人低声表示感谢。

“日向,”山口边笑着说,边指着桌子一边的三个空清酒瓶。“你在巴西一定学会了如何正确饮酒。”

日向摇了摇手,划了个大概的圆,然后打了个嗝。“关键在于节奏! ”他叽叽喳喳地说。“但是我没有喝多少,真的。我一般只是和朋友们一起喝。”

“你的耳朵里在冒烟,日向。”

“不,我说真的!”

山口亲切地笑了。“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他说。“我请客。”

“你应该让国王和在海滩上晒出了棕褐色皮肤的宫廷小丑来请客,山口。”月岛喃喃道。“他们又没有为钱奋斗。”

影山眯起了眼睛,而山口则用胳膊肘推了月岛。“是我邀请了你们所有人,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山口轻松地说。“啊!说到钱——我没听错吧,日向?孤爪前辈在里约赞助过你?”

这对影山来说是个新闻。他向左边瞥了一眼,日向靠在椅子上。一个小时前,他脱掉了队服,这样影山可以清楚地看到日向紧贴着胳膊的黑色衬衫袖子。

“他赞助了,”日向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我真的很幸运。”

“哇。”山口开口,就连月岛看起来也有点敬畏。“我们也有在上流的朋友了。”

“我实际上看了一些 Kodzuken的视频——我是说孤爪前辈的视频,”谷地说。看到男孩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大声说: “视频真的很有趣!另外,他玩的游戏总是画面很棒,你们应该看着!”

山口笑着,月岛有些讽刺地评论道:“对,我们应该看视频关注最先进的视觉效果。”

“我可以给你和研磨安排一两次约会。”日向眨眨眼。“只要说出那个神奇的词,谷地同学!”

谷地尖叫着,“我没有……”她没能说完,因为日向在他的座位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嗝,于是谷地也开始笑了起来。他们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很有感染力,山口也开始哼了起来,月岛也轻轻地转动着眼珠,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影山也感觉到了,那种显而易见的轻盈感在他胸膛里沸腾着。可能是酒精让一切听起来都那么可笑。

总体情况有点愉悦,但是。

“殿下,您的头已经懒洋洋地躺着了。”月岛突然说道。

日向抓住了影山的手臂,他的手掌很烫,影山脸色发白地缩开了他的手。

对面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收回了手。“你还好吗,影山? ”

我很好,影山想说,但他的嘴巴不肯合作,舌头无力地耷拉着。

“别吐,影山! ”山口叫道。

说时迟那时快,影山低下头,向自己的脚猛扑过去。




影山把头靠在树上。抬头仰望无星的天空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在一点点地清晰起来。山口和谷地留在居酒屋,代替影山一再道歉,日向则在洗手间给影山洗鞋子。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喝酒。

“你可能不该那么喝。”

影山直起身子,瞪着那个金发男子。“对不起,。”他从嘴缝里挤出一句。

月岛说:“如果你打算在饮酒方面和日向竞争,那么或许应该先看看自己是否能喝。”

“我没有——”

“你们本能地就会做一些愚蠢的事情。”月岛无聊地张口。“不幸的是,我认识你们两个很长时间了,所以我注意到了。”

影山撅起了嘴。他可能是和日向一样速度把酒倒进了肚子里。又倒又喝,然后又倒又喝。他喝了多少?

“对不起。”他说,这次声音更真诚了。

月岛露出厌恶的表情。“所以,意大利,哈。我猜这个邀请来得正是时候。”他平静地说。

?”

“你为什么要逃跑,国王?”

影山仿佛中枪似的后退了一步,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我没有!”他没有逃避什么,从来没有。这个混蛋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如果你真的没逃避,那就没有必要这么否认这一点。”月岛说完,背对着影山,查看起手机。

在新生的无垠沉默中,影山踉跄着,怒视着他借来的拖鞋。这肯定是他最后一次出来喝酒了。

影山在床上坐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又躺回床垫上。他凝视着天花板上的灯光,一眨不眨,然后用手臂遮住眼睛。

他没有逃避,影山想。也许吧,也不尽然。谁会拒绝在排球界最负盛名的联赛中踢球的机会呢?不管月岛怎么想,影山并不愚蠢。

日向关切的脸庞在影山记忆的目光里微微闪烁,他问道:“你没事吧,影山?”

他终于呼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颤抖的呼吸。“没有。”他低声默念,喉咙紧缩,心头紧致得痛苦。




他挪不过去书桌前写字条。明天再写,太累了。

在完全沉入梦乡之前,他思量着,“日向在喝酒方面打败了我。”



无谓幻想

【佐鸣】你的爸爸我的爸爸好像不一样(下)

*叔佐鸣带娃流浪,很难看的回忆,写麻了

*本篇字数8408

(上)点这里 

(中)点这里 

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私下发展恋情,甚至已经有了孩子的事情在短时间内传遍忍界每一个角落,那段时间的街谈巷议全是这件事,人们聚在一起就开始讨论,交换各种新打听来的信息,没几天关于这桩爆炸新闻的说法就变得越来越多,谁也分不清其中的真真假假。

处于事件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则平静很多。

午后阳光正好,鸣人躺在沙发上,透过窗跑进来的一束阳光正好落在腹部的位置,于是他心情颇好地保持姿势不动,想让肚里的宝宝也享受一下温暖的光照。

“佐助。”他拉长声音喊道。

佐助正在厨房准备一道工序复杂的...

*叔佐鸣带娃流浪,很难看的回忆,写麻了

*本篇字数8408

(上)点这里 

(中)点这里 

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私下发展恋情,甚至已经有了孩子的事情在短时间内传遍忍界每一个角落,那段时间的街谈巷议全是这件事,人们聚在一起就开始讨论,交换各种新打听来的信息,没几天关于这桩爆炸新闻的说法就变得越来越多,谁也分不清其中的真真假假。

处于事件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则平静很多。

午后阳光正好,鸣人躺在沙发上,透过窗跑进来的一束阳光正好落在腹部的位置,于是他心情颇好地保持姿势不动,想让肚里的宝宝也享受一下温暖的光照。

“佐助。”他拉长声音喊道。

佐助正在厨房准备一道工序复杂的菜,听见他的声音只能举着湿漉漉的手走到厨房门口等待下文。

鸣人在明晃晃的日光里对着他笑,仿佛全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可那些药物的作用比他们想得要严重。起初只是偶尔乏力,现在已经快速恶化到难以使用查克拉的程度,木叶医院和大蛇丸给的药能起到的作用也非常有限。

“没什么,就是随便叫你一下的说。”鸣人笑得眉眼弯弯。

某一瞬间佐助胸腔里涌动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

对当下的困境,对那个不合时宜的孩子,对鸣人的固执,怒火灼烧,刺激得肌肤生疼,但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焚烧后留下的焦黑余烬,全都是他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

鸣人最近越发黏人,闲下来就想让他帮忙做这做那,突然像是拿杯水都不愿意自己走动。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开身体实在不适之外,大部分时候是故意给他找点事情做,笨拙地怕他太过忧心。

漩涡鸣人,本该是前途无限光辉的未来七代目,他童年的梦想已经近在咫尺,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那几乎顺理成章会实现。这样对比没有意思,虽然外面因为这件事乱成一团,但也尚未定论鸣人就此失去资格,只是佐助无法控制自己纷乱的思绪。

无论是命运使然还是形势所逼,从小时候开始他们能做出的选择就不多,鸣人要靠不断努力来得到认同,他要靠不断修行来报仇雪恨,没有一刻能放松。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仿佛事事都欣欣向荣走向光明,结果他们又回到原路,面对狭窄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还关联上鸣人的生死。

他慢慢地迈步走过去,脑子里始终转着一个念头。

不如就去告诉鸣人,他绝对不要这个孩子。佐助这样想。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从知道有这样两难抉择的时候就下定的决心。

可他始终都没有说出来过。

现在也还来得及,解毒剂就在木叶医院,只需要服下鸣人就能恢复健康。

只要说出这句话,鸣人面临的抉择就成了他和孩子二选一。

今天的阳光确实很好,温热的暖意萦绕在鸣人身上,安宁满足的气息像是有实体似的弥漫开来。鸣人含笑看着他,也不发问,也不动作,只是微微仰起头专注地看过来,愉快得仿佛在春天的柔软草坪上睡了一个完美午觉的小狗。

佐助缓缓蹲下,伏低身体将头靠在鸣人腿上的同时伸手环住他的腰。

极端矛盾的情绪在对撞。现在想说出口的二选一对鸣人来说是进退不得的死局,佐助甚至猜不到鸣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但无论如何,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意外而来的胎儿冒牺牲性命的风险。

可说到底,这件事鸣人才有资格做决定,而在现下已经足够麻烦的境况里,他也无法再向鸣人施加任何压力。

鸣人的手落在他头上,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我知道的哦。”鸣人轻声说,“别担心。”

木叶医院那边做了不少实验之后得出结论,这个孩子能出现确实是各种机缘巧合碰撞下的必然结果。鸣人体内的封印术式留出的空腔给胚胎着床留出位置,而之前战争时候他得到过阴阳遁之力,即便现在已经无法使用了,但残余的能量还是和佐助的轮回眼有呼应,天长日久便孕育出有他们骨血的胎儿。

意思就是,如果他们有意愿的话,以后还可能会有其他孩子。

没有任何意愿。佐助恨不得把这个结论撕掉。

听说这桩奇闻让木叶高层吵成一锅粥,七代目继任流程果然停止推进。来自外部的压力大部分被卡卡西和鹿丸他们分担走,医院那边有春野樱把关,生活起居完全由佐助照顾,鸣人反倒闲得有点发慌。

药物的影响日益严重,没力气已经是常态,现在又加上新症状,开始持续不断地头痛,像脑袋里埋入一根钉子,存在感鲜明,无论如何都忽略不掉,而且这样的疼痛还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

不过好在孩子依然非常健康,无论是医院的检查结果还是九喇嘛的反馈,都说这个还在他肚子里生长的小东西已经完全不像一开始那样气息奄奄。

鸣人拍拍逐渐鼓起的肚子,轻声说:“要加油呀面麻,我也会加油的。”

只要坚持下去,他会和佐助有一个健壮的小宝宝。

“差不多可以让鸣人来住院了。”春野樱把新一个疗程的药递给佐助,说,“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也来得及处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太妙,佐助下意识攥紧手里的药片,仿佛攥住一道虚无缥缈的救命符。

“那个解毒剂,最迟要在什么时候之前使用?”

春野樱看他一眼,略微沉默后才回答:“尽快。”

“即便不考虑胎儿,鸣人中毒的时间也太久了,再拖下去毒素累积到一定剂量的话,用了解毒剂也可能收效不大。”

“我知道了。”佐助转身往外走。

春野樱长久地看着他的背影。

此刻的宇智波佐助和她印象里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肃杀和彷徨奇异地在他身上融合,让他既像心怀恨意不甘的那个传说中的叛忍,又像已经见惯的束手无策的病患家属。

医院里时刻都在上演生死。第四次忍界大战结束多年,而医院里的战争不会停止。作为医疗忍者,春野樱始终忧虑生死见得太多会让自己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可此刻目睹鸣人和佐助的痛苦,她迫切地祈求自己能更加强大,能尽力缓解鸣人,缓解所有患者的病情。

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已经不能更糟的局势,中毒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公布,但现在鸣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带起新的风浪,入院之后,猜测他身体里的是个灾星,导致他极速衰弱可能无法支撑到胎儿出世的流言甚嚣尘上。给鸣人安排的病房就在特别诊疗区,安静又冰冷的长走廊两侧是各种各样的诊疗室,医护走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碰撞回响。

病房里有一扇落地窗,外侧是光秃秃的小阳台,鸣人看着,想起家里被他种满绿植的阳台,惋惜地叹了口气。

“好可惜的说。”他有节奏地抚摸肚子,“面麻我跟你说,我们家比医院要漂亮很多的,我都想好了,等你出生以后我们在院子里给你种一棵树,你在长大,树也在长大……”

鸣人说着说着情绪便低落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外面在闹什么。

为了不影响他的心情,佐助和其他人都不怎么和他提这些事,但是随便想想也就知道,不会是些什么好入耳的话。村里的其他长辈破天荒地想来探病,佐助拦着不让,于是他们便转移目标直接找佐助。

佐助离开病房去见那些长辈时,鸣人拉住佐助,本来想再强调一次他绝对不会放弃面麻,不过和佐助目光对上之后,鸣人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在这一刻才开始思考,执意留下面麻是否不理智,可惜即便这个问题终于浮现出来,他的答案依然只有一个。面麻鲜活地存在着,他欢欣鼓舞地感受与腹部一起膨胀的满足,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动摇。

随面麻而来的痛苦似乎被一分为二,身体上的不适他在承受,情绪上的煎熬却落在佐助那里。

佐助不比他好受。想到这里,鸣人觉得愧疚万分。

“对不起。”他说道。

窗外的树被风吹得左右摇晃,鸣人现在体质已经很差,不能再受风,于是这间病房的窗子一直都是紧闭状态。

春日万物生长,鸣人却像颓败的花朵,一点点枯萎下去,可他又那么快乐,快乐到佐助反复为自己试图谋杀他们血脉的想法感到不安。

仿佛这样的想法也在谋杀鸣人。

他维持面上的平静,抬手轻轻摸了摸鸣人的脸,然后说:“我马上回来。”

木叶对鸣人离经叛道的行为大为愤怒,那些前来“商议对策”的高层们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指责他会这样选择是近墨者黑。佐助听着,无端觉得想笑。

他也真的笑出了声。

会议室骤然安静,一群人表情紧绷地看向他。

“你们似乎对漩涡鸣人有些愚蠢的误解。”佐助目光越过宽大的会议桌,盯住那些人,“难道是他这些年太过尽心尽力,让你们觉得他是对木叶言听计从的傀儡吗?”

“宇智波佐助,现在好像是你打算把鸣人变成傀儡。”有人语气不善地回答,“居然还想恬不知耻地让他为你生儿育女,你不要以为有了那个孩子就可以抓住什么把柄在木叶作威作福……”

“好了。”转寝小春制止那个越说越激动的高层,再转向佐助,说,“佐助,你比我们更清楚,因为那个孩子鸣人才会身体衰弱,后续是否会危及生命谁也不知道,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早做决断。”

这是明目张胆的谋算。如果他确实如转寝小春所想那样做,那对木叶来说,既保住了鸣人,又能除去那个仿佛是不安定因素具象化的胎儿,还能影响他和鸣人的关系,完全是以逸待劳的绝佳选择。

明知对方是在试图利用自己,但利用的内容恰好又是他犹豫的事情的感觉让佐助烦燥,他一言不发地直接起身打算离开,但又有人叫住他。

“鸣人一直都希望能成为火影,你应该也不忍心看他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胎儿失去资格。”

关于鸣人是否会因为执意留下胎儿而失去继位火影资格这件事一直没有定论,现在跟他说这句话,大概算是有了结果。

“别天真了。”佐助微微侧目,“鸣人继任与否,你们说了不算。”

佐助回来的时候鸣人刚刚睡醒一觉,梦里都是混浊的片段和挥之不去的疼痛,听见门响,他睁开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看了好一阵才懒洋洋地说:“佐助,我饿了。”

听见这个好消息让佐助精神一振,他立刻放好东西扶鸣人坐起来,然后推开小桌板,拿出让分身在家里熬了一整天的鸡汤和各种营养餐放在鸣人面前。

孕期和药物后遗症叠加反应让鸣人几乎食不下咽,只能靠输营养针维持。

鸣人就着佐助的手喝一口汤,然后才看到柜子上有盆秋海棠。

“你买的呀?”他惊喜地笑起来。

“正好路过。”佐助平淡地回答。

“你说我们给面麻种一棵什么树比较好?”

