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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损病弱
1.易碎品
2.坠
3.胃出血
4.黑暗中的救赎
5.胃病
6.腰伤
7.让他降落
8.危情时刻
9.岁月神偷
10.胃药
11.当沈翊胃疼时
12.心病
13.发烧
14.疤
15.胃出血
16.痛
17.我找不到他了
18.胃病
19.杜城,我冷
20.刺骨
21.胃疼
22.以身相诱...
一.战损病弱
1.易碎品
2.坠
3.胃出血
4.黑暗中的救赎
5.胃病
6.腰伤
7.让他降落
8.危情时刻
9.岁月神偷
10.胃药
11.当沈翊胃疼时
12.心病
13.发烧
14.疤
15.胃出血
16.痛
17.我找不到他了
18.胃病
19.杜城,我冷
20.刺骨
21.胃疼
22.以身相诱
23.枪伤
24.怕疼
25.逞强
26.这次没有安全词
27.牙龈
28.体罚
29.围城
30.离心
二.破镜重圆
1.破镜重圆
2.窥光
3.亏欠
4.破镜重圆
5.候鸟
8.溏心蛋
9.离心
10.好久不见
11.得而复失
三.孕期/生子/带球跑
1.也珍惜人间日常
2.娇气包
3.见面
4.流光
5.默
6.寻觅
7.溺心
8.佚心
9.难哄
10.逢春
11.孕期
12.再说一次我爱你
13.人间
14.猫猫孕期指南
四.be预警
1.不许
2.七年之痒
5.下贱
7.致命伤
9.幻昼
五.小⭕️预警
1.屡教不改
2.不许抽烟
3.小可怜儿
6.猫的泪失禁
7.疼
8.怜痛
9.罚
10.训猫
11.夜猫子挨揍实录
最后附赠几篇团宠向文章
2.汪汪队的团宠猫猫
3.孕期团宠护养指南
【任沈】一局盲棋
那是沈泊安刚学会下棋时的事了。
正在兴头上,沈泊安有了瘾,逾是惨败就越想赢回来。
再去找他下一局吧。沈泊安如此想着,处理完这天的公务,就趁着暮色出了城。
也许是想着棋局分了心,也许是对于翻越钢铁之山还不太熟练,又也许是那残破的废墟原本就摇摇欲坠,沈泊安脚下一虚,随着那些分崩离析的金属残片一起坠落了。
糟了。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只是不停下坠,身体持续感...
那是沈泊安刚学会下棋时的事了。
正在兴头上,沈泊安有了瘾,逾是惨败就越想赢回来。
再去找他下一局吧。沈泊安如此想着,处理完这天的公务,就趁着暮色出了城。
也许是想着棋局分了心,也许是对于翻越钢铁之山还不太熟练,又也许是那残破的废墟原本就摇摇欲坠,沈泊安脚下一虚,随着那些分崩离析的金属残片一起坠落了。
糟了。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只是不停下坠,身体持续感受到一阵阵被敲击的疼痛,还有被锋利金属割破的刺痛。
突然,沈泊安被一个力量拽住,被一个宽大的身躯护在怀里,两人双双滚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金属物还在不停哐哐当当地往下掉,逐渐把他们困在这个小小的方寸里。
他们被迫在这钢铁环绕的立锥之地紧挨着,动弹不得寸步难移,但至少,下坠停止了。
“还真是巧啊。”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属于任鸣的。他靠得太近了,灼热的呼吸伴随着话音一起吐出,让沈泊安觉得后脑勺发烫。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泊安不知为何,心下一片焦躁恼怒。
“你们城内人都这么没礼貌吗?不应该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好吧,谢谢。但我们得想个办法出去,否则,可能会一起死在这儿。”
这座废墟将变成他们冰冷而宏大的钢铁坟墓。
“那,这样我们可以算是合葬?”
“任鸣,如果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么就说明你能想到办法出去对吧?”
“我还有一发信号弹,只要发射出去,鸟群的人看到就会来找我的。只不过……”
“怎么了?”
“信号弹挂在我的后腰上,我一只手被卡住了,另一只手被你压在下面,没法拿到。”
“……那我来发吧。”沈泊安艰难地抬起手,在身后那人所说的后腰处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信号弹,对着这临时形成的钢铁牢笼缝隙中间发射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任鸣的躯体似乎瞬间绷紧了。
“好了,现在我们只要等救援就行了对吧?”
“嗯。”
“……”
难堪的沉默突然在他们周围弥散开来。
“沈泊安,你想下棋吗?”良久,任鸣突然开口。
“之前是想的。”不如说他今天出城就是为了这个,“但现在这状况还怎么下?”
“趁今天这个机会,我教你下盲棋吧。”任鸣说。
“什么是盲棋?”
“在脑海中想象出棋盘,想象那些格子和线条,想象出列阵对垒的黑白棋子。然后我们各自说出自己要下的步骤。”
沈泊安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任鸣的那副木制棋盘,和摆在棋盘上的石质棋子各异的形状。他只见过这一副棋,也就只能在想象中勾勒出它的模样。
“那么,我就先来给你打个范例。兵d4,轮到你了。”
开局来得猝不及防,沈泊安沉吟一会,在脑海中想象出任鸣的兵走出的那一步,也匆匆派出兵应对:“f5。”
“不愧是你,沈泊安,学得真快。e4。”任鸣走出下一步。
“e4,吃。”沈泊安淡淡地说,开局就拿下一子,略占上风,他其实心里稍有些得意。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以言语对弈。下着下着,沈泊安突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任鸣把自己的白棋皇后送到他的王嘴边,他不假思索将其拿下,却发现任鸣的马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被迫将王推向前,躲开这一着。
而后,沈泊安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他的王就在应接不暇的杀招中,被一步步驱赶出了己方老家,竟硬生生走过了大半个棋盘被逼到了敌方大本营,不得不在棋盘边缘与任鸣的王相遇。他的掌心沁出汗水,仿佛正虚空握着一枚国王,举棋不定。
而任鸣的王,正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王车易位,将军。”尽管背对任鸣,沈泊安还是仿佛可以看到他脸上狡黠的笑容。
沈泊安毫无还手之力地输了。
他在脑海中懊恼地掀翻了棋盘,嘴里却说:“精彩。”技不如人,他不得不服。
“沈泊安,到我这边来吧。”就像这枚国王一样。
任鸣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天已经黑了,透过钢铁交织的缝隙,沈泊安隐约看见了点点繁星。他闭上眼睛,不由自主想象出了一副画面。
无垠的水面之上,有一叶扁舟,他和任鸣在舟上并排仰卧,看着头顶的浩瀚星海,银河跨越天穹,流光璀璨。
他明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却不知为何能够想象出来。
“……游隼,游隼,你在哪里?!”几个急切的人声由远及近。
是鸟群的人终于找来,他们得救了。
“任鸣,我还是不喜欢下盲棋,我更喜欢把棋子握在手里真切的触感,还有棋子敲击木棋盘的声音。”
“我希望我无论去哪里,往哪个方向走,都是由自己做决定,而绝不是被逼迫的。”沈泊安说。
任鸣忍不住笑了。不错,这才是沈泊安。
“那好,我等你的决定。”
此刻,夜空如墨,星河耀眼。
【挟剑惊风|任沈】空待
我出息了居然可以给我的cp写同人了!
任朝野×沈池懿
灵感来自歌曲《空待》
是关于一场三月的约。
自娱自乐的产物,私设很多,文笔幼稚且混乱,慎看。
————正文————
春寒后唯有淡淡余温
相衬蹄后埋香的微尘
剩一句未出口的问
春寒乍至,微风轻拂,带着一丝冰凉的气息,柔软的细雨洒落在朴素的庭院里。阳光透过轻薄的云层,洒在寂静的枝叶上,勾勒出淡淡的春色。尽管春天已至,但大地依旧被寒意所笼罩,一片宁静而沉寂。
距二人游山玩水已有数月,前段时间用剩余盘缠买下了这间庭院,远离喧嚣,好不快活。
这日任朝野拿着一件雪白大氅,絮絮叨叨走过去替沈池懿披...
我出息了居然可以给我的cp写同人了!
