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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季风
【第51棒】 “下一个周期——...

【第51棒】  “下一个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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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nch fries404

  hero,听到你撕汉堡袋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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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爱丽舍《见证》参本图解禁。

@As·phi·er 老师(现@A·sp·hier )斯特拉斯堡千年孤独 的配图。

2021年年底画的,最初是黑白插图,后来色纸改彩色。


画面里提到的文章中的几个素材

1. 842年法兰克王国分裂之前斯特拉斯堡所见证的东西法兰克继承人的誓言:“我将不会伤害我的兄弟。”这也是现存最早的古法语/德语文字记录。

  1. 1870年普法战争中斯堡遭受的惨烈围城战,主要画了法二帝&德帝,前景为围城战中的炮击和火灾。

  2. 背景的分割线为法德边境,中间的深色区域是...

爱丽舍《见证》参本图解禁。

@As·phi·er 老师(现@A·sp·hier )斯特拉斯堡千年孤独 的配图。

2021年年底画的,最初是黑白插图,后来色纸改彩色。


画面里提到的文章中的几个素材

1. 842年法兰克王国分裂之前斯特拉斯堡所见证的东西法兰克继承人的誓言:“我将不会伤害我的兄弟。”这也是现存最早的古法语/德语文字记录。

  1. 1870年普法战争中斯堡遭受的惨烈围城战,主要画了法二帝&德帝,前景为围城战中的炮击和火灾。

  2. 背景的分割线为法德边境,中间的深色区域是斯堡地区,上面分别是法语德语和阿尔萨斯语的“斯特拉斯堡”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老师的这篇参本文。

一座城市,两个国家所见证横跨千年几个时代的悲怆,我能试图画的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无法表达全貌,总之历史爱好者不容错过!

残残里乌斯·德·柚子茶

【罗马仏】沉溺

给影gg@冥幻如影·上学限定版 的生贺!影gg生日快乐!

是国设罗马仏,罗慕路斯×高卢+法兰西,努力在过审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又把法兰西先生扔到时间悖论里了!借用的原作那个梗,原作里路德维希见过罗马对吧!我觉得这种好事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体验,高卢先生值得一些更深入的交流(?)而且他们的碰面被我自作主张移到了现代,我很会借原作的梗造谣.jpg

有炼、Daddy Issues,抖m倾向,毫不游刃有余,被拿捏死死的弗朗西斯,我在写一种对我来说很新的东西,毫不纯爱战士,或许会让您感觉不适,请尽快退出!

私设意大利、高卢、伊比利亚半岛、北非这些罗马行省治...

给影gg@冥幻如影·上学限定版 的生贺!影gg生日快乐!

是国设罗马仏,罗慕路斯×高卢+法兰西,努力在过审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又把法兰西先生扔到时间悖论里了!借用的原作那个梗,原作里路德维希见过罗马对吧!我觉得这种好事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体验,高卢先生值得一些更深入的交流(?)而且他们的碰面被我自作主张移到了现代,我很会借原作的梗造谣.jpg

有炼、Daddy Issues,抖m倾向,毫不游刃有余,被拿捏死死的弗朗西斯,我在写一种对我来说很新的东西,毫不纯爱战士,或许会让您感觉不适,请尽快退出!

私设意大利、高卢、伊比利亚半岛、北非这些罗马行省治下的意识体们都算罗马的养子,高卢这个抵抗过又被彻底征服的,蛮族聚居的地区,会混合更多更复杂的身份,他和罗马的关系也更复杂w

时间点二世纪,但罗慕路斯是西罗马,所以他五世纪就会无,我的东罗/拜占庭有另外的私设w

这都没问题的话,祝食用愉快!

 

 

 

     盛夏时节。罗马城的夏日是炎热的,葡萄架上的绿叶层层叠叠,把金色的碎光筛落下来。时间在漫长的午后几乎静止不动。

    高卢少年把头埋到水桶里,让凉水打湿头发,并顺着脖子淌到他的胸膛上,弄湿了罗慕路斯前天送他的丝绸短衣。但他不在意,他想今晚会被叫到主人房间里去,这件衣服毫不意外会被弄脏。他已经习惯了那些事,甚至开始有所期待了,光想到有可能遭受的对待,就让他胸膛骚动不已。

    但现在他不该想这个。让自己清凉下来以后,他又重新抖擞精神,清了清嗓子。他需要排练好今晚的戏剧。他少年的嗓音适合女角,披散下的金发更让他如同少女。他不知道是否就因为这个,罗慕路斯才要求他留着长发,就像个传统的高卢人,而不是一个受过教育的罗马人那样。地中海带来的暑热不似他熟悉的北高卢,长发——且他不被允许真像个女人一样把它们束起来——给他凭添闷热。但不管怎样,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的刻宇克斯。我在梦中见到了他,天啊,他告诉我他已死,他的四肢冰冷,海水顺着他可爱的脸颊躺下来,他甜蜜的呼吸却带着死亡的气息。昨晚的风暴那样猛烈,我该如何是好?我六神无主,难道说明他已经永远离我而去,我将永远也见不到他——”

 

    “——我慌乱而无助,难道此去经年,我的生命里将再也没有他?他如烟般消散,当波涛淹没他可爱的身体,当山峦掩埋他英俊的头发,于我,我又该何去何从?”

 

    晚上,在露天的小型私人剧场中,来自高卢的少年朗诵着戏剧。他穿着长裙,长发挽起,好似思春的少妇。他在扮演痛失所爱,终将化作水鸟的阿尔库俄涅。少年的嗓音凄楚,很能调动起观众的情绪,但实际上他本人心不在焉。他的视线在台下游走,试图找到那个人。他找到了,心脏一阵不规律的跳动,嗓音颤了两下。观众会把这当成情感的爆发,但他知道,他和台下那个人都明白——这是一种失态的信号。他看到他嘴角的笑了,这只会让他心跳得更快。

    罗慕路斯坐在那里,混在一群中等元老之间。每次从战场返回的时候,他都不爱坐在剧场显赫的席位上。在那里会有太多的人来致敬,和他交谈,他宁愿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方便睡觉。不过他今晚精神抖擞,台上那个高卢人不断向他释放来强烈的信号,让他忍不住想笑。

    “尊贵的阁下。”他还是被找到了,一个朝他行礼的财务官。所幸他们相识,罗慕路斯知道他不爱繁文缛节,但这依然是个保守又古板的老东西,看一部希腊戏剧能让他如坐针毡。

    “今晚的剧目怎么样?”

    “您安排的,我当然会看,幸好还是拉丁语的,感谢您。但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演这样的剧是否合宜,军队刚刚凯旋,演死人的男欢女爱……”

    “白天已经演了一天凯旋剧了,您还没看够?”罗慕路斯用指尖敲敲椅子,“我本人都看烦了。那样的明天还有,您要愿看有的是。但听说典礼官还是安排了一点希腊语的,有人民爱看,不是吗?”

    “关于这点我想和您去会场谈谈,而不是在这里——该减少希腊文化对我们的影响——您这趟回来会待多久,会参加元老院的会议吗?”

    “看皇帝的意思。”他心不在焉,眼睛依然盯着台上的高卢少年,慵懒着,一只手去摸托加上的金扣。

    “我知道今晚的剧是您赞助的,您还给了他们演员。”财务官顺着他看过去,“您让一个男孩演阿尔库俄涅,真有意思,原来您也有类似的兴趣吗?……您的奴隶?”

    “我的学生。我的一个养子。”

    “不知道对您而言有什么区别,”财务官笑,“伟大的罗马。”

 

    他在后院的廊柱边看到了高卢少年。戏剧结束,那个孩子已经换回了短衣,头发披散下来,这是通往他书房的路,罗慕路斯不信这是偶遇。

    他看他:“演得不错。”

    “如您所愿,老师。”少年向他鞠躬,然后抬起头来看他,那眼神比刚刚在台上更肆无忌惮了。他们有半年多没见了,这段时间罗慕路斯一直在波斯边境兜兜转转,底格里斯河沿岸战事就像罗马城的炎热一样黏连不断。他打了个哈欠,那孩子想吻他的手,他满足了他。

    “有什么事,我的孩子?”

    跟往常一样,一个时间够长的吻,托住他掌心的那只手是火热的,指甲微微骚刮他的掌心。高卢总是这样的。他在他面前表现出完全的臣服和崇敬,但有一种热切的渴求——或许太热切了,太多了——甚至让罗马分不清那里面到底是爱还是恨。

    “我好久没有见到您。”他说,放开他的手,重新抬头看他,“我有两章作业,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现在那个教师,那个希腊人,我听不惯他说话。”

    罗慕路斯乐了:“我怎么不记得你之前有这么热爱学习?”那双眼睛还在炯炯地盯着他,蓝紫色的眼睛,蛮族人总有这样稀有宝石一样奇妙的瞳色,适合装饰万神殿的穹顶。而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情感又如此炽热,他伸手去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少年的碎发被汗水黏在一起,他的手指在高卢的脸边停留了片刻,少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脸朝他的掌心贴了过去。

    “格拉西亚。”他的声音慵懒,但语气里带着一点警告。这个称呼本身就让少年抖了抖,他咬着牙把脸挪开,看着他的胸膛,挣扎着,尽量压制眼里的炽热。

    “您这次回来待多久?”

    “约摸能有几个月,”他把外袍脱下来给他,朝书房走去,“今天好几个人问我呢,我只告诉了你。”

    高卢人在想他应该说什么华丽的词藻来回应这句话。但抱着那件沉甸甸的袍子——那上面似乎还有战场的味道,让他头晕乎乎的,舌头打结。而罗慕路斯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明天带你的作业来找我吧。下午,午休结束以后。”

    “如您所愿,老师。”

    他又开始装矜持了。罗慕路斯暗笑。“啊,”他突然住脚,“那个叫弗朗西斯的,还在这里吗?”

    高卢少年顿了顿:“那个侍卫?在的。”

    “那你去找他。让他明天上午来见我,明晚的宴会要他负责后门的安全,顺便把袍子也给他,让他放到应该的地方。”他到了书房门口,“就这样吧,晚安。”

    他犹豫了一下:“您今晚不需要……吗?”

    “需要什么,我的孩子?”他微笑着看他。高卢少年咬了咬牙,勉强行礼后,转身离开。

 

    ——一天又一天,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在做梦。他也确实在做梦,他在那些廊柱、雕像和广场上游荡,新修的公共浴室,墙角还堆着木屑,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里是2世纪中期的罗马,帝国的荣光依然笼罩在古老的欧洲大陆上。

    “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他被那个少年吓了一跳。高卢人站在他后面,瞪着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他。这个少年总是对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出去,早上罗…主人说今天有宴会,我要等到那时候。”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奸细,没事了就往广场上窜。”他在他身边坐下,“但他喜欢你,不是吗?”

    “我不知道。”他说,站在台阶上端。少年拿着一把无花果,犹豫了一下,分了他两颗。好吧,弗朗西斯心里多少宽慰了一点,也许没有那么有敌意:“他难得回来,你不去找他吗?”

    “他让我下午过去。”他闷闷地说,还穿着那件短衣。“他不允许我出现在其他时间。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下午看一会大门,给将军鲁芬努斯送两封信,然后等晚上的宴会。”

    “哦,还挺清闲的。”少年咧了咧嘴,“罗马是个好地方,对吧。”

    他看着他。二世纪的高卢,身材单薄,身形瘦弱,长发披肩如同少女。他骑过马,手上已经有了薄薄的茧子,但还没来得及锻炼出肌肉。他符合罗马人对于——那种特殊用途的少年——的所有想象。他甚至还是一个蛮族人,一个谦卑的学生,罗马的仆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奴隶,他的战利品。而他,显然已经学会了如何逢迎,并在那种身不由己的事里找到乐趣。

    “或许吧。”他低下头,思考这种事会让他自己的身体也出现反应,“你还会回高卢吗?”