“你决定就好。”

佐助对待面麻的态度始终都是消极的,无论是名字还是户籍之类的事情,一切和孩子有关的问题佐助都没有主动积极地回应过。鸣人苦恼地想了想,突然去拉住佐助的手。

勺子里的鸡汤晃出来,落回碗里砸碎刚刚聚拢的一片薄油花。

“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就算你不喜欢他,我也还是要带他来的,如果……”

“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不要讨厌他的说……”

之前提起孕育这个孩子伴随的风险,鸣人一直是信心满满的状态,这是他第一次说出不确定的话。

佐助紧紧攥住手里的勺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会怎么样啦。”鸣人连忙解释,“就是随便说一下嘛,毕竟……”

他心虚得厉害。虽说这不是丧气话,但也确实可能会有人力不可改的情况出现,提前交代清楚总是好一些。他还想说即便他不在也希望佐助能好好照顾孩子,可佐助的表情像被冻住一样,仿佛连眨眼的速度都完全慢下来。

说到底是他一意孤行要留下面麻,这件事他是唯一有做决定资格的人,不过真在这样的境地里,也完全不可能忽略佐助的心情。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佐助固执地要去做会危及性命的事情,他当然也会忧虑愤怒到睡不着觉。

“佐助,你就原谅我这次。”鸣人沮丧地低下头,“我……”

如同当年佐助和村子在天平两端,他始终无法偏移向哪一边一样,如今天平两端是佐助和面麻。于佐助而言,天平两端又是他和面麻,佐助的选择毫无疑问,而他的选择却像是背弃了佐助。

可怎么选?鸣人苦恼地想。这简直是世间最大的难题。

他们沉默相对,良久之后,佐助叹了一口气,放下勺子,直视鸣人说道:“如果你不想我讨厌他,就咬紧牙关好好活下去。”

“你哪天死,我就哪天扔掉他。”

“喂,你怎么这样的说!”鸣人气恼地大喊一声,随后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鼓作气把这个难题抛到脑后,重新笑起来让佐助继续喂他喝汤。

让鸣人衰弱疼痛的药物确实护住了面麻,每次有关他的检查都是让人安心的“一切正常”。

“九喇嘛还说面麻好像很厉害诶,还在我肚子里就有深厚的查克拉,不愧是我和佐助的宝宝。”鸣人没多少力气说话,但还是得意地炫耀。

“挺好的啊。”春野樱仔细看鸣人的检查报告,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们两个说不定再养出一个名垂青史的火影。”

“这个倒是没想过的说。”鸣人思索起来。

病房里那盆秋海棠慢慢生长,结出一个个花苞,鸣人慢慢到了全身疼痛无法起床的地步,面麻出世的日子也日渐临近。

医疗部负责这件事的人把该考虑的情况考虑了一遍又一遍,纲手也被请回来坐镇,秋海棠开花的某一天,日子终于到了。

虽然以鸣人和九喇嘛的关系已经不用再担心因为生产导致封印松动,甚至大狐狸还准备提供查克拉帮忙,但还是得防范有人趁机生事,于是整个特别诊疗区完全戒严,正好没有任务需要执行的同期们也主动来护卫。

佐助守在鸣人身边,用自己的查克拉护住他的心脉,这样的话即便真的到了最危急的情况也还有挽救的机会。

一切似乎都准备得相当稳妥,但依然缓解不了鸣人的半分痛苦。佐助牢牢抓住鸣人的手,却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团即将消散的虚影。

想挣扎却没有力气,几乎连喘气都变成负担的漩涡鸣人没有人见过。

而是他把鸣人拖入这个境地。

佐助觉得自己此刻该痛悔之前没能下定决心直接让鸣人吃下解毒剂,无论是使用卑劣的手段也好,或是逼迫鸣人做选择也好,方法很多,可他一个都没选。

他总想起平静地对着他笑的鸣人。

某位医护大喊了句什么,手术室像突然沸腾的水似的炸开一瞬,然后又强行回到即将崩溃的稳定状态。

鸣人的气息在变得微弱。

佐助盯着鸣人灰白的脸色,感觉数九寒冬的坚冰都砸在身上。

不仅仅是解毒剂的事情,他和鸣人本应各走各的路,他要做的决定在更早之前。

不该沉溺,不该无法自控,不该让软肋鲜明地长在身上。

佐助像是也要赴死一样把自己的所有查克拉都用尽,俯下身凑在鸣人耳边说:“别忘记,你什么时候死,我就什么时候扔掉面麻。”

“如果你坚持不住,面麻就会是个被抛弃的,生日是家人忌日的孤儿。”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听见这样的话鸣人大概要跳起来对着他大喊大叫,现在的鸣人只是生气微弱地躺在那里,佐助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听不到这些话。

每秒的流逝都变得无比漫长,周围的仪器响成一片,佐助屏住呼吸,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的生命维系在鸣人每一次难以察觉的呼吸里,仿佛比那个还不能独立存活的胎儿更需要鸣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鸣人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他们都是刀山火海里闯的忍者,经历过的生死时刻多不胜数,佐助却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感觉劫后余生。

鸣人期待许久的面麻终于降生,他听见孩子嘹亮的哭声,尽力想睁开眼去看一看这个孩子是否健康,长什么模样,但完全做不到。

“长得有点丑。”不过好在他听到佐助在耳边说,“但他们说很健康。”

怎么会丑呢?鸣人放下心,思维涣散之前还疑惑了一下这个问题。有佐助的基因在居然还能是丑的吗?

面麻被一个协助的医疗忍者抱出去检查,其他人依然全力抢救鸣人。

他身体太过虚弱,现在还不到放心的时候。

救治的过程持续到深夜,在佐助耗尽最后一丝查克拉之前,鸣人的状况才暂时平稳下来。

不等佐助稍稍放心,已经精疲力尽的九喇嘛强撑力气借用鸣人的意识向他发出预警。

“那个小东西被人带走了。”

九喇嘛全程保护面麻平安出生,面麻身上还留有他的查克拉,这才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放在鸣人身上时察觉到不对。

佐助看一眼昏迷的鸣人,站起身看向春野樱。

“你放心。”春野樱回答。

循着九喇嘛给的指引,佐助和几个同期快速追出去。

抱走面麻的那两个人脚程很快,直接目的明确地冲着村外跑,佐助此刻查克拉几乎清空,咬牙强行保持速度追逐,极速在漆黑的夜色里穿行。

“什么人会想偷走小面麻啊?”李越过一根树枝,问道。

“估计就是不想留下面麻的人吧。”天天说,“或者是……”

觉得留下这个婴儿后患无穷的话,更省力的办法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让婴儿“夭折”,毕竟这个孩子从出现那日起就伴随着不知是否能顺利存活的猜测。大费周章带走他,只能是别有所图。

九喇嘛对面麻生来便潜力无穷的判断足以让有心人觊觎面麻的血脉。

那两个人没料到追兵来得那么快,照面的一瞬间便大惊失色,而后其中一个人反应过来试图拿怀里正在大哭不止的面麻威胁,佐助速度不减,毫不犹豫地抽刀削断那个人的手臂。

鲜血喷出,佐助抱着面麻微微侧身,让那些温热的血液落到自己肩背上,没有沾染面麻分毫。

断了手的那个人倒在地上翻滚惨叫,另一个人被天天和李制住。本来在声嘶力竭哭泣的面麻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慢慢止住哭声,像是又回到安全的港湾一样,缩在佐助怀里睡过去。

他对面麻没有感情,甚至因为目睹鸣人的痛苦,想到面麻时只会带着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在真的见到面麻之前,他视面麻是折磨和混乱的根源,是不该出现的异物,但凡鸣人犹豫他就会立刻下决断终止其存在。

可此刻怀抱安静下来的面麻,佐助和突然理解了这段日子里鸣人反复和他诉说过的,关于面麻作为他们的血脉真实存在的感觉。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某个孩子的父亲,自然也没考虑过该如何为人父,这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某种鲜明的联结。

鸣人再次开始体验漫长的重症痊愈期,不过这次心情比上一次愉快太多。

挺过最初的十几天只能躺在重症病房一动不动,说不了话,也很少有清醒时间的日子,转到普通病房后,鸣人的好心情满溢得收也收不住。因为出过面麻差点被偷走这种事,他们两个把孩子看得更紧,要不是身体还未恢复,鸣人恨不得从早到晚都抱着。

“混蛋佐助,你胡说,面麻才不丑的说!”鸣人又仔细打量一圈面麻的脸,想起孩子出生那天佐助的话,气鼓鼓地打算找他算账。

佐助瞟一眼睡得正香的面麻。

现在是已经不像刚出生时候那样皮肤发黑起皱,甚至睁眼之后他还惊喜地发现这个小孩遗传了鸣人的蓝眼睛。

黑色的头发来自他,蓝色的眼睛来自鸣人,他们的样貌在一个全新的,留着他们血液的孩子身上融合。

在这种情况下佐助也很难违心坚持面麻长得丑这个论点。

“我就说嘛,有鸣人大人这样的优秀基因怎么可能会丑的说。”鸣人轻轻地和面麻脸贴脸,惊喜地小声说,“佐助,他真的好软啊!”

佐助坐回床边,沉默一阵后说:“那两个把面麻带走的人,和木叶的科研部有关系。”

“面麻是宇智波和漩涡的后代,而且又是奇异降生,对他充满好奇的人不在少数。”

鸣人的笑容慢慢收敛,又把面麻抱紧一些。

“佐助你记得吗,小樱说我们或许还能把面麻培养成伟大的火影。”鸣人看着佐助,“其实他就做个快乐的小孩也挺好的。”

“不做忍者也可以吗?”佐助露出点笑意,问道。

“如果他不愿意做忍者的话确实有点可惜啦,不过当然是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更好一点。”

鸣人养好身体可以出院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回到家他开始计划要给面麻补上满月宴,而且还要实施早就打算好的借给面麻上户籍的由头把佐助的户籍也给恢复。

可惜他不仅不能给佐助恢复户籍,连面麻也无法正常拥有木叶的籍贯。

他依然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火影继承人,只是对佐助的无端猜忌和对面麻的无法接纳并不会因此消失。

劝说他的人一批接一批来,鸣人听到最后觉得疲惫至极,于是拉上佐助抱着面麻离开了村子。

一走就再也没回去过。

月亮西沉,藏在往事里的纠结无措随着已经变得久远的回忆再次包裹住鸣人。

当初他非常迅速决绝地放弃已经近在咫尺的火影大位,后来听说过有人评价他为了一时安逸逃避责任,即便能力超群到底也还是难当大任,也听过有人说,木叶做了错误的决定错失一位能够带来新荣光的火影。关于他的,关于佐助的,关于面麻的,关于村子的,所有事情都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在传播的过程里变得面目全非。

“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你和面麻没有户籍也无所谓,他们不会真的因为这些事就不让我做火影嘛。”鸣人转头看着佐助,“但是其实让我做出离开村子决定的不止这一件事而已,还有,我已经想象不到面麻要怎么在村子里生活了。”

“我们小时候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议论,我不想面麻再过这样的日子。”

“而且,火影到底是什么,我突然有点搞不懂的说。”

无论是最初佐助遇到的监禁还是后来面麻出生过程里来自村子的种种阻碍,这些都让鸣人困惑。人人称赞他是最适合的七代目火影人选,甚至已经将他当做火影来称颂,但鸣人想做出的选择,却又被指责不是一名火影候选人该有的行为。

那么他又该做什么样的火影?

什么是村子,什么是忍者,什么是火影……

鸣人想起佐助很多年前说,要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然后找到这些答案。

或许他也正是看得不够清楚才会陷入纠缠。

“那现在呢?”佐助问,“你重新理解火影是什么了吗?”

鸣人偏头凝视佐助的脸,然后笑起来。

这些年他们走过的路漫长又曲折,但目标却比以往更坚定。

时光流逝,面麻从只能背在背上抱在怀里的小婴儿长大成如今可以独立解决一些小任务的六岁孩童。他们没有错过孩子任何一天的成长,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方向。

完成维持生活的任务之外,更多的时间他们走在路上,看了更大的世界,也见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火光将会继续照亮村子,并且让新生的树叶发芽。”

这句话正鲜明地印证在他们的路上。

“不确定诶。”鸣人笑着说,“但是我每一天都很开心的。”

“那就好。”佐助也露出平和的笑意。

天边亮起一线白光。

“你说面麻会因为很多人并不希望他出生而难过吗?”鸣人苦恼起新的问题。

佐助也不确定。

面麻确实天赋异禀,所以他们严格管教他的品行和身手,希望他既能自保又不至于走偏伤害他人,但说到底还是比较宠爱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而且在此之前他们不仅作为别人孩子的经验不足,养育自己孩子的经验更是为零,抚养面麻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只能慢慢摸索解决。

“他也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与其让他从旁人那里听到断章取义的假话,不如我们直接告诉他。”

“是倒是这样没错……”鸣人又纠结一阵,随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舒展身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啦。”

佐助:?

游山木木

【火影】和老同学假扮情侣的风险评估报告 ②

假结婚的真白痴。

战后,两件套清水无差he

 


二刷的新进展在这 )



*


假扮情侣一年后,带土第一次在他和卡卡西的小公寓里过了夜。

本来吃完饭就该走的,但是带土坚持饭后应该由没做饭的人负责洗碗,所以他认认真真洗了碗,弯腰把餐盘往消毒柜里放,就在那时一不小心露出了腰后的伤口。

“那里怎么了?”卡卡西在他身后问。

“没怎么。”带土站直身体。

不知道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的眼睛,还是因为看他的人是卡卡西,来自卡卡西的视线每次落到带土身上,都让他有一种赤身裸体无所遁形的羞耻,“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卡卡西沉默了一会,说:“你不是一般的战犯,可以去找...

假结婚的真白痴。

战后,两件套清水无差he

 


二刷的新进展在这 )



*


假扮情侣一年后,带土第一次在他和卡卡西的小公寓里过了夜。

本来吃完饭就该走的,但是带土坚持饭后应该由没做饭的人负责洗碗,所以他认认真真洗了碗,弯腰把餐盘往消毒柜里放,就在那时一不小心露出了腰后的伤口。

“那里怎么了?”卡卡西在他身后问。

“没怎么。”带土站直身体。

不知道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的眼睛,还是因为看他的人是卡卡西,来自卡卡西的视线每次落到带土身上,都让他有一种赤身裸体无所遁形的羞耻,“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卡卡西沉默了一会,说:“你不是一般的战犯,可以去找医疗班的。”

“没那个必要。”

“我觉得有。”

“别烦了。”带土不耐烦地说,突然感觉脚上一紧——他低下头,发现帕克不知何时扒住了他的脚脖子,一双饱经沧桑的狗眼坚定地看着他。

带土被可怜的老狗留了下来,事后他对所有人都这么解释,可惜没人相信。

卡卡西给带土包扎好伤口,委托帕克协助带土洗了澡(帕克的狗爪全程按在伤口上挡水,除此之外,据卡卡西所说,如果是喜欢的服务对象,傲娇的老宠物也会高抬贵爪发挥一些按摩功能,但是带土一如既往地没有被喜欢,只是感觉自己被挠得很惨)。

然后带土被自然地安置到了卧室里。

公寓的设计严格参考了卡卡西和带土对外宣称的十八年等待男友设定,采取标准情侣配置,卧室一间,大床一张,过道窄小,容不下任何一种折叠床或者小沙发的可能性。

以上这些赶鸭子上架的婚房条件其实并没有派上太戏剧性的用场,因为带土进入卧室的第一反应就是躺到床上,顺便给旁边摸黑看书的卡卡西吹了个小火球照明,意识到不对想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太晚。

和他一样,卡卡西也没有被这个说来就来的第一次同床共枕带出什么异常反应,至少看上去没有。

“谢谢,不影响你睡觉吗?”卡卡西指了一下那个小火球。

“不影响。”带土翻了个身,从神威里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屎橘面具,准备戴上。

“能别戴那个吗?”卡卡西说。

带土出狱一年以来,不是在外面餐风露宿就是在神威里用冷冰冰的大方块凑合做窝,所以戴面具主要是为了挡灰沙石粒、蛇虫鼠蚁和佐助失眠时严格来说谈不上迁怒的恶意攻击。因为佐助经常失眠,带土主要防的就是最后一个。

但是现在睡在旁边的不是佐助,地点也不是恶劣的室外或者空洞的神威,是卡卡西,和卡卡西为他搭建的温馨小屋。带土戴上面具是身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现在猛然反应过来,倒也并没有立刻产生可以卸下防卫的欣喜,反而延迟地感觉到一股馥郁悠长、身不由己的慢性危机。

“我戴习惯了。”——不要尝试改变我的习惯,同居第一天而已,这很没礼貌。带土的潜台词在空气里轰隆作响,他相信饱经沧桑的中年卡卡西会具备满分的听空气能力。

卡卡西轻轻地哦了一声。

“那好吧,不过如果我睡迷糊了,看到那个可能会动手攻击你,我觉得先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什么?……呵,别太看得起自己——”

带土的冷嘲热讽刚刚发出,一道突如其来的电光就劈开了他的面具,他其实并没有在冷笑反而很局促的面孔赫然暴露于空气。

“嗯,就像这样。”卡卡西看着带土并不体面的受惊面孔,波澜不惊地说。

带土和卡卡西无声对视了几秒钟的时间,伸出手拉下了卡卡西的面罩。

本来只是出于你不让我挡脸我也不能让你挡脸的报复心理,但是带土对卡卡西从小到大有多热衷于保护自己的脸隐私深有体会,根本没指望这一下偷袭之后的反偷袭能成功,虽然认真打一场卡卡西没可能赢他,但是双方都很清楚,带土从来没有认真过,也永远不会认真得起来。

可是反偷袭成功了。

卡卡西的脸第一次得见天光,光源是带土一直没练好的宇智波小儿科级别豪火球。

但是整体画面并无大碍,最美的油画只需要最简单的照明手段。

火球悬浮在空中,见证了带土尚且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卡卡西的脸,以及带土本人呆滞了一分钟的脸,然后在带土越走越远的神志中逐渐黯淡下去。

带土听到了卡卡西在黑暗中的叹息。

“这就灭啦?我还想看一会呢。”

带土身上一个激灵,在黑暗中扣住卡卡西的手臂,一翻身抵住了卡卡西平躺下来的胸膛。

“我听说看这种肮脏文字的中年男人都很丑,相由心生。”他嘶嘶地喷着呼吸,恶毒的本能在血液里蒸腾,驱使着他把手摸索进卡卡西的睡衣,比睡衣更美好的触感让他如痴如醉,全然忘记了自己不配的思想包袱。

美好的触感也波及到了他身上,是卡卡西手的形状。

“你也很丑。”卡卡西的声音和手如影随形,在带土那片起伏着伤疤增生组织的紧绷肌肉上蜿蜒流淌,“谁让你偷看我在看什么书的?你这个偷窥狂。”

简直是奇耻大辱。

带土无法忍受如此肮脏而富有深意的指控,他气疯了,身体也热疯了,他不再多想,立刻抬起头发动攻击,正好迎上了卡卡西同样有意突袭的嘴唇。

卡卡西的嘴唇是冰冷的,亟需战火的温暖,带土深以为然。他开始冲锋陷阵,战事如火如荼,把身经百战的老狗帕克也逼出了房门。

卡卡西的脸是战争的导火索,带土事后回想起那个恶念陡生的一刻,已经无法罗列出具体的感受,只有一个核心的意识贯穿始终——他终于彻底拥有了一样东西,就像在他自以为拥有世界后必须改变世界一样,现在他必须对卡卡西做点什么。

 

 

自以为昨天晚上鸽了卡卡西的鸣人在第二天怀着愧疚登门拜访,破天荒地吃了闭门羹。

“昨天带土没走。”最后是帕克给他们开的门,只开了一条吝啬的小缝,可见度欲盖弥彰,“现在他们还在床上。”

“谁信啊。”鸣人嗤之以鼻,“带土能和卡卡西老师分享一个床单角超过一秒种,我给他们洗一年的床单好吧。”

“说话算话吗?”帕克的眼睛亮了起来。

“算——”鸣人被旁边的宇智波扫了一眼,从善如流地改口:“——我的一片好心,如果真的发生了可能性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实践倒是不会执行的——怎么啦?都跟你说了他们是假的,比我们还假呢。”

“你不知道带土能干出什么来。”佐助说。

“他能干什么?他躲卡卡西老师比你躲我还勤快,”鸣人优秀地运用了对比论证,对比完才意识到自己对比了什么,沉默片刻,哈哈笑了两声,“没别的意思啊,不要误会我对你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帕克明哲保身的关门声并没有打断持续尴尬的气氛。

“你对我有意见?”佐助看了鸣人好一会,才开口问。

“啊好困,”鸣人打了个很假的哈欠,“还是起早了,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不知道都在说什么……”

“你想做的我都陪你做了。”

“是啊是啊,该做的都做了,超级高效的。”鸣人打着哈哈,“我能有什么不满意?当然没有啦,你去汇报任务吧,我回去再睡一觉。”

“你不用赶我走,”佐助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说,这话不太公平了啊,”鸣人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但他还在努力压着,“我哪次赶你走了?哪次不是你一声不吭抬屁股走人?”