任朝野×沈池懿
灵感来自歌曲《空待》
是关于一场三月的约。
自娱自乐的产物,私设很多,文笔幼稚且混乱,慎看。
————正文————
春寒后唯有淡淡余温
相衬蹄后埋香的微尘
剩一句未出口的问
春寒乍至,微风轻拂,带着一丝冰凉的气息,柔软的细雨洒落在朴素的庭院里。阳光透过轻薄的云层,洒在寂静的枝叶上,勾勒出淡淡的春色。尽管春天已至,但大地依旧被寒意所笼罩,一片宁静而沉寂。
距二人游山玩水已有数月,前段时间用剩余盘缠买下了这间庭院,远离喧嚣,好不快活。
这日任朝野拿着一件雪白大氅,絮絮叨叨走过去替沈池懿披在身上,“最近天气开始回暖,但看你这几日还觉得冷,给你寻来了一件大氅,莫要得了风寒”
这前段时间送金牌今日又送大氅的,怎么像要娶姑娘入门的架势?沈池懿觉得好笑,在心里想着,手上动作不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上面还留有那人的气息和余温。
沈池懿本就肤色白皙,宽大的大氅将他笼在身下,与他的气质恰好相配,一袭白袍胜雪,玉冠半束起长发,好似谪仙一般,如诗似画。
任朝野看得痴了,只恨平日里书院教的诗词尽数还给了先生,绞尽脑汁才从脑海里倒出一句描述眼前人的话来
“逢渡可真称得上是陌上人如玉。”
“……”
果然不指望能从这人口中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沈池懿忍不住笑出了声,并未纠正他,那句“那沉川就是世无双的公子了?”在心底未曾说出口。
春色如约轻扣故人门
如风轻触吻眉宇间伤痕
最难舍这软红浮生
从未有归程
待二人回到静远书院时已是三月,天行教事务繁多,任朝野在书院又赖了几天后不得不动身返回天行。
“逢渡,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启程当天的一大早,任朝野就推开沈池懿的房门,像个孩子炫耀宝物似的迫不及待朝他寻求夸奖。
沈池懿从一堆书册中抬头,心想这人怕不是又寻了什么新鲜物什来向他献殷勤,却在看到那人手上的东西时眼前一亮。
“真是奇了,这时节,居然有荷花,你从哪来的?” 他惊讶道。
“是吧,我也觉着怪,就在你们书院的池塘里,反正我看着第一时间就想采来送你了,逢渡可还喜欢?” 任朝野小心翼翼地询问,像极了前些日子送他川字金牌时的神情。
“为何送我荷花?”沈池懿玩味地看着他。
任朝野愣住,心道这人什么时候有了刨根问底的习惯。
他一时间没组织好措辞,却在面前人明亮如星河的眸中被注视得愈发紧张。
“江湖路远,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你不是喜欢荷花吗,我想提前将春色……不对荷花不算春色……反正就是……我只是想予你一场特别的春色。”
任朝野局促得语句混乱,沈池懿却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经此一别归期未定,你莫要忘了我,这春色是独属于你的,你看见这朵荷花,就要想起我。往后年年,我想与你共赴春光。
亦或是,春风,夏雨,秋叶,冬雪,我都想与你同赏。
“沉川。”沈池懿忽然笑了,盯着任朝野一字一句地说,“待荷花再盛开之时,便来见我吧。”
说罢似是考虑到三月能见到荷花开放实属不易,难得孩子气地认真补充道,“若往后这时荷花没开,每年三月,也要来见我,无论你在哪。”
“我等你。”
“好,逢渡,我答应你。”
三月之约已许,静候故人赴约。
谁还在枯坐默默掌灯
点亮这夜静如水的路程
初春的夜晚寒风依旧凛冽,吹散了夜空的余温,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孤寂。
任朝野站在木屋五十步之外,望着远处屋子里烛光摇曳,照映出明灭的身影枯坐在桌前,料想他定又是彻夜未眠,暗道这人又不好好珍惜自己身体了。
他叹了口气,迈开步伐缓缓向屋子走去。
路过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想起初见那天他将沈池懿从水中救上来,看着眼前的这位好学生,衣服浸透却无狼狈之色,眼神清澈风光霁月,微风吹过拂起湿发,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副潇潇君子骨的文人模样。像是,书院中那只不曾沾染丝毫尘土的白鹤。
现在想想,初见时的一见倾心是有道理的。
又想起曾经许诺过那人的见面。
——“沉川,往后每年三月,无论荷花盛开与否,你都要来见我”
今日本该是约定的第一年。
他莫不敢忘。
三十步。
一阵寒风吹过,任朝野不自觉地裹紧衣衫。也不知道送他的氅衣能不能替他抵御风寒。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去关心他了。
那次送他大氅时他便在想,沈池懿这样洁白如玉的人,合该像那天边的明月,遗世独立。不应沾染污秽,不应蒙尘。
可如今……
二十步。
——“沉川,我有三个愿望”
——“沉川,我想和你玩一辈子水……”
——“任朝野,我要你杀了周然”
——“任朝野,愿你我此生不必再见。”
一阵阵虚幻的声音涌入耳畔,任朝野忽然就落下一滴泪来,即使常年身处血雨腥风中,也会有一刻贪恋春天。
沈池懿只要在那里,便是他向往的春天。
十步。
任朝野无端想起和他在天行教那段时间里,每日早出暮归,但无论多晚,沈池懿都会在房中点一盏灯,等着与他同床共枕,烛火微弱却照亮了他回程的路。
他曾经也是有归途的。
……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房屋门口。
这条路可真短,任朝野在门前苦笑着想,却迟迟不敢踏入,推开这扇门,他们的情分也走到尽头了。
空待三月春
终辜负 雁过迹无痕
缘分交织寒彻骨的冷
冷。
沈池懿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从无尽的回忆抽离出来,却在看着任朝野翻窗而入,一步步向他走来时晃了神,一瞬间他以为还在当年,明媚如朝阳的少年神神秘秘递给他一朵荷花,问他为何,只道想将这独一无二的春色赠予他。
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谁也不愿揭开平静下的暗潮汹涌。半晌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可知……” “逢渡,动手吧。”
沈池懿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再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没问出的那后半句,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一天,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说好死生不复相见,连最后的念想和情分也不愿给他保留吗?
也罢,就此了结吧。沈池懿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
太冷了。
沈池懿扑过去碰任朝野的指尖,在触碰到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明明已是开春,为何他的手这么冰
为何厚重的大氅再也抵御不住周围的寒冷,从心底蔓延出的阵阵寒意逐渐将他吞噬,连带着声音也开始颤抖。
“沉川……”
任朝野倒在地上,见到沈池懿难能显出悲痛之色时露出了笑,却在眼看那雪白大氅上要沾染鲜血时皱了皱眉,抬手用最后一点气力将他推开,喃喃自语道
“别碰我”
“衣服……该要脏了。”
他携身后似那年满园春色,又似刀光凛冽的血夜来见他,亦是为了死在他手上。
死在与他的约定里,在三月的春天。
除了那第二个愿望,他当真从未曾食过言。
唱彻的歌早已无声
多情累成恨
又是一个满月夜,已是掌院的沈池懿早早和衣睡下,却被远处传来的歌声吵醒。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沈池懿再无睡意,坐起靠在榻上,思绪回溯到多年前的房檐上。这句本该是由他来唱,当年没唱出口的,是任朝野帮他接上的。
恨吗?
沈池懿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自然是恨的。
教他如何不恨呢,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无法释怀,沈家上下和静远书院的亡魂常入他梦中,使他夜夜梦魇,不得入眠。
可时间一长,竟病态的,希望任朝野也能来梦里看看他。
恨,亦是来自爱。
仿若昨日檐下初逢 十年梦一生
若来年终于往事封尘 大梦初醒
又做梦了。
沈池懿再一次惊醒在半夜时,忍不住咳嗽起来。
已经十年了。
近日沈掌院总是梦到过去,梦见那一坛酒,一轮明月,五位故友。
还有……当年在荷花池边一见倾心的少年。
多年操劳也让他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他明白,这大概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今夜横竖睡不着,沈掌院披上大氅,起身开始收拾旧屋,不自觉走向房屋角落翻出一个木箱,打开后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件:
一朵枯萎已久的荷花,一枚川字金牌,一把破剑,一柄剑鞘……
沈掌院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将那雪白大氅脱下放入箱中。压在最下面的,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却早已褪色的老旧校服。
沈池懿盯着那箱子里看了好一会儿,便缓缓合上了盖,将往事尘封。他站在箱子前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动弹不得。
“大半夜的拉我来玩水,你幼不幼稚啊!”
忽然一阵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沈掌院猛地回头,看到窗外两位少年在池塘边推搡着嬉笑打闹,一朵荷花静静地立在池中央。
沈池懿紧绷的身体骤然卸下了劲,仿佛释然般地朝空气轻唤了声
“沉川……”
恍惚间他看见了任朝野如初见般只着一件里衣,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冲着他笑。
翌日,沈池懿将侍从唤来,与他悉数交代书院事宜。
“我走以后……”
“云鹤先生这是要去哪?” 侍从不解地问。
“曾与一位故人有约,我已迟到十年了。”沈池懿笑了笑,神色平静,只望向远方时露出淡淡的向往。
静远书院的荷花再次盛开在春三月。
他该去赴约了。
【致新世界】【溯】另一种结局。沈泊安视角
-《溯》
-致新世界。
-沈泊安视角。
(上)
第七日,游隼飞走了。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要结束,末日废墟与荒废乐园、白塔与自由、冲破桎梏的呐喊与抗争,在他碎在我怀里的那一刻开始逐渐远离,那些血与泪、爱与恨的纠缠与斗争随着一位神的自我牺牲而闭幕,这个世界看似已经是一片废墟,又在展现它最顽强的生命力。
任鸣曾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挑拣着石头打水漂,我又想起之前他用来换我吊坠的那块鹅卵石,说实话,纹理和颜色挺丑的。他不同意,到最后也不把吊坠还给我,还多次试图把这块鹅卵石打个孔做成吊坠,一边盘算一边理直气壮:
“丑?丑怎么了……”
后面的话记不清了,水漂散开几层涟漪......
-《溯》
-致新世界。
-沈泊安视角。
(上)
第七日,游隼飞走了。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要结束,末日废墟与荒废乐园、白塔与自由、冲破桎梏的呐喊与抗争,在他碎在我怀里的那一刻开始逐渐远离,那些血与泪、爱与恨的纠缠与斗争随着一位神的自我牺牲而闭幕,这个世界看似已经是一片废墟,又在展现它最顽强的生命力。
任鸣曾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挑拣着石头打水漂,我又想起之前他用来换我吊坠的那块鹅卵石,说实话,纹理和颜色挺丑的。他不同意,到最后也不把吊坠还给我,还多次试图把这块鹅卵石打个孔做成吊坠,一边盘算一边理直气壮:
“丑?丑怎么了……”
后面的话记不清了,水漂散开几层涟漪,我闷着笑绕到他身后,偷摸拿了块他精挑细选的石头准备一绝胜负,但游隼敏锐,一转手就摁住我手腕,倏然被拉近的距离也不影响我的胜负心,但他又附身凑近点,靠在我肩上沉了声。
“沈泊安,你就这么不想输?”