    “不会,如果他没让我回去的话。”少年露出一丝笑,往嘴里塞无花果,水果的汁液沾染他的嘴唇,让它更显饱满和湿润,“我得一直待在这里,顺从他,满足他,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自己待着。我得从他那里学到更多,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我是他的,他也该是我的,如果可以的话,直到我看到他的坟墓为止。”

 

    罗马人的宴会会持续很长时间。在漫长的饮食、交流、斟酒、催吐和流水般的上菜过程里,很容易让旁观者觉得厌倦。弗朗西斯换了条腿做重心站着,他站在岗位上,房门半敞着,里面的热气和香气渗出来,就像葡萄藤上升腾的暑热。

   弗朗西斯站在那里,正好能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况。

   高卢少年在里面。他下午带着作业进了罗马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面色发红。那叠莎草纸上涂抹了更多线条,但皱皱巴巴的。他从他身边过去,撩了撩头发,没打算掩饰什么。

   这个漂亮的男孩,高卢的代表,他是罗马的学生,他的战利品,或许也是他的奴隶。他被叫做“格拉西亚”,专属于那个男人的叫法,罗慕路斯会把“高卢”这个阴性词叫得更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因此这是一个女性化的、爱称式的、带着一点情涩意味的称呼。男孩也不掩饰自己试图从罗慕路斯那里得到什么。他和罗马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双方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谁也说不清。他们宁愿保持一种病态关系,在这种病态里,彼此都能感觉安宁。

    现在他在屋里,给宾客斟酒。他穿着一件仿希腊式的长袍,傲慢的罗马人把自己当成朱庇得,这个低贱的漂亮男孩则是盖尼米得。毫无疑问,比起那些司空见惯的侍女,这个男孩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他捧着酒在席间盘旋,他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拘谨,还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恐惧。弗朗西斯和罗慕路斯都知道那来自他精湛的演技。他故意弯下腰去,让衣服的皱褶低垂,露出锁骨和雪白的手腕。他有能力让席上那些高贵的元老和将军转不开视线,让他们灌了酒的嘴连话都说不利落。他就像在展示自己的胜利一样。罗慕路斯把杯子举在嘴边,眼里晦暗不明。

    他从一名元老旁边走过去,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捻了一把他的腰。他没有反抗,那个人几乎扯了他下端的袍子。高卢少年几乎没能掩饰住凯旋和蔑视的笑,但他收起渴望,又摆出欲拒还迎的样子。他朝那人伸出手去。

    他被拦下了。罗慕路斯按下了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压在了桌面上。粗糙又厚重的手指盖在他的手背上,并在上面停留了两秒。

    弗朗西斯拉了拉脖子下面的衣服。他转开了头。

 

    二世纪中期的罗马,繁荣,豪奢,又如此……古典。战争在遥远的地方始终未停,各行省在恭顺的咨询信里赞美皇帝,但混乱在孕育。这就是一个……一个古老的世界,一个已经逝去的阴影,遥远的梦,一个海市蜃楼。本该如此。

    对弗朗西斯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更是一个早已无足轻重的时间。他正暂时停泊在这里,如同水手在未知岛屿外抛锚,不打算下船去。但他一直在这个世界里盘旋,他总在观察,近乎饥渴地打量周围的景致。他观察这个罗马城,看着罗慕路斯——罗马的住宅。他就像尤利西斯,踏上了雾气蒙蒙的伊萨卡,好像认为这里是故乡,又左右犹疑,心怀警惕。

    他还记得这个家呢。这个家常年只有仆人、管家和奴隶,家主花大量时间在外征战,对家里的事毫不上心,但又事事宣示主权。回来的时候,他会花大量的钱举办宴会,排场豪奢。罗慕路斯是一个典型的罗马人,他外表看起来并不年轻,或许是强盛的国力和连绵的战争推动了他的成熟,他的手总是粗糙的,手掌粗厚,手指很长,声音散漫,但带着无形的威压。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征服者,一个大家长,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罗马贵族,一个奴隶主。他是这样的。

    ——哦,真该死,原来他还记得这一切。他甚至记得在收到主人即将返乡的信时,家里那种紧张的气氛,他还记得自己应有的心跳节奏,浑身升腾起的躁动,他还记得赤落的身体和莎草纸接触的触感,记得无花果的味道,还有手被按在桌面上的压力。这是正发生在他身边的事,与他的脑内记忆交相呼应,又带动了他的身体记忆。

    当然,他还记得鞭子和巴掌的味道。辛辣的鞭子和粗糙的手指如何接连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的,如何耐心地在上面留下痕迹,就像要宣示所有权——他都记得。当然他也记得该有的心情,宴会上的计谋得逞了,高卢奴隶卸掉了罗马人的尊严,也唤起了主人的注意。主人甚至有些生气,不是吗?可他没能成功地在鞭子下假装害怕,从而让罗慕路斯在他身上耗一整晚。罗马看穿了他的意图,他的鞭子挥得懒洋洋,手指只撩拨起他的欲望,却不负责满足。弗朗西斯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的呜咽与哀求声,记忆和现实的重叠,让他手抖得厉害。

    当他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下半身几乎已经湿透了,胀得发痛。他抖着进去,尽量掩饰自己的狼狈。那个少年躺在地毯上,近乎赤落,从后背到臀部一片青紫,头发被汗黏在脸颊边上,但他没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正发出近乎哭泣的呻吟声。

    “你的撒谎能力太弱,亲爱的格拉西亚。”他的主人说,“太容易让人看出想要什么,如果你不愿做个乖孩子,至少把这方面做好。”

    高卢趴在那里,咬牙切齿。罗马人看了弗朗西斯一眼,视线轻轻地在他周身扫了一下。弗朗西斯相信自己掩藏得还算好,罗慕路斯什么也没说。

    “照顾他。”罗慕路斯正卷起鞭子,奴隶主连袍子的褶皱都没乱,悠然自得像刚读了两卷柏拉图。他还要摆出仁慈家长的模样:“我不想这样对他,可他需要一点小小的教育——只是‘教育’。”

    弗朗西斯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默默张开门前放着的长袍:“如您所愿,阁下,”他低声说,“但我觉得这个工作不该让我干——”

    “哦,女仆病了。”罗慕路斯只给了一句解释,他又看了一眼被袍子包住的高卢人,“明天记得来练习武艺,亲爱的孩子。”他顿了顿,嘴角带一丝笑,“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杀了我的劲头来。不如说,我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劲头。”

 

    他走了。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把少年从地上抱起。格拉西亚在他怀里蜷缩着,如同一枚果实。

    “他让你来照看我。”他低声说,“他在侮辱我。”

    弗朗西斯把他放到床上去,去拿常备的药膏:“为什么这么说?”

    “他对你有意思,你没看出来吗?”

    “……嘿,你想多了。”他拿着药回来。少年的心跳声还没有缓下来,当他握住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心跳彼此应和着。很明显,高卢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猛地支起来半个身子看着他,相同的蓝紫色眸子,相同的金发——他微微张大了眼。男人很快转移了视线,离开了他身边。

    “他不会对我有意思的,”他笑了两声,“我是个成年人,还有胡子,你看到了吧?罗马人不好这口,不是吗?”他去角落里点燃了熏香,顺便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和烟雾里。

    “谁知道呢。”高卢人大声说。在香气里,他眯了眯眼,摇摇头,重新躺了回去。睡意升了上来,当男人再次回来,在他伤口上敷药膏的时候,他终于要被一天盘算的疲惫压垮了。他合上了眼。

    “你真奇怪。”他喃喃地说,“你总是不说话。你为什么在这里?刚刚看着你的时候,我有一点愚蠢的想法……你是哪里人来着,你也是个‘蛮族人’。你是高卢人吗,还是不列颠人?……罗慕路斯总在看你,即使你不承认……”

    “闭上嘴,睡觉。”他低声说,调整自己的呼吸速度,和少年的呼吸应和,试着通过这种方式与他实现更深的接触,将他推往更深的梦乡。他成功了,少年沉沉睡去。他回头打量这间昏沉的卧室,暗淡的窗扇,地毯,角落里的神像,一个…“古典”的世界。他叹了口气,又回到少年身上那些交叠的伤痕上。那些伤痕终会随着时间而消失,或者被新的、更深的伤疤覆盖,但它们中的很多已经刻在了他的灵魂上,终其一生都无法消掉。

    ——“格拉西亚”,高卢之子,罗马的Luan 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想要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来家里来的?”

    罗慕路斯猛不丁出声,他吓了一跳。“有几年了吧,我想。”他说,安抚着自己狂跳的心。他总是不习惯有人出现在他身后。

    这是一大清早,他刚刚从侍卫的集体卧室里醒来,正用屋边的水井让自己清醒。罗慕路斯突然出现,他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吗?

    “早上好,主人,”他的声音有点僵,“您真早。”

    罗慕路斯抄着手,看看那口井,又看看他:“不行?”

    这话没法接。他可能是不习惯罗马人的交流方式了:“呃,”他磕绊,“有什么不行呢。”罗慕路斯正在慢慢接近他,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在心里呵斥自己。难道这么多大风大浪见过了,他还会害怕一个古人吗?但身体反应和他的理智不合,腿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退缩。他又退了一步,身后就是井,而罗慕路斯还在靠近。

    “您有什么需要,阁下?”他咽了口唾沫,“阁下?阁下,我觉得,凭您的荣耀,您不该对我——”

    “说这话的时候,你先不要抖。”罗慕路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俯过身来,“你看着我的时候害怕吗?”他笑,“为什么?我这会不够和蔼可亲吗?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你不是在为蛮族人冲锋。”

    罗马人似有所指。他好像知道什么。他好像想要进一步探寻什么。他好像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因为您是您。”他回答,“这是对您的尊敬,阁下。”

    “你的拉丁语不好,发音奇奇怪怪,谁教你的?”

    他就知道中世纪的教会发音有问题。但能怎么办呢,这是他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毕生所学了。思考,弗朗西斯!他在心里骂自己,用你这些年积累的话术,用你的伶牙俐齿,用你精妙的演技和逢场作戏的本事,你总不至于在一个古代人面前舌头打结吧?看你现在的样子,被那些倒霉的邻居看到了,明天你就会被贴在会议室门口肆意嘲笑。

    “我——”他张口。

    “我来告诉你明天和我去一趟城里,带着武器。”罗马人打断了他,“我明天要和保民官安尔比努斯去趟公民大会,我需要你跟着我。”

    “是,主人。”他松了口气。罗慕路斯退了一步,留下一个不容探寻的背影,剩他一个人在那里对自己屎一样的表现捶胸顿足。

 

    “他找你了,是吧?”格拉西亚在午饭时候拦住他,“他要你陪他出去?”

    “做护卫,他要去公民大会。”少年的脸色不好,弗朗西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体会这么离奇的醋意。高卢人瞪着眼,他相信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不管你怎么想,小阁下。”他扶住他的肩膀,用力往下按了按,他用了可以对高卢人使用的最好的尊称,“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高卢少年的世界里,罗马是强权,他主宰着一切。他的一切憧憬、爱慕、憎恨或畏惧,除了罗慕路斯以外无人宣泄。他被拥有,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意识到了在这个罗马城,只有罗慕路斯才是他的同类。他渴望、他探寻,他的野心已经初露端倪,他会用自己能用的所有方式把住罗慕路斯,那种感情在混合了野心以后更加危险。

    “拿好你的刀子和毒药,放在该放的地方。”他紧了紧按在他肩膀上的重量——从某种意义上,他是不是也算他的长辈?哈,这可太可怕了,“但至少这会,没必要用在我身上——也放过那个女奴,她没上过罗慕路斯的床。”

    他还需要很长时间去磨炼撒谎和杀人的技术,提升判断力,乃至提升自己的魅力。这句话让弗朗西斯得到了一个更加警惕的眼神,但这能让格拉西亚安分几天。谁能想到!弗朗西斯在心里自嘲,我竟然在这里教育小孩不要杀人,真是荒谬绝伦,好像是什么圣人一样。

    而且——在这个时代,在罗慕路斯面前,他能确保自己保持精炼的撒谎技术吗?

 

    “我们想要重修一个广场,通往会场的路也换些新石头。您这次从战场回来,又向民众分发了不少金币,愿您始终紧握战神的矛,他的战车始终与您同行。”领着他们去公民大会的保民官如此说着,“而您难得回来一趟,还愿意出席会议,实在是——”

    罗慕路斯没在听,他只是在看他的罗马城。无论这个帝国扩展到何方,这里永远是他的心脏,是他迈出脚步的地方,灵魂所在之处。如今这座沼泽上建立起的城市愈发美丽,七丘之城注定要在时间中成为永恒。今天是个晴天,太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罗慕路斯看着那些正在兴修的雕像和拱门,有些迷醉了。无论战场如何硝烟弥漫,行省的饥荒蔓延到了什么程度,罗马城都是如此庄严,近乎永恒。

   无论怎么说,他打造了一个荣耀,罗马也将成为一个永恒的荣耀。他早已知道知道他会在历史上熠熠生辉,他相信他的荣光已经胜过了所有的古代帝国。但这会,散步前往公民大会的途中,或许是午饭吃得太多,他想到了日后——他本不用想到日后——这样的荣光会万世留存吗?在时间里,在那个奴隶一锤锤敲下的拱门缝隙里,有什么是会改变的,什么又会留下来?罗马人的传统并不重视所谓“历史”,记载前人事迹的做法来自多愁善感的希腊人。可现在,总会有一些人会说到他们要记下“历史”。如果真的被记下来,这种历史要延伸到哪里,罗马又会走到历史的何方?