“我每次都告诉你要去多久,去哪里,和谁一起。”佐助冷冷地看着鸣人,“是你自己决定不再阻拦我。”

“你都说这些了我还怎么拦你?所有人都教过我了好吗,我是大人了,要尊重你的想法,否则又要被你看不上,看不上又要被你抛——”

鸣人还没想好自己被抛弃之后的悲惨剧情,就被佐助重重推到了墙上。

“所以都是我不对,”佐助掐住鸣人的脖子,凑到他面前,声音低得很危险,“是我不够体贴入微,天天盯着我的男朋友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想让我留下来又不敢说……当然了,没发现这些都是我的错,和某个以前不要命都要留下我现在只会瞻前顾后的胆小鬼没关系——”

“我不是胆小鬼!”鸣人向佐助怒目而视。

“你就是,”佐助把鸣人的脖子越掐越紧,脸也离他越来越近,“有件事你说对了,我现在确实很看不起你,如果这就是你打算长成的大人,你还不如让我当年就杀了你。”

“我……想要的……”鸣人已经被掐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有眼睛还在挑衅地瞪着越来越近的佐助,“……没什么好说……反正……你给不了……”

佐助抵住了鸣人的额头。

“是你不敢要,”他贴着鸣人被憋到发紫的嘴角,“你敢要吗?”

来自手掌的桎梏变松了,鸣人在喘息之际一把揪住了佐助的领子——没有以牙还牙,因为他长大了,意识到以前你来我往的互相伤害并不能解决他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当佐助伤害他的时候,其实他一点都不想伤害回去。

“你,”他盯着佐助,凑上去狠狠地咬了一口佐助的嘴唇,“我想要你。”

 

tbc.


Grace粽子

【德哈】Heavenly Winter

*Summary:他或许真的等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以及崭新的开始。

*花语合志《Komorebi》的稿子解禁,本宣详情→传送门

*选择的花是天堂鸟,全文1.1w一发完,祝食用愉快。


-----正文-----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01.

哈利·波特尴尬地坐在陋居的旧沙发上,听见窗外有一群地精在嚣张地尖叫,但是没有人去管莫丽种的南瓜是否遭了殃。他的两位老朋友满脸严肃地坐在沙发对面,仿佛哈利才是他们眼中那只最难缠的地精。


“强制休假?赫敏——”


“带薪,哈利。”女巫撩了一下头发。


哈利低头看向被拍...

*Summary:他或许真的等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以及崭新的开始。

*花语合志《Komorebi》的稿子解禁,本宣详情→传送门

*选择的花是天堂鸟,全文1.1w一发完,祝食用愉快。


-----正文-----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01.

哈利·波特尴尬地坐在陋居的旧沙发上,听见窗外有一群地精在嚣张地尖叫,但是没有人去管莫丽种的南瓜是否遭了殃。他的两位老朋友满脸严肃地坐在沙发对面,仿佛哈利才是他们眼中那只最难缠的地精。


“强制休假?赫敏——”


“带薪,哈利。”女巫撩了一下头发。


哈利低头看向被拍在桌子上的白纸黑字,说:“呃,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我可以继续工作。”


罗恩皱起鼻子:“哈利,要不是你来我家做客住了几天,我们都不知道你的精神状态如此之差。”


哈利·波特,目前魔法部最年轻也最有实力的傲罗,在战后重建的几年中一直冲在收拾伏地魔留下的烂摊子的前线。各种残留着黑魔法的物品,还在做春秋大梦的黑巫师残党,这些都不难处理,但胜在数量多且费神。由于并没有和黑魔法完全断绝缘分,很快噩梦、失眠就重新找上了傲罗先生。


最后还演变成了梦游。


昨夜,作为第一受害者的罗恩·韦斯莱先生因为口渴,半夜下楼找水喝,然后被厨房里移动的黑影吓得发出鸡叫,吵醒了自己的妻子,以及正在梦游的哈利。


对好友们和盘托出后,哈利又一次见到了赫敏·格兰杰的雷厉风行,自己瞬间就“被”带薪休假了,毫无还口的余地。


哈利无措地掂着那张停职通知,迷茫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继续工作?”


“伙计,你是打工打到魔怔了吗?我想休假还没机会,你被停职第一天就问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罗恩飞快地说道,随后被赫敏瞪了一眼,缩回到老旧的沙发里。


赫敏干脆地解答了哈利的问题:“等你目前的症状彻底好转才能回来,或者——在休假的途中直接跳槽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哈利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哦,跳槽离开魔法部找份新工作?我衷心希望我能更多才多艺,这样才能找到一份比傲罗更适合我的工作。”


“振作起来,哈利。”赫敏站起身,敲了一下好友的头顶,“工作不是你的全部,现在你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罗恩说金妮参加的魁地奇决赛很快就要告一段落了,等她回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你说得对。”哈利抬头笑了一下,嘴角肌肉的弧度有些勉强。


这才想起那些可怜南瓜的罗恩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蹦出了家门:“哦不,哈利,快来跟我抓这些混蛋的地精!”

 

02.

哈利给自己施加了幻身咒,轻车熟路地混进了前往霍格沃兹的红皮火车。战后没多久霍格沃兹便完成了重建,并且重新对年轻的巫师们打开了家门。哈利特地选了一个人少的包厢,贴着角落坐,默默听包厢里的两个新生兴奋地谈论了一路。


下火车后哈利直奔霍格沃兹的大门,麦格校长已经在等他了。


“麦格校长。”


“我本以为你会更早到,波特先生。”


哈利扭头看了看火车停靠的方向,笑着道:“我跟着火车来的。”


麦格校长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反正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不要迟到,跟我来吧。”


哈利连忙跟上校长的脚步。


“格兰杰小姐都在信里跟我说了。”哈利听到这里在心中哀嚎一声,麦格校长则继续说下去,“每年的开学典礼我都变着花样办,去年韦斯莱笑话店的产品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今年我本来就决定抓个优秀的毕业生回来活跃气氛,格兰杰小姐和韦斯莱先生都忙不开——”


“但是我刚好休假了。”哈利蔫蔫地说。


麦格校长瞅了哈利一眼,“我也觉得你是该多听听格兰杰小姐的话了,她非常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我也提早为你准备好了房间,这段时间如果你愿意,大可一直留在霍格沃兹。以及,据我所知,隆巴顿教授特别想找你好好叙旧。”


哈利听到纳威的名字后心中突然雀跃起来,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


“您说得对。”


他们都快走到礼堂门口了,麦格校长突然凭空变出一套礼服,“我才发现,波特先生你的穿着实在说不上干净整洁,给你五分钟时间,换好直接去教师席坐着吧。”

 

哈利走进大堂的那一刻便看见纳威在朝自己挥手,他连忙走过去坐到好友旁边的椅子上。陆续进场的学生中有不少人已经认出了哈利,但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开始跟朋友窃窃私语。哈利只得假装自己对纳威滔滔不绝的那些草药十分感兴趣。


直到哈利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为什么马尔福会在这里?”


纳威被哈利的反应吓了一跳:“啊,我没有在信里跟你提过吗?马尔福从去年开始就是学校的魔药学教授了——哈利,你快把我的肩膀抓穿了。”


哈利收回箍在好友肩膀上的双手,目光还锁定在长桌另一头的德拉科·马尔福身上:“抱歉,但我真的非常惊讶……”


哈利话音未落,几米远开外的德拉科恰巧扫来一眼。


金发的魔药学教授自然也很惊讶,但显然德拉科·马尔福的表情管理水平比哈利高得多。他只是抬了抬修长的眉毛,随后不动声色地扭回头,把目光放在满礼堂的学生身上。


哈利抬到一半的手重新砸回桌面上,他刚刚其实有跟德拉科问好的打算,但德拉科的反应告诉哈利显然是他自己太过顾及礼仪了。扪心自问,他们的关系好像确实还没达到偶遇时可以举起手并来一句友善问好的程度。


哈利心中憋着一股被气球包裹的气体,气球外皮还怎么都戳不破,搞得他整个胸口都被堵得涨鼓鼓的。


战争结束后哈利没有分心去关注德拉科到底如何了——他甚至没有渠道去打听。霍格沃兹重建后哈利去重修了七年级的课,那一学年回霍格沃兹重修的斯莱特林学生少得可怜,德拉科·马尔福自然也没有回来。哈利从罗恩那里听过关于魔法部判决的只言片语,马尔福家虽然免受牢狱之刑,但整个家族的资产都被充公,他们连一块金加隆都带不走。


在哈利的设想里,马尔福一家只能远走高飞去另外一个国度。无权无势的落魄者,加之对纯血家族口诛笔伐的舆论环境,英国已经不适合他们呆下去了。


“唔,纳威,你知道马尔福他为什么会来霍格沃兹任教吗?”


纳威闭着眼,仿佛回忆得十分用力:“呃,具体情况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马尔福他来申请入职的时候,麦格校长和校长室画像们一致表示欢迎。他也很快凭借极高的专业魔药知识通过了考察,顺利入职了——你要知道,不像我,马尔福他以前在魔药学方面就总是得到斯内普教授的赏识。魔法部那边也没管太多,除了丽塔·斯基特做了两次不务实的报导……啊,要开始了!”


纳威抓起手边的羊皮纸,站起身离开教师席,哈利远远看见海格领着新生走进礼堂。跟在体型硕大的海格身后,新生们就像一群刚出生的小鸡仔。哈利举起手挥了挥,海格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信号,巨人露出一个连旺盛毛发都挡不住的欣喜笑容来:“哈利!”


整个礼堂因哈利的身份被坐实而变得更嘈杂了,黑发人连忙放下手,抓着分院帽的纳威有点无奈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麦格教授用勺子敲了敲酒杯让礼堂安静下来,纳威这才开始进行分院仪式。


每个学院都会在迎来新生时欢呼雀跃,哈利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年级时的时光。接下来每位被分进格兰芬多的新生所收获的祝贺中,都有哈利的那一份掌声。


最后一位新生伊莎贝尔·琼斯被分进了斯莱特林,哈利特地悄悄看了一眼德拉科,对方在教师席后轻轻地鼓着掌,和斯莱特林长桌热闹的欢呼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显然他也是为这个东方面孔的女生由衷地感到高兴的,哈利坚信自己从德拉科抿着的薄唇和稍稍放松的下颚线中看见了浅浅的笑。


纳威拿着分院帽和名单回到哈利身边,麦格教授又敲了敲酒杯:“安静。相信各位都早早发现今天来了一位新客人,哈利·波特先生,格兰芬多的优秀毕业生。我不细说大家也很了解他当年做出的贡献——”


纳威捣了捣哈利的腰,让他连忙去前面致辞。哈利仓促地站起来,把桌上的餐盘搞得叮咣一阵响。然后,他发誓自己听到了某个马尔福毫不掩饰的笑声。

 

03.

“我很高兴哈利你愿意留下来。”纳威抱着一盆植物走在哈利身边,脚步十分轻快。


哈利有气无力地说:“毕竟我现在也是失业状态。”


“那叫做带薪休假。”纳威纠正道,“不要把躺着赚钱这件事说得这么痛苦,哈利。”


哈利本来就没带什么行李,纳威帮忙安顿妥当后,便非常热情地拉着哈利去了草药课教室。夜里,秋日的凉意格外明显,但草药课的温室内永远四季温暖如春。


纳威抱了两盆植物放到桌子上,一边打理它们一边说:“赫敏写信拜托我这段时间多照顾你,她说劝过你去圣芒戈好几次,但你总是不听她的。”


哈利戳着身边那根粗壮的老藤,慢慢说:“我只是精神状态不好,圣芒戈可没人负责心理开导。我在执行任务时断了骨头才适合去圣芒戈。”


纳威摘了一大把哈利叫不出名字的叶片:“唔,我赞同你说的,赫敏其实有些关心则乱了。现在你没有机会接触黑魔法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摆脱那些噩梦和梦游症状的。我已经跟马尔福说过了,他打算为你熬制一些安神魔药……”


哈利哑在原地,纳威连忙补充道:“我只是说你最近的生活受到了黑魔法影响,马尔福不知道其他细节。”


“……我只是很惊讶纳威你和马尔福的关系已经融洽到可以把我当作话题来聊了。”哈利决定接受现实。


“所以马尔福肯定又趁机嘲讽我了,对吧纳威?”


“虽然我很想说不是,但他确实当着我的面说了你十分钟。”纳威对着植物施加了清水如泉咒,怎么听都像是在憋笑,“你知道的,‘不会照顾自己的圣人波特’,诸如此类。”


 ——————————

哈利感到自己一直在一团漆黑的迷雾中穿梭,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围绕着他。突然闪过一道绿光,伴随着他耳熟的惨叫声,哈利大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月光斜斜地打在脚背上,哈利在走廊上愣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摸了一把湿漉漉的额角,反复嘀咕着“该死”转过身,结果看见了堪比噩梦的景象。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他身后三米处,被提灯照亮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呃,晚上好,马尔福。”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波特。”金发教授往前迈了一步。


哈利有点不耐烦地说:“只是一次怀旧的故地夜游,马尔福,你少趁机给格兰芬多扣分。”


“夜游?夜游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大喊大叫,不披着隐形衣在无人的走廊上游荡一个多小时吗?现在的学生可比当年的你乖多了,波特。”


哈利感觉自己的脖子比方才更僵硬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跟着我跟了一个多小时?”


德拉科没想到对方的重点抓在了这里,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哈利抓的点着实刁钻。他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既然醒了就赶紧回去睡大觉吧,睡前喝这个。”


手心一凉,哈利低头看着被塞过来的安神魔药。


“我继续巡逻了,要是再被我发现你梦游,可怜的格兰芬多学院分数在一开学就要被我扣到负数。” 金发教授把提灯举高了一些,打算离开这条漆黑安静的走廊去下一层楼查看。


“谢谢。”哈利自动忽视了德拉科那称不上友善的话,轻轻道了谢,同时握紧那个玻璃瓶。


德拉科微微侧过头看低着头的哈利,暖黄色的光照到了他瘦削的下颚。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他那被无限拉长的影子和手中微弱的灯光彻底离开了哈利的视线。

 

04.

忙碌的傲罗工作被剥夺后,哈利一时无法处理大把多余的时间,于是找不到事做的他干脆跟着学生们去上课打发时间。所有的教授都很欢迎哈利坐在边上听课,除了德拉科——他在哈利踏入魔药课教室的那一瞬间就丢了一个倒挂金钟过来,关键是傲罗先生还中招了。


一年级的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们在座位上笑成一团,哈利在空中扑腾了一下四肢,但没有用强硬的方法让对方解咒:“马尔福,快把我放下来!”


“傲罗先生敏锐的直觉退化得可真快。”德拉科嘴上这么说着,但魔杖已经操控着哈利使他平安地落了地。


哈利回敬道:“身为教授更不能对他人随便施咒,我以为马尔福你清楚这一点。”


德拉科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角落里的空位后便不再理会哈利,他转身走到讲台边,慢条斯理地说:“课本翻到12页。”


哈利随手从橱柜里拿了本闲置的旧课本,翻到德拉科说的那一页。一年级课本上的内容熟悉又陌生,多年的时光全部渗透进老旧泛黄的书页和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哈利看着几种乌头的分类,听得莫名认真。直到学生们的坩埚开始叮咚作响,他才慢慢回神。


哈利拖着椅子来到离他最近的学生边上,他记得这个女孩,最后一个被分进斯莱特林的新生伊莎贝尔·琼斯。黑发黑瞳的小姑娘认真地看着魔药课本上的指示,有条不紊地处理手头的药材。


很快女孩展现出了在魔药学方面的惊人天赋,每一步都做得很精确。没过多久魔药的颜色就变成了纯正的墨绿色,跟课本上的描述一模一样。哈利在边上轻轻鼓掌,德拉科则像个雷达一样准确地捕捉到了这边的进展。他飘过来看了看坩埚,优雅地挥动了一下魔杖:“斯莱特林加十分,为琼斯小姐优秀的魔药。”


他又瞅了瞅眼巴巴看着坩埚的哈利,补上一句:“波特你要是一年级时有琼斯小姐这样的天赋,你也不至于得到那么悲惨的分数。”


无视哈利不悦的视线,金发教授转身飘去别的桌子了,瘦削的黑色背影在蒸腾的白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当年波特先生您和马尔福教授是同学,对吗?”