下意识扶住他腰的手又用力几分,但挣脱无果,只能暗自腹诽这个命不久矣的怎么比我力气还大点。
“什么意思,打个水漂我还不能赢?”
他不回答,手里的石头被随意丢进海中,只是靠了下来,收紧环在我身上的手臂,声线沧桑又低沉,带着几分掩不住的轻松。
“你不甘心吧,沈泊安。”
“跟我走之前,你和唐潮在计划什么吧,想做这个世界的大英雄,想一鸣惊人吧?”
絮絮叨叨的。
我和他真是一对冤家,明明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总能把对方摸得透彻,又爱装傻充楞。
嘁,什么天下无双的搭档,太了解对方也没什么好处吧!
“可惜可惜,好搭档被我拐走了,他是不是现在恨得牙痒痒,想揍我一顿啊?”
好嘚瑟,好想给他一拳。
但我知道,至少对我来说,世界的安危和私心相比真的略显渺小,来自末日的恐惧与锋利一点点剪断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母亲、父亲、朋友…熟悉的脱节感令我烦躁,但任鸣又将一些东西重新系在我身上,并为此洋洋得意。
“沈泊安,别关心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了。”
他好像突然变得毛茸茸,声音自我肩膀上瓮声瓮气传过来,令人忍不住想要摸摸脑袋。
我侧过头,对他重复一句诗: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那是母亲收集的诗集中的一句。
是了,是了,本该是这样的。浪漫又疯狂的奔逃,与死亡竞速的缠绵,我与他的故事是烟花,在最后迸发出璀璨又炫目的花火,然后七天过去,故事结束。
第八日,在喧闹的尖叫和哭泣中我睁开眼。
“你就是沈泊安?”
面前的军人高大严肃,语气恭谨。大量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涌向我,哭泣、呐喊、战争的硝烟、友人的诀别、白塔崩塌的巨响……记忆过载带来头部的剧痛,像是被撑裂的纸盒强行被塞下成堆的书籍一般,目眦欲裂。
再睁开眼,是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我知道,这是白塔的医疗室。
“醒了?”
是周然。
他面色平静,宽松的白大褂更显出他的清瘦,将手中的病历本合上看向我。
“不用紧张,是过度神经紧张之后常见的晕厥。放心,你现在很安全,已经离开了爆炸的游乐园。”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我应该会迷茫又惶恐。但确确实实在看到周然的一瞬间快速接受了一切。
我想起来了,也理解了眼前的一切。
我回到了被章禹接到白塔的那一天。
这应该是荒谬且不可思议的,但在看到周然的瞬间,我又想起那明亮又刺眼的神谕,狰狞的恶龙美丽又晶莹的心脏——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都见证过的话,时间的回溯好像也不算什么无法接受的离奇设定。
世界都要完蛋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周然迅速地检查了我的身体情况,随后转身出了病房。
我知道他是去向章禹报告——我的父亲,一生都在为了白塔的遴选制度维护尊严的统治者。
直起身,过量的信息依旧令人头脑发热不知所措,但记忆无比真切,镜中的脸也更加稚嫩年轻。平静的呼吸逐渐紊乱,紧攥被角的指节也逐渐发白,狂喜与麻木互相搏斗冲突,我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还能重新来过。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章禹、亭山、江雪、周然……还有,任鸣。
结晶冰冷坚硬的触感还如此清晰可见,怀里的恋人温热的体温被逐渐替代,直至最后碎在我怀中。
那时候的我在想什么?
星辰坠落,破晓不临,真是个糟糕的世界。
而现在。
记忆一团乱麻,但目标却异常清晰。
还有要做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和章禹的相认从办公室到了病房,再遇到这位父亲,我无法描述是曾亲眼见证他的坠落,还是刻在情感深处对父爱的执着,简单的谈话后我跟随周然前往防治研究所。已经亲眼见证过月光综合征的可怕,而透过窗户重新看见病床上痛苦呻吟和挣扎的病人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开口。
“真的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吗?”
周然垂眼,灰褐色瞳中透出怜悯众生的仁慈与无奈。
“目前的数据和实验技术只能做出延缓病情的药剂,彻底治愈的话……”
医学教授的声音温柔清浅,咽下了等同于宣布死刑的结论。
“没有可能。”
我知道为什么实验数据不够——以患者身体为实验对象,尝试以万计的药物搭配,从残忍的数据学来说情况属于“供不应求”,更何况白塔的乌托邦式环境需要的能源也来自病患的最后一丝价值。
也就是说,对白塔来说,月光综合征的患者是稀缺的能源提取器。而能留给研究所做实验的患者,就远远不够了。
“数据不够吗……”我暗自沉吟,看向自己手心,一条不显眼的黑线从苏醒之后慢慢显现,如渗入皮肤深处的丝线一般。
如果记忆中的一切是真实的,那或许数据的问题也可以得到解决,只要……还没来得及细想,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尖叫的骚动,玻璃碎裂的声音刺透耳膜,视线所及的研究者和保安四处奔逃。周然眉心一皱,回头嘱咐我找个角落避一避,随即转身走向大厅,而叫住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身体一歪,被粗暴地拽向走廊边缘,再低头时已经是一把染血的手术刀横在脖颈前。
浑身一震。
比锋利的手术刀的危险更快传到我脑内的震撼,来源于对身后人无比熟悉的气息和怀抱。
是任鸣。
背后的粗喘夹带着厚重的血腥味,我的思想却在这一刻陷入无尽的错愕与呆滞,海浪的呼啸扑面而来,曾经他身上碎裂的结晶还割破过我的指尖。
而现在,我甚至不敢转身去确认这一次的重逢。
近在咫尺的重逢,又像横跨几个世纪后不敢去触碰的易碎品。
“任鸣……”
我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这两个字,没有想象中重逢的喜悦,更多的是被抽空了所有思想与力气的祈祷,对神明的虔诚也在此刻达到巅峰。
他没有回答,只是架着我穿过不敢轻举妄动的人群,以眼神示意随性护卫退下后,及其配合地由他挟持出了研究所。
“你…?”
这一次先打破沉默的是他,似乎是对我这弱不禁风的呆滞模样不满,那双黑褐色的眼落在我脸上片刻,冰霜般的表情还是落了几分复杂。最终还是如上一次一样,将我猛然往前一推,转身就跑。
……动不动欺负文弱书生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强忍住记忆翻涌的疼痛,在最后一个瞬间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但徒劳无功。踉跄着跟随护卫回去防治所所的路上,暗自攥紧手心。
回到防治所,再见到眼前这番血色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震惊,我主动参与了死者的尸体处理,并以议员儿子的身份要求给家属分发足够的慰问金和资源,是以忙碌到后半夜,才处理完医生们的后事和遗物。
或许是命运使然,任明远的吊坠还是落到了我手里。银质的小书精致漂亮,在月色下闪烁着柔和的光,像可望不可即的天边星。
周然与我一起坐在街边的小广场,后半夜的月尤其得亮,他和我相对无言,又极有默契地看了半晌的月亮,我低头拧开一瓶水,和他碰杯。
周然的表情依旧是平静且温柔的,我这才发现,无论是上一次还是到现在,似乎是我第一次好好打量他这个人,小时候陪我们玩的大哥哥,到现在沉稳可靠的研究员,他的情绪永远理智,似乎对谁都能有透彻的理解和包容。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吧,好好休息一下。”
月色如瀑,柔和的月光像是极力抚慰世人破碎的灵魂一般,落在这一片寂静,落在白塔上,落在目光不可及的远山。
我恍然,声线嘶哑。
“明月几时有……”
熟悉的诗句从口中缓缓吐出,但又觉得它陌生又遥远,想不起出处。
“把酒问青天?”
周然脱口而出,对视间又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吧,或许是从母亲的诗集中看到的,或许,或许那是存在于更久远的记忆中。但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他身上被拆解的残影,或许,或许……周然他,应该还有另外的模样。
在意识到灵魂被灼烧的疼痛感的瞬间,我停止了思考。
“周然。”
“嗯?”
“你是周然吧?”
他第一次展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如果以人类数据库资料登记来说,我确实是周然。”
是,他应该是周然。
他应该只能是周然。
我无法探究这灵魂深处传来的违和感要如何解释,但温和的嗓音经由理智的查验,明确告诉我他的的确确是他。
像是古老的沉吟从脑内传来,苍老又低沉。
他说不可深究,不可固执。
我想,他只需要做周然就好。
任鸣父亲的遗物被我收进口袋,短暂的几天思绪整理,我才发现即使重来一次,到这个时候我依旧无法明确我要做的事情。
唯有一件事,我无比确定——拯救青区,拯救任鸣,解决月光综合征。
章禹如期来找我,将特权赋予我,我透过灯光去观察他的表情,他依旧如此,摩挲着手上的蓝宝石戒指,面无表情,拥有着上位者所拥有的一切特质——傲慢、武断、冷静和理智。
“我可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
关于任鸣和贺冬青的离开,我此刻已经有了答案,经历过一次的我无比清楚此刻我需要离开白塔、离开桃源,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和游隼一起揭开桃源的伪装,那些粉饰的太平会被尽数拉开,将真相归还世间。
这是不需要犹豫的选择。
我与李云意依旧三年以为期,在小挖机上击掌为誓,天真的梦想家津津乐道,畅谈外城的日出日落,我知他欲言又止的规划里不曾说出口的情愫与浪漫,藏不住的欣喜和盼望像一剂强心剂,缓缓注入我不安又迷茫的心脏。
难得的放松,我只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听他絮絮叨叨,直到他不满,给我一击肘击,我才龇牙咧嘴起身还击,嘴上才开了炮:
“你什么时候和江雪求婚啊?”