   罗慕路斯往后瞄了一眼。他选定的那个护卫跟着他们,一路上一言未发。他看起来可不像个沉默寡言的人,却总像个蠢货一样保持安静。他不知道这很不适合他吗?那个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投过来一个笑,微微鞠躬。很谦恭,很流畅,但在罗慕路斯眼里,滑稽极了。

   “…我们有一个案子要宣布结果,上周那条法案要重新提交投票,元老德尔修斯本来预定今天到场发表演说,但他说身体抱恙,让自己的养子代为出席。”保民官还在说,“我们大概要听到连片嘘声了。谁都知道他是要软弱地躲避政敌。那些人说他受贿,还私通波斯,威胁要告发他,倘若不成就杀了他,但——”

    他们路过雅努斯神庙:“门开着。”罗慕路斯说。

    “当然,毕竟现在仍然在打仗。您经历过奥古斯都时期,对吗?您见过这扇门关上的神圣时刻。可如果罗马不需要和平,我们也不畏惧战争。”

    “我听说元老德尔修斯先前被政敌追杀,在雅努斯神庙里躲了一夜。”保民官走得离他们远了一点,罗慕路斯转头去找弗朗西斯,“希望他没有顺手从里面偷走点什么。”

    “呃,阁下,我可不能跟您一起说元老坏话。”

    “我是想说你离我太远了,要是有个人冲上来杀我,你这个护卫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们只隔了两步不到。但弗朗西斯没指出这点,跟他走得又近了点。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重返战场吗?”

    “我不知道,阁下。”

    “哦。”罗慕路斯用一种好笑的眼神打量他,“那我告诉你。去边境还要过一阵,但我过两天要代表皇帝去城郊驻扎的军队慰问,和他们去意大利周边巡视几周。”

    弗朗西斯在那样的眼神里浑身不自在,更会让他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觉得漏了馅:“唔,您更喜欢军营。”他随便回答。

    “也没有吧。我喜欢罗马城的浴室,还有家里能吃到的宴席。”罗马人看他的眼神更滑稽了,甚至添上了玩乐的意味,几乎是在品味他的表情,“你,到时候跟我去。”

    他的反应有点大了,更激起了罗马人满意的笑容。“为什么?!不,我是说,阁下——”

    不,不应该这样。他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困难了。他不应该再和罗慕路斯走得更近了。去军营?认真的吗?他或许需要做他的贴身侍卫,这就意味着他要睡在他的营帐里。他不能再拉近这种距离了。他现在被迫走在他的身后,罗马人的袍子会骚刮他的手腕,他近距离听着他和别人交谈的声音,他的笑声如同摩擦的砂岩,融化的火山…这就已经翻捣着他早已压进最深处的记忆,让他身体有了反应,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很明显,残忍的罗马人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把家里的工作交接一下。”罗慕路斯打断他,依然似有所指,“当然,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好交接的。”

 

    他和罗马处于两个维度,却居于同一屋檐下,这本身就是荒谬的。可他正被迫与罗慕路斯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在这个夏天,在葡萄藤的阴影下,罗马城石板路上升腾起的烟雾里,拱门下幽凉的泉水中……他无处可逃,在这种令人烦躁的暑热里,他的身体也愈发诚实地起了反应。

    晚上,他一如既往守在格拉西亚的门外——这或许是罗慕路斯有意为之——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那个孩子终于得到他想要的了,而他在门口,拿着罗慕路斯白天的托加袍,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他几乎要忍不住去触碰自己了,跪倒在地,把呼吸埋进衣服里。

 

    三天以后,弗朗西斯跟着去了军营。在检阅部队的时候,罗慕路斯不许他跟着,金发蓝眼宣告了他蛮族人的身份,在这个时期,蛮族在罗马军队里还没有获得日后的地位。所以他被打发去处理后勤,等他晚上走进罗慕路斯的营帐时,罗马人正在写奏折,抬眼看了他一眼。

    “想家吗?”他说。

    弗朗西斯思考了一下:“我们还在意大利半岛,阁下。我不是意大利本地人。”

    罗马人闻言放下笔。他的视线重新落到门口的男人身上,又是那种视线,让寒意顺着弗朗西斯的脊背攀爬,胸口却又升起酥麻的感觉:“你是认真的?好吧,哈,”他掂了掂纸,“我以为你一直在跟我玩游戏。结果你是认真的?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很会藏?”

    “阁下,我不知道您——”

    “再去一趟后勤,”他的主人说,“去拿橄榄油和绳子,回来的时候把门锁死。不会有人问你用来干什么的。给你我写完这个奏折的时间。”

    他没给他拒绝的余地,可怜的男人只能转身出去,尽力不想接下来他会面临怎样的命运。这种感觉真该死,把自己送到人嘴边上求着被草,或者被强迫,这两种情况弗朗西斯都体会过,但无论哪种他都能找到一点底线让自己保持体面,也不是没人致力于撕碎他这副面孔,但至少他们会有一个博弈的过程。可现在,在这个罗马人慵懒是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里,这两种情况被荒谬地结合了,他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型就满盘皆输。

    等他带着东西回来,罗慕路斯已经写完了,正懒洋洋捻着蜡版和羊皮纸。罗马人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他确定了,那里面是满满的占有欲。

    “往前走。”他说。

    他照办了,随后被那只粗糙的手按倒在桌上。他多半要被就着桌面生吞活剥了,如果反抗,他最多跑到墙角,说不定会被按着跪下,然后呢?……他知道他会随身带着鞭子。“阁下,”他挣扎,“我依然觉得,这不符合您——”

   “你的撒谎技术就没有丝毫长进,”他身后的人说,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尾椎,他甚至没有低下头来,凑到他的耳边,他就是那样直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如同他的所有者,他的长辈,“自作聪明,掩耳盗铃,时间就没有给你提供任何教训吗——亲爱的格拉西亚?”

    他软了,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所有堤坝都被冲垮,他知道一切辩解都是无用了,罗慕路斯早就看透了他是谁。为何?何时?他一直像在看笑话一样看他演戏?…这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了。他丧失了斗志,缴械投降。他的身体终于战胜了理智,在那双手的禁锢下表现出了顺从的姿态。

    “我没有时间去清洗衣服。”他嗫嚅着,做最后的哀求,“至少请您,阁下,让我把衣服脱掉。”

    罗慕路斯的手松了松。他知道他的猎物已被驯服:“好啊。随便。”

 

    闹钟响了。弗朗西斯睁开眼,伸手把手机闹铃划死。他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他的单人公寓是寂静的,窗帘拉着,透过半开的窗户,刚刚苏醒的巴黎传来了城市的韵动。

    他起床洗漱。把睡衣扔到脏衣篓里,然后拧开淋浴。在进入淋浴间前他瞄了一眼邮箱,助理的邮件果不其然躺在那里:“法兰西先生,您今天的行程是——”

    多荒谬的对比。他呼出一口气,仰起头,让水顺着额头流过头发。日日夜夜,在过去和现实之间不断跳跃,这是怎样的日子!被罚进地狱的罪人也不过如此,但他正沉迷其中。

    弗朗西斯——法兰西——波诺弗瓦正在经历一段疯狂的日子。他的梦把他送回了过去,那个他还是高卢的时代。他和罗马站在一起,他站到了两千年前的某个盛夏里,品尝葡萄、尘土和性的味道。他会在每天入睡后被送往那个时代,当他在那个时代合上眼后,又会被送回现代。时间总是如铰链一样卡在一起的,他奔波于时间中。

    从淋浴间出来,他重新穿上衣服,并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没有黑眼圈,精神很好。身上的皮肤光洁,没有痕迹。他好像确实得到了充足睡眠——因为最近发生的事,他总会睡得很早——他的身体和灵魂好像分离在了两个不同时空,身体留在现代,灵魂却去追逐记忆。

    这很奇妙,不合情理,对吧?但就像我们经常说的,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在国家先生们身上,毕竟他们的存在就是这么奇妙。他扶了扶腰,昨晚——他是说在罗马的昨晚——他几乎在罗慕路斯的营帐里昏了过去。想起那种欢喻,他的脸微微泛红,前端迫不及待地微微抬头……但他确实没有感觉疲乏,就像那些事是真的发生在了过去……不,他不该想下去了,他又泼了泼脸,去厨房找吃的。

    太阳升起来了。弗朗西斯打开房门,他的巴黎一如既往沐浴在初升的太阳光里,美丽,平静,度过历史浪潮后依然个性如初。他生活在这里,他包裹这座城市,同时又被这座城市吞没。

 

    “高卢今年又消失了五个部族。”在罗马,那个孩子对他说,“我能感觉到。他们被同化了,被屠杀殆尽,或者失踪在北方的冰雪里。世界总是这么残酷?”他蜷缩在阶梯上,“难道罗马也终有一天会消失,那我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跟他一起看着远方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你会成为你自己。”他说。

    他看了一眼自己,握了握拳,感觉如此真实。但最重要的,他看到了罗慕路斯,上帝啊,他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但当罗马人再次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弗朗西斯发现罗马人早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了痕迹,他无处不在。

 

    如今欧洲正处于一个需要对未来做出选择的时候。一些人对未来持悲观态度,一些人又开始怀念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们或许会看到一些幻象,那是海市蜃楼,现实与过去的重叠。他们存在于虚假和现实之间。

    在路德维希梦见罗马后,弗朗西斯和他在会议间隙谈了一会。那时他还没梦游罗马,面对这个年轻日耳曼人的经历,他说不上是好奇还是好笑,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羡慕。

    德意志在他不算很长的国生里已经体验过了几次奇妙事件,所以他很冷静。“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还挺不正经的,对吧?”德国人开玩笑,“我看你跟他有点像。他是不是算你的长辈?”

    “没看出来你还很八卦,路易。”弗朗西斯听出了德国人语气里的探寻。他没什么好隐瞒的:“父亲,导师,长官,主人,情人——自愿或半强迫的,他扮演所有的角色。”

    他继续问:“看见他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太多感觉。”路德维希说,“他像一个古人。我是说…就是一个来自过去的人。一个罗马人,一个将军,一个贵族,一个懒散的中年人。不让人有太多畏惧感,或许还能感觉到一点忧伤吧。”

    哦,是了,他没有亲眼见过他。他只是间接受到这个人的影响,而法兰西,在谈到这件事时,他血液里法兰克日耳曼人留下的基因似乎没起太大作用。听路德维希绘声绘色谈起那个人的相貌、穿着的细节,他的胡茬,他粗糙的手,他袍子上的金扣……弗朗西斯跳动的记忆摩擦着他的下身和脊柱,给他的身体盖上了一层火——他才意识到这火一直燃烧着,从没熄灭过。

    而他还要接受一份大礼。跟路德维希不同,某个恶劣的命运之神决定把他送回古代去,让他更清晰地体会罗马深度游。

    他被安上了某个侍卫的身份。他见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敏感脆弱的小孩本能地从他身上感觉到亲近,又因这种莫名的亲近而分外警惕,同时还跟他吃醋。他也见到了那个人,罗慕路斯总带着玩味的态度看他,他以为他有了新爱好想换个口味,现在发现,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他是谁。

    一天的工作结束,他早早回了家。躺到床上,他迫不及待等着梦境把他送回过去。

 

    他是在罗慕路斯的行军床上醒来的。这次他感觉到浑身酸痛了,万幸,他发现门是关着的,没人知道他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醒了,”罗马人坐在他的书桌前,拿着一本书,眼里笑意很深,“从哪个年代来的?”

    “阁下……”

    “‘阁下’这个词,带着一股波斯式的谄媚,而且发音轻浮,”罗慕路斯漫不经心,“你过去可不会这么叫我。”

    “我——”

    “哦,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

    “………”

   他说了。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会不自觉表现出顺从的姿态。他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如同一个向长辈忏悔的孩子,万幸没被要求跪着说。而罗慕路斯——或称他为罗慕路斯-玛格尼努斯-罗曼尼努斯-凯撒-奥古斯都,罗马帝国的化身,带着宽容和无谓的表情听他说,并时不时用一些简短而刁钻的问题打断他。该死,这种地狱般的感觉,太美妙了,像恶劣的教师折磨学生,漫不经心地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久违的感觉,太痛苦了,太美妙了。他的心脏怦怦跳,下身发热,身体本能在呼唤他,几乎要流出泪来。

   他没有选择,这是一种自童年时就被培养出的本能,混合着性、训诫、训练,或许还有一些占有性的爱。他的导师、他的主人,他的父亲、他的长官……而他也乐于在这种重压中思考如何反抗,寻求更多触摸,他把这些当做胜利,他会甜蜜地想到“弑父”和“奴隶叛乱”的主题,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被要求服从他。

   是的,罗慕路斯这会不让人有畏惧感,他一般都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极富威严的一面。但那种不容置疑刻在罗马的举手投足中,更刻在格拉西亚的服从欲中——他应当这么做,这是他的掌控者,过去曾是,现在依然是。

 

   罗马依然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灵魂里,他摆脱不掉。在5世纪,他被攻陷罗马城的哥特人带回了高卢,辗转落到法兰克人手里。他依然一身的罗马习气,那些来自莱茵河下游的人惊奇地看着他。“你被罗马人调教得很好。”那个骑在马上的人说,“可是高卢人啊,他已经默许了你被带走。你得学会过没有他的日子。”

    他当然学会了。他从法兰克人那里接受新的宗教,得到新的名字,他成为弗朗西斯,日后又成为法兰西。他以为他早已经把罗马抛之脑后了,可就像欧洲从来没有摆脱罗马的影子一样,格拉西亚依旧活着,在他的心里,在他的身体里,给罗马留了一个位置。

 

    “所以说,你在2000多年以后的梦里被送到了我这里,你同时应付着这边和那边的工作,很久没有休息。”

    “是这样。”

    “但精神还很好?”