哈利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伊莎贝尔,女孩的脸稍微有点红,显然她还在因为刚刚德拉科的表扬而高兴。哈利挠了挠头:“呃,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的。”


“我感觉教授真的很关注您。”伊莎贝尔轻轻地说,同时慢慢整理桌上剩余的药材。


“关注,哦,确实是这样,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极为过分的那种。”哈利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递给女孩儿一个玻璃瓶方便她盛魔药。


伊莎贝尔走到讲台边把作业放进药盒的随机一个格子中,德拉科在边上轻轻点头表示对这份优秀课堂作业的赞赏。女孩儿悄悄把视线抬高一些,她看见自家教授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座位边上的波特先生,那目光比迷情剂散发的螺旋雾气还要飘渺,在灰色的眼底化成一场洋洋洒洒落于魁地奇赛场草地上的大雨。


重新在哈利身边坐下后,伊莎贝尔再一次看向德拉科·马尔福。


“我感觉不仅仅是这样。”


哈利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只捕捉到德拉科身后翻飞的袍角。办公室的门在众人眼中慢慢合上。


“下课。”

 

拜当年满口谎话的洛哈特所赐,哈利对二年级时的决斗俱乐部还记忆犹新。如果没有德拉科放出的那条蛇,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蛇佬腔。


霍格沃兹的决斗俱乐部已经重开两年了,学生们都积极参与定期举办的活动为自己的学院争光。没有比赛的日子里,决斗俱乐部也是学生们课后友好互相交流魔法咒语的最佳去处。


哈利很欣慰决斗俱乐部重新办了起来,他这几天也会去看看学生们之间的决斗。决斗俱乐部的主要负责人也是现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约翰·戴维斯,说句实在话,他已经上了年纪,上的课完全称不上有趣。


“啊,波特先生。”


哈利在走廊上被麦格校长拦下来:“今天戴维斯教授请假去圣芒戈看折磨他好久的风湿了,所以能否麻烦你一个小时后去决斗俱乐部给二年级学生上一下今天的实战课?教你最擅长的缴械咒,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把这节课上得有趣得多。”


临时接下任务的哈利准时来到了决斗俱乐部,但他没想到德拉科·马尔福也在。


“看来校长不只请了一位代课老师。”德拉科坐在炉火边的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道。


哈利梗着脖子开口,像在解释也像在安慰自己:“毕竟决斗需要至少两个人来示范。”


德拉科站起身,学生们给他和哈利让出一条路来。


“今天我们学习缴械咒——波特你快点爬上决斗台——那么谁能告诉我,缴械咒的特点是什么?”德拉科先走到了决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年级的学生们,很快就有几个学生举起了手。


“在决斗时向对方施展后,对方的魔杖会飞到你的手里,并顺从于你。”一个赫奇帕奇的学生大声回答。


德拉科掏出自己的魔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表面:“是的,十分有用的咒语,同时是我们的波特先生最喜欢也最常用的咒语之一。那接下来就让波特缴我的魔杖,给大家来个示范吧。”他转身面向决斗场一边的哈利。


 “除你武器。”哈利很配合地施了咒语,他特意把手腕的动作放大了一些,好让围观的学生看得更清楚。


德拉科的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哈利精准地接住。学生们小声地欢呼着,看上去都跃跃欲试。哈利把魔杖丢还给德拉科,金发教授假惺惺地说:“很完美的示范,我们再互相演示几次,在那之后请各位两人一组互相练习。我先强调一下,只准练习缴械咒,不要对自己的同学用其他奇怪的咒语,除非你们嫌自己学院的分数多。”


哈利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参考德拉科学生时代的所作所为,这句话从对方口中冒出来真的没有任何说服力。


课程很快走到了尾声,哈利在决斗俱乐部的门口遇到了纳威——这位格兰芬多院长的身边还漂浮着两盆哈利叫不出名字的漂亮盆栽。“哦,没想到你们都在这里。”纳威一边说着,一边递给马尔福一盒药材,“马尔福,这是你要的安神药材料。”


德拉科接过那盒东西,哈利不由自主地别开眼神。突然他的身后窜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哈利还没反应过来,德拉科仿佛后脑勺后长了眼睛似的,他说:“琼斯小姐,刚刚我在俱乐部里就看见你了,或许你应该在晚上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翘课来俱乐部。今晚八点,我的办公室,关禁闭。”


女孩儿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教授”就匆匆跑走了,哈利注视着她的背影说:“马尔福,你真的好小题大做。”


“我可不希望她变成一个喜欢翘课、夜游的格兰芬多式学生,波特,我有义务去教导我的学生不要变得跟你一样不守规矩。”


哈利瞪了德拉科一眼:“回去熬你的药吧,纳威在叫我了。”


纳威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等着哈利,他看上去很高兴:“我正打算把刚移栽的花送到你的房间去。”


“其实真的不用。但是谢谢你,我很喜欢。”哈利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好友时常来赠送盆栽的热情。


纳威拨弄了一下橘紫色相间的花瓣,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种花叫做天堂鸟,它的花期在冬季,我好不容易才琢磨透这种麻瓜很喜欢种的植物的习性。哈利你知道吗,据说它有两种花语……”

 

05.

“我擦完所有的坩埚了,药材也整理好了,教授。”


德拉科刚给最后一份魔药打好分数,他抬起头,视线越过面前的伊莎贝尔·琼斯,看向墙面上的钟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下次不要再翘课了,任何原因都不被允许。”德拉科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休息室。”


把自己的学生送到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时,德拉科已经感受到些许困意了,但很快一个黑影打破了他想回房早早洗漱休息的计划。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看着在黑暗里来回晃荡的哈利,还不忘轻轻推了一下伊莎贝尔的后背:“琼斯小姐,你该回去休息了。我不希望你明早睡过头,然后在我的魔药课上迟到。”


伊莎贝尔定定地看了看德拉科和远处的哈利,接着走进了斯莱特林休息室。


德拉科按了按额角,无声地跟上了梦游的哈利。


看看吧,像是喝了竖发药水的凌乱头发,皱巴巴的跟病号服一个配色的睡衣,趿拉着的棉布拖鞋发出不可忽视的声音——深夜在霍格沃兹梦游的哈利·波特简直比突然钻出来的血人巴罗还要恐怖一百倍。


德拉科慢悠悠地跟在哈利身后,出于对梦游症状的了解,他不打算很突然地叫醒对方。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见波特梦游的时候,他硬生生跟了对方一个半小时。德拉科当时不清楚哈利的精神状态,但他第一时间觉得应该盯着哈利免得他跑上观星台然后纵身一跃摔成肉酱。这种动机不明的关心,德拉科绝对不会跟哈利说,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德拉科回过神,他注视着哈利的背影,突然泄出一声叹息。


战后他和波特几乎断了所有的联系,虽然他不需要和波特有其他联络,但心中总有一小块地盘被哈利·波特占据着,朝思暮想。德拉科·马尔福对此曾感到慌乱,他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归因于年少时太过单纯的心动——一份历久弥新,深入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髓的心动。


德拉科跟着哈利在漆黑的城堡里转悠,很快他们先后登上了天文塔。这时德拉科变得更紧张了,他悄悄掏出魔杖对着哈利的后背,谨防曾经的黄金男孩死于非命。


幸好哈利没有在梦中选择跳楼,而是自己醒了过来。


“醒了就赶紧退回来,波特。”


哈利先是被冬天的风冻得打了个哆嗦,接着他慢吞吞从天文塔的边缘退到德拉科身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德拉科给两人施加了一层保暖咒,等了一会儿才道:“波特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回去休息,是想在这里过夜吗?”


哈利自顾自地说:“我明明有在按时喝药,但是还是无法彻底不做那些梦。”


德拉科注视着颓丧的哈利,说:“其实这些梦从来没有离开过,对吗?傲罗任务中接触的黑魔法不是根源,它们顶多只是你梦游的诱因。”


哈利哑口无言,他不明白德拉科为何能看破,他说:“你不去圣芒戈当医疗师真的可惜了,马尔福。”


“圣芒戈可收不起我这样的前食死徒。”德拉科讥讽道。


哈利干脆在天文塔边上坐下了,空荡荡的两条裤腿跟着他瘦削的腿在冷风中晃荡:“我梦到太多太多,实在是太混乱了——我就像在走马灯,从我出生的那一道绿光,到我用“除你武器”终结的那一道绿光。循环往复,从来没有停止过。我曾经想着,只要我的工作足够劳累,我就能沾床即睡不做梦,但我失败了。”


“战争已经结束了,波特。”德拉科站在哈利身后没有动,“像你这样的蠢货才会原地踏步。”


“戈德里克山谷空荡荡,格里莫12号空荡荡,陋居随时对我敞开大门,但我依旧找不到归属感。马尔福,你懂这种感受吗?在大家都祈求的和平时代降临时,我却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了。”


“或许真就如此,毕竟波特你都沦落到找一个家族落败的马尔福谈心了。”


哈利猛地回头与德拉科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直白,跟学生时代一模一样,瞪得大大的绿色眼睛里全是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我可能只是疯了,但我必须确认一件事,马尔福。”哈利说。


“平安夜,我们去霍格莫德吧。”

 

06.

德拉科站在霍格莫德村的入口处等待着波特。


不同年级的学生都穿戴着厚厚的加绒袍子和保暖帽,兴奋地在已满是脚印的雪地上穿梭。德拉科站在一棵挂满落雪的枯树边,挺拔又瘦削的身影让他显得有些单薄。怀表告诉德拉科,某位波特先生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他的大脑也在这五分钟内冒出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该死的,他怎么就答应哈利要一起来霍格莫德逛逛,他们两人并不是能坐下来深入谈心的关系,他们更适合去尖叫棚屋决斗。哦,决斗,这种幼稚的想法应该只存在于学生时代。好像无论多少年过去,一个马尔福和一个波特凑在一起依旧只适合打架。


德拉科漫不经心地低头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默默回顾着最近发生的一切。突然的,毫无征兆的,他和哈利·波特在霍格沃兹相遇。他不是没想到过这种情况,都是霍格沃兹毕业的学生,在母校重聚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当他在礼堂看见哈利的那一瞬间,心情到底是如何的?说不清,像是把整包比比多味豆囫囵嚼了吞下去,让人喜爱的口味,让人皱眉的口味,酸甜苦辣咸甚至臭味都混在一起,倒是很好地还原了他和波特的过往时光。这颗比比多味豆不好吃,兴许下一颗就是甜的了,于是反复把手伸进糖罐——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和行为,就像自己永远对波特成瘾。


无解。


德拉科注视着不远处,穿成一个球的哈利正朝自己小跑过来,韦斯莱夫人织的围巾在他身后跟雪一起飞舞,完全是一个放大版的金色飞贼。德拉科感到自己的嘴角咧了一下,大抵是被对方有点笨拙的跑步姿势给影响到了。


“圣诞快乐,马尔福。”哈利刚站定就这么说道,表现出来的态度很自然放松,“抱歉迟到了,刚刚收到赫敏的信,他们说今天要来见我。”


“看来你的工作狂朋友们终于记起你了。”德拉科戏谑地道,转身朝蜂蜜糖果公爵走去,“走吧,去给波特小朋友买点圣诞礼物。”


哈利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想吃甜食,不要随便给我扣帽子。”


哈利算是见识到了德拉科对甜食的喜爱,蜂蜜糖果公爵的产品都按斤买,搞得像在批发商品一般。哈利每次想吐槽的时候,就会被德拉科用漂浮咒塞过来的甘草糖堵住嘴。


逛完想逛的店后,他们一致决定去三把扫帚酒吧。他们挑了一个最靠角落的位置,哈利点了一杯火焰威士忌,德拉科则要了红醋栗朗姆酒。德拉科没有着急去喝酒,他从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口袋里拿出一包滋滋蜂蜜糖,用魔杖将它们分成好几堆,然后用提前准备好的布袋装起并打上缎带,排了一串在木桌上。


哈利打了个嗝,捧着喝到只剩三分之一的威士忌,看着那些糖:“用来奖励学生的?”


德拉科点了一下头:“还有一些是圣诞节的回礼。”


哈利直直地注视着对方,再开口时嗓子里带了点气音:“你现在是霍格沃兹的魔药学教授了,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马尔福。”


德拉科抬起眼,端详了一会儿哈利的脸,硬邦邦地说:“酒量这么差就别点火焰威士忌,波特。”


“时间过得比我想象得快,你的变化也比我想象得大。”哈利自顾自说下去,“我以为战争胜利的那一天是个节点,过去后我就能迎接崭新的生活。但其实胜利的那一天过去后,我没有如预想的那样迎来新生,反而数年前经历了却无法细想的事情在一夜间涌上脑海,告诉我这次胜利是我和他人用巨大的代价交换来的。”


哈利手里的酒杯见了底:“我感到我一直在原地踏步,也不知如何去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不过这次回到霍格沃兹,倒是让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德拉科迎上对方的目光,他像是在回答哈利,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时候往前走了,波特。总有人放慢脚步等你走出来,想想韦斯莱和格兰杰。”


“你呢,马尔福?”哈利突然无厘头地问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他瞪大眼睛往前探了探身子,倏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为什么你兜兜转转回到了霍格沃兹,为什么在我梦游的时候跟着我一两个小时,还私下里跟纳威要材料熬制安神药?”


德拉科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吃痛地起眉头。他也往前倾了一下上半身,显得自己的气势没有那么弱:“既然都猜到这里了,你不妨继续说下去,波特。”他急促地眨了两下眼,吐息有些乱了。


哈利有些迷糊地又往前凑了凑,嘴里小声嘀咕着奇奇怪怪的话,整个人像是中了夺魂咒。德拉科伸手摘了哈利的眼镜,也不见对方有意见。哈利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底的绿渐渐澄澈起来,他迟疑了一下,随后慢吞吞说:“马尔福,你……”


德拉科点了一下角落里那盆巨大的绿植,后者立刻乖乖地挪到他们桌边,将两人挡在他人视觉的死角里。同时德拉科的身体又一次往前探——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勇气,梅林在上,这好比学生时代的他再一次开口请求波特跟自己做朋友一样艰难。


哈利愣住了,但又没有完全愣住。他眨了眨眼睛,甚至大着胆子舔了一下德拉科的唇角。情感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汹涌地冲出,仿佛这十二月末的大雪席卷了整个霍格莫德。德拉科的睫毛颤抖着,他又停留了一会儿便缩了回去,仿佛刚刚吻了一块冰,冻得他瑟缩了,但他又急着想看冰有没有被自己的温度融化。


哈利慢慢把眼镜戴回来,他的脸变得和德拉科没动过的朗姆酒一般红。为了避免过于尴尬,他指了指德拉科手边的糖袋子:“呃,我能吃一颗吗?”


德拉科单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整个人看上去跟虚脱了一样:“想要就拿去吃,别问这种蠢问题,波特。”


哈利讪讪地“哦”了一声,剥了颗糖给自己,抿了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德拉科放下手看向哈利,他本来也想笑,直到他瞄到玻璃外的景象,立刻整张脸都僵住了。


哈利跟着看去,本来无人的窗外不知何时站着罗恩和赫敏,前者大叫着要用霹雳爆炸杀掉马尔福这混账玩意,后者则在努力阻止他付诸行动。


哈利听见自己和德拉科同时绝望地呻吟出声:“哦不。”

 

07.

三把扫帚酒吧窗外突发意外后,哈利立刻展现出了傲罗该有的执行紧急预案的优秀能力(尽管这种能力不该体现在这里)。他连忙幻影移形到酒吧外,然后拉着两个震惊之中的好友随从显形离开了霍格莫德,某种程度上也是保全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半条命。


然后哈利·波特先生就整整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没有猫头鹰,没有守护神,什么都没有。德拉科多次怀疑傲罗先生是不是被自己魔法部的好友们处决了,罪名是和一个马尔福有染。


哈利再次出现在德拉科眼前时已经是二月份。他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更高一层楼的楼梯上,很突然地叫住了德拉科。金发教授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后,以防有红发的韦斯莱冲出丢个恶咒过来。


“让我猜猜,杳无音讯一两个月的波特要继续回去当你的傲罗了,特地回来跟我报备一声?”德拉科轻轻哼了一声,“那我衷心祝愿你进圣芒戈的次数能减少一些。”


哈利站在楼梯上看着德拉科说:“你就只有这些话要跟我说吗?”


德拉科没吭声。他的目光飘忽开去,落到窗外的景色上。窗台边有一棵茁壮生长的树,在春意的催促下已经爆发出一串的嫩绿。待这些叶芽生长到最热烈的夏季,大概就会变成波特眼睛的那种绿色吧。在一个崭新的春季快要来临时,德拉科时隔多年再一次留意到时光的飞逝和四季的轮转。


“然而事实是,我跳槽了。”哈利轻快地说道,“魔法部的手续太麻烦了,好在有赫敏帮我处理。我每年都要去罗恩家过圣诞,抱歉没有及时告诉你——罗恩直接收回了我的猫头鹰使用权,我也不敢偷偷联系你,因为他看上去很崩溃,需要花点时间接受事实。以及,赫敏和罗恩好不容易在一月份有了半个月的假期,所以我们还去了一趟美国——罗恩早就嚷嚷着要去那边旅游了。”


这一串突如其来的话自然超出了德拉科的预料,他微微睁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哈利。


前傲罗先生咧开嘴,抓起一张羊皮纸对着德拉科晃了晃,铂金色的阳光照亮了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德拉科一眼看见“入职通知”四个大字,他愣在原地。


“前几天麦格校长写信跟我说,戴维斯教授家里出了些事情,他必须回到自己的家乡处理。加上他也意识到自己身体和精神状态欠佳,干脆直接提了离职申请。所以——”


哈利朝德拉科伸出手。


“我立刻把那该死的傲罗工作给辞了,希望我们之后能在霍格沃兹相处愉快,德拉科·马尔福教授。”新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轻快地说,“当然,那个吻的意义,我们也需要找课余时间继续讨论。”


圣诞节清晨,德拉科收到的礼物中有一份来自潘西和布雷斯。他们在随礼物附上的信里照例问他什么时候去跟波特表明心意,这不禁让德拉科怀疑他们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难道自己对波特的喜欢已经溢于言表?还是自己在战后停滞不前的状态太过明显,而他们顺理成章地认为波特就是解药?