“……???!!!”
喋喋不休的园丁终于住了嘴,小挖机的急刹车狠狠暴露他此时的内心活动。不知道他那会儿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心虚表情是害羞还是慌张,我只悠闲地下了车,以完胜姿态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他。
“三年后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看看。”
“和江雪一起。”
所以李云意,你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我依旧在章禹的帮助下进入白塔,重新站在塔尖俯视桃源,高处不胜寒的刺骨凉风扎入身体的每一寸,等价交换的另一头是埋藏得最深的、以人类的身体为资源置换的隐晦秘密。
闲暇时候我也会思考,或许白塔的筛选机制也有合理性,我在白塔中游刃有余的交流和迂回,如鱼得水,章禹也在同事的称赞中将投向我的目光逐渐软化,但不可避的,他眼里挣扎更甚,我不愿再去揣测他眼里的情绪,毕竟母亲已经不在了,漠不关心也好,遗憾和愧疚也罢,她已经和她心爱的少年郎去流浪,在海边看日出日落,云起云灭。
而站在塔尖俯视桃源时,我更多时候会想起任鸣。
回想起来好像我与他的重逢都极具戏剧性,用任鸣自己的话说,不是在被他劫持就是在被他劫持的路上。
彼时我毫不犹豫给他一脚,咬牙反驳,免不了又是一番无意义斗嘴。
但现在又觉得他这句话无处反驳。啧,下次再见一定要给他颁个奖,就叫“挟持沈泊安模范毕业生”好了。
鸟群现在还在招兵买马的阶段,距离闯入桃源还有一段时间,我从不担心贺冬青和任鸣收买人心的能力,桃源的吃人体系太脆弱,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面临坍塌的危险,而数十年来的所谓“神明”加护,不过是用人命支撑的稳固,如今人型的支撑架逐渐腐烂,而鸟群过处,不会放过这些腐烂恶臭的肉块。
风力发电机的叶片还在转动,覆上夕阳下金色的光,切割开沉默的空气。完成手头的文件报告后我在日历上画下一笔,而被划掉的日期后面,就是用红笔圈出来的日期。
和唐潮再见的日期。
电车上的偶遇如期而至,从前我就笃定他绝对能跻身帅哥行列,或许是起源于上一次同谋的宿命感,这一次我非常自然拍向他的肩膀,包括随口一句“嗨帅哥”。他脸上的尴尬和陌生随着这一句招呼慢慢消散,肢体的僵硬也被调剂,像小时候一样露出笑容。
和上一次电车偶遇的尴尬寒暄不同,这一次的交谈与寒暄出自真心,我与他聊近况,也聊亭山,从儿时的恶作剧到分别时的约定,我深刻发现唐潮的成长可能仅限于嘴皮子的利索上,他提那语文书折成的纸飞机,说比拼谁飞的远时亭山耍了诈用了更好用的硬纸板,我三缄其口后选择与他一起义愤填膺——那个纸板是我给亭山的,这会是唐潮这辈子所无法探究到的真相之一;他又说李云意早恋,但看样子又怂得到现在都没打上一个直球,我讳莫如深看向电车行程表终点站的站名,还是保持神秘感选择短暂保持沉默……原本漫长的车程一下子被拉断,我与他一起下车走向江雪的医馆。
抬手敲门前我突然发问。
“唐潮,你现在还觉得,H只能是荒地吗?”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陷入沉默,敲响医馆的门。
我不再追问,并非因为他的沉默,而是在看到唐潮的瞬间,我猛然发现自己记忆的断层。
“泊安,你知不知道,平息两方仇恨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树立一个新的共同敌人。”
车厢里机械震耳欲聋的震颤在一瞬间刺入大脑,他的低笑砸入沉闷空气,于那一刻心脏紧绷的疼痛感扑面而来。
是,是的,那是我与他共同的默契——对桃源、对青区无休止的争斗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怎么回事?
我该去阻止他的。
或者也许我会选择成全他的英雄主义。
但等等,后面发生了什么?
记忆到这一刻开始断层,与任鸣的烟花式逃亡紧接其后,但我无比确定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我忘记的事情。
——我忘记了什么?
“泊安,泊安——”
“沈泊安!”
李云意和江雪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我恍惚抬头看到对面那几张关切的熟悉面孔,只觉得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无形的手撕开,拉扯出一条宽阔的黑色河流。
我忘记了什么?
记忆断层的不安和痛苦猛然放大,我握住茶杯的手在隐隐颤抖,在模糊的视线中快被恐惧感吞噬。
“沈泊安。”
唐潮低沉的声线带着几分压抑的嘶吼,才在这时候稳稳压住我即将被恐惧击碎的防线。我猛然赚住他苍白的手腕大口喘气,花了半晌才停止住这天旋地转的不真实感。
我自始至终不曾回想起那一刻缺失的记忆,但时间依旧有条不紊往前推进,再回首已经分不清这一次的回溯到底是梦境,还是之前只是做了冗长的预知梦。
回到白塔后我始终与唐潮保持稳定联系,白塔的工作进行之余我都待在周然的防治所办公室,实验数据始终缺失,只能靠仅有的数据寻找延缓的药剂配置,而越来越多的病患不知所终,桃源和青区的斗争也逐渐加剧。
只有有资格站在白塔塔尖的人才知道,那些不知所终的病患被抽去血肉和骨髓,扔进维持桃源运转的旋涡中,被挤压成如薄纸一般榨干所有的剩余价值。
伟大而残忍,惶惶不可终日。
计划离开白塔的前一天,我还是去见了章禹。
我心知肚明,那是我与父亲的最后一面。谈不上憎恨,也说不上血浓于水的亲情,我太过清楚地明白白塔的筛选制度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而经历过一次之后,我也看清楚了白塔这个虚假的乌托邦并非绝对错误——自由与和平,在这个世界终究无法共存,只是作为父子,我与他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选择。
原以为的阻挠和唾骂没有出现,他依旧冷静地令我不安,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平和且温和的。
他说,如果这是你一定要去追求的,那就去吧。
原来诀别也可以如此平和。
后来雨燕从白塔一跃而下,揭开乌托邦的残酷真相,鸟群如一颗巨石砸向粉饰太平的水面,炸开无数水花。于是世界变得赤裸裸,病痛的利刃和流离失所的尖刀将它刺个粉碎,像一锅沸腾的水,灼热滚烫,又好像要很快蒸发,彻底消失不见。
两方的矛盾愈演愈烈,这一切我都早有准备,但身为年轻的执权者选择了不管不顾,任由矛盾激化,于是“叛徒”“废物”“权利的走狗”这样的词变本加厉地贴到我身上。
但不用着急。
只不疾不徐往这锅水中添柴。
我在等,等那个还未来得及执行的计划。
在一场血腥镇压后,我等到了他。
唐潮清点着广场中的尸体,眉头紧皱。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风水轮流转,同样的对话着实无聊,我选择先发制人。
“唐潮,你知不知道,平息两方仇恨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我知道他的答案,也知道只有他能给出我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一次,我作弊耍个无赖,将一切暗中定下。
他果然上道,思索几秒之后就给出答案,和我想的如出一辙。
“树立一个新的共同敌人。”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面色发白,猛然抓住我的手。
我窃笑。啧,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抢先一步。
“现在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他是人民的叛徒、白塔的走狗、打着自由旗号的虚伪执政者——”
在他无声的抗拒中,我眉眼温和。
“我。”
30年2月3日,晴。
今天抢了小唐同志做无名大英雄的机会,希望他不要怨恨我。
害,怨恨也没用。
沈泊安真牛。
唐潮不想让我成为那个“大英雄”,但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与他的计划如期进行,沸腾的水面被浇上热油,溅射出的滚烫水花砸向每一个痛苦挣扎的灵魂上,那些罔顾人伦的武断政策经由我手一份份分发向下施行,政客的面具好用,仿佛戴上就触不到自己的灵魂,我与唐潮在塔尖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他获得的支持越来越多,而我奔驰向所谓“暴君”的位置,在人群愤恨的注视中看见任鸣深邃又复杂的眼神,我与他很久没再下棋,也不知是他不屑再与腐烂的政客一较高下,还是看穿了我与唐潮拙劣的把戏。
嘁,不拙劣吧。
我欣然接受这一切的反噬,在白天聆听无止境的谩骂与背叛,出门随行的护卫又多了一倍,但好像还是抵挡不住热心民众自发的“为民除害”义举,后来我索性不再离开白塔,反正指挥台高高在上;夜里与唐潮摊开地图,而会议总以他欲言又止的沉默结束。
我知道他所承担的一切都不比我少——最后承担起“弑君”这个身份的大英雄,会是他。我常开玩笑地问他准备如何将我“处刑”,他只会闷声给我一拳,将文件狠狠拍向我面前的桌面,又叹口气。
我没说,其实还是有点难受。
但并非忍受谩骂和无休止的刺杀,只是会想念任鸣。
上一次,在谩骂和暴动中会有人站在我面前,电光火石间用雨花石打落砸向我的刀光剑影,然后笑着拉起我:
“沈泊安,我走的这段时间,你防范意识一点没加强啊?”