    “我现在感觉不好。”因为昨晚被暴力使用,他站在浑身都疼,从脖子到臀部都遍布痕迹,“但我觉得等我回到那边,估计就没事了吧。”

    “那你还怪辛苦咯。”

    他讪笑几声。他刚动用最后的理智,没有把那个时代所有的事都像献媚一样讲给罗慕路斯听。面对一个早已陨落的大帝国,他想尽量避免罗马的刨根问底。法兰西还保留基本的警惕,他不想招致什么改写历史的事。

     “你是无意识被送到这里的,”罗慕路斯比了个手势,“还是雅努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我想我可以控制。”他回答,“我尝试过。有几次我需要在夜间保持随时可以醒来的状态,所以我拒绝了梦的邀请。这件事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年多,而且我之前也遇到过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所以我——”

    罗慕路斯不需要他再说下去了。他在思考。弗朗西斯的心因为担忧、恐惧和按捺不住的兴奋而狂跳着,他熟悉那个表情,那是准备做出重要决定前的表情。他会想干什么?罗慕路斯是一个酷爱享乐的人,他会把自己和格拉西亚都留下,玩一种很新的东西?他又是个战略家,他会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未来的事?他会把他秘密关押,不允许他睡觉,把他留在这个时代,没日没夜地审问他?

    直说了吧,现在的弗朗西斯就是很享受这场时空穿越。简直太棒了不是吗,他的精神没有受影响,他在古典世界打转,罗马直截了当的折磨比起现代世界的勾心斗角简直称得上温柔。现在罗慕路斯又知道他是谁了,他们可以更坦诚一点,很明显罗慕路斯对他依然有兴趣,只要他动动脑子,避开那些历史事故问题——

    “既然如此,”他突然听到罗慕路斯开口了,当他期待地看过去,听到的却是残酷的发言,“我要你控制梦境,从此不再出现在这里。”

    他张皇地抬头:“您说什么?阁——不,主——”

    “一个扭曲的,病态的幻影,雅努斯的玩物,呈现在我面前的一个可笑的丑角,”罗马人带着一起一丝冰冷的笑,却仍用着那种让他浑身像烧着的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看见你?”

 

    半个月后,罗慕路斯回到了罗马城。格拉西亚在庭院里迎接了他,高卢少年似乎有些疑惑,看了看他的身后。

    “在找弗朗西斯?”他说,“他不会再出现了。”

    高卢人的反应比他自己想的都要大。“怎么,”罗马人笑,“你爱上他了?”

    格拉西亚捂住了嘴。“别担心,他还活着。”罗慕路斯说,“只是我要求他离开这里,不准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想知道理由吗?”

    “……我想您不会给我想要的答案。”高卢人直截了当地说,“所以我不想知道。”

    罗马人大笑一声:“知道吗,比起献媚和曲意逢迎,我更喜欢你这种挑衅的语气,亲爱的孩子。”他说,“你会因为这句话获得奖赏。而且我真心希望——未来的你也没有失去这种锋芒。”

    格拉西亚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表情表现出了一丝哀伤,在和弗朗西斯的交往过程里,年幼的高卢或许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出结果。而罗慕路斯也没打算让他继续思考:“我不在的时候,罗马城有什么新鲜事吗?”

    “最新鲜的事,我想您已经知道了。”高卢人说,“元老德尔修斯再次遭到刺杀,丢了一只眼睛。”

 

    罗慕路斯走进德尔修斯家里的时候,那位元老的朋友在客厅里接见了他。“您回来了,谢天谢地。”那人搓着手,“真是一场灾难。接二连三袭击一位元老,简直是对国家的亵渎……万幸您平安无事。”

    “我觉得我不会有事的。可我听说德尔修斯元老有受贿和私通波斯的坏名声。”罗马说,“还听说他藏起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那是污蔑,我的大人!您看他们把房间翻得一片狼藉,他们甚至还搜查了元老的另外几处房产,还有他出资修建的公共建筑…可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您不能听那些谗言。”那人把罗慕路斯往旁边拉了拉,煞有介事的样子。

    “我听说最近罗马有不好的事,大人。”他说,“诸神发怒了。一些人在梦里见到诡异的景象,喷火的铁管、飞上天的铁块、奇装异服的人和黑夜里闪烁的不像蜡烛的东西……乱七八糟,祭司和肠卜官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这一定是针对尊贵者的阴谋招来的结果,说不定对皇帝也——您有受影响吗?”

    罗慕路斯不置可否。影响?他戏谑地想,影响大了去了。他索性把那人撇下,到后屋找受害者本人去,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卧室同样凳倒桌翻。元老德尔修斯盖着眼躺在那里,他听出了罗慕路斯的声音。“最最尊贵的大人,”他说,因为激动而声音颤抖,“他们想找能折磨我的证据,但他们什么都不会找到的。他们只能折磨我,但也无法击垮我,因为您知道,我对罗马的爱——”

    “我等您痊愈,好把这雄辩技巧带到演讲场上去。”罗慕路斯应付着。他打量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随手扶起了一只大箱子,坐在了那里。德尔修斯看不见他,但听到他支走了屋里的仆人。

    “大人?”

    “我听说您上次被暗杀,在‘某座神庙’里待了一夜,是吗?这也是一种指控吗,还是现实,尊贵的大人?”罗马坐在那,好似在跟他聊今年城外的收成,“我来之前听到了一则神谕,说罗马城的作为让雅努斯神震怒。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但德尔修斯弓起了背,黑暗里,他在那个声音里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像深夜的冷风一样,顺着爬上了他的脊背。

    “告诉我,尊贵的大人——您去过那间开着门的神殿吗?”

 

    天色已晚,格拉西亚带着一个篮子从市场出来,在路过公共浴场的时候,他看到了罗慕路斯。

    “老师?”他叫他,“您一个人?”

    “我要去雅努斯神庙。”他低头看他,“确实少一个做伴的,一起来吗?”

    他默默跟了上去。从罗慕路斯的脚步里,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愤怒、惊诧,还有决意。他不是去元老家慰问了吗?已经要到后半夜了,他为什么还要去神庙?

    “你知道最近罗马城的传言吗?”他的主人在前面问,“一些人梦到了奇怪的东西。而差不多半年多前,我跟随皇帝祭祀,在那之后我接二连三做了好几个怪梦,梦见一些疯狂的场景,见到一些不认识的人。”

    “我…我听仆人们说起过,但我自己没有遇到。”高卢少年迟疑,“我以为是骇人听闻的奇谈怪论,难道是真的吗?”

    “哦,”罗马浮起一丝笑,“是不是真的,格拉西亚,你多半得日后亲眼去看。而且——你有很多时间。”

    他们到了神庙门口。门是开着的——战时开启,和平关闭。他解下佩剑递给高卢人:“我要在黎明时分祭祀。在这之前,在门口为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待会会让守夜的祭司和你一起待在门口。”

    少年接过剑去:“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亲爱的孩子。”他笑,“等待黎明吧。”

    他独自走进了神庙。神像坐落在高大的神龛上,雅努斯,时间之神,掌管入口与出口,开始与结束,一张脸面向过去,一张脸面向未来。他守卫天宫与罗马,他已经把罗马带出了神话时代,还将目送他走向未来。

    此时,这位神无言伫立在罗马面前,时间已过午夜,偏移的月光洒落在神殿地板上。罗慕路斯在神像前踱了几步,他察觉到了问题——神像被移动过了,雅努斯该朝向未来的那张脸偏向了过去,过去那张脸转向了阴影,在月光下,连接处呈现出不完美的切割线。

    他脱了外袍,铺在神龛下面,然后躺了过去。他闭上眼睛,就像个祈求神谕的祭司,像个古代的英雄,独自在神殿过夜,等待梦境把他送往未知。

  

  弗朗西斯度过了心不在焉的几天。

    他被罗慕路斯赶走了。罗马人命令他离开,勒令他关上时间之门。他的乞求无果,被迫听从。他回到了日常生活里,可能感觉到时间悖论没有被修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历史的齿轮还在以扭曲的方式继续运转。

    “你还好吗?”

    路德维希在会议室外叫了他一声。“你这两天好像心事重重,”德国人说,“你也遇到了那种事?你做梦了?”

    “没有。”他撒谎,“哥哥我猜自己越来越和浪漫之事无缘了,哈。”这个笑话讲得太烂,连德国人都抬起了一边眉毛:“我也没有。但很明显这件事还在继续,”他说,“我想费里西安诺也梦到过,他前几天委婉地跟我提起类似的事。我没问罗维诺,但——”

    一股嫉妒和不公从心里升腾起来。“呃,”他吃力地说,“挺正常的。说不定你问问安东尼奥,他也——”

    他属实有些魂不守舍了。万幸他平常就爱在会议上装出一副懒散和不屑一顾的模样,没被一下子看出破绽。他又应付了几句,转头往自己座位上走。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材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居然还浸泡在那种愤愤不平里。上帝,真好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21世纪的法兰西,在为了罗马吃醋?

 

    “他会死,他就像所有古代倾颓的帝国一样,最终会消失在废墟里。而你正冉冉升起,你和你的兄弟继承了他的遗产,未来是属于你的。”

    这里是公元800年的罗马城,在圣彼得大教堂。法兰克的皇帝刚刚接受了教皇授予的冠冕,他被称作一位“罗马人的皇帝”,尽管没人再在这里见过那位“罗马”的存在。

    “我昨晚梦见他了,他在海水的另一端,在平原的另一端。他的身影变得虚幻极了,”他握着递到手里的王冠,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听到我在唱歌,在戏台上…‘天啊,他告诉我他已死,他的四肢冰冷……他如烟般消散,我又该——’”

    “你该在这里,”他的皇帝打断了他,“而你总有一天会忘记他,亲爱的弗朗西斯。”

    他抬起头来:“这不是一个自诩罗马继承者的人该说的话,陛下。”

    “我们只是带走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荣耀连接在一起,我们将合法继承所有他留下的遗产。但谁都知道——即使是那位尊贵的教皇——不会再有那个罗马了。”查理对他说,“而你只是做了一个梦。梦的影响很快就会消散,去找你的兄弟吧,他们和你一样戴着王冠。”

    他说得对。他确实把罗马抛在了脑后。他利用那个名号,那是野心的代名词。他和他的“兄弟”们厮杀,他们一次次把鲜血涂抹在这个名字上。他确实已经忘记那个真正的“罗马”了,他早就湮没在历史的灰烬里,成为了一个象征,一种面具。亲爱的格拉西亚,他终于战胜他了吗?他没能亲手杀死他,但他参与书写他的历史,他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把罗马的历史塑造成令他满意的样子。他战胜他了,他也在精神上永远拥有了他。

    可他不会承认他想念和罗慕路斯在一起时那种病态的关系,一种纯粹的揉欲,混合服从欲,交织的爱与恨……这种感觉沉睡着,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唤醒。

 

    一天结束。手握上方向盘的时候,他振奋了一下精神。他可不该再这样下去了,他该过自己的日子。说到底,揉欲或花样玩法?他这些年玩过的可比古人多多了。

 

    他是被一种奇特的感觉唤醒的。天还是黑的,窗帘拉着,气温不高,可他感觉身体发热,每一个细胞都在警铃大作。法兰西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空间里多了另外一个人,而且就在他旁边。

    他猛地翻身起来,摸起了常年放在枕下的短匕首。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从军营里那一晚他就意识到——即使和如今的他相比,罗慕路斯的力气也毫不逊色。当他挺直腰板的时候,也依然比他高出一些。

    “不错的警惕心,”他又听到了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摩擦的砂岩,像岩浆一样能瓦解他的防线,“但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停下了?”

    他的呼吸粗重。他浑身颤抖。上帝,他从没输得这么彻底!……他的防线顷刻瓦解,刀子掉了,他像个不顾一切的疯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月朗星稀。格拉西亚看着天空,夏夜的罗马被繁星笼罩,巨大的星座在他头顶缓缓旋转,风吹来,已经不像白天那么闷热了。这是还能看得见星空的夜晚,他会在工业时代后的无数个晚上怀念这片星空的,但此时,眼前这片五光十色的深蓝大幕布对他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祭司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睡着了,他看着那些星星,过于无聊,干脆背起了星象学。神殿里没有动静,他回头张望了一会,殿里一片昏暗。于是他又回来,坐在阶梯上,罗慕路斯的剑被他抱在怀里,像一根牧杖。

    漂亮的高卢少年坐在星空下,坐在圣殿之外,怀抱着罗马的长剑。他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坐着,那些星星里总有一些在指示他的未来,可眼下的星象学帮不了他。他要让剑染上更多的血,让自己的手磨起真正的茧子,他要体会过更多撕心裂肺,直到那时,他才会明白自己的未来。

   而那时,不会再有罗马在他身边。

   

   弗朗西斯趴在床上。他浑身都留下了型爱的痕迹,正用沙哑的嗓子发出呜咽声。当罗慕路斯的手指在他的背上游走,描摹他的脊柱,他止不住颤抖,滑出细碎的呻吟声。无论尝试多少次,这种体验都和他如今所有的性爱不同,这很简单就能他想起过去,他的“童年”,他最开始的时候,全身心被别人抓在手里的时候——在长辈和主人前的——的无助和服从。太地狱了……太美妙了。

   “你很会搞小计谋,不是吗?”罗慕路斯还在不急不缓地刺激他,一点点按压他的脊柱,让他继续泄出破碎的呜咽,“但你这次很听话。现在还是个优秀的表渍吗?”