但总而言之,德拉科心想,他或许真的等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以及崭新的开始。


冬天盛开的天堂鸟在温室里等来了春日的第一缕光,停滞在冰河下的齿轮重新开始缓缓转动,残雪斑驳间,露出冰山一角的爱也悄然翻开续章。


-FIN-

Freetalk:很荣幸又一次在 CP 场刊里见面了。以前从来不知道天堂鸟有这么浪漫的花语,于是这次写了一个有关等待和爱的故事,无论是什么形式的爱,总会在盛开天堂鸟的冬天后等来复苏的春日,届时的阳光定是明媚且盛大吧。w最后,感谢小鸟邀请,感谢所有人对本子的支持!

尼古拉斯王大锤

第十七封来信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以下正文:

 

 

 

我快十八岁的时候分化成了Alpha。

毫不意外的结果,毕竟我爸是Alpha,我妈在二次分化成Omega之前也是Alpha。

分化的时候没啥特别感觉,只是上着自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所幸我们班主任是个有经验的,直接给我拎到分化隔离室来了一针。全程什么乱子都没出,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我甚至还赶上了下午的英语课。

 

 

但是我二伯母很担忧,“十八岁会不会太早了。”他说。

“不早啊,”我回,“现代人营养这么好。我很多同学都是十六七就分化了。”

二伯母不说话了,眉头皱得死紧。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讨论青少年成长问题。

 

我二伯见气氛不对,插嘴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想要什么作为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大伯在旁边吐槽:“越老越死板,哪有直接问人家要什么的。”

 

“我可是来者不拒的,”我耸肩,“贵的都行,多多益善。”

 

大家都笑了,笑完接连陷入沉默。

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我二伯母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犹豫着开口:“今年的信......不在我这。在你Chan伯那里。”

“我知道,”我说,“前几天问了他,到时候他会给我寄过来的。”

 

 

 

信是我妈写给我的。

从我两岁生日开始,每年一封。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写信的。

当然没人能回答我。

 

我妈离开的时候我才一岁多一点,属于刚会用“Pete”造句的年纪。

 

 

 

那是在早春,天气挺凉但是很晴朗,我妈给我穿上了曾祖母织的毛衣。我为了躲避餐盘里的胡萝卜满院子跑,边跑边喊:“不吃胡萝卜。Pete吃胡萝卜。Pete是贪吃鬼。”

 

我妈被我逗笑了。他放弃喂我,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我跑了两圈就累了,又回到我妈旁边眼巴巴地看他吃咖喱。

“Venice想尝尝咖喱吗?”

我点头。我妈就拿小勺子舀了一点点喂我。

没咂巴几下我就吐了出来。

“胡萝卜!”我大喊,然后因为毛衣被弄脏而哇哇大哭起来。

 

 

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和我妈相处时的直接记忆。

可惜的是,我脑海里我妈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我只记得那被午后阳光染成金色的头发和有点粗粝的帮我擦掉脸上咖喱的指腹。至于什么“颊边的酒窝”和“笑起来弯弯的月牙眼睛”,大多是我二伯母他们讲给我听的。

 

 

这就导致我上幼儿园时,很难完成老师布置的画自己爸爸妈妈的作业。

 

那天晚上我用十分钟画完了我爸,然后花了一晚上画我妈,边听我大伯他们讲故事边画的。

 

第二天交上去的时候老师指着那个金头发大眼睛的小人问我:“这是Venice吗?”

“不是,”我说,“这是Pete。”

“哦,这是Venice的妈妈呀。妈妈怎么和Venice一样高呀?”

我没回答。

老师又指着旁边的图案问:“那这些小鸟和花儿是妈妈养的吗?”

“不是。小鸟是Pete,小花也是Pete。这个太阳,也是Pete。”

 

 

 

我可没瞎涂,我是听了Arm叔和Pol叔他们的话之后认认真真画的。也就是我那时候不会画天使,不然那张图上还能再多一个天使。

 

最关键的是,我妈也说了,可以把路过的飞鸟和院子里的玫瑰当作他。

他是在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里说的。

 

 

“Venice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新的好吃的呀?是不是有点想妈妈了呢?

 

妈妈小时候,比Venice现在大一点的时候,也会很想很想妈妈。可是妈妈的妈妈没法回来,妈妈就学会了一招:把院子里的大树当作妈妈,有什么想说的都说给她听。妈妈会给大树讲,今天练拳击好累呀,但是明天就能去外婆家,吃到好吃的煎蛋卷了。

 

Venice要是想妈妈了,也可以这样做哦。你可以和院子里的小鸟还有爸爸种的玫瑰聊天。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是能听到的,因为妈妈虽然看起来不在你身边,但其实妈妈就坐在小鸟的背上或是花朵里,一直陪着Venice。”

 

 

 

我当时字还没认识全,信是二伯母念给我听的,念了很多遍。

我妈把十六封信都交给了我二伯母,他认为Porsche可能是唯一一个看见信封上的“For my sweetheart Venice”就能忍住不拆开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直到我不再问“所以我为什么在花里看不见Pete”而真的开始照我妈说的那样做以后,二伯母才郑重地帮我把信收起来,放在我最爱的巧克力盒子里。

 

我捧着那个大盒子,仰头问二伯母:“所以Pete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问老师的时候,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Porsche艰难地开口:“对。”

“真奇怪,”我说,“我老师不认识Pete呀,她怎么知道Pete出远门啦。”

二伯母没说话,我继续道:“她还说,我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看见Pete。很久很久是多久呢,大大大后天吗?Vegas回来的时候,Pete也会回来了吧?”

 

二伯母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发着抖,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

 

 

 

 

大大大后天,我妈没回来。我爸回来的时候,我妈没回来。

我把他写给我的几封信读了好几遍,在院子里和花鸟连续说了六百多天的话,我妈还是没回来。

 

突然有一天我就明白了,很久很久指的是我妈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在喂我吃完咖喱的一月后就死了,被不知道是意大利人还是日本人开枪打死的。

 

他死了一周后,我二伯他们从我爸手里抢过了我妈快要开始腐烂的尸体,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遮住了胸前的窟窿,把他埋到了春蓬的地下。

 

 

 

 

除了给我的十七封信和给我爸的一句话,我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我那时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妈给我爸留了什么话,我只关心我的信。

四岁那年二伯母带我去了春蓬。但我不想去我妈的坟前,我坐在我曾祖母家门口的台阶上撒泼:“我要Pete的信!我要Pete的信!”

“可是你前几天才收到他的第三封信,不是吗?我们说好的,每年一封。”

“我要Pete的信!”

“Venice,我知道你想妈妈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去看他吗,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他说啊。”

“我要!Pete的!信!”

Porsche不明白的,和那块刻着我妈名字的石头说话有什么用,就像和花鸟说话一样,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他不愧是我妈信任的人,他就站着,看着我哭晕过去也没拿出第四封信,甚至夜里我发起高烧时也没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妈写的前三封信,让我在我妈写的故事里安定下来。

 

 

 

后来我想想,其实我那时真不算难搞,哭闹了几次就好了。

要说烦心,那还得是我爸。

 

所有人都以为我妈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我爸就会和他一起去了,但他没有。他把自己和我妈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听我妈临死前发给他的语音。

我二伯三叔破门时就做好了被枪打的准备,但又一次出乎大家的意料,我爸在听见大伯喊的“你是想让他生生世世都不得安息吗”以后就撒了手,让人把我妈的尸体带走。

 

我妈葬礼的法事持续了七天。我爸在第三天就因为几天没进食睡觉而昏倒了。

他醒过来后我二伯母来了一趟,只说了一句话:“你要么是把Pete说的话听进去了,要么我现在就给你一枪。”

 

 

我不知道我爸那时反应如何,反正他出院把我妈灵柩送回春蓬之后就忙碌了起来。他忙公司的事情,也忙着杀那些意大利人和日本人。

其实对我来说没差别,我妈还在时他就很忙。

但奇怪的是,我妈走后,我爸回家的频率也没变低。

 

虽然我基本见不着他,但有时候夜里迷迷糊糊地,会听见我爸和我叔交谈的声音。我会嘟哝一声:“Vegas?”,然后没等到回应就又睡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听我叔说我爸确实回来过,很早又出门了。

我往往“哦”一声就过去了。没所谓,左右我饮食起居是保姆阿姨管,出去玩有我大伯二伯母带,晚上我和我叔睡,所以我爸在不在真无所谓。

 

 

 

只有在我生日前后那段时间,事情可能会有所谓一点。

 

我听我二伯说,我两岁生日的三天后,他大清早打开门发现我爸蹲在他房门口,身上还血呼啦差的,开口就是:“Porsche在吗,我知道Pete把给Venice的信交给他保管了,我就只看第一封。”

我二伯没好气地表示信已经给我了以及让他务必先去收拾一下自己。

 

所以那天我睁眼就是我爸手臂上滑稽地缠着绷带,目光炯炯地坐在床头看我。于是我只好把那个被我塞在枕套里的巧克力盒子给他,并且威胁他看完了就还我,因为我晚上不抱着这个睡不着觉。

 

一页纸的信我爸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我都准备和我叔告状了我爸才把信还我。

他看着抱着盒子的我,问:“Venice......今天晚上想不想和爸爸一起睡?”

我瞪大了眼睛,摇摇头,但想了想,又觉得也行。

我叔的眼睛比我瞪得还大。

 

其实和我爸一起睡与和我叔一起睡差别不大,然而我大伯知道以后长叹一口气,他在那嘟囔:“Macau还真是心大,也不怕Vegas半夜把孩子掐死再一枪崩了自己。”

 

我那时不理解我大伯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坐在父亲肩上骑大马的经历,但我也没有被我爸打骂的经历,所以我不怕我爸。

 

Vegas只是有点奇怪,我想,我爸只是有点奇怪。

 

 

 

转变是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发生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大伯他们一起看电视剧。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房间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把电视声音调小,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我下了楼,看见客厅里站着很多人。

我爸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他一只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把枪口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按辈分我该叫那人一句大爷爷,但我爸从不让我这么叫,他只让我叫“Korn老爷”。

我从没见Korn老爷这么狼狈过,鼻青脸肿地被按在地上。

他在喊着什么:“我不知道那些意大利人会真的开枪。Pete他......”

我爸眼睛通红,又给了他一拳:“你不知道吗,只是不在乎吧。别挣扎了,我可没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害怕。”

Korn吐出嘴里的血,突然笑了:“是啊,知不知道的,反正都只是一条不再忠心的想要逃跑的狗。不过死了,还是有点可惜的,毕竟养了他这么久。我也是没想过他这么聪明,猜到了我要利用他威胁你。但是猜到了又怎么样呢,他就算死了也得把你交出来,帮我处理那些人。”

 

周围,我大伯二伯和三叔都站着,他们都没有把枪口对着我爸。

 

Korn笑得更大声了:“现在,Vegas,你可以杀我了,你赢了。你赢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看看我爸,又看向楼梯上呆立着的我。

 

 

我爸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大伯挡在了我身前,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在无声中看见他满脸泪水。

 

 

 

那天我爸抱着我回了家,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之后洗干净手。

“想吃泡面吗?”我爸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于是我爸泡了两碗面。我吃了半碗,他吃了一碗半。

 

晚上年幼的我第一次失眠,脑子里一会是我大伯说的“把孩子掐死”,一会又闪过很多人的脸。

我爸杀了他大伯,我想,那我大伯二伯和三叔应该不会让我去他们家了。

 

 

但我爸没有来掐我,反正在我陷入睡梦之前他都没有把手放到我脖子上过。他背对着我躺着,过了一会又窸窸窣窣地从睡裤口袋里掏着什么。

 

他又在听我妈留给他的语音了,我知道。

我也很想从我的盒子里拿出那几封信来看,但灯已经关了。所幸我记得每一封的内容,于是我强迫自己别想别的,就开始回忆我妈写给我的信。

 

“......

妈妈是在沙地上学会的骑自行车。可不是那种有另外的小轮子的,专门给小朋友的自行车哦,是有着大轮子的大车。一开始妈妈老是摔,不过沙地上软软的,摔了也不疼,就是可能会有小螃蟹在旁边嘲笑我。于是妈妈就跑到旁边,摘了一大片芭蕉叶折了个盒子,把那些小螃蟹都抓起来放在了盒子里。

 

怎么能嘲笑我呢,对吧。唉,可是啊,等妈妈骑完一圈回来,那些小螃蟹已经都跑光了。没办法了,妈妈只能多折一点芭蕉叶回去让外婆多做点黄糯米饭啦。

......”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我爸还在睡觉。

 

从那晚之后他就闲了下来,对此我觉得无所谓。

这个家族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就像Korn死后两礼拜我又能自如地进出我大伯房间和他一起看电视剧了。

 

平时我爸除了打卡式地送我上下学就是睡觉,睡不着了也躺在床上闭着眼。

我知道他是在想我妈。可等我放了学,他非要我和他一起呆房间里。本来也还行,我写作业,他睡觉,我们从来不交流。但之后也许是睡多了头疼,我爸躺着躺着,会起来找止疼药吃。

 

我听着他在背后持续发出动静,就说:“爸,能不能小声点。”

他不理我,找到了药,哗啦啦倒水,吃完药消停了几分钟,又开始闹腾,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讲手相的书,非要给我看手相。

 

我那时手还没现在一半大,被烦得受不了了就把右手给他,左手继续写作业。我爸捏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翻着那本书,大声分析着按照书上的什么什么,我将来会如何如何。我嗯嗯应着,一句也没听进去。

末了,他在我掌心拍一下,大喊:“哎呀Venice,你是个大富大贵长寿命啊。”这话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而且我爸是穿着半卷裤腿的旧睡裤,胡子拉碴地在卧室里说的,就更没什么信服力了。

 

 

 

我觉得要不是我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那几板空药片包装,我爸还得烦我很久。

 

我叔给他送到医院洗了胃,医生建议留院观察。还是我大伯站出来说,不用留院,送去春蓬吧。

 

 

 

 

去春蓬的时候我叔什么药都不敢带,连我爸在地里被虫咬了都是用的我曾外婆的土方子。

 

没得药吃,我爸就迷上了潜水。

 

可能是因为我曾外婆说我妈在离开家去曼谷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完全学会潜水,总之我爸开始陷在那个没有重力没有声音的生死临界空间里无法自拔。

 

最初还好,他在水里呆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可是有一天他到了黄昏都没回家,我叔急得团团转,他不会游泳,最后还是我曾祖父把昏迷的我爸捞了上来。

 

我曾祖母念了半宿的经,我爸才醒。老人家看着我爸,什么话都不让他说,只是自己不断念叨着“醒了就好,活着就好”。

她去厨房做吃的了,我就拖着腮坐在床边看我爸,问他:“爸,你是想死吗?”

 

“我在水下......看见Pete了。”

 

我摇摇头,我爸是真奇怪,我三岁就明白我妈不会真在花里,我爸快三十了还没明白。

 

他不明白归不明白,对上我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我叔的泪眼他还是开不了口,只能一边吃黄咖喱一边诺诺地说“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下水的曾祖父说的,还是对大晚上还要给他捣鼓晚饭的曾祖母说的。

 

 

潜水昏迷之后他短时间内没再作妖。我那时觉得我爸那样已经挺好了,起码不再整天躺在床上。

 

 

他最开始不愿意让我回曼谷,不停地和我讲我妈小时候是多么渴望在春蓬长大。

我从早上还在犯迷糊就开始听,要一直听他讲到月上树梢。我一开始也乐意听,可后来发现他反反复复讲的都是我妈写给我的信里的事情,我就问他:“你没有别的关于Pete的故事吗?”

 

我爸愣住了,他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我觉着没意思,刚要走,我爸就开始说:“别别!有的,有的!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很挑食。他之前只要有米饭,有肉,饭后有零食,就足够了。但是从发现怀孕开始,他就不爱吃米饭了。”

“那他吃什么呀?”

“他有时候想吃面包,有时候想吃米糕。”我爸逐渐陷入回忆,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发现他比我醒得还早,我就问他怎么啦。他那时候看上去委屈的呀。他和我说,他想吃栗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他说,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叫我。我就出门给他找栗子去了。可是那时候大夏天,哪有栗子啊,我就……”

 

我听着故事入了神。

但最后我还是和我爸说,我得回曼谷,要么我就在春蓬上学。反正我得上学,我妈在信里说的,希望我在学校里多交一些朋友。

我爸想了想,第二天还是给我送回去了。

 

 

他自己倒是在春蓬又呆了很久,期间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等到我快生日了才出现。

 

我识字之后每年生日都是这样的,二伯母把信交给我。我会先自己看好几遍,再给我爸看,然后我们俩会念给对方听。只要我爸看见我没在写作业,或者看电视,他就会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于是我便去把我的盒子拿出来,再一次打开那封信。

那几天应该是我和我爸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段时间,尽管讲的都是重复的内容。

 

 

 

 

初中的时候,我开始上生理课。我才知道原来Alpha和Omega在丧偶后,他们之间的连结就会消失,所以按理来说我爸还是需要度过发情期的。

 

但是我妈死后,我爸再没有过别的Alpha或者Omega。

他也不用抑制剂,每次发情期就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还没分化,所以闻不见满走廊的红酒味。但我好歹是我爸的孩子,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什么。有时候我把耳朵贴在我爸房门上,隔着厚木板还是能听见他在哭。

 

 

“所以我妈二次分化前后都是橙子味吗?”我问二伯母。

他很吃惊:“对,气味没变过。是Vegas告诉你的吗?”