可惜,这一次,好像只能收获他的不解和失望了。
预想中我与唐潮的计划应该是没有纰漏的。
但事实来临那一天,空旷的教堂、熟悉的面孔、那个穿着白大褂出现在逆光中的男人开口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很久以前和唐潮重逢时,令我无比恐惧不安的记忆断层到底源自哪里。
周然。
确切的说,是神之子。
回溯后关于周然真实的一切都被强行尘封,我一直探究的记忆断层,还有,还有与他在广场的夜晚莫名的违和感,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如潮水般涌向我——记忆在这一刻才终于拼凑完整。
这是一个关于牺牲与遗忘的故事。
世界早该毁灭,反抗与团结都只是无用的补丁,有人被创造出来只为了做最坚固的程序补丁,以自身存在的消失来维持世界正常的运转。
周然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的温和与宽容是神爱世人,在逐渐崩坏的世界被力量枯竭的旧神所创造出来的工具——神说他也不应该有羁绊和情感。
回溯是超乎常理的事情,也许成神的因果律太强,又或许只是单纯被神的恶趣味“ban”掉真相,所以关于周然和这个世界的真相也在回溯的那一刻被封印,我只记得他曾经的模样,而真正该记得的部分一片空白。
可这一切多可笑,哪有人生来就是用来被牺牲和放弃的。
他分明是有贪嗔痴念的他自己。
“他不是预备神,他是周然。”
我对那所谓旧神呐喊,连声音都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神似乎抬起头,将目光难得施舍给不重要的普通人,但那目光偷来的瞬间光芒由其刺眼,像要刺透人的灵魂一般。
但灵魂撕裂的感觉如此熟悉,我能感受到生命如被抽丝剥茧一般离开身体,疼痛、嘶吼、不甘……拼凑成无法消散的执念,而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人抓住我手腕。
再睁眼。
“你就是沈泊安?”
护卫熟悉的询问又再次响起。
我低头看向手腕,血管下的黑色丝线狰狞浮现,数量多到甚至蔓延到脖颈,狰狞得宛如一条条细蛇,盘旋围绕,伺机而动准备吞噬宿主的灵魂与肉体。
我在摇晃的车厢里竭力细数——一百三十四条。
这是我的第一百三十四次回溯。
灵魂被撕碎的痛苦越来越深刻,以至于这一刻我连开口说话都略显困难。
相似的回忆涌入脑海,空壳里被注入绝望呐喊的灵魂,我表情木然,与护卫视线相对的瞬间,他似乎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将这短暂的两年度过了一百三十三次。
那是怎样的一百三十三次呢。
啊……好像还略有印象。
第一次,关于周然成神的记忆被封印,我提早筹备与唐潮的计划,但因为记忆断层,计划被神明打断;
第二次,我试图阻止周然成神,一番“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成全这个世界”的演说是激扬澎湃,可那时的周然只是普通的研究员,我只能把他交给贺冬青,千叮万嘱,并提前计划,却因为执行“暴政”死于暗杀;
第三次,和唐潮的计划如期进行,但唐潮要在大庭广众刺下我的刀刃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挡下,隐去身型的斗篷下是任鸣那张已经被结晶吞噬大半的脸,即使最终我依旧死于唐潮手中,民众的欢呼和宛如重生的呐喊响彻天际,唐潮收回武器,只低声说:“泊安,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第四次,挟持章禹强行索要白塔控制权,甚至不惜对父亲拔刀相向,试图以统治者身份和鸟群共事,但我忘了人类根本不会珍惜轻易得来的和平,被白塔余党暗杀;
第五次,在研究所被任鸣劫持后直接跟随他离开,逃亡过程中被注射月光综合征病毒,和任鸣一起死在黎明日出下的洞窟中;
第六次,重新进入白塔,和周然讲述上一次患月光综合征时身体数据情况,得知在以万为单位的实验基础上反复实验或许能得到有用数据,开始将希望寄托于“解决月光综合征”,就能使世界恢复安定,但长期留在防治所后最终还是死于月光综合征;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我致力于研究月光综合征的实验数据,并在多次轮回中恍惚感觉找到出口——单单只是缺少实验证据的话,我不就是最好的工具吗?只要不停地轮回、不停地重来、在同一批患者身上进行数据修改的实验并加以统计,他们的身体也会是我最好的实验仪器。
要救任鸣。
要救这个世界。
没关系,只要治好月光综合征,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一切都偏离最初的轨道,开始支撑着我一次次在这无尽的轮回里找到出路的信念开始扭曲,就像一个多结局的RPG游戏,明明已经体验过所有的结局方法,却依旧被困在旋涡里找不到出口。
是以,月光综合征成了我唯一的信念支撑点。我用比之前都更加偏执的思想撬定那个点——“解决月光综合征”。
所以每一次回溯的时间越来越短,像一台不会停歇的机器一样扣押着防治所的所有医生,偏执地去寻找一个答案。
实验数据不足?
没关系,只要一次一次重来就好了,数以十计、以百计、以千、以万的数据我都可以得到,只要以我的死亡为终点就好,就算实验体死于实验也无所谓,只要重来他们就会活过来,连人命都可以一次次重来,死亡又有什么需要敬畏的。
第十次、第十一次、十二次、十三次……
第二十一次,我将以万计的实验数据甩在周然面前,或许我双眼已经充血,恐怖麻木,手心沾染的血已经堆积成厚厚的血痂,他们凝固、腐蚀我的思想和身体,我嗓音喑哑,语气淡漠:
“这些,够不够?”
不够吗,那我就举起枪,只要子弹穿过太阳穴,我就还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日复一日地过,在漫无目的永无止境的轮回里紧攥着自己仅剩的价值。
第五十一次,被垂死挣扎的患者抢过医生的手术刀,剖开喉咙,我看见医生毫无波澜也不曾拒绝的手;
第五十九次,我看到章禹不解而厌恶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手心,好像皮肤下的血管在飞速腐烂溃烂,再从白塔的一跃而下,不是飞翔,是无数次的死亡;
第六十七次,月光综合征变本加厉,传染性极强,整个世界无人幸免;
第七十二次……
第九十三次……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次,第一百三十三次,我将哭喊的病患下令推进手术室进行活体实验的时候,穿过我心口的子弹却不是从我自己的枪口射出的。
透过血色,我看到走廊尽头,踏着光进来的男人,他的侧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眉眼沧桑,瘦削的面庞冷峻又熟悉。
好刺眼。
那不应该是我这样沉溺在无休无止的黑暗泥沼中下落的人该看到的东西。
是疼痛、是虚无、是永远不会结束的绝望。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不过是下坠,往无法凝视的深渊下坠,那里没有终点,没有答案,没有结束。
血液遮挡下我艰难抬头看向来者,他居高临下看向我,目光冰冷。
垂眸感受生命的流失,这样的疼痛已经习惯,但思绪流转,记忆好像一根老旧的弦,在堆满灰尘的数据里吱吱呀呀开始颤动。
“……你是,谁?”
我好像认识他。
“够了,沈泊安。”
那声音仿佛来自天际,清冷又疏离,意识随着死亡的来临逐渐溃散,原本已经习惯的撕裂感却因为那位刺客先生的到来出现了不适,恍惚中我仿佛看见一副棋盘,最熟悉的对手带着不羁的笑,推动手中棋子向前。
:“这是变数,没想到吧?”
变你个大头鬼。
第一百三十五次。
睁开眼,照旧准备无视询问的护卫下车,先于视线的身体动作却在推门的瞬间感受到阻力,回过神才发现,我并不在车上。
一切该出现的东西都不在视线范围内,环绕身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一片……虚无。
已经失去思考和记忆能力的大脑开始活动,还没来得及对眼前的特殊情况表现出该有的情绪,就被一双手狠狠按住肩膀。
“沈泊安,别回头。”
短暂的几个字,毫无情绪的清冷声线。
是刺客先生。
“我只有这一点点时间从时间裂缝中抓住你,马上会被他发现的,所以,听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又很急促,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
“这一切会结束的,但只能由你自己去结束。”
“告诉我,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结局,原本该是什么样的结局?你是什么样子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想起来,别像个无精打采的落汤鸡。”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承受着极大的风险和痛苦,到最后几乎成了咬牙切齿。
“最后,回答我,我是谁?”
话音刚落,只感觉身后吹过一阵凛冽又锐利的风,肩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我跌跌撞撞逆着风,又被推向时光洪流中。
而陌生人破碎又尖锐的提问一下刺入我浑浑噩噩的记忆中,他那么弱小又可笑,在因果律的洪流中试图对抗。
“沈议员,沈议员?!”
下属的声音带着试探传入耳畔,我猛然睁眼,却是在白塔的会议室。
……时间线被往后延长了?
“前一批投入试验的药剂在患者身上的实验数据已经出来了,数据依旧不稳定,还是……”下属汇报内容,在最后一句时稍显犹豫,“需要再投入一批新收容的患者继续实验吗?”
百次的回溯里养成的习惯下意识要雷厉风行继续选择人体实验,而此刻我的心思已经无法捕捉到对方话语的意思,大脑仿佛被摁下复读键,重复播放那个神秘人最后一句话。
“回答我,我是谁?”
那声音分明是熟悉的,更像带有古怪的魔力,我甚至能在这冰冷的语气中捕捉到无可奈何的叹息,明明是打断我麻木轮回的凶手,可他的出现却好像在无边的混沌里刺入一道晦涩的光来。
他是谁?
“……沈议员?”