    “我也不想在梦里浪费时间。”弗朗西斯咬着牙,“如果你来不是为了说废话的,就多干点实际的……”

    他受够了被这样折磨了,不顾后果地爬起来,骑在罗慕路斯身上。这激起了罗马人的嘲笑:“看你,依然是这样,没有丝毫长进。”他叹息,“你想要的总是太多。”

    但他再次满足了他。罗慕路斯这次非常大度,让弗朗西斯一次次满意到尖叫出来。他的床早已一片狼藉了,他相信自己明天根本没法囫囵着出现在办公室里——但去他的,谁还在意呢,让二十一世纪见鬼去吧。

    可他也从罗慕路斯的慷慨里觉察出了什么。他知道罗马人不会随意给予,他出现在这里,现在又在尽兴地草他,这只说明他已经了解了一切,他将要结束这一切,他钻了时间的空子,在做最后的狂欢。

    “他渴求你。”他沙哑着,“那个孩子,他追逐你,羡慕你,他爱你,又恨你。你应该给他更多,你应该多看着他。”

    “他渴求的太多了。”罗马人回答,“不只是我,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他总是对自己要求过低,对别人要求太高。一个贪婪的人,还要求别人专一吗?”

    行吧,饶他伶牙俐齿,他都没法对罗慕路斯耍嘴皮子,对吧?随便了。他又释放了,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罗慕路斯靠在旁边,一只手继续懒洋洋地抚摸他,一边饶有兴味地打量这这间屋。

    他喃喃地说:“你不让我去,为什么又来?最后羞辱我一次?”

    “因为我想。”他得到的当然是一个罗马式的回答。

 

    天就要亮了。“你还在担心我问一些有关未来的问题,是吗?”罗慕路斯看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手指绕着弗朗西斯黏在脖子上的金发,“但我钻了雅努斯神的空子,说要平息他的愤怒,结果又和他做了个交易。他还在盯着我,我敢说,只要我问出口,我就会被拉回去。”

    弗朗西斯抬起眼来看他。他躺在床上,罗慕路斯靠在床边,两人都赤身落体。在将明的晨光里,罗马人的身体被镀上一层冷白的光——啊,是了,多么像——就像阿尔库俄涅在梦中见到死去的刻宇克斯,他紧密双眼,他不会再回来。

    弗朗西斯颤抖着:“他如烟般消散——”

    “哦,你还记得那歌词,真不错。”罗慕路斯笑,“或许财务官说的对,在凯旋后的夜晚演那个是不太吉利。”

    弗朗西斯扯了扯嘴角:“我觉得都没差。”

    “我会好好想想下次凯旋换什么戏码,也许来个纯粹罗马的故事会更好。”他用手指抵住了他的下巴,制止了他的最后一个吻。“天要亮了,”他说,“这场偷情到此为止。我要回去找我的格拉西亚,我把他放在了神庙外面,可怜的孩子,他大概这会身上都有露水了。”

    假惺惺的感叹。但那只手最后在他身上抚摸了一下,粗糙的触感那么真实,让他欲罢不能,身体该死地战栗。“我该问出来了,”罗慕路斯说,嘲笑道,“当然,我不会有机会听到你的回答。那就就此做别吧,弗朗西斯——哦亲爱的孩子,你的名字真的很怪。我要问了——”

    “——我已经死了,对吗?”他问,“告诉我,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多久?告诉我你是早就忘了我,还是多少记得点我教你的东西?”

    一声如叹息般的响声,雅努斯转动了他的面孔。弗朗西斯的脊背猛然一松,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随后清晨的帘幕被拉开,鸟鸣声声,新的一天到来了。

    “……自始至终,我始终摆脱不了你。”他说。

 

    罗慕路斯在神龛下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透过打开的庙门,他看到祭司在准备献祭仪式,而格拉西亚的金发在晨光中闪烁。

    他长呼一口气,转头对着那座神像。“真够小心眼,”他说,“让我听完又有什么要紧?”

    “但怎么说呢,”他喃喃自语,又笑,“作为一场虚幻的梦,这种结果已经够好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

    罗慕路斯把手伸进底座的阴影里去,夹出了一卷薄薄的纸张——元老德尔修斯苦心藏起的罪证。一切闹剧的开始,现在应该由他来结束了。

    随后他轻轻施力,将神像转回了应有的位置。

  

End.

    

    

海盐
这是被单鬼,他是不良,会偷喝你...

这是被单鬼,他是不良,会偷喝你的茶😡

这是被单鬼,他是不良,会偷喝你的茶😡

言午

【爱丽舍60周年企划】柏林假日(上)

*爱丽舍60周年纪念日企划

*国设

上一棒: @泽拉 

下一棒: @枫叶欲晚嶠 


“我明天想去逛逛柏林。”弗朗西斯说。


这是周五的晚上,一周七天里最讨人喜欢的时段。


他按时下班,先开车去了学校,把小孩们送去基尔伯特的公寓,嘱咐他们不要玩得太疯,又从基尔伯特的冰箱里找出两串波兰香肠、一串法兰克福香肠、一块帕玛森干酪,带着上了车。他把手机连上蓝牙,搁到档位杆前面的槽里,正要点开歌单时看到一条WhatsApp消息跳了出来。


L.B.❤:快到家了。有什么要买的吗?我顺路去一下超...

*爱丽舍60周年纪念日企划

*国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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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想去逛逛柏林。”弗朗西斯说。

 

 

这是周五的晚上,一周七天里最讨人喜欢的时段。

 

他按时下班,先开车去了学校,把小孩们送去基尔伯特的公寓,嘱咐他们不要玩得太疯,又从基尔伯特的冰箱里找出两串波兰香肠、一串法兰克福香肠、一块帕玛森干酪,带着上了车。他把手机连上蓝牙,搁到档位杆前面的槽里,正要点开歌单时看到一条WhatsApp消息跳了出来。

 

L.B.❤:快到家了。有什么要买的吗?我顺路去一下超市。

 

弗朗西斯系上安全带,坐在原地思考了一分钟。

 

F.B.:黄油好像快用完了。

 

F.B.:还有番茄。

 

F.B.:再买点菠菜。

 

F.B.:有点想吃鹅肝酱。如果有的话。

 

他把手机塞回去,踩下了油门。遇到第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L.B.❤:有的。要买点法棍配着吃吗?

 

他刚想回复,前面的车就熄了刹车灯,缓缓地动起来,他只好放弃,也跟着松了刹车。已经过了晚高峰,路况很好,他甚至都没再遇到红灯,一路开回了家。把车停进车库之后,他终于又摸到手机,锁屏上的通知栏里果然又浮着一条消息。

 

L.B.❤:算了,我买了。开车不要看手机。

 

 

 

回到家时他发觉门口已经有了一双熟悉的皮鞋,透过玻璃移门可以看到厨房的中岛台上堆着两个咖啡色纸袋。路德维希显然也是刚到,要么就是有事,否则他会把东西归整好,放进冰箱里的。果然,楼梯上很快响起了脚步声,他摘掉围巾,看着那人步履轻快地下楼,满意地扯过他,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晚上好,亲爱的。”他说道。“难得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路德维希的脸颊迅速地红了。很奇怪,弗朗西斯想,这不是六十年以前了,他早已过了那种会因亲密接触而不自在的阶段。但很快他便明白了原因——路德维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zoom界面上点了静音键,又重新打开,道了声抱歉,对着耳机里传来的调侃无奈地笑起来。于是弗朗西斯也跟着笑了,随即迅速地溜进了厨房,试图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忘掉。晚上可以做一个红酒烩牛肉,他想,再加一个菠菜蘑菇汤。番茄可以跟牛油果拌在一起做个沙拉,加上黄瓜和虾仁,前菜可以吃法棍配鹅肝酱……


他开了冰箱,在虾仁旁边又发现了鸡胸肉,于是决定将它们也煮熟加进沙拉里。大约一刻钟之后,身后的移门有了动静。路德维希摘下耳机,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这导致他把接下来的土豆块都切得很大,只好重新返工。抱着他的人依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便继续慢慢切着芹菜和胡萝卜,耐心地去掉番茄蒂,把蒜也切得很碎,直到实在没有食材可处理了才动了动手臂,示意身后的人换个位置。

 

“你这样让我想起……”他开了煤气灶,把一块黄油丢进锅里。“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教你做菜。你当时连洋葱都不会切,还不如玛利亚呢。”

 

“弗朗西斯,我一直都会切洋葱,只是那时候我一边切菜还要一边和你聊天,还得分析你每一句话的用意,很容易分散注意力。”

 

“好吧,我的错。”弗朗西斯端起了砧板。“可我不也正在和你聊天么。让一让,亲爱的,否则黄油要糊了。”

 

路德维希看着那块黄油慢慢地化开,又看着弗朗西斯把洋葱碎和蒜末一齐倒进去,决定做些什么来展示自己的能力,但立刻被弗朗西斯制止了。

 

“去往沙拉上撒点黑胡椒。”弗朗西斯说。“拿你左手边抽屉里的黑胡椒研磨瓶,转五下就好了。然后切一个柠檬......哦不,家里没有柠檬了。那倒点油醋汁吧,用喝汤的勺子,两整勺,如果你非要知道克数,10克。”

 

“刻板印象。”路德维希嘟囔。

 

但总之他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给沙拉调味了。厨房里的温度攀升得很快,等牛肉的香气飘进餐厅的时候,弗朗西斯跟着一起跑出来,脱了围裙,又脱了毛衣,穿着白衬衫就想回去,最终还是决定上楼换身衣服,并将“看着炉子”的重任交给了路德维希。等到他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他发觉那道红酒烩牛肉已经完成了收汁,被端到了灶台边上,而菠菜和蘑菇正在另一个锅里翻滚着,和他往日里自己做的没什么两样。路德维希低头忙碌,眼神却朝着他的方向飘,像是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

 

他尝了一口汤,味道竟然还挺好。

 

“不错。”他点评道。“你怎么学会的?这两天在看菜谱么。”

 

“一直看着你做。”路德维希戴上隔热手套,端起了那个盛着牛肉的珐琅锅。放好之后他想起了些什么,轻轻笑起来,又开口道:“看了六十年,总该学会了。”

 

“是啊,”弗朗西斯的目光追着他的侧影,“六十年了。”

 

他关了火,把汤端上桌。离纪念日还有两天,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晚上,像过去的数千个夜晚一样,不需要什么多余的仪式感,甚至不需要把菜和汤从锅里盛出来。但他们又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如同有一道线横在眼前那样——再过两天,他们就已经结婚六十年了,这让整个周末都连带着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像是圣诞前夜。于是在吃完一块鹅肝酱配法棍之后,弗朗西斯便开始思考明天该做些什么。他一直思考到了路德维希把空盘放进洗碗机、收拾完餐桌、坐到了茶几边、说自己还有一点点工作要处理,才想出那个答案。

 

“我明天想去逛逛柏林。”他说。

 

靠在沙发上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膝盖上撑着的笔记本电脑还发着光。

 

“我说真的。”弗朗西斯强调道。“我还没有好好逛过柏林。”

 

“如果你是从一百年前来的,”路德维希接着打字,嘴角还留着刚才的弧度,“我会很愿意陪你逛一逛的,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先生。”

 

“我正是这个意思,路易。”弗朗西斯弯下腰,趴到了他头顶上。“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其实还从来没有陪我逛过柏林,像我陪你在巴黎观光那样?你一直都只是让我住在这里而已。而我想当一次游客了。”

 

路德维希终于合上电脑,直起了身。

 

“我从来都没有吗……”他盯着半空,有些茫然地在回忆里翻找着,“好吧,弗朗西斯,似乎真的是这样。你想去哪些地方?”

 

“我都可以。你来安排,明天我就跟着你了。”

 

“明天?”