我摇头。我爸才不会和我说这些,我是看他每次发情期三五天都不吃饭,只吃提前放进房间里的那箱橙子。

 

由此可见我爸确实是有病且病得不轻,可惜能治好他的药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土里腐烂。

 

 

 

 

生理课后我拦住了老师,问了他关于二次分化的事。

 

“二次分化的话......原因可能有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是在生理或心理上遭受过一些伤害。当然也存在特例,先天会二次分化的人也是有的。”

老师语焉不详,但我没有继续追问。其实我心里也隐隐有预感,我爸我妈当时确实是一笔烂账。

 

 

 

那些事我爸是不会和我讲的。我大伯和二伯母也不太乐意和我说,当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我问了很多次才知道原来我妈当年知道怀了我后,还是从我爸身边逃走,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我大伯那。

 

“所以他其实不想要我。”我往嘴里塞着胡萝卜沙拉,对我二伯母说。

“不是的,Venice,不是的。你妈妈很爱你,也很爱你爸。你看,他后来还是选择了你爸。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的。”

 

可是他选Vegas,就代表着选我吗?还是因为有了我,他才选了我爸呢?

我搞不懂。

 

我在生理课上看过那些Omega怀孕时的照片,肚子像被吹胀到最大的气球,在干瘦四肢的衬托下更显诡异。

我清楚Pete怀我时不爱吃饭老是吐,清楚他会在夜半因为突如其来的阵痛而无法入睡,清楚他当时因为浮肿的脸和双腿哭了几礼拜,最后还是我爸为他种了一院子花并答应推迟婚礼才哄好。

 

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像其他同学那样摸摸妈妈腹部侧边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然后问他生我时是不是欣喜占了大部分。

我只能再看几遍我妈的信然后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Porsche的话。

 

 

 

 

初一下半年的秋天,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我被绑架了。

 

绑匪和绑我妈的那群人有点交集,等我从校车上一下来就动手了。

我清醒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第一反应是:完蛋,乘校车第一天就遇到这档子事,我这辈子都别想坐校车了。接着我开始猜是我三叔先派人来呢还是我二伯母先找到我。

反正不可能是我爸,他来也没用,他都不当大哥多少年了,我这样想着,有点想笑。

我觉着我妈当时应该也是这样,被吊着,被鞭笞,被逼问,最后被一枪打死。如果我能和我妈一样死去,好像也还行。

 

可惜我没死,甚至都没人出现来打我。我只是被吊着饿了一会。

晕过去前我听见了很多声音,都很熟悉,分辨不出是我二伯还是三叔,又或者,是我爸。

 

 

 

 

 

除了手腕破皮我什么伤都没受,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一周。因为我发了三天的高烧,陷在一个梦里,谁叫都醒不过来。

 

准确点说,那是一段记忆。

 

在我还会和玫瑰说话的时候,曾经在院子里遇到过一只鸟儿,叫不出什么品种,左边翅膀受了伤。我一靠近她就努力振翅,但怎么样也飞不起来。

我费了些劲捉住了她,没找到笼子,就拿了一根绳子绑在了她右脚上,然后找来Top医生给她治伤。

 

我找虫喂她时本来应该在公司的我爸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了。我摆了摆手算是和他打招呼,结果他没回屋,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和小鸟。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

 

“救她呀。”

“那你绑着他干什么?”他突然大喊起来,吓了我一跳。

“不绑着她会跑的。”

“他不会跑的。他不会跑的!”他蹲下来,要解小鸟腿上的绳子。

 

“你干什么!”我也急了,“她受伤了,要是跑了可能会死的!”

我爸一听这话就松了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我喂。

 

“你不能养他哦。”他突然开口说。

“我没想养她。”

“你不能养他。他会死的。”我爸几乎是在我耳旁诅咒似的低语。

“她不会死的!我也不养她!”我生气了,推了一把我爸就回房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只鸟儿不见了,绳子还在。

我怀疑是我爸把那只鸟儿放跑了,但我联系不到他,抬头望望四周的天空,没看到鸟儿的身影。

我又担心是她伤重没挺过来,于是开始一寸寸地检查草坪上有没有新出现的小土坡,找了很久也没看见。

我放不下心,就一直找,一直找......

 

 

 

最后是我爸给我叫醒的,他说:“Venice,你醒过来了,我就给你看Pete的照片。”

 

我就醒了,带着满腔怒气。

 

 

我只在去春蓬的时候看过我妈的照片,看他从一个瓜皮头小孩长成一个瓜皮头青年。可惜曾祖父母那里的记录停止于我妈上完高中来曼谷。

 

在我大伯家工作时我妈只拍过一张照。

保镖是不用拍照的,一张照片足以用来做证件,人脸识别,和葬礼上的遗照。

 

我大伯在喝醉时曾哭着和我说他买了那么多投影仪和彩电,却从来没有想过买一台相机,但他不愿意把我妈那张证件照给我,他说不吉利。

 

他不知道,我九岁的时候就去我妈坟前把碑上的遗照拍了下来,然后P成了彩色,打出来和那些信放在了一起。

那张照片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妈的头发是金色的。

 

天地良心,我一直觉得既然我妈怀孕时不愿意拍照,生了我又忙着拍我,所以我爸没有他照片是正常的。

 

但我没想到他有,还不止一张。

 

 

 

我躺在病床上接过我爸递来的照片,约莫有十多张。

“就这些?”

“就这些。”我爸摸摸鼻子。

 

我没力气拆穿他,开始看照片。

 

那个记忆里顶着金色瓜皮头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黑发的有酒窝的男人,他站在我大伯家门口,右手拿着雪糕,笑着和我二伯母说着什么,二伯母则指着他左手的烟皱眉。

 

“你偷拍他。”我说。

 

“是。”我爸承认得很快。

 

后面的照片也大多都是偷拍,隐秘的镜头记录了我妈睡着时头发汗津津的样子,在院子里看玫瑰花的样子,还有在摇篮边抱起我的样子。

 

我知道那张照片我爸裁过,我只能看见我妈的半张侧脸,光裸着的圆润的肩和向我伸出的双臂。

 

 

 

我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看完整的,所以我干脆没问。我只是说:“我能把这个做成相册吗?放在客厅,你和我都能看。”

 

我爸点点头,又叮嘱一句:“但是别告诉你大伯他们。”

 

 

 

 

初二生日那天,我照例在早上拿到了信,看完之后把它给了我爸。我爸正在厨房里煮咖喱,见我拿着信过来赶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靠在料理台边上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反应都和之前差不多,就是那副一贯的柔和神色。

 

看到第三页时他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手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眼眶也莫名红了一圈。

 

“我要这封信。”他说。

“什么?”我没懂他的意思。

“我要这封信,我想要收着。”

我本来在餐桌旁坐着,听他这样讲便慢慢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那封信里,有我妈写给我爸的一句话。

 

“......唉,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雪糕吃多了,牙有点疼。Venice你现在应该换完牙了吧,就更需要注意牙齿健康啦。Vegas,你看到的话,记得定时带Venice去看一下牙医。你自己也要定期检查......"

 

我看着我爸,“不行。”我说。

“就这一封,就一封,”我爸几乎是在恳求了,“那就这一页。”

“不。”我说。

我伸手去够那张信纸,但我爸没有撒手。

 

锅里的咖喱已经开始沸腾,但没人管。

我喊起来:“这是我妈写给我的!”

 

不知道是我和我爸谁先用的力,总之那张纸突然就四分五裂了。

 

有小半张纸飘向灶台,我爸赶紧去捞。纸倒是没事,但是他不小心把灶台上的锅弄翻了,滚烫的咖喱泼了他一腿。

 

他没有去管身上的烫伤,只顾着把信纸碎片放在桌上。

“能拼上能拼上,没弄脏......”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然后抬眼看我,眼里满是泪花。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好”字。

 

 

“Venice,Venice,求求你。”我爸终于哭嚎出声,

“他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但他除了那句话,什么都没留给我。”

 

 

 

我叔进来时,我爸抱着头跪在那摊咖喱上。他穿着可笑的粉色围裙,腿上都是水泡,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

 

我叔和保镖把我爸拉走的时候我还呆立在桌边,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歇斯底里。

 

 

 

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狠狠反驳我爸的。

他什么都没留给你吗,他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你。

 

但我那时候是真被吓到了。我知道我爸是个疯的,只是没想到他能疯成这样。

 

我去找保姆要来拖布,自己把那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后带着那些碎片回了房间,仔仔细细地把那页纸粘好。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把那页信给了我爸,是趁他打完镇定剂还没醒放在床头的,所以没瞧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后来在所有衣服里都缝了一个内袋,用来装那张被封进透明塑封袋里的信纸。

 

 

 

那天之后我爸似乎真的下决心要开始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了,他渐渐不怎么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每天下厨做饭给我吃。

我是没想到那信的效果这么好,但再好我也不会给了。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模仿我妈的笔迹,在我生日那天的零点先去找了我二伯母要来了信,看完之后自己抄了一份。

 

如果我爸还找我要,我就把这份假的给他,我想。

 

可我爸没来找我要,好像一页纸足够让他满足很久了。

 

 

 

十六岁时我把女朋友带回了家。

 

她叫Wendy,那时候已经分化成了Omega。

 

“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只知道她叫Wendy,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是个Omega。”我说。

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我愿意和她讲而她也愿意听我妈给我写的那些故事的人。

 

我二伯他们接连走过来,揉揉我的脑袋,表示Wendy很好。

 

我爸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Wendy临走时剪了院里的几支玫瑰让她带回家。

 

 

 

 

 

一切开始看起来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但我心里隐隐有预感,不是的。

 

高中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亲子露营活动,我问我爸要不要去。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露营吗,他说,我能去吗?我从来没露营过。

为什么不能,我说,只要我们买个帐篷买点装备就行了。他凑过来饶有兴趣地看我加购物车,边看边让我多买点泡面。

 

 

露营前一晚他兴奋地像个小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他还在蹲在客厅里清点要带的东西。我赶他回房间睡觉,并且警告他第二天下午别迟到。

 

 

 

但到了第二天,我站在校门口,没等到我爸。

 

老师同学们乘着大巴先走了,我打不通我爸的电话,就一直打,一个人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当我终于放弃准备回家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爸进局子里了。

 

理由荒唐得要命。他在庙里和一个小孩吵架,然后和小孩的父亲打起来了。

 

 

 

我和我叔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我靠在副驾驶一言不发,车里只有我爸在喊:“你们知道那个小孩说什么吗?他说人死了之后只会分解,说我问僧人关于往生的问题真的很蠢!”

 

我叔小声安抚他:“那小孩子不懂,不要和他计较了。”

 

那孩子不懂吗,我心想,他虽然还要靠在他母亲怀里撒娇要糖吃,但他什么都懂。

 

 

进家门的时候大伯他们也在,我爸还在不停嚷嚷,动静很大。

他看见了我肩上的露营包,嘴里还在骂小孩,手下意识地伸过来要接过那个沉重的背包。

 

 

 

我把他的手甩开了。

 

“去你的,Vegas。”我终于开了口,“那小孩说得一点没错,Pete就是死了,烂了!”

 

我把包扔在地上,死死盯着我爸的眼睛:“如果我能选,我也不想他死。如果我能选,我希望陪在我身边的是我妈,不是你。”

 

其实我心里是应该是有个声音在阻止我的,但我没听见,我只是下意识地选择说出最能伤害我爸的话:“也许Pete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你。而我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他生出来!”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我爸像是被定住了,过了很久他才动起来,他好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显得有点呆呆的。他挠挠自己的头,又蹲下身去收拾我那个露营包。

 

其实也不是收拾,他只是拉开拉链又合上,重复好几次之后开始掏里面的东西,慌慌忙忙地捧了一大堆很着急似的回房去了。

 

 

 

是我大伯先走过来,他已经有些哽咽了。

“Venice,我曾经也以为,如果Pete不爱上Vegas的话一切都会变好。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发现,我们谁都没资格这么说。”

 

我叔在旁边用手掌盖住脸,哭着说:“Venice,即使是你,也不能那么说。”

 

 

 

 

等到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一点以后,我叔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拿出手机,问我:“你知道,你妈妈临终前给你爸留了什么话吗?”

我摇头。

 

他点开一段语音,让我自己听。

 

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很久很久没听见那个人说话了,但很奇怪地,我就是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应该是很努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明明没有人看也要挤出一个微笑来才开口。

 

“Vegas,”Pete说,“我希望,你可以努力去成为Venice的好父亲,去给他我们俩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好吗?Vegas......”

 

语音在这里被掐断。我妈应该还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这就是我爸在每个深夜要听上百遍的语音,就这十几秒。

 

“原来他没疯。”我说。

“什么?”我叔没听清。

 

原来我爸没疯。我一直以为他是疯了,但不是的。

 

 

他是死了。

 

我妈死的那天,他也死了。

 

 

只是我妈的语音成了唯一能牵动他的线,时刻提醒着他早上要记得睁眼,要记得吃饭,要去度过无数个没有Pete的日日夜夜来把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那天晚上我煮了一碗泡面,然后一直敲我爸的房门,直到他开门站在门口把那碗面吃完。

 

可我到底没有说出“对不起”。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很早就醒了,吃过我爸煮的面之后就站在门口等邮差。

接到邮件时我就明白为什么我妈不把今年的信给我二伯母了。

里面是一个U盘,这是一封视频信。

 

我回房间拉上窗帘,克制不住颤栗,费了好些时间才把U盘插进电脑里。

没有密码,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迎接我妈写给我的第十七封信。

 

 

最开始出现在画面里的是我爸。他应该是在调试镜头,过了几秒后他离开画面,露出了坐在沙发上的我妈。

 

“我不理解,你每天都和Venice待在一起。干嘛还要给他录视频。”我爸走到我妈身边。

 

“哎呀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好啦好啦,你答应我不偷看的,快上班去吧。”我妈把沙发上的公文包递给他。

我爸接过包,俯下身和我妈接了一个吻才离开。

 

 

 

确认他离开房间后我妈才看向镜头开始说话。

他先是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Venice。

 

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十八岁了。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和你爸相处得还好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妈妈之所以给你写信,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怀上你之后,我就下定了要让Vegas和Macau远离这个圈子的决心。可我还是天真了,Korn先生不会放你爸走的,也不会放你走。”

 

他看向隐隐有笑声传来的窗外,脸上忧虑重重。

 

“最近家外面多了很多盯梢的,还真是怕我们跑啊。”他低下头苦笑,“怎么可能跑得掉,外婆还在岛上。

 

“哎呀,不过事情未必会走到最糟糕的地步,是吧?也许这时候妈妈正和你一起看这个视频呢,你肯定要笑妈妈了。

 

 

但是......Venice,无论这个时候妈妈在不在你身边,妈妈都希望你能记得下面的话:

 

 

妈妈以前总会想,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如果有了孩子我该让他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我的Venice,不需要成长为什么大人物,大英雄,他只需要从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且可爱的大人就好了。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吃胡萝卜,那咱们就不吃了。如果你分化成了Alpha而你又爱上了另一个Alpha,那就勇敢去拥抱你的爱。

 

妈妈希望我的Venice会因为晴朗的天和好吃的饭而感到快乐,会喜欢上在雨天的街道上漫步的感觉,会因为遇到一颗星星或是一只小狗而微笑。

 

希望Venice可以收获很多很多的幸福,也给予很多很多的幸福,

 

 

妈妈这一生啊,有很多幸福的时刻,知道怀了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你第一次开口叫我的时候也是其中一个。

 

Venice,我的宝贝,请你不要怀疑,每一天我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一点。

 

 

Pete说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缓缓凑近镜头,把额头贴在镜头上,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所以,宝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怕。

 

如果你爸想做些什么,妈妈恳求你,不要拦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是我......我也会很想他的。

 

对不起,Venice。

 

我爱你,我的宝贝。”

 

 

我学着我妈的样子,把额头靠在冰冷的电脑屏幕上。

 

我想起来了,我刚学走路的时候,老是摔,摔了就哭。我大伯会在旁边笑,说我一点都不像我妈的孩子。

 

我妈走过来,把我抱起来,拍掉我身上的草叶,用他柔软的额头贴上我的,对我说:“哭怎么了,疼了就是要哭呀。但是,Venice,不要怕。”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爸正在和Wendy一起看电影,看的是一部老动画片。

 

他完全是一个中年老男人了,看电视的时候会睡着。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看他脸上的皱纹。他和视频里的Vegas一点都不像了,我心想。

 

“爸。”我喊他。

 

“嗯?”我爸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他说:“吉他是Hector的。”

 

“对,吉他是Hector的。”我说。

 

“你应该会想看看妈妈的信。看完不需要向我确认什么,毕竟,你还欠他一个婚礼。”

 

 

 

 

我爸在我十八岁的一周后死去。

没有什么原因,他只是没有在早晨睁开眼睛。

 

葬礼那天,天蓝得不像曼谷,像在春蓬。院子里满是玫瑰的芬芳。我爸躺在未盖上的木棺中,明明已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却前所未有的英俊。

 

Wendy穿着蓝色的长裙站在我身边。我和她估计是葬礼上唯二不穿黑色的人了。

 

她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想,我要走上前去,让乐队奏一首轻快一点的歌,然后把一大束玫瑰放在我爸胸口,对他说一声:

 

新婚快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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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抽不出来 所以许愿今晚软...