“先停一停吧,等后续数据。”
破天荒的,连这位下属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恐怖暴君的突然转性,对实验有恐怖执著的领导突然提出暂缓,只会加剧他与其他人的疑惑和惶恐。
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
记不清了,记不清到底回溯了多久了,漆黑的灵魂在暗夜中痛苦哀嚎着爬行,已经认命的无尽模式里却突然出现变数——可以以百计的两年时间中,我大概已经很老了。
他的出现像点燃起零星火花,在肉眼不可见的角落引诱我前往。
我要去寻找答案。
哪怕依旧无解也要再继续寻找——兵升还能变后,我怎么会连那区区八格的底线都够不到。
冲进防护所,又越过禁区,青区的夜晚漆黑得月色都照不进半分,游乐园转角处有已经是半个废墟的学校,游乐园的摩天轮早已停转,但最高处的灯光又在隐隐发亮,好像悬挂在天空化身天狼星,孤儿院的孩子还在做游戏,孩童的嬉笑夹杂着街边人们小声的痛苦呻吟,我像是要翻遍整个地面般寻找,这些地方我确定我来过,但所有的记忆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窗纱,柔软又有韧性,找不到利刃去撕开一切。
一夜的折腾令跟随的护卫摸不着头脑,但依旧尽忠职守在破晓之际护送我回到白塔。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困倦席卷,回白塔的路上车辆颠簸,终究还是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被一声剧烈响动一惊。
护卫尽数出动,我只来得及透过车窗,看到一个瘦弱的短发女孩收起枪身形轻盈地越过层层废墟逃离,而后车门被轻轻扣响,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的脸。
他开口,声线温和,简短的几个字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泊安,去塔顶吧。”
“你是谁?”
我的疑问得不到回答,可直觉告诉我他说的一定是正确的。
可是好荒诞,白塔的塔顶居住着神明,凡人哪有资格攀登。
——我在无数次的麻木轮回中最终选择以神明只说控制桃源,神权的恐怖力量是最好最牢固的囚笼,困住痛苦挣扎的人类虔诚向往。百年的时间里我以谎言粉饰不存在的神明,连谎言都能成为真实。可——
白塔的顶端,真的有神明吗?
之后的几天我停下了实验指令,那晚是我近数十次的轮回里第一次离开桃源,好像关在囚牢中的困兽第一次出笼,对一切都感到熟悉又陌生——明明是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却因为无休止的轮回逐渐疏远遗忘,我也依稀想起,我的身边曾经也是站着并肩同行的人的,但因果律的交织,独自一人背负的苦难将我与他们渐行渐远,而如今,我已经连这些最重要的伙伴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出于对神明的畏惧,或许是对变数的不确定,无人敢前往的塔尖这几天在我目光中被凝视无数次,本该被戳破的谎言被一层层的暴力与武装修饰神化,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笼罩一层灰霾,那里应该是已经荒废的、布满尘埃的,我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那里没有神明,只有谎言。
但这谎言太久了,实在是在我心中根深蒂固太久太久了,再回想起来只有无尽的怀疑——那里真的有神明吗?
通往塔尖的门被推开的瞬间,整座白塔的警报响彻夜空。
好似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颤。
我要上去。
要去验证这个谎言的因果。
塔尖真的有神明吗?
护卫呐喊召集的声音自下传来,整个世界似乎开始摇摇欲坠,发出着低沉的怒吼,表达对我擅自违背自己制定的规则的抗议。
它在拒绝我往前。
闻声赶来的护卫仿佛不认识我一般,眼神麻木空洞,宛如被灌输指示的机器人一般只履行将闯入者拦截的意图,通往塔尖的路太长,哪怕竭力奔跑也会被从四周汹涌而来的护卫拦截,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炸开一道刺眼的强光。
“泊安!闭眼!”
来者一跃而起,将闪光弹扔向护卫,随即一枚小型威力的炸弹精准控制,炸断走廊中间的路径,将一般的护卫拦在不远处。
该说不说,斗篷下瞥见的那半张脸还真能说是个大帅哥。
“上去!这里交给我!”
他宛如一个移动的军火库,一路护送我迈向塔尖,手中一个接一个的微型武器犹如戏法般出现,我咬牙按住刚才奔跑中因猛烈撞击产生剧烈疼痛的膝盖,一瘸一拐继续上行。
“有人在等你,冲啊沈泊安!”
啧,唐潮什么时候这么会耍帅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头的瞬间我惊觉那盖住记忆的厚重覆膜似乎被掀开一层,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连眼前昏暗的台阶都变得逐渐明亮。
而覆膜被撕开一角后,只会更加容易撕开剩下的每一部分。
越靠近塔尖,越能听见来自白塔愤怒的怒吼和振动,好似真有被冒犯到的神明在暴怒、震颤,周围的墙壁开始扭曲、摇晃——它试图用尽所有方法阻止我再往上。
而我的脚步越发轻盈起来。
肩上曾经一次次回溯背负的扭曲信念也在逐渐减轻,我想起那晚打破轮胎的短发少女,灵巧利索的动作与记忆里明明如出一辙,还曾经拿着大喇叭在人群里招摇过市。
是贺冬青。
还有敲响车窗的医生,指引我前往塔尖的温和男人。他曾经与我坐在月色下的广场上,念上一句“把酒问青天”;
是周然。
还有——
台阶尽头,塔尖的门就在眼前。
大步向前,破旧的门扉吱吱晃动,张牙舞爪,警告我后退。
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在已经迷失于无尽轮回的识海里刺入那抹光亮的人,那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丝毫犹豫,我推开了那扇被尘封许久的门。
在那瞬间,夜色被光亮吞噬,无数的光亮从视线尽头倾泻而来,像是无休无止地要铺满整个夜晚的墨色,于这一刻我非常确认真的有神明存在,他是温暖的、明亮的、富有生命力的,如枯木逢春般地,而又顺理成章,出现在我面前的、神明。
他踏着光,斜靠在窗边,双手抱胸,好以整暇望向我。
望向气喘吁吁、又满身疮痍的我。
“哟,沈泊安,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我说好久不见,任鸣。
白塔本身的晃动更剧烈,就好像整座建筑都在被连根拔起一般,夹杂着风中的呼啸和怒吼,在这片尘封已久的高处感知尤为清晰。
“这里要完蛋了,沈泊安,走了。”
他手脚利索地装备好滑翔翼,一脚踩在窗框上冲我招手,逆光着实刺眼,但实在太富有杀伤力,连虚浮的脚步都疼痛都被治愈,被拉上窗框的瞬间他紧紧搂住我的腰,温热而坚定。
“飞咯,花喜鹊!”
于是我又一次从塔尖一跃而下,呼啸的风自耳边吹过,仿佛很久很久以前那奋不顾身的一跃一样,那些曾经流淌在血液里的探寻、反抗、自由重新涌现,从心脏流淌至四肢百骸,宛如新生一般的活力冲刷掉那些陈年腐烂的泥垢与黑暗。
我于这无尽永夜里被那束光抓住。
“你不会又薅了李云意的小飞机吧?”
反搂住任鸣的腰,任由他张开双翼带我逃离这片囚笼。他低笑,又乘着风大声回应:
“什么小飞机,这是江雪号!”
……正好瞥见机翼上歪歪扭扭的“江雪号”大字让我忍不住嘴角抽搐,这货又忘了之前我和唐潮说的了?
“他说了,这是不会坠毁的江雪号。”
“沈泊安,抓紧咯!”
原本下滑的路径随着他按下某个按键开始又迸发出强烈的气流,一个大惊迎向他一脸的洋洋得意:
“厉害吧,刺不刺激,我让李云意帮我改装的!”
“……”
游隼的翅膀又再次张开,飞向更遥远的荒原,在我眼角的抽搐和无处吐槽中平稳落地,任鸣收起滑翔翼,将一块小东西抛向我,定睛一看,是银质的那枚蓝宝石戒指项链。
摩挲着令人怀念的旧物,我毫无形象躺在这一片无际的荒原上,看向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鸣也在我身边坐下,像是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满脸写着嘚瑟,又炫耀般揉了一把我乱糟糟的头发。
“我还想问问你,碰到这种事一个人承担,眼里有没有我啊?”
一顿互怼后我才从他口中得知来龙去脉。
就像小时候在学校里学过的老套寓言故事一般,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蝴蝶效应”。我无止境的回溯原本如预想一般,会和最初的他们渐行渐远,在没有目的和同伴的黑暗中失去自我。但上百次的轮回里我逐渐奇异的举动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是周然,”他说出口后又斟酌片刻,“不对,那个时候应该说,是你已经熟知的,身为神明的周然。”
“还记得你给他的那些成千上万的实验记录吗?他从那会儿开始察觉不对,就算是身为桃源的统治者,也不可能在仅有的资源里获得如此多的实验数据,而且在之后察觉到你性格的剧变,导致整个世界的因果律发生变化,所以他开始偷偷调查。”
但要究其原因,就会涉及到关于“回溯”这一超乎常理,只能用神明力量来解释的道理,所以拜我所赐,周然的神格在调查过程中提前苏醒,才能在俯瞰的角度来看到成百的时间线中挣扎的我,并试图唤醒。
但事与愿违,我在数百次的轮回里连记忆也逐渐缺失,已经忘记了友人的存在,所以他以防治所医生的身份很难接近我。
数次的失败后,他想到了任鸣。
“实际上,说个不太合适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内心将月光综合征作为强烈的执念,在这百次的轮回里你不仅会忘记所有人,也会忘记你自己,从而迷失在时光洪流中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在这之后所有的时间线和统筹概念里,‘沈泊安’这个存在,会彻底消失。”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受惊的燕雀一样倏然抓紧我的手腕。
我垂眸,在短暂的沉默里反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心早已渗出汗珠,带着丝丝的凉意和颤抖。
而在此刻我才回忆起当初执著于治疗月光综合征的原因——任鸣。
或许记忆逐渐模糊,但我依旧记得曾经那几个夜晚,背对背佯装不知他所承受的痛苦,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无助和痛苦,还有最后碎在我怀中的一片片结晶,反射着璀璨又荒谬的微光,像细密的针尖,将心脏刺透,体无完肤。
“他告诉了我一切,用一半的力量将我强行送进你回溯的间隙中,承受因果律的吞噬和崩坏,让我唤醒你。”
“啧,那个比月光综合征疼多了。”他随口抱怨一句,相握的手一点都不曾松开。
任鸣的话将我脑内所有缺失的线索补齐,脑海里闪过白塔摇摇欲坠的陷落和怒吼,我得以在这一切中找到一把破局的钥匙。
“还没结束,任鸣。”
“嗯?”