 

“你有工作?明天是周六。”

 

“不......我以为你是想后天出门。毕竟周日才是我们的纪念日。”

 

“啊,后天我已经安排好了。”弗朗西斯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我想把明天留给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否则每一次约会都是我定地点,显得我掌控欲很强。这不好。”

 

“我觉得挺好。”路德维希说。

 

“总之,”弗朗西斯把他手里的电脑抢走了,“明天我什么都不要管,而你要给我当导游。我就跟着你了。”

 

“那你得把电脑还我,我要开始订门票了。”

 

弗朗西斯不情不愿地把电脑塞了回去,等了一会儿又光明正大地去看他的屏幕。谷歌搜索栏里赫然是一行字:柏林的景点。

 

“你这还要在谷歌上搜?”

 

“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比你长多少,”路德维希理直气壮,“好了,勃兰登堡门,柏林大教堂,东边画廊,国会大厦,电视塔……想必你也不会愿意去电视塔。要么去御林广场?可是现在也没有圣诞集市,其实还不如去波茨坦或者万湖,坐RE1线半小时也就到了——”

 

“不,那太远了,我不想出市区。”

 

“你刚刚还说全让我决定呢。”

 

然而弗朗西斯开始在他头顶上方哼哼,使得他很快就退让了:“好吧,那就在市区,只要你别嫌无聊。博物馆岛怎么样?你还有哪个博物馆没去过?”

 

“都可以,无所谓。”弗朗西斯立刻变得随和起来,起身往厨房去了。“我去给你弄点水果。”

 

路德维希嗯了一声,开始在五个博物馆中纠结。等他终于点进佩加蒙博物馆的主页,开始预约和付款的时候,弗朗西斯端着一大盘红艳艳的水果走了出来。

 

“家里只有车厘子和草莓,和更多的草莓。”他说。“你又不爱吃草莓,干嘛买这么多草莓?”

 

“给玛利亚吃的,”路德维希咬着一颗车厘子,有些含混地说。“我买的时候又不知道你会为了过纪念日把她送走。”

 

“拜托,是她自己要去基尔伯特家的,你这样说显得我像个迪斯尼后妈。”

 

路德维希被他逗笑了,笑的同时还往他手机上传了一份PDF文件:“佩加蒙博物馆的电子票,备份一下。”

 

“哇,你竟然还买门票。我带人去卢浮宫从来都是直接走员工通道的。”弗朗西斯停顿了一下。“毕竟我也算那里的员工,只是不经常上班。”

 

路德维希显然找到了其他的重点:“带人?”

 

“嗯,我想想……好像有费里西安诺,伊万,安东尼奥,罗德里赫,柯克兰,还有谁来着?记不清了——”

 

他腰上被路德维希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像个弹簧那样跳开了,旋即笑得趴在了对方身上,作势要报复回来。路德维希招架着那些毫无力道,但真的很痒的攻势,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停:“好了,我还要,试试订国会大厦的那个穹顶餐厅……”

 

“这个你真的可以刷工作证进去。”

 

“当然不能,这是对外开放的餐厅,估计早就订完了。”路德维希伸手够到了自己的手机。“穹顶应该还有参观名额,不过也说不准,这种免费景点都很热门。”

 

事实证明,他的预估很准确。餐厅已经约到下个周末了,幸亏穹顶的预约还有几个下午四点的空位。国会大厦的穹顶很适合看日落,这个时间倒也很合适。弗朗西斯表达了无条件的支持,于是他放心地点了确认,在邮箱里等到了那封邮件,随后又给弗朗西斯转发了一份,还带着工作邮箱的落款。

 

“好了,其他的行程不许再告诉我了,”弗朗西斯命令道,“再这样下去都没有惊喜了。我要去洗澡,楼上见。”

 

他捏了捏身边人的脸颊,轻快地迈上了楼梯。等他带着乳木果的香气走出浴室,把自己扔到那张大床上时,卧室的衣帽间里也跟着闪出了一个人影。路德维希手里拿着睡衣,正在寻找他的浴巾,见他来了便问道:“你介意明天早上八点起来么?”

 

弗朗西斯已经陷进了床里:“……什么?”

 

“或者九点。”路德维希说。“取决于你想不想进柏林大教堂。其实本来可以去东德博物馆看看的,但是上个月丽笙酒店的水族馆爆炸也波及到他们了,这几天都不开。”

 

“不了吧,八点钟天才刚亮。”弗朗西斯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听不太清。“而且那是新教教堂,我理论上应该信天主教。”

 

“少来。你只是不想起床而已。”

 

“嗯……我觉得明天你也很难起得来。”弗朗西斯翻了个身,像派大星一样摊在床上。“快去洗澡,今天是周五。”

 

路德维希朝他身上扔了个枕头,敏捷地逃进了浴室里。


 

下半部分在这里:柏林假日(下) 


彩蛋:弗朗西斯和路德维希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法独)

言午

【爱丽舍60周年企划】柏林假日(下)

*爱丽舍60周年纪念日企划

*下半部分!逛逛柏林


柏林的晨光被云层遮去了大半。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下雪,也可能只是阴天,路德维希出门时拿了伞,而弗朗西斯甚至破天荒地穿了羽绒服。室外很冷,风也有些大,但景点停车大多很麻烦,于是他们一致同意坐公交。路德维希翻出了两张公交月票,发觉都过期了,决定去地铁站里现买。


他们住在夏洛滕堡附近,出门步行十分钟就是S7的轻轨站,有好几家面包店。路德维希买了两个硕大的芝士碱水结,递给弗朗西斯一个,又点了一杯热拿铁和一杯冰拿铁,被弗朗西斯要求不许喝冰的,对胃不好,最好连咖啡也别喝,被迫换成了一杯热拿铁和一杯热巧克力。走上站...

*爱丽舍60周年纪念日企划

*下半部分!逛逛柏林



柏林的晨光被云层遮去了大半。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下雪,也可能只是阴天,路德维希出门时拿了伞,而弗朗西斯甚至破天荒地穿了羽绒服。室外很冷,风也有些大,但景点停车大多很麻烦,于是他们一致同意坐公交。路德维希翻出了两张公交月票,发觉都过期了,决定去地铁站里现买。

 

他们住在夏洛滕堡附近,出门步行十分钟就是S7的轻轨站,有好几家面包店。路德维希买了两个硕大的芝士碱水结,递给弗朗西斯一个,又点了一杯热拿铁和一杯冰拿铁,被弗朗西斯要求不许喝冰的,对胃不好,最好连咖啡也别喝,被迫换成了一杯热拿铁和一杯热巧克力。走上站台时,他们眼睁睁看着一辆S7开走了。

 

“没关系,本来我们也还没买票。”路德维希安慰道。他把碱水结给弗朗西斯拿着,开始操作售票机。后者无所事事地张望着,很快就有了新发现:“所有的标识下面都有法语翻译诶。”

 

“嗯。”路德维希从机器里拿出了两张票。

 

“可是巴黎的地铁就只标英语和西班牙语。”

 

路德维希把票拍进他手里,换回了那个碱水结:“你也知道啊。”

 

弗朗西斯笑眯眯地看着他:“回去就换。把英语和西班牙语都撤掉。不会法语的,谁都别想在巴黎找到路。”

 

手里的碱水结吃到一半的时候,S7呼啸着进站了。车上空位很多,他们找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可车门警报响起的时候路德维希突然站了起来。

 

“要命。”他说。

 

他看着车门关上,捂着额头又坐回了原位:“我们忘记打票了。单次票乘车前要用打票机验证的。”

 

“没事。”弗朗西斯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今天周六,不会有人查票的。查到就说我们是外国人,搞不清这些规矩,谁知道光买了票还不够呢?你讲法语好了,戴着口罩没人认识你的。”

 

“你怎么这么熟练。逃过多少次票了?”

 

“一次。”弗朗西斯诚实地说。“但那次真不能算,我只是忘记带月卡出门了,上了车才发现。没有人查,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那次是因为你开车去德累斯顿了,我才会坐公交出门的。你以后给我坐火车去。”

 

“好吧。”路德维希勉强安心了一些。“但是查到的话要罚60欧。一个人60欧。”

 

弗朗西斯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那当然都是你付。”

 

 

 

开到腓特烈大街站的时候,路德维希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两秒钟后,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人径直进了他们的车厢,沉声道:“请各位出示一下车票,谢谢。”

 

他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弗朗西斯,却发觉后者头朝着自己,安详地闭着双眼,看上去已经昏迷了一个世纪。

 

“睡觉。”弗朗西斯咬着牙说。“快睡。”

 

“谁敢在轻轨上睡成这样,早就坐过站了,”路德维希用气声说。“这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那就别说德语了,说法语!”

 

“你觉得我长得哪里像法国人?”

 

“算了,”弗朗西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还伸了个懒腰,“把你的眼睛闭上,我来应付。”

 

那位检票员很快走到了他们这里。

 

“早上好,”他微微提高了音量,试图叫醒靠窗位置上那个睡着的金发男子。发觉对方没有反应之后,他又对着外侧的弗朗西斯说道:“您和他是一起的吗?请出示车票。”

 

弗朗西斯冷静地把两张票递到了他眼前。

 

“您没有认证。”检票员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是无效的。”

 

“Quoi(什么)?”弗朗西斯迷茫地看着他。

 

检票员停顿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您是法国人?”

 

“呃……”弗朗西斯拼凑着支离破碎的单词,又夹杂了一些英语,“我的……德语,不会……说。”

 

他身边的人抖动了一下,但立刻停止了。

 

“有什么问题吗?”弗朗西斯又用法语问。

 

检票员看着他。

 

“您需要先打票,否则等同于没有买票。”他用流利的法语说道。“很抱歉,但您和您的同伴需要缴纳60欧元的罚款,请您出示证件。您希望现在付款,还是我给您开罚单?”

 

弗朗西斯震惊地和他对视:“我都不希望……什么打票?”

 

“上车前要用站台边的红色机器认证才能乘车。”检票员耐心地说。“您如果希望开罚单,之后再去缴费的话,请出示证件。”

 

他说完这句话,便看到靠窗位置上那人猛地惊醒了,还动作极快地摸出了钱包,直接抽出了一张一百欧的纸币,又找出两张十欧,径直塞进了他手里。已经到了哈克市场站,车厢门开了,那两个人便像风一样掠过他身侧,牵着手跑下了车。交钱的那个还说了一句抱歉,但他听上去一点都不抱歉,甚至在不住地发笑。

 

法国人,检票员在心里感叹道。他耸了耸肩,进了下一个车厢。

 

 

 

 

 

“好了,我们今天没有钱吃晚饭了。”路德维希站在桥上宣布。

 

他眼角眉梢还留着笑意,连耳垂都是红的,让弗朗西斯看了忍不住就想上手捏一捏。

 

他们沿着宫殿桥走到了博物馆岛,回头便又看见柏林大教堂的铜绿色穹顶。天还是有些阴沉,原本该折射出阳光的金顶显得有些倦怠,身畔的施普雷河也只是懒洋洋地流淌着,连水声都很轻。一切都是和熙而安宁的。这两个在过去和柏林沾不上边的词,如今伴着他身边人的呼吸声,融进了清冷干净的空气里。

 

于是他轻轻挠了挠那人的掌心,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笑起来,吻上了他的嘴唇。

 

 

 

佩加蒙博物馆规模并不大,但胜在布展精致,馆藏的古巴比伦文物更是举世闻名。弗朗西斯要了讲解器,看得很认真,等到逛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路德维希选的餐厅在蒂尔加滕公园附近,他们决定坐公交车,这样就只需要上车买票,不可能再被罚款了。然而100路公交今天人有些多,只剩下了一个位置。弗朗西斯便把路德维希按了上去,把手里的包塞给他,自己在他身边站着,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准备更新一下ins动态。

 

他挑了一张宫殿桥的照片,正要开始选滤镜时——

 

车猛地打了右转弯。

 

弗朗西斯只感到一阵摇晃,身体不由自主地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等回过神来时,他发觉自己已经坐下了。大腿传来的触感很柔软,并不是椅子。他回过头,正对上路德维希近在咫尺的眼睛。

 

“你非要坐在我身上么?”路德维希忍着笑在他耳边说。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这句话,他们邻座的女孩率先笑出了声。随后,目睹了这一过程的所有人都开始笑,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到站的时候弗朗西斯获得了无数的注目礼,还有好几个人和他笑着说再见,他一一回复了,并祝他们拥有美好的一天,像个明星一样下了车。路德维希跟在他身后,由衷地敬佩他对抗社死的能力,却在弗朗西斯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意识到: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餐厅在哪里?”弗朗西斯若无其事地问。

 

“在公园里面,Neuer See旁边。”路德维希端详着他的侧脸,忍不住用手背碰了一下。

 

果然很热。

 

“是你喜欢的那种湖畔餐厅。”他补充道。“要是味道好,等天气暖和一点了可以再来。今天就在室内吃吧。”

 

早餐的那个碱水结实在太大,他们都不是很饿,只点了一份香肠拼盘和两份沙拉。餐厅四周都是落地窗,能看见平静无波的湖面,偶尔被风吹得皱一皱眉。北半球温带的公园现下都一样是光秃秃的,掉光了叶子的菩提树让人忍不住期待夏天。

 

香肠拼盘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弗朗西斯切了一块,配着酸菜吃起来很爽口。他现在已经能认得每个品种的香肠了,正如路德维希分得清不同产区的红酒和奶酪。他吃完了一整根巴伐利亚白肠,又开始在法兰克福和纽伦堡香肠之间纠结,最终选择了后者。总体而言味道没有很惊艳,但也没出错,他大概还是愿意为了湖畔的夏夜再一次来的。结账的时候他拿了一张餐厅的名片,塞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出了大门。

 

此时是下午两点半,太阳终于赏光露了个脸,天空竟然已经能透出湛蓝,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了。他颇为惊喜地去和路德维希分享这个发现,却发现对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似乎正在纠结着什么。

 

“怎么了?”他问。

 

“我们可能又得坐轻轨了。”路德维希说。“S9,到中央火车站下车,再走去国会大厦。其实不是很方便,本来我是打算……从公园里直接走过去。”

 

“可以啊。”

 

“但这样不管怎么走都会经过胜利纪念柱的。我昨天忘记这件事了。你要是不想看见它,我们就还是坐公交吧。”

 

弗朗西斯噢了一声:“我不介意。”

 

“真的?”