因为我抽不出来 所以许愿今晚软软松鼠爆炒天祥院(一款恼羞成怒同人女)


家人们,画完之后一口气出了英智队长卡和限定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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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念

【过芙】一拜天地(短篇)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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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子和阿萨辛

【涉英】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让我赶上圣诞节!!全文大概1.2w,是带一点原作背景的英智去读大学认识了同一所大学里念研究生的涉的故事,基本上是温馨的流水账甜饼们。

——初衷是想让孩子们多读点书(劝学人

——一如既往地ooc,充满了个人的理解,文中所有与真实世界相关的东西都可能存在bug不要当真。


—————

九月,夜风已经有几分凉意了。被凉风激了一下,先前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英智感觉清醒了不少。


年初的聚会上,过去选择了升学的高中同学讲述的大学生活非常有趣,让英智很感兴趣。身体条件允许,公司经营也确实有需要,英智暂时放下了一部分工作申请了英国的大学。


刚刚结束的正是新生入学派对。因为在场的...

——让我赶上圣诞节!!全文大概1.2w,是带一点原作背景的英智去读大学认识了同一所大学里念研究生的涉的故事,基本上是温馨的流水账甜饼们。

——初衷是想让孩子们多读点书(劝学人

——一如既往地ooc,充满了个人的理解,文中所有与真实世界相关的东西都可能存在bug不要当真。




—————

九月,夜风已经有几分凉意了。被凉风激了一下,先前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英智感觉清醒了不少。


年初的聚会上,过去选择了升学的高中同学讲述的大学生活非常有趣,让英智很感兴趣。身体条件允许,公司经营也确实有需要,英智暂时放下了一部分工作申请了英国的大学。


刚刚结束的正是新生入学派对。因为在场的都是年轻人,所以与英智习惯了的社交场合的酒会很不一样。原本研习过红酒的知识,也熟悉大多数高级酒类的英智自以为对自己的酒量是有认知的,没想到却被从没喝过的低度的气泡酒摆了一道。


因为想要尝试一下普通的大学生活,英智像其它同学一样在高街附近租了一间学生公寓。地址离举办派对的礼堂有一点距离,但也并不算太远,况且眼下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没有事先预约出租车,英智决定步行回去。

一个人乘着星光慢慢走了一小会儿,夜风的凉意也渐渐敌不过醉意和困意的混合攻击。难受得实在厉害,英智在街角停了下来,借着旁边7/24h便利店的灯光,靠在墙上缓一缓。


街对面是一家酒吧,大概是散场时间到了,不少人正陆陆续续离场。带着酒气的年轻人三五成群,放浪形骸地在深夜的街道上肆意喧哗着,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意识到自己所停留的可能是个不太合适的地方,英智马上强撑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此时,几个发现了他的小混混已经开始对他吹起口哨来,有两个人甚至径直朝他走了过来,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他离开。


早知道还是应该叫人派车过来的,英智感到后悔。这时一个人已经伸手几乎要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


虽然正醉得难受,但英智熟悉基本的防身手段,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而正在英智准备做出一点像样的回击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能不能放开我的朋友呢?”


英智朝话音的方向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月银色长发。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抱着装有冰块和饮用水的购物袋,一看就是来便利店买点东西的附近住户。


小混混们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你的朋友?劝你快滚不要多管闲事哦~”


青年没理会,而是看向英智。


“我不认识他们。”英智抓住了求助的机会。


于是青年把手上的购物袋扔在地上,走上前站在了英智身边。


原本在旁边围观的几个小混混的同伴,见状也围了上来,叫嚣着要对青年动手。


英智已经严阵以待,好心上前帮助他的青年却并不慌张。他晃了晃手指,一张粉色的卡片出现在他指间,

“Oliver• Hattald,20岁……”他念着卡片上的信息,对面的人立刻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变了脸色。


青年把卡扔还给他,摆摆手:“带着brp卡去酒吧,看样子你也是个学生吧,别闹了。”


对面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几个人仿佛酒醒了一样面面相觑,青年捡起自己的购物袋,拉着英智转身离开。


“谢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被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解了围,道谢是首要的事。


“举手之劳,只是几个小孩子喝多了,色厉内荏的。”青年答道,看到英智似乎是喝多了不太舒服的状态又问道:“你还好么?需要我送送你么?”


“不用麻烦了,我就住在附近。”英智跟对方道了别。


摇摇晃晃地往公寓走,余光却看到刚刚的青年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感觉很怪异,但毕竟是帮了自己的人,英智尽量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

“大概是担心我吧……”英智想着,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楼,进了电梯,英智似乎听到公寓大楼的门禁紧跟着又响了一下,好在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刚搬进来不太熟悉,他踉跄着,费了一点力气才找到自己的房门,正在口袋里翻找着钥匙,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过来,站在了他身旁。


英智心惊。他抬起头来,面前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的人正是刚刚的青年。他不禁后退了一步,被门口的地毯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呃……以防你误会,我并不是坏人也没有任何恶意。”青年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但是你刚刚想要打开的……是我的房门。”


“……”英智尴尬地顺着对方的手指去看门牌号,503B。又低头去看自己刚刚翻到的房门钥匙,钥匙扣上写着,503A。

本就因为醉酒泛着红的脸颊马上因为尴尬而更加热烫起来。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歉。


青年好脾气地摆了摆手,“没关系,不过看起来我们好像是邻居呢,amazing~我的名字叫日日树涉,不介意的话叫我涉就可以。”


“天祥院英智。”英智忙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那么,英智~”涉很自然地改用了名字称呼,“以后请多多关照啦~🌟”



—————

虽然在醉酒的第二天还要顶着宿醉的头疼去上班这样的事,对一个日本的上班族来说并不稀奇,但很少喝得这样醉的英智早起得还是有些艰难。


早课是选修的欧洲艺术史,不太熟悉校园环境的英智匆匆赶到教室时已经马上要到上课时间,偌大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不过好在老师还没有到。


“英智~🌟”


英智环顾着,想要找一个空座位时,有人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英智循声望去,看到昨晚遇到的那个青年,自己的邻居日日树涉正坐在第一排夸张地朝他挥着手臂。


看到对方示意他可以坐自己身边的空位置,英智抱紧课本小跑了两步坐了下来。


“真是奇妙的缘分不是么~”涉看起来很开心,“英智对欧洲艺术史也感兴趣么?”


“因为自己的经营方向勉强可以归进艺术的范畴内,所以选了这样的课程。

“涉呢?是因为喜欢艺术么?”他转而问道。


“哼哼~不仅仅是感兴趣那么简单哦,昨天没来的及好好介绍自己,事实上今天的这一门课程是我们艺术专业的必修课。”


“原来涉是艺术专业的么。”英智有一点惊讶,不过马上又想到昨晚涉为他解围时表演的魔术,便觉得合理起来。


“没错,主要的方向是表演,但是关于艺术的其他方面也大体都有涉猎。”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方便的话今后可能会有很多问题想要向涉请教呢。”


“哈哈非常欢迎,尽情地向你的好邻居日日树涉提问吧~🌟”


“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还有昨天帮我解围的事也是,应该要好好感谢一下涉才对。”


“请我喝咖啡怎么样?来的时候看到楼下的costa贴出了季节限定新品的广告海报,如果下课之后能和英智一起去试试就好了~”


涉捧着脸,给了英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好。”即便是经营着偶像事务所,看惯了各种不同风格的美丽脸蛋儿的英智也为那笑容感到心中一动。


“话说,是不是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老师怎么还没有来……”他生硬地转移着话题,“难道’守时’对于艺术家们来说,其实算是’陋习’?”


“啊抱歉……”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是因为遇到英智所以得意忘形,忘记了时间。”


“什么?”英智愣住。


涉却没有再回应他的疑问,而是站起身来离开座位,走上了讲台。

“好了同学们,演出就要开始了~”他拍拍手,用舞台剧的腔调高声念白。


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涉朝一脸惊讶的英智眨了眨眼睛~


“Amazing~🌟”他用口型说道。


“……”这实在太过尴尬,英智低下头,脸颊不自觉地烫起来。



—————

课程的内容应该是很有趣的,从周围同学时不时响起的笑声中不难看出。

就连一开始尴尬到无法与日日树老师对视的英智也渐渐被带着沉浸其中。


……


提示下课时间到了的铃声响起,涉也完美地结束了他的课程。他优雅地向同学们鞠躬行礼,“那么,今天的演出到此结束~”


英智这才不得不回过神来。刚刚的课,与其说是一场讲授,不如说是一场有趣的表演更贴切些。

可从那样美好的演出中回过神来后,他很快又想起自己课前与涉的尴尬对话。这让英智不禁想要赶紧离开这里。他将桌子上的材料拢了拢乱七八糟地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出尔反尔可不是美德哦,我们去喝咖啡吧~英智。”

讲台上正在将摊开的讲义材料收好的涉出声。他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快走了两步赶上了英智。


“今天的课怎么样,英智喜欢么?”涉自然随意地与他闲聊,好像完全忘记了课前的小插曲。


“……wata……日日树老师,抱歉。”但英智还是决定先道歉。


“啊……都说了叫我涉就好,’日日树老师’听起来很生疏啊。这不好,一点都不amazing……”明明是一位老师,却自然地朝学生撒起娇来。


“……”英智笑了,“那么,涉。”


“嗯,这样才是好孩子~”涉用长辈的口吻道,随后又笑着恢复了日常的语气,“而且严格意义来说我不算是英智的老师啦,只是被出门去参加学术论坛的我的导师临时拉来救场的。导师回来之后会由他继续这门课程。”


“原来是这样。我刚刚还在奇怪,涉看起来与我年龄相仿,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学教授的年纪呢。”英智放松下来,“但是课程很有意思哦,涉真的很厉害。”


“其实厉害的并不是我,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观看研究了导师之前的录的讲课视频,然后将里面的内容完整地复现表演了出来而已。”涉摇摇头,“刚接到这个委托的时候我可是头疼得要命呢,还好有这样投机取巧的手段可以选择。”


涉的话很奇怪,英智只能礼貌地笑了笑,换了话题。

两个人在一楼的Costa买了季节限定的新品咖啡和几样点心,却没能在满人的咖啡馆里面找到一个适合两个人坐着说话的位置。于是在涉的提议下他们去了图书馆,在馆门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刚刚坐定,一只洁白的鸽子就飞了过来,落在了涉怀里。

英智吓了一跳,却随即就见到涉熟练地用食指指尖揉了揉鸽子脖颈上的细绒毛。


“咦,这是……涉的鸽子么?”


“哈哈,不是的。”涉笑着纠正他的说法,“确切的说这里所有的鸽子都和天鹅一样,是属于女王陛下的财产,所以不是的,贞德小姐并不属于我。

“只是之前有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跟贞德小姐分享了一点我的早饭,才和她成为了朋友。”


“圣女贞德……

“给一位属于英国女王的鸽子起圣女贞德这样的名字真的没有问题么?总感觉可怜的贞德小姐会被其他的鸽子欺负啊。”英智说着将自己那份muffin蛋糕掰下一小块来分给了小鸽子。而贞德小姐也很温柔地接受了他的馈赠。


“贞德小姐看起来很喜欢你呢英智,要摸摸她么?”


“嗯,如果可以的话。”


于是涉让小鸽子站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凑近英智。而英智学着涉的样子,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咕咕…”小贞德扑闪着翅膀蹦跳着靠过来,用自己明黄色的喙轻轻蹭了蹭英智的脸颊。

痒痒的,让英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快关系就变得这样好了,这可真是,令人嫉妒呜呜呜……”日日树涉扮了一个可怜的哭哭脸。


“哼哼~”于是英智也玩笑一样地发出得意的笑声,又亲了亲贞德绒绒的小胸膛,“尽情嫉妒吧,涉可爱的朋友要被我抢走了!”


“啊……英智好像把嫉妒的对象搞错了……”涉小声说道。


“嗯?涉刚刚说了什么么?”在与贞德互动的英智没有听清。


“没什么。”涉摇摇头加入了他们。



—————

已经是深夜,楼下却还是时不时传来年轻人的笑声和尖叫声。

但英智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今夜是一年一度的万圣前夜。因为心脏不太好的缘故他并没有接受同学的派对邀请。而因为住的公寓楼里几乎没有小孩子,所以也几乎没什么人敲门向他讨要糖果。


英智的万圣夜与下周要交的report一同度过,冷冷清清。


“叩叩”

敲门声响起来。还以为这个时间小孩子们应该都睡了,没想到还有人上门。左右今天特意准备的糖果还没有发完,英智应声走过去打开了门。


“Trick or treat~🌟”


门外的却并不是什么小朋友,而是一个皮肤青灰的成年人。他身上脸上都随处可见粗糙不整齐的缝合线,太阳穴附近装饰着看起来好像是贯穿了大脑一样的巨大的螺丝。


“……”英智吓了一跳,好在很快认出了对方,“涉,怎么想起这个时候来找我,请进。”


“回来的时候看到英智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大概还没有睡。”涉带上门,熟练地在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了属于他的拖鞋。


“其实是想让英智看看我的变装啦~”他走进来坐下。

“刚刚看到的时候感觉心脏差一点就坏掉了。”英智抚着胸口,“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吧,涉真的好厉害。”


“抱歉抱歉,因为表演专业有很多学校提供的现成道具很方便,所以一不小心做过了头。”涉说着把头上的大螺丝取了下来,“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依然算是trick了英智,再要求treat的话会不会显得过于厚脸皮了?”


“哈哈还有很多哦,糖果。”英智起身把装着糖果和点心的提篮拿了过来,“全都给涉。”


糖果装满了外衣的口袋之后还剩下不少,涉把自己的T恤下摆撑开好让英智把糖果倒进去。


“啊,连根本看不到的衣服下面的皮肤都认真化了妆呢。”英智伸手摸了摸涉结实匀称的小腹上装饰的缝合线和铁钉。


涉将右手的衣角交给左手,好能空出一只手来捉住英智不安分的手指,“我觉得这该是收费项目。”他笑道。


“小气……”英智假装不满地收回手。


“好啦其实是因为想要完美地展现那种病态不健康的青灰色,所以今天上皮肤妆的彩绘颜料里掺了一点铅粉。有毒的,等下要好好洗手。”


被涉这么一说,英智马上紧张地催促他赶紧回去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妆卸下来,于是涉依言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之前被邀请去看展,刚好看到了这个。”英智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因为觉得很有涉的风格,就买下来了。

“一点小东西,可以请涉收下么?”


涉换鞋的工夫,英智已经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金色的挂坠拴在了他的钥匙扣上。


涉接过来看,是一只小丑样式的挂坠。小丑的四肢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而肚子则是被做成了圆形透明的盒子的样子,里面有晶莹的彩色宝石自由活动。

精致又可爱,也确实如英智所说很有他的风格,“……可我并没有准备万圣节的礼物给英智……”


“前天涉不是给了我你亲手做的小幽灵的杯子蛋糕么,就当作是那个的回礼吧。”


“英智喜欢那个么?这个周末再一起做一点来吃吧~🌟”涉没有再推辞。



……

卸掉身上的油彩颇费功夫,涉用乳化液擦拭着腹部的皮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英智指尖的触感,明明是体温偏低的冰凉感觉,却让他几乎要烧起来了。

大概是今晚在派对上稍微喝了一点酒的缘故。



—————

戏剧社团服化间。


演出已经结束,社团的成员们正有条不紊地卸妆换下戏服。


“涉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下周公演的安排。”同剧团的凪砂已经换好了常服。


“在我的储物柜里。”涉摸了摸口袋,“钥匙在……抱歉,在我的外套口袋里,麻烦你了。”


凪砂顺利地找到了钥匙,却被上面拴着的挂坠吸引了目光,“……”


涉意识到了对方反常的沉默,转头去看,“对那个感兴趣么?”


“嗯。”凪砂轻轻点头算是回应,却还在研究眼前的这个小玩意儿。


“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


凪砂晃了晃小丑的肚子,让里面能够自由活动的彩色宝石们换了换位置好方便观察,“蓝宝石,红宝石,祖母绿……还有钻石。”


“我以为那只是莱茵石。”涉惊讶了一下,“因为对方是作为钥匙扣送给我的。Amazing……这个很贵重么?”