松开与他紧握的手起身走上面前的山坡,我张开双臂迎接徐徐吹来的清风,四肢的舒展令脑海中的那团乱麻徐徐展开,白塔的异常、莫名其妙地回溯能力、周然的神之子身份、旧神的陨落……已经彻底拼凑完整。
就算任鸣知晓一切来找到我,但目前的局势依旧不会改变,桃源和青区的矛盾依旧存在,人世疾苦的饥饿和流亡依旧存在,残忍又无解的月光综合征也依旧存在。
无法改变的残局岂不是辜负了我这百岁老人的绸缪与沉淀?
“我有一个刺激的计划。”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任鸣的眼神从最初的不解到更加不解,似乎想竭力思考我这句邀请背后的含义,但这时候不开口装高手才能让我从他那里扳回一局,于是我依旧老神在在瞧着他,瞧着他最终大笑着再次握住我伸出的手,大步跳上这小小的山头。
“白塔都薅了,还有什么是小爷我不敢的?”
好,不愧是你。
不得不说上百次的轮回并非毫无意义,我在这毫无止境的轮回里瞥见了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或者说,又进行了一个荒谬的实验。
白塔的塔尖从来没有神明,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但后来我逃离白塔,试图接近任鸣唤醒自己的时候,白塔变得无比异常,护卫的诡异拦截行为、建筑物剧烈的摇晃和嘶吼,就像是白塔本身对自己权威的保护和反抗——有意识地阻拦我踏上顶端。
于是我的实验成果在那时候得到了结论。
简单来说,百次的轮回里我对‘塔顶的神明’这一事实竭力维护,甚至在其中的几次轮回里形成了虔诚的宗教信仰,越来越多的人信奉这个谎言且视为唯一真神,人心的渴求和信仰是富有可怕力量的,而力量随着轮回逐渐汇聚的结果就是——造神。
白塔的塔尖真的因为信奉化出了神明,而他所吸取的信仰力量是俯瞰于时间空间的——在无数个轮回里堆积、叠加,于是谎言成了真,人类在绝望的困境中对于白塔、对于桃源的、对于生存的欲望尽数汇集于此。
而当我要穿越白塔到达塔顶一探究竟的时候,这个基于谎言而成长起来的微弱神明也会不复存在,所以他愤怒、嘶吼、试图用尽自己的一切阻止我的攀登。
虽然这弱小的谎言神不值一提,但我已经有了结论。
神并非不可违背,并非高高在上。
我与任鸣在日出前下完了一盘棋。
他没有再问我那看起来似乎有些离经叛道的雄伟计划,思索片刻终于确认被我死死将军而选择认输的那一刻,黎明的第一道光照在了我们身上。
破晓结束了,天要亮了。
他拧着眉,输得十分不服气,盯着棋盘沉吟片刻又咬牙切齿:
“好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连后都送到我手里来了,原来暗搓搓在下这步大棋。”
我晃了晃手里的兵,笑得得意。
“以退为进嘛,好处和乐子可不是免费的。”
我明白他的疑惑,或许对他来说这一场拯救已经是足够美好的终点。
但那一句的询问我早已知道他的答案——因为他是任鸣。
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
对彼此实在太心知肚明,我知道他会跟我去任何地方,荒芜的废墟、充满哀嚎的防治所、囚笼般的白塔,又或是自由的荒原和海浪澎湃的海边,疯狂的特征从来不属于他一个人,烙印在我与他身上的从来都是不被一切规则所约束的广阔。
于是地狱、天堂、或是这满目疮痍的人世间,我都知道他会与我同行。
哪怕——
弑神。
收拾完毕,我与他的最后一站是外城的废弃教堂。
桃源与外界的交界处,游乐城附近,那个旧世界的人们虔诚祈祷的场所,曾经汇聚了无数信仰和虔诚祈祷,全知全能的神最初诞生的地方。
“来这里干嘛?”
我们曾亲眼见证过友人的离开,在这废弃阴暗的教堂里,血肉之躯的好友被迫放下一切的贪嗔痴念,放下一切的爱与恨,去投身那座看似充满光明和神性的囚笼中,看着因果律因他的牺牲而改写,去竭力修正这个已经荒芜的世界。
但我始终不屑于这充满爱与牺牲的美好结局。
“你知道吗任鸣,这个世界一开始是没有神的。”
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指尖摩挲过被尘埃掩盖的厚重神像。
“信仰、祈祷、挣扎、呐喊、渴求、欲望……是这些成千上万鲜活的人,无数因果律交织,才有了全知全能的神。”
任鸣思索片刻就理解了我话中的深意,侧身将我与神像隔开,低声在我耳边回应。
“你小子,一早就算好了是不是?”
我冲他无辜眨眨眼。
“所以这一切早就颠倒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需要神才能运转的。再夸张一点来说,人才是神明的创造者。”
“对吧,周然?”
神像背后发出轻微摩挲的声音,清瘦的青年身披黑色斗篷,在我们面前现了身。兜帽下面是熟悉的那张脸,温润、平和,和印象里相差无二。
他开口,声线里颇有些无奈。
“泊安,你这条路走得太快了点。”
“我知道你早晚会来到这里,没想到比预想快了那么多。”
目光从冰冷的神像转向他,我的语气也带上些怒其不争的懊恼。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
作为神之子,他平等地热爱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愿意为修复这个被神放弃的世界献出一切,所以他不疾不徐,从来都是温和平静的——又或者说,他早已做好抹杀自己这个存在的准备了。
但这分明就是很奇怪啊。
“小小的赌注也来和神叫板了。”
苍老而带有威严的声音自神像口中发出,旧神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像要掀起一阵风暴,冲击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弃教堂。
“沈泊安,你不过是被赋予了微小力量的赌注而已,你的力量也来自于神明,为什么有和本神叫板的胆量?”
“神明?是随意以人为赌注和棋子,下棋还下得这么臭的神明?”
一把摁住蠢蠢欲动的任鸣,我仰起头直视神像。
“随意创作出棋子,让他拥有七情六欲和思想之后又擅自将他归到神的位置,要他牺牲自己来拯救所有人。您不是怜爱众人的神吗,为什么又对他如此残忍?”
不等他开口,我只转向周然,黑色的兜帽挡住他半边面孔,看不真切他现在的表情。
“那是他生来的使命。”旧神不以为意,“就像你们人类为了生产制作工具一样。如果不是用在它们该做的事上,它们的存在将变得毫无意义。”
神像的眼中毫无怜悯,只是仿若恩赐般看向他的造物。
“作为本神的继承者,或者说世界的补丁而被制造出来,他的作用,或者说他要履行的职责也只有一个——以自己去填补这个世界的漏洞。”
“不然,他将没有存在的意义。”
任鸣眼里被这冰冷的言论点燃起怒火,在踹向神像的瞬间被我拉住袖子。摇头示意他冷静,沉吟片刻才进行反驳:
“不,他们截然不同。工具是死物,不会拥有自己的想法,但周然是人,他的一切行为处于他的自身意志,这一点来看,他不能被称为工具。”
“是吗?”旧神突然发出沉闷的笑声,在这废弃的小空间中回荡,震耳欲聋又运筹帷幄。
“我来告诉你吧,不服输的棋子。”
“他没有自身意志,一切行动和理由都出自本神的意愿,为这个世界而服务。”
“因为这个世界被月光综合征侵蚀,所以我要他成为医生。”
“因为桃源已经失去修复世界的能力,所以我要他离开白塔。”
旧神一一列举周然作为工具的理由,包括他的思想、他的成就、他的行为,都如神的提线木偶一般来自于旧神的指示,而话语说出口的同时,周然的身体在阴影中一寸一寸黯淡,仿佛被这个世界无边无际的黑暗逐渐吞食。
“……他没有自己的意志,也不需要有。”
“只要履行作为牺牲者成全这个世界的职责,就足够了。”
“你也这样认为吗,周然!”
我与任鸣的声音同时出现,在那张带着温和的苦笑的脸上看到的是无可奈何的神,好似他已经默认了自己身为“牺牲品”才出现的价值,也必须肩负起作为“工具”的职责,在旧神的言语中逐渐麻木,否认自己的存在。
但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曾经在白塔的学校中甘心成为被我们一次次打倒的大反派,曾经与我在寂静的广场上谈天说地……那分明是周然这个人自己的喜怒哀乐。
旧神还在高高在上地举证,冰冷又刺眼的金光逐渐融向周然,像要吞噬掉他剩余的情感,打磨成一件更好用的工具。
他眼里的光分明在逐渐黯淡了,和那些耀眼的金色光芒不同,连一贯温和的表情都逐渐变得麻木。
于是我的嘶吼在这片寂静里更加震耳欲聋。
“周然!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这个世界荒谬的补丁!”
“那贺冬青呢!她也是你作为工具必须灌输的情感吗!”
像是要迎合我的话一般,下一刻,教堂紧闭的大门被粗暴踹开,微弱的月色下站着气喘吁吁的短发女孩,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斩断了令人窒息的氛围,随之而来的,是信天翁的咆哮:
“周然!你别想给我画完饼就跑!”
“这破世界有什么好拯救的啊!”