 

“假的,但是我不想见它也见了几十次了。到底是谁非要把它做成个交通环岛,我每次去米特区都要经过那里。”

 

路德维希还在犹豫,但弗朗西斯已经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开始往前走了。

 

这段两公里的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花了一刻钟听公园里的街头艺人演奏巴赫,弗朗西斯又花了五分钟模仿冷战时期的间谍喂鸭子,但他身上没有带面包,只好从地上捡了片落叶,掰碎了洒进湖里,没有一只鸭子理他。等到他们能看到勃兰登堡门上的胜利女神时,天边的云彩已经微微泛起了金色。

 

“当年你真是爬到门上去拆这个雕塑的?”路德维希问道。“怎么想得出啊。”

 

弗朗西斯拧了一下他的耳朵:“问你哥去。”

 

他们原本还想再打闹一会儿,但国会大厦的入场时间就快到了,他们只好放下了对拿破仑战争的追忆。尽管戴着口罩,国会门口负责检票的实习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路德维希,开始疑惑他周末加班为什么要走游客通道。等到路德维希出示那份穹顶观光的预约时,他才意识到对方身边还有一个人。

 

噢,他想,原来是约会。

 

“纪念日快乐。”他放行的时候小声说。“祝您和波诺弗瓦先生玩得开心。”

 

“谢谢。”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同时说。后者又补了一句:“也祝您早点下班!”

 

国会大厦顶楼的露台视野极为开阔,几乎可以望见柏林城的尽头。他们耐心地等了几分钟,方才那些镶着金边的云彩此时已经彻底被落日染透,大块大块的金红肆意地泼洒在灰蓝之上,从天际一路蔓延至眼前。近处的颜色淡些,只泛着明媚的橘粉,却也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弗朗西斯一时间有些失神,片刻后才转头去寻路德维希,发觉他就站在自己身侧,鼻梁和眉梢都被夕阳投上了光影。

 

于是他们有了今天的第二次接吻。白昼在他们身后一点点淡去,远处的波茨坦广场、近处的巴黎广场和勃兰登堡门先后亮起了晚灯,暖黄色的灯火汇成小溪,一路流向夜色下的施普雷河。弗朗西斯看向那双带着笑的眼睛,又吻了吻他的鼻尖,方才意犹未尽地松手,开口道:“这里太适合看日落了。”

 

“我其实只来过一次,那一次还下雨。还好今天的天气不错,能看到粉色的云。”

 

“这叫晚霞。”弗朗西斯笑了。“粉色的云。”

 

路德维希由着他笑,转身回了玻璃穹顶的内部,等弗朗西斯自己跟上来。他们下了楼,又折返回勃兰登堡门,沿着菩提树下大街慢慢地走着,看到感兴趣的店就进去逛一逛,一直磨蹭到了晚上六点半。晚餐预订的餐厅在法兰西大街,他们点了脆皮猪肘,又要了两杯啤酒,在喝前碰了杯。

 

“你终于愿意喝啤酒了。”路德维希撑着头看向对面人。他们还在等待主菜,而弗朗西斯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一半。“是不是比红酒好喝?”

 

弗朗西斯嘴硬:“当然不。它只是很解渴,又是冰的。我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喝水。”

 

路德维希:“那你不要喝了。”

 

“不行,我要的。”

 

路德维希还想逗他,但这时服务员上了猪肘,份量很大,烤成焦黄色的脆皮正冒着热气。弗朗西斯心安理得地等着路德维希给他切,开始用叉子戳边上那个圆滚滚的土豆饺子。

 

“它真的好有弹性啊,”弗朗西斯感叹道,“像年糕一样,但又是圆的,好可爱。”

 

路德维希还在用刀叉和猪肘搏斗:“嗯,是哦。”

 

他切下了一块完美的、连着脆皮的猪肉,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又实在是无法忽视对面那个人哀怨的眼神,只得又任劳任怨地切了一块它旁边的,搁到了弗朗西斯眼前:“请您用餐,波诺弗瓦大人。”

 

弗朗西斯满意地拿起了自己的刀叉:“谢谢你,我亲爱的家养小精灵。”

 

于是家养小精灵罢工了,而波诺弗瓦大人自食其力地吃完了那份猪肘的一半。他撑得连动都不想动,手边的啤酒也见了底,便拿了路德维希那杯过来喝,感叹道:“好饱啊。”

 

“散个步再回去吧,”路德维希把杯子从他手里拿回来,喝掉了最后一口。“我也是。”

 

 

 

 

 

他们出了餐厅,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晃荡,直到御林广场的金色灯光出现在眼前。法国大教堂和德国大教堂在广场的南北端望着彼此。弗朗西斯很喜欢这个巧合,并温柔地逼迫路德维希去和法国大教堂合影,又让他帮自己拍了一张,背景是德国大教堂。拍完后他让路德维希等一下,借着灯光把第一张照片发了Instagram,配文:L'amour de ma vie(我一生的挚爱)。

 

于是路德维希让他也等一下。他点头,绕到对方身后,开始玩路德维希的羽绒服帽子,把那些灰白的毛拨来拨去。很快他便看到自己的主页上跳出了一条新帖子,照片上是他望向教堂的侧颜,下面同样是那句话:Die Liebe meines Lebens(我一生的挚爱)。

 

“你的摄影技术越来越好了。”弗朗西斯满意地夸赞道。“回去我要拿这张照片当头像。”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挽住了身边人的手臂。日落之后气温愈发地低,他没带手套出门,露在外面的指节已经开始发红。路德维希注意到之后就开始用掌心给他捂手,后来干脆握着他的手,一起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再往前便是莱比锡大街,快走到路口时,弗朗西斯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我记得……”他有些迟疑地看向身边人,“快到查理检查站了。”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他们在那个路口站了一会儿,等着戴帽子的红灯小人变成绿色。眼前是一个堆了许多沙袋的岗亭,上面飘着美国国旗,旁边的牌子用加粗的字体写了英俄法三种语言的标识,再仔细看一眼,才会发觉最底下还有一行字体很小的德语翻译。您正在进入美占区。

 

这是柏林墙的关卡,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冷战的前沿阵地。站在沙袋后拍照的游客络绎不绝,很少有人注意到路灯下两个面容年轻的男子正凝视着这个小小的岗哨。他们或许也很难想象这个用彩灯和广告牌装点的,开了肯德基、麦当劳、还有连锁咖啡店的路口,在不远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模样。可那不堪想象的混乱与痛苦却会永远封存在亲历者的记忆里。这毕竟是他心脏上的裂痕。这样的痕迹,连岁月都无法抹去。

 

 

“在想什么?”弗朗西斯轻声问。

 

身边的人没给出回应,他便接着说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语:“那时候其实应该好好照顾你的,我真是……”

 

“不,”路德维希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我只是在想……”

 

“我们爱彼此的时间,是不是已经比错过的那些要长?”

 

弗朗西斯像是愣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

 

他们曾经在无数个瞬间像这样彼此凝望。他见过这双眼睛带着孩童的天真,少年的迷茫,见过那些早已消散的冰冷与漠然,还有在兰斯大教堂那天,他许下誓言时眼里的挣扎。如今在这盏路灯下,他却分明看到——那些纷乱的过去像故纸堆一般被晚风吹散,只余下一句简简单单的告白。

 

 

我一生的挚爱。

 

 

片刻后,唇瓣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们的第三个吻比之前两个都长,像是在弥补那些过去的、割裂的时光,和这座重生的城市一起享受和熙与安宁。游人如织的喧闹之中,他能听见路德维希平缓有力的心跳。

 

“或许还没有,”他笑了,“但是,路易,总有一天会的。”

 

因为过去只会停驻在记忆里,而我们还会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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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弗朗西斯和路德维希Instagram的评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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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舍,我的一款带娃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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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戴高乐说,“条约就像玫瑰花和少女,它们终有一天会凋谢。”

而阿登纳回应道, “玫瑰有它的时限,但玫瑰是世间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一种植物,它能耐得住每一个寒冷的冬天。”


一朵玫瑰只能盛开一个清晨,一个少女不可能永远年轻。但如果人们愿意付出努力,一座玫瑰园可以持续很久很久——它们会历经时光,不断盛放。


谨以此纪念爱丽舍条约60周年,和戴高乐和阿登纳起的每一代人对欧洲付出的努力。


戴高乐说,“条约就像玫瑰花和少女,它们终有一天会凋谢。”

而阿登纳回应道, “玫瑰有它的时限,但玫瑰是世间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一种植物,它能耐得住每一个寒冷的冬天。”


一朵玫瑰只能盛开一个清晨,一个少女不可能永远年轻。但如果人们愿意付出努力,一座玫瑰园可以持续很久很久——它们会历经时光,不断盛放。


谨以此纪念爱丽舍条约60周年,和戴高乐和阿登纳起的每一代人对欧洲付出的努力。


刘無心猛男说cp可以打角色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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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证明你的身高优势,那就去打篮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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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画(祈祷高考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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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模拟人生给英拍照(p2)这个表情见见的太喜欢了速给英摸一张(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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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蜜白糖糕

当你在他家留宿

铁/盾/冬/拔/狼


托尼·斯塔克


托尼一边领你穿过走廊,一边满脸歉意地向你说道:“真是抱歉,害今夜最美丽的小姐被喷了一身香槟。”


“没事的斯塔克先生,其实您不用…”你赶紧连连摇头,今晚大名鼎鼎的斯塔克先生能邀请你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你已经是感恩戴德了,要知道,这样的私人派对,来的人都非富即贵,各方大佬根本不是你一个普通报社的记者能轻易采访到的。


就在刚刚即将结束的环节,开最后一瓶香槟时,服务生不熟练,直接洒了你一身,你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但幸好大家并未嘲笑你,而且托尼·斯塔克居然亲自对你道歉,带你来洗个澡。你简直是受宠若惊了。...


铁/盾/冬/拔/狼


托尼·斯塔克


托尼一边领你穿过走廊,一边满脸歉意地向你说道:“真是抱歉,害今夜最美丽的小姐被喷了一身香槟。”


“没事的斯塔克先生,其实您不用…”你赶紧连连摇头,今晚大名鼎鼎的斯塔克先生能邀请你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你已经是感恩戴德了,要知道,这样的私人派对,来的人都非富即贵,各方大佬根本不是你一个普通报社的记者能轻易采访到的。


就在刚刚即将结束的环节,开最后一瓶香槟时,服务生不熟练,直接洒了你一身,你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但幸好大家并未嘲笑你,而且托尼·斯塔克居然亲自对你道歉,带你来洗个澡。你简直是受宠若惊了。


托尼贴心地替你打开浴室的门,表示:“请随意使用,里面有干净的浴袍你可以换上,我会叫人送来一套女士服装。”


你点了点头,托尼则绅士地对着你笑了笑,才转身重新朝大厅走去。


果然是斯塔克家,浴室也太豪华了吧,各种自动控制按钮,你甚至都不太知道那些按钮是什么意思,只能匆匆打开花洒,挤了点洗发水和沐浴露洗了个舒服的澡…这味道似乎是托尼·斯塔克身上的同款,他也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吗?


等你费劲地洗完澡出来,托尼已经送完了客,正半躺在沙发上喝酒,回头看到穿着浴袍的你迷茫地站在那儿,起身问:“离衣服送来还有点时间,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你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径直走到他身旁,托尼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垫子示意你坐下,帮你倒了一杯红酒,开口问道:“你们报社采访过复仇者们吗?”


这怎么可能啊,你赶紧说:“当然没有,斯塔克先生,我们报社规模不大,复仇者们那样出名的人物,我们挤破头也采访不到呀。”


托尼眨了眨他漂亮的焦糖色眼睛,说:“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向你保证,复仇者联盟每一个成员你都可以通通采访一遍。”


“真的吗!”你激动得几乎要蹦起来,开玩笑道,“想不到我还因祸得福了。”


“不过,”托尼的胳膊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支着头,眼睛似乎要看穿你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晃了晃酒杯道,“我觉得你可以先好好采访采访我。”


次日,你被托尼圈在怀里,他的下巴放在你颈窝处,胡渣弄得你痒痒的。看着一字未写的文档,托尼在你脸上亲了一下,明知故问地好奇道:“奇怪,babe,你昨晚采访我那么久,为什么一个单词都写不出来呢,你这样怎么跟主编交代?”