“以金钱上的价值来论,只是这样大小的宝石的话并没有什么很高的价值。”作为个人爱好凪砂对宝石很有研究,“但是这个品牌的东西确实价值不菲,加上这只的款式是限量的。

“大概要三万英镑吧。”


虽然之前就知道英智有自己的事务所,所在的家族也有着雄厚的资本,但还是没想到他会把这样的东西当成钥匙扣送给别人。


“要取下来收起来么?”小丑光金制成的四肢已经因为与钥匙碰撞出现了不少划痕。


涉摇摇头,“既然送我的人觉得它是个钥匙扣挂坠,那么我就让它呆在合适它的位置就好。”


“嗯。”凪砂完成了自己的观察,不再感兴趣,他转去打开了涉的储物柜拿出了公演安排的计划表开始阅览。



—————

“我们这样,好像夫妇一样啊,孩子妈妈~”英智一边玩笑着一边把案板上的迷迭香和欧芹切碎放进料理盆里。


“那么麻烦孩子爸爸把那边的蔬菜也处理一下吧~”涉笑起来,他正挽着袖子清洗他们今天的晚餐,一整只火鸡。


英国人不过感恩节,日本人也不。但这不妨碍他们两个人将制作烤火鸡作为这个感恩节周末的娱乐活动。火鸡很快被填塞好蔬菜块和香草,送进了烤箱里。烤好大概需要四五个小时,两个人决定选一部影片来打发时间。


公寓的位置在高街附近,所以楼下的商业街就有电影碟片租赁店,两个人都只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店铺里,经典的老片和时下火热的商业片都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而涉绕过了那些直奔货架最深处。

那里的不少碟片名不见经传,没什么人感兴趣,全都簇新地陈列在高处的架子上,有些甚至连包装都没有拆下来。


涉在它们中间翻找着,选了感兴趣的两张放进了拎着的提篮里。他走到收款处,看到英智已经和登记收银的工作人员聊得熟络了起来。


工作人员看起来上了年纪的样子,涉记得这家店好像并未雇佣工读生,大概是老板在亲自看店。

两个人聊的似乎是有关店铺经营的问题,涉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他轻车熟路地自己找到了登记本,把租借碟片的费用从零钱包里数出来放在了柜台上。


“已经选好了么?”看到涉已经在等他了,英智结束了闲聊跟老板摆手告别,“走吧,我们回家。”


……


“叮——”

烤箱的声音响起来,提示涉到了该给火鸡刷上第三遍蜂蜜水的时候了。


今天的影片过于文艺晦涩,开场半个小时英智就睡熟了。涉用手稍微托了托怀里英智的侧脸,让他暂时由靠着自己改为靠着沙发的扶手,起身去完成烤火鸡最后的工序。


“唔……涉?”

将刷好蜂蜜水的火鸡再次送回烤箱,涉转身,看到刚刚醒过来睡眼惺忪的英智趴在沙发背上叫着他的名字。


“醒得刚好,马上就可以开饭了。”涉打开冷藏室翻出一个新鲜的苹果来递给英智,让他冰冰睡得发烫的脸颊,清醒一下。


“啊……难得有机会和涉一起看电影的,竟然睡着了……”英智有些懊丧,“没有给涉添麻烦吧?”


“刚刚蹭了我一身的口水哦~”涉把被英智掀起来的毯子重新披在他身上,看到英智真地有些慌乱地去蹭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大笑起来,“骗你的啦,英智睡相很好。”


“啊!捉弄我……”


“怕你又睡着了错过晚饭时间。怎么样,这会儿清醒了么?”


“嗯,我去洗脸。”


英智洗完脸再出来时,涉已经把烤好的火鸡取出来放在了餐桌上,他递了一把餐刀给英智,“沙拉和饮料马上就好,英智可以先尝一尝。”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不用讲究什么餐桌礼仪。两个人就直接就着烤盘将火鸡肉分割下来食用。

火鸡烤制得火候刚好,肉块鲜美汁水丰沛,不多时骨架就被分食地裸露了出来。


“好吃……”吃撑了的英智仰在餐椅上摸了摸自己圆润起来的肚子,“我大概愿意为了能一直吃到这个向涉献出我的头生子。”


“现在我成了莴苣姑娘的坏教母了。”涉大笑起来。


“Rapunzel, Rapunzel, Let down your hair~”英智哼唱着,伸手去拨弄涉一侧编成发辫的头发。


“那只漂亮的小鸟已经不在巢中啦,猫咪抓走了她。”涉说着握住了英智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揉捏着他食指的关节,“前来欢迎王子殿下的是我这个邪恶女巫。”


“啊,恐怖!”英智笑道,“现在逃跑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没错~”涉表演出一副经典的恶人表情,他伸手在英智肋骨附近挠着痒痒,而对方也做出了英勇的反击。


两个人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掀起一场大战,直到英智笑得求饶,才最终停下来。



—————

大概一周后,一位律师找到了涉。


“一家影片租赁店。”

涉看着手里律师刚刚交给他的,需要他签署的文件陈述道。


“嗯,简要地说就是这样没错。”对方点了点头,“位于high street 221号,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现在可以带您去看看它。”


“不用了。”涉苦笑,他去那里的次数已经多得数不过来,“我可以不签署它们么?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事实上,这只是一份告知文件,这家店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是属于您的财产了,日日树先生。”

……



—————

“下周就要开始圣诞节假了吧,英智有什么打算?”

今天两个人的最后一节课碰巧都是欧洲艺术史,于是下课后结伴一起往回走。


“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大概率要回本家参加一堆聚会。”英智看起来兴致不高。


“英智不喜欢么,圣诞聚会。”


“跟商业上的对手虚与委蛇地互相试探。听长辈们说教让我趁早放弃所谓的偶像事务所,回去经营本家的企业。还有跟他们从各方面权衡选出来的合适的订婚对象见面。”英智轻轻叹气,“这样的聚会,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吧……”


“……订婚……”涉有些艰涩地重复道,“在我的认知中这样的事,是要和心爱的人做的,不是么……”


“对于天祥院家那样的怪物一样庞大的家族,家族的利益显然比个人的感情重要的多。”英智坦然道,“左右我也还从未坠入过爱河,所以就随他们去了。”


“……英智,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嗯,这也算是所谓的’贵族的义务’吧。既然生在这样的家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英智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啊!下雪了~”他伸出手来接住了一朵空中飘下来的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果然圣诞节要到了啊。”


“……”一旁的涉罕见地没有回应,却停下了脚步。


英智疑惑地转过去看他,“涉?怎么了?”


涉摇了摇头,沉默着上前捉住了英智的手臂。


英智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靠了过来。温热的气息打在他唇尖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尤其明显。

英智眨了眨眼睛看着涉过于靠近的紫色眼瞳和微微下垂的浅色长睫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还冰凉苍白的脸颊此刻已经烫得有些发红。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涉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他拨弄了一下英智偏长的刘海,“有雪花落在上面了,会感冒的,我们快点走。”


“啊……嗯。”英智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怅然若失地跟上了对方加快的步伐,“涉呢,这个圣诞节假期有什么安排?”


“大概会和剧团的朋友们一起去南面的海岛度假吧。”


“怀特岛?还是其他国家的更偏南的岛屿?”


“大概吧。”涉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非所问。



—————

“所以这一次又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涉第一次与眼前的这位律师会面。


“一座小岛,一年四季都很温暖,适合度假。现在它和上面所有的设施都是您的财产了日日树先生。”律师拿出了地图和一些照片,“考虑到您往返那里可能会不太方便,天祥院先生还委托我们联系了私人飞机和游艇。


“您有小型飞机驾驶执照么?”



—————

涉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换一个环境生活了。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却想起第一次遇见英智那晚,他醉得迷迷糊糊开错了房门的样子。

事实上他认真地考虑了搬家的事。但临近圣诞节,想要另找一个合适的公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涉轻轻叹着气,拧动了钥匙,却发现门并没有锁。原以为是自己刚刚出门时忘记了,但他推开门,玄关摆放的鞋子表明已经有什么人比他先一步来了。


涉轻轻地阖上门,赤着脚走进自己的起居室。果然看到英智正在他的沙发上和衣而眠。


“英智。”涉开口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唔”因为睡得并不舒服,所以英智几乎是马上就睁开了眼睛,“涉……你回来了。”

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嗯,怎么想到来找我?要回国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了么?”


“我听说涉正在找能马上搬进去的新公寓。是对眼下的这间有什么不满么?

“我买下了邻街的一整栋公寓楼,写在了涉的名下。现在涉可以随意选一间喜欢的来住了。”


“是我之前没有说清楚的错。

“我不需要这些,英智。”涉避开了英智的目光,打断了他的话。他低头拨弄着手中的钥匙圈上拴着的黄金和宝石制成的小丑挂件,让里面彩色的宝石们旋转起来。


“就算做是……提前给涉的圣诞礼物也不行么?”


“影像租赁店也好,小岛也好,珠宝,还有刚刚你所说的公寓楼,所有的这些我都不需要。”


“哈哈……”英智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那么涉想要什么呢?

“我可以给涉所有涉想要的东西的。涉不想要钱和贵重的东西的话,我也可以带涉去见有名的剧作家。

“虽然涉不在乎,但是权势和金钱能做到的事的范围比你想象的还要宽广的多。

“所以这个圣诞节,涉有什么愿望呢,请告诉我吧。”


“我确实有很想要从英智那里得到的东西,但与你刚刚所提到的那些都无关。”涉并没有正面回答英智的提问,“而在那之前,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关于我想要的东西,英智为什么要在乎呢?”他反问,抬头认真地看着英智,“告诉我,英智,你为什么在乎呢?”


“……”

在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涉的耐心消磨干净之前,英智终于开口了:

“我喜欢跟涉待在一起,只是这样就会觉得幸福。很想要长久地占有这样的幸福。

“如果我能让涉觉得满足,能把涉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放在涉手心里,那么涉就不会离开了吧,我这样想着,所以用了那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把这一堆涉并不需要的东西强行塞给涉,反而让你为难了吧。”


英智站起身来,朝玄关走去。


“我早在涉要找新公寓,却唯独没有向我求助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涉坚持想换个住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门锁啪嗒的声音响了两下,英智离开了。



—————

喜欢与自己在一起,因为觉得幸福。

这样的答案与涉原本想要的东西,概念上可能是相似的,却并不完全相同。


但是已经足够了,涉想。他收紧了拳头,被手心里小丑的挂件长长的靴子尖硌的生疼。

能成为让英智幸福的青鸟的话,身为小丑的他已经满足了。


因为改变了主意,涉出门去向原本约好要带他看房子的中介公司道了歉。再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之前与英智不欢而散,他大概是还在生气吧。涉从橱柜里取出了密封玻璃罐装号的自己烤的圣诞老人马卡龙。


“英智,是我。”503A的门敲了两次都没人应声,涉翻出了英智给他的备用钥匙直接打开了房门。


屋里没有开灯,但涉能听见特别属于英智的轻浅却频率稍快的呼吸声。

“英智?”涉试着喊了对方的名字


“……”

黑暗中忽然有什么人从起居室冲出来,撞进了他怀里,却是带着一身的酒气。


“什么?”涉在惊讶中被对方扑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压着他的人摇摇欲坠地撑在他胸口,大概是醉得太过的缘故,浑身都发着烫。涉只看到那浅蓝色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泪光在月光映照下一闪一闪地晃动着。


“你怎么了?英智?”涉意识到对方的状态并不正常。他伸手扶了一把英智的腰背,不怎么厚实的家居服被汗浸得透湿。


英智并没有回应他的关心,只是沉默着去解涉衬衫前襟的纽扣。他缓缓地俯下身去靠近涉,近到已经变得有些粗重的气息触动了涉脸颊的细绒毛。

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下一线,英智却还是只吻到了涉的唇角。

于是温热的水滴落下来,涉的回避终于让原本就水光潋滟的眸子决了堤。

但英智并没有就这么放弃,他执拗地继续靠近涉,索要他的亲吻。


原本坚持着想要先将前嫌冰释的涉被不断落在自己脸颊上的眼泪弄得心软得一塌糊涂,最终还是放松下来,回应了英智的亲吻。

明明是强势地压住了自己的主动方,英智所给予的亲吻却是那样青涩,甚至连嘴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涉无奈地伸手抚住了对方的后脑,引导他不要咬紧牙关,好让自己有机会吸吮他的舌尖。

他制止了英智解开他纽扣的动作,又安抚性地把他拥紧在怀里,

“英智其实并没有醉,对不对?”刚刚的吻并没有半点酒精的味道,浸透了英智衣衫的大概并不全是汗水。


“我……”被这样揭穿,英智有些窘迫地挣扎了一下,但涉并不肯放开他,最后只能辗转着将脸埋在了涉肩上。


“我试着理解涉的想法。”耳边传来英智闷闷的声音,

“因为金钱和权势能够换来的东西对天祥院英智来说并不珍贵,而我却妄图用这样的东西交换涉提供的爱和惊奇,所以让涉失望了,对么?

“我仔细地考虑过了,我所拥有的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大概就只剩下……身体……

“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生病,有几次甚至差点活不下来,直到成年之后才稍微好了一点。

“做了这样可笑的尝试,我这种水平的演技在涉眼里应该相当拙劣吧……”英智扯了扯身上被自己倒了酒液的家居服,

“但就是这样的东西,涉也并不想要,是么?

“我再没有什么能给涉了。”

他说着,僵硬地放开了还拽着涉衣扣的手指,再一次挣扎着想要从对方的怀抱里脱离。


日日树涉开始渐渐明白。

天祥院英智大概从没体会过真正的恋爱情感。在那样的家族中扭曲地长大,身边的人甚至包括他的父母都只是因为利益才结合在一起。这样的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提供爱意,因为他从未见过,也没有得到过。


是他任性的索要,逼迫着英智让他不得不把自己彻底剖开给他看。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些东西,英智原本就不理解,从不曾拥有过。


“我明白了。”涉开口,声音轻轻的却又很坚定,

“我会收下的。英智给我的东西,音像店也好,小岛也好,公寓楼还有英智未来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好好收下。

“如果用这样的东西来交换日日树涉提供的情感能让你觉得安全的话。

“我会用我的爱意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英智填满。

“到那个时候英智大概就能够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爱,能够将相同的爱意交还给我了。”


“……”


涉近似于告白的话语并没有得到怀里人的回应,他疑惑地轻轻摇了摇对方的左肩。而英智只是软软地跟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一下。


涉才发现英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忘记了,对方滚烫的身体既然并非源于酒精的作用,那么就只能是生病带来的高热。



—————

生了病的缘故,英智不宜进行长途飞行,只能待在英国好好休养,因祸得福地躲过了年末的家族聚会。


涉一直看顾着他,两个人像之前一样相处,甚至更亲密些。涉没有再重复那晚的话,也并不知道对方究竟听到了多少。


平安夜。

窗外的街道上传来年轻人的歌声和笑声。英智稍稍侧了侧身,看着靠在他床头正在看书的涉,“学院圣诞节的派对一定很热闹。”


“嗯。英智想要参加么?快点好起来的话,或许还能赶得上新年的派对哦~”涉把书签放好,合上了手中的书。


英智摇摇头,“只是在想,涉如果不是要看顾我的话,就不会错过圣诞节的派对了。”


“英智想让我离开么?”涉问道。见对方垂下眼帘沉默不语,他笑着伸手揉了揉英智的额发,“我不会走的,因为要在这里等着英智的圣诞节礼物呢~”


“礼物……”英智想起了前几天自己“推倒”了涉的事,只觉得脸上立马就烫了起来。


“啊,英智脸红了,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事了对不对?”


“是涉说的,在等待我的’礼物’呢,不是么?”被调侃的英智决心做出反击,他抬手掀开了涉家居服上衣的下摆,把自己冰凉的手背贴在了他的腰侧轻轻滑动着,

“只是涉想要抱我的话,恐怕要等到我痊愈之后啦~”


涉却并没有对他的恶作剧加以制止,放任他将凉手贴在自己身上。


“虽然猜到涉很厉害大概不会被冰到,但是恶作剧没得到反馈的话好没趣啊……”英智讪讪地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涉捉住了手腕重新扣进了怀里。


“因为被冰到的话,英智就会把手抽走了不是么?”涉捏了捏他的手心,“好凉,明明还在发着低烧,怎么能这么凉……就让我多捂一会儿吧。”


涉的体温像他本人一样热情,让人酥酥的暖意从英智冰冷的指尖流进了身体里。


自己原本并不觉得冷的,英智想。

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面,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漠。原以为世界就该是那种冰冷的模样,眼下被涉靠近温暖着融化掉,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已经被冻僵了。


“英智?你还好么?”看到对方一直不讲话,涉干脆侧躺下来与他面对面。


“那么我的圣诞礼物呢?”英智并不愿意让涉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挪了挪靠进了涉怀里,转移着话题。


“那个已经早就装好咯~🌟”涉说着用脚尖稍稍掀起英智居家服的裤管,在他的小腿上磨蹭了一下。


是袜子。英智抬头去看自己床头原本被涉挂上去的圣诞袜,发现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Merry Christmas~🌟”涉得意地笑,“就请英智快收下你的圣诞礼物吧,是你的日日树涉哦~”


“啊……早知道应该挂蕾丝长筒袜上去的。”英智说着,却是收紧了手臂。


“哼哼~没有问题,记得要在吊袜带上装饰蝴蝶结~”

涉笑着抚了抚英智有些长了的发尾,越过他的肩膀向窗外望去。


下了一天的细雪已经停了下来,夜空中能见到几点星光闪烁。


明天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呢~


fin. 


*高街,英国的城镇最主要的那条商业街好像都叫这个名字

*莱茵石,就是水钻,不知道为什么英国人管它叫莱茵石

*莴苣姑娘的故事里,是因为莴苣姑娘她妈妈怀她的时候馋女巫菜园子里种的莴苣馋得不行,让她爸爸去偷,被女巫抓住了,才把莴苣姑娘赔给了女巫。

*英国的鸽子都是女王的财产应该是真的(不敢动,一个个都是明抢你吃的的恶霸),圣女贞德是英法百年战争中带领法国军队获得多次胜利的将领,所以英智会开玩笑说担心她会不会被别的英国鸽子欺负

*里面的影像租赁店,度假小岛还有公寓楼都是原作中英智提到过要送给涉的东西。但那个小丑的珠宝挂件不是,那个有原型,是萧邦的happy clown,很可爱很涉,就写进来了(但是我买不起)

*故事虽然不全是讲圣诞节,但是结束在平安夜,又赶在圣诞节过完前发出来了,就起了这个名字,源于圣诞金曲,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祝看到这里的妈咪们圣诞节快乐~所有愿望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