“……能写的过不了审。”


汉尼拔·莱克特


汉尼拔从你手里抽走酒杯,换上一碗鸡汤:“生病的人最好不要喝酒,喝汤吧。”


很中式的一碗乌骨鸡汤摆在你面前,你搅动了两下,轻轻抿了一口,夸赞道:“很美味,莱克特医生。”


汉尼拔对你的反应表示很满意,不过他还是纠正道:“我说过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总是莱克特医生地叫,感觉也太生疏了。


“好的,Dr.Le……汉尼拔。”你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因发烧而逐渐露出了一丝红晕。


今晚你几乎什么也吃不下,若是换在平时,汉尼拔绝对会暗暗不高兴,作为美食家,他觉得浪费食物的行为实在粗鲁可耻,解决的办法就是把浪费食物的无礼之徒烹饪成食物。但是此刻,你作为一个病人,可怜巴巴坐在那小口喝汤的样子,让汉尼拔觉得好笑中带着一丝有趣。


你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想要去拿外套,头实在晕,你差点摔了一跤。幸好汉尼拔迅速地扶住了你的腰才让你不至于出丑。


“谢谢款待,我打算回家了。”你有些抱歉,毕竟浪费了这么多吃的,汉尼拔的手艺很好,今晚实在可惜了。


汉尼拔并未帮你去拿大衣,而是站在原地仍然搀扶着你:“你生病了,自己回去没问题吗?还是想在这冰天雪地里自己走十几公里加重病情?”


“可……”你脸还是很红,汉尼拔刚喝了好几杯酒,肯定不能送你,现在已经九点了,外面天很黑,加上昨天下了大雪现在还没消融,你不要说自己走回去,哪怕让你现在绕着房子走一圈,都指不定你会在哪里摔个鼻青脸肿。


汉尼拔轻轻从你手里接过包包,道:“如果不介意,你今晚可以在这里睡,毕竟你是个病人,作为医生,我实在无法看着一个病人尤其是女士,在这种天气自己回家。”


他都这么说了,你还能拒绝吗?看着你那副不舒服的样子,汉尼拔又加了一句:“虽然有些失礼,但我想你应该需要……”


下一秒你就被打横抱起,汉尼拔看着也不像是整天撸铁的人,胳膊居然还很有劲,轻轻松松就抱着你上楼,你虽然整个人都很羞涩,但是你还是得承认,靠在他胸口很舒服。


“泡个热水澡或许会舒服点。”他将你放在浴室门口,指了指浴缸里冒着热气的水,“抱歉,家里只有我的浴袍,你洗完澡后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衣服,请放心,是新买的。”


你脱光了衣服泡在浴缸里,水很温暖,浴缸靠着也很舒服,你全身都被热气包裹着,仿佛回到了几分钟前汉尼拔的怀抱里。舒服加上发烧,你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脑袋靠在浴缸边上,就这么陷入了梦境。梦中,你梦到自己又被他抱了一次,反正是在梦里,你便大着胆子去勾他的脖子,他居然也没抗拒你的行为,而是配合地将你搂得更紧。


客房。汉尼拔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你,手探了探你的额头,不自觉地看向了你穿着他衬衫的身体。替你捻好了被子,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你良久,才起身回到自己房间的浴室,打开花洒同样洗了个澡。


罗根·豪利特


随着你冒冒失失地“砰”一声撞开罗根房间的门,刚准备进入梦乡的罗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就跟你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他只穿着裤衩,裸着上身从被子里出来,无奈地看着你:“小家伙,我有没有说过要敲门。”


你看着他精壮的身材,脸唰地一红,支支吾吾道:“抱歉罗根,但是……但是我房间漏水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今天外面下了大雨,要是暴风女在,你还可以让她帮忙操控这个恶劣天气,可惜她们几个出任务去了。现在学校放寒假,好多孩子也都回家过假期去了,连小教授都忙里偷闲跑路去度假享受。只有罗根这个游手好闲的人还在学校呆着。


罗根按了按太阳穴:“好好好,我帮你去看看,你能不能先等我穿件衣服。”


他转身拿了条长裤胡乱套上,上衣不穿就不穿了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又不是没见过。查看一番后,发现是楼上仓库有点漏水,他干活还挺快,用了几分钟就修补好了,一边还在嘴里嘟囔着:“fuck,必须让查尔斯好好修整一番这栋建筑了。”


罗根点了根烟冷静一下,陪你看了看你的房间,很不幸,滴水的地方就在你枕头那,滴滴答答地,枕头旁的床单被子都湿完了。你一脸哀求地看向罗根,活像一只小狗狗:“罗根……我能不能……”


毕竟空着的都是别人的房间,你总不能直接去别的同学房间睡吧,太不礼貌了。而且,这是一个绝佳的和他独处的机会!你握了握拳,平时他都独来独往的,你也不好意思尬聊,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嘛。


显然,他不可以拒绝一只落难的小家伙。


罗根虽然平时表现得蛮暴躁,但本质上还是很绅士,他让你睡在他的床上,他自己去睡一旁的沙发。可是,他现在只有一床被子,给你盖了的话,估计他今晚也冻得别想睡。


“你先睡吧,我去仓库再拿一床被子。”他示意你躺下,说罢就转身要出去。


你不知道这一秒是突然福至心灵了还是怎么,胆子突然膨胀,掀开被子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还光着的腰,心一横,一字一句说道:“可是我一个人睡会很冷——”


罗根被你搞得又无奈又好笑,他把烟掐了,转过身捏了捏你的下巴,直接把话挑明:“你的意思是想让我陪你一起睡?”


……


你一边切牛排一边恶狠狠盯着对面看着你坏笑的罗根。


昨晚你的本意是只让他陪你睡觉,谁知道他还拿出了另一套言论——“人运动完全身都会热起来”。现在好了,人是热了,骨架也快散了。


巴基·巴恩斯


你拿着一袋水果和新鲜肉菜,按响了门铃。很快,门就打开了,露出的是巴基那张包子脸,许久不见,他似乎瘦了点。你闪身走了进去,将购物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垃圾桶里还带着汤水的纸盒子,有些不爽道:“你又吃了泡面?”


巴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中午吃的,糟糕,忘了藏起来了。”


你摇了摇头,提着肉菜走进厨房,很快就收拾出了点热乎饭出来,你也没吃,两人干脆一起吃了个干干净净。巴基边洗碗边问道:“你今天就是来给我做晚饭的?”


你坐在沙发上,怨气都要从心里冒出来了,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是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巴基放好碗筷,在厨房不知道忙活什么,冲你喊道:“什么日子啊!”


你无语得要命,今天就不该来,还不如买两瓶啤酒在公园喝了算了!你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不免有些凄凉。终局之战后你们失去了几个战友,你也请了神盾局的假想休息一段日子。突然某一刻你觉得你和巴恩斯似乎有些相像了,没有什么家人朋友,如同被全世界抛弃。这样想着,是不是你们的关系就能拉近了。


尽管是不怎么出外勤的文员,你也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下意识转过身去,却看到巴基端着蛋糕,还插着点燃的蜡烛,冲你挑了挑眉道:“小丫头,我不会忘的。生日快乐。”


是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而且是你上个生日过完后路过那家蛋糕店时跟他说的款式,没想到一年过去他都还记得,你感动极了。他把蛋糕放在桌上,让你吹蜡烛许愿,他不知道你许的愿望是“希望巴基巴恩斯可以走出噩梦,开始新的人生”。


吃饱喝足,你们俩都陷入困意,巴基本想送你回家,却看到你倔强地横在沙发上一脸“你别想赶我”的表情。“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我一个人孤单地回家睡觉吗?”


巴基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这样是不是还有点太早,但是你愿意留下来他就已经很幸福了。他伸手去牵你:“你去床上吧,我在沙发睡就好。”


他那就是张单人沙发,巴基人高马大的哪能睡得下,不过床也就比普通单人床大一点点,你俩勉强挤得下。此刻就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局面,你俩都在心里猜测对方会不会介意。毕竟关系还没挑明。


你俩各自背对着对方,你声音闷闷地问他:“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嗯?”


“我希望你可以不再做那些噩梦。”你捂紧被子,手按着自己的心脏希望它不要跳得那么剧烈,然后轻轻转过去,没想到不知何时巴基已经转过来用手撑着头看你了。


“doll,我试过任何方法了,也看过心理医生,但是没用,你都知道。”巴基无奈地说道。他会在无数个夜里惊醒,然后满头大汗地去洗一把脸,继续躺在床上看着漆黑一片中的天花板,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空泛白。


你坐起身,像小美人鱼那样跪坐在床上,十分正式地试探道:“那么…你介意尝试一种新方法吗?”


“我很愿意。”


几年来,巴基巴恩斯头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没有在夜里醒来,没有满头大汗,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没有在梦里见到讲述他种种罪状的亡灵,甚至作为一个作息规律的前军人,他居然一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才睁眼。


最后一次去诊所时,临走,心理医生按耐不住好奇问他原因,巴基则是露出了消失已久的小熊般笑容,说道:“大概是因为握着爱人的手吧。”


告别后,他打开治疗室的门,挽着站在门外等待着的你,沐浴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朝外走去。对他来说,如同迎接自己新的生命。


史蒂夫·罗杰斯


你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又看了看史蒂夫,无奈地开口:“cap,真的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走不了了啊。”


一小时前,你来给史蒂夫送文件,顺便聊了两句,史蒂夫还招待你了一顿晚餐。结果,你俩都忘记了天气预报——今晚有特大暴雨。史蒂夫肯定不能骑摩托送你回去,这个天气也不可能打到出租车。


“很抱歉让你碰到这样的事。”史蒂夫老实地道歉,即使作为美国队长他也没法帮你。


你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是,cap这又不是你的错,谁让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呢!”


你俩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面面相觑了两秒钟后,还是你主动地开口:“cap,虽然有点…但是看来今晚我们得共处一室了。”


没想到史蒂夫也义正严辞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种天气放任你一个人回去实在是太不安全。”


啊,你本以为他会拒绝你的,毕竟史蒂夫这么老派的一个人应该没法和没确定关系的女性共度夜晚。


你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去洗了个澡,而史蒂夫闲着也是闲着,则坐在桌旁看书——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罢了。于公,你是他的后辈,于私,你是他的……史蒂夫有些莫名烦躁,他也说不上来你是哪里吸引了他,但就是莫名的总去在意你,例如今晚,虽然他古板了些,但某种程度上还是期待和你有进一步的发展,而不只是神盾局的上下级。


很快,水声就停下了,你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史蒂夫见状赶紧侧头尽量不去看你裸露的肩膀,他咳嗽一声说道:“我替你准备了衣服……对你来说大了点但我还没穿过,是全新的。还有,床铺好了,你可以去睡,我去沙发就好。”


说完他就背对过去,你走到拐角后解开浴巾,拾起他放在枕头上的t恤套上,呃,确实大了很多,不过居然还有淡淡的香味,cap果然是香的。


即便是穿了t恤但看起来还是哪里不对,史蒂夫脸都要涨红了,很不好意思去看你。沙发和床离得很近,你们俩隔了差不多有一米的距离而已,在黑夜中你几乎可以听到队长的呼吸。外面倾盆大雨,屋内两个人各自怀揣秘密。你睡不着,翻了个身,床铺上也有淡淡的香味,史蒂夫平时用的就是这个香味的洗衣液,你被充满他味道的被子包裹着,仿佛被他搂在怀中。


“你睡了吗,史蒂夫?”你躺在那里问。


沙发上的人影动了动:“我还醒着,怎么了?”


他的声音清晰极了,没有丝毫困意,同样你也没有。你不知道接下来的动作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但是你还是想大胆一试。你轻轻掀开被子,没穿拖鞋光着脚走到沙发边坐下,史蒂夫就躺在你身旁,他没说话,在窗外街灯的微弱映照下,他隐约地看到你舔了舔嘴唇,向他开口道:“我有点睡不着。”


史蒂夫喉咙动了动,嗓音有些沙哑地回答你:“我也是。”


他感觉到你冰凉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不由得将手心翻转过来包裹住了你的,他低声问道:“可以吗?”


然后你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起来走向了刚被你捂暖的床。你用他的沐浴露洗过澡,穿着他的衣服(现在没有),睡在他的床上,他的女孩浑身上下都是和他一样的味道。


大雨掩盖住了一室旖旎的声音,第二天清晨和煦的阳光晒进来的时候,你们彼此相拥的姿势、一地乱七八糟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被子床单、还有你月匈口的点点红印和他背后的抓痕才讲述了昨晚有多么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