这气势恢宏得让我和任鸣都想鼓掌叫好。
而周然的眼神终于在这一刻起了波澜,源自于身体的本能,在下一刻就迈开步子试图向她靠近。
“冬……青?”
你瞧,这才合理嘛,神明也有神明的救世主。
看着向贺冬青靠近的周然,我抬头又看向神像。
无需多言,胜负已分。
“这要怎么说,是出于你的意志吗?这可不是恋爱攻略游戏。”
任鸣撇撇嘴,一边对贺冬青的卡点出现表示震惊,一边又和我小声嘀咕,
“这也在你的计算中?”
“还没结束呢。”
将手缓缓伸向口袋,我依旧全神贯注观察着神像。自己制造的工具拥有了意识,不愿意再成为神力的载体,无能的神仅剩的力量也无法回应人类的祈祷,但终究是世界兴亡的见证者,筹谋的底气不会只局限于一个容器。
“你给我的东西,我也都还给你。”
当任鸣告诉我周然察觉不对后俯瞰时间线时我就明白过来,我身上这该死的回溯能力到底源自于哪里——它太突兀,没有目的、没有界限,从始至终只是为了轮回而轮回。而如今再站在这里我才明白,既然人可以造神,那么神也可以在足够漫长的时间里将人作为神的备用品。
而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或许只是作为神的时光太多漫长和无聊,或许是觉得棋子对弈的有趣,他将不同的力量分给我和周然,然后作为看客进行这一场游戏——也就是任鸣抓住我的时空裂缝中提到的“他”。
“不!你不该!”
“你们只是我的棋子,我的载体,我重生的容器而已!”
“区区人类,你们不配反抗我!——”
地动山摇的震撼还是来了。
但我知道,这与之前白塔的神怒不可同日而语,毕竟面前的这一位,是由千百年来人们的虔诚和信仰支撑起来的旧神,即使他已经神力衰微。
世界仿佛在随着教堂的动摇而哀鸣,因果的丝线浮现出金色的光芒,眼前的一切宛如虚幻的游戏世界数据崩塌一般,万物的因果交缠、缠绕、重叠,才编织起这一整个由羁绊构筑的现在,而所有丝线的尽头,都汇集于一处——旧神那逐渐显现的庞大身躯中,指尖分明被无数的丝线覆盖缠绕。
神因人类的虔诚祈祷而产生,却将人类的因果视为自己的提线木偶。
这实在荒谬。
但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我只是区区人类罢了。
于是我举起枪的那一刻,他的咆哮几乎要掀翻这一整片灰霾的天空。
“你竟敢!你竟敢——”
那把枪小巧精致,却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握把处斑驳的刮痕昭示着他曾经被使用无数次,子弹上膛的声音都显得疲惫,似乎再摁响一次扳机它就会支离破碎。
而在握把处的角落里,细碎的刮痕隐隐可见,是一只振翅而飞的雨燕。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任鸣送给我的枪。
——也是在无尽的轮回里,一次一次穿透我身体的枪。
作为“凶器”,它在每一次穿透我生命的那一刻,都缠绕上了我本就因为循环而反复叠加数次的因果。
或许它还不够强大,但足以弑神。
世界在坍塌,由旧神创造的因果在随着他的恐惧与怒吼崩塌,本属于他的力量正从我身体中被收回,强大的剥离感和地动山摇让我连握紧手中的枪支都已经用尽全力。
就差……这最后一点了。
身体摇摇欲坠的最后一刻,有人握紧了我颤抖的手。
那双手是粗糙的,带着常年战斗留下的伤痕和老茧,却稳稳拖住我被因果律的丝线割开无数道伤口的手腕。
“拿稳了。”
“神是因为人类对于世间的美好祈愿而产生的,而如果神蔑视生命、玩弄人类的话,这样的神就不再有存在的价值。”
周然牵着贺冬青,稳稳站在我身后。
因为病痛的折磨而痛苦呻吟的患者、桃源街道上面黄肌瘦乞求食物的孩子、被判断毫无价值而流离失所的流浪汉……
无数的画面自脑海浮现,在这几乎要陷落的破败世界里,我的身后站着从不曾放弃的同伴,而我的救世主在此刻与我一同扣响扳机——
“砰。”
枪口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无穷无尽的因果丝线,夹杂着绝望、哭泣、混乱、挣扎、痛苦哀嚎的情感一并向旧神缠绕、裹紧。
神的坠落是轰轰烈烈、又悄无声息的。
那一枪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靠在任鸣身上的瞬间,我与周然的视线相撞,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关于这漫长故事的解脱与释然。
神也无法预料,他视为玩物的棋子们也能拥有将他处刑的能力。
“真是乱来。这个世界会被重置,过去和未来都已经看不见了。”
唐潮的声音响起,教堂的门被重新打开,李云意和江雪也站在他身后。李云意的身上也落了几道口子,还有些哼哼唧唧的不满。
“沈泊安你也太不讲义气了,这么帅的时候都不带我们!”
贺冬青毫不介意地撇撇嘴,但与周然紧握的双手一点都不曾松开。
“看不见就看不见呗。”
至少我们还有现在。
七个人一起再重新走向教堂外的那一刻,天空的灰霾也已经散尽,在青区和桃源,甚至白塔的顶尖都不曾如此直接地感受过阳光的温暖和明媚,而在此刻,它铺满整个大地,似乎要为此重新注入生机。
世界被重启,关于旧神书写的故事也已经消失,白塔、桃源、月光综合征……这些曾经的苦难也尽数被抹消,而以后,也只会留刻在我们几人的记忆中。
而没有了神的世界,周然也只会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人类而生活下去。
这里是曾经的终点,也是新世界的起点。
“没了白塔还会有黑塔,没了月光综合征可能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综合征,再来一次的话可没神来救场了啊。”
唐潮手里的纸飞机又再次起飞,好像要朝着太阳去一般。
“有就有呗,”李云意不以为意,“哪有只有纯粹美好的乌托邦啊。”
“喂,沈泊安。”
下山的时候,任鸣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颇有不满。
“这些都是你算好的?”
我顺着余光和周然对视一眼,随即一脸无辜。
“啊?”
“只有那把枪能杀了那个破神,这也是你准备好的计划吧?用回溯加强它的因果能力,一定要不停地陷入循环。”
“你的无数次循环和自杀也是你计算好的?”
“可是你确实差点迷失在里面……”
他的提问逐渐带上一些不可置信的颤抖和怀疑,最后又在我无辜的表情中转为愤怒。
“万一你真的忘了你自己,被无数的时间线吞噬了怎么办啊?”
“这不是还有你吗。”
接过唐潮扔过来的纸飞机,我大笑着将它投掷出去,在山与天空的边界里飞向远方。
也没什么plan B和防备措施,我只是很简单的知道一件事情而已。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无法预估时间、无法预知方法,但只要放手去做好了,哪怕这计划疯狂又癫狂。
因为我无比相信——
他一定会来。
【破晓】昼夜星河
其十
沈星何凝望着任淼离去的身影,直至完全隐没于黑暗中,才缓缓挪动了步子。
是他草率又自私的决定伤害了任淼的感情,这不由得让他再一次产生自我怀疑和厌弃。上一次产生这样糟糕的情绪已经是很遥远的从前了,沈星何本以为再也体会不到了。
沈星何自嘲般地笑了声,或许他真是个可恶到不配拥有幸福的人。当他坚守的信仰被无情撕碎,冰冷又残酷的真相摊开在他的面前时,他就应该知道的。
快入冬了,夜晚也变得寒冷起来,凌冽的风呼呼地从衣领灌了进去,寒意很快便席卷全身,沈星何觉得冷,却只是紧攥着手机,仿佛它是寒夜里唯一的热源。
脚步愈发快了,但沈星何仍不满足,到最后已经是用跑的,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
其十
沈星何凝望着任淼离去的身影,直至完全隐没于黑暗中,才缓缓挪动了步子。
是他草率又自私的决定伤害了任淼的感情,这不由得让他再一次产生自我怀疑和厌弃。上一次产生这样糟糕的情绪已经是很遥远的从前了,沈星何本以为再也体会不到了。
沈星何自嘲般地笑了声,或许他真是个可恶到不配拥有幸福的人。当他坚守的信仰被无情撕碎,冰冷又残酷的真相摊开在他的面前时,他就应该知道的。
快入冬了,夜晚也变得寒冷起来,凌冽的风呼呼地从衣领灌了进去,寒意很快便席卷全身,沈星何觉得冷,却只是紧攥着手机,仿佛它是寒夜里唯一的热源。
脚步愈发快了,但沈星何仍不满足,到最后已经是用跑的,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
他体能不好,加上他多灾多难的肺,基本上是告别了剧烈运动,可这样近乎折磨的手段才能卸下他沉重的包袱,把混沌的,凌乱的思绪全都抛之脑后。
他几乎是一口气爬上了楼顶,累得双腿虚软,眼前发黑,不停地咳嗽和干呕,把眼泪都呛了出来。
沈星何将身体倚在墙壁上休息了许久,才终于觉得心情平复下来,袖子胡乱地抹去额头的汗珠以及眼角的泪。
陈昼再度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发现本来装得满满的一盒只剩下寥寥数根,周围都是散落的烟蒂。
看来沈星何是不会来了。
陈昼这么想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酸涩又隐隐作痛。但又有些释然,这样也好,他的存在只会打破沈星何的生活,给沈星何带来麻烦。
他想还给沈星何一个安稳的生活,却又不甘隐匿于深渊中,永远也触碰不到星星。
最后一支烟燃尽了,陈昼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心头那点紧张和期盼都被浇灭,他烦躁地将烟盒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隐忍的怒吼。
“你做什么呢。”沈星何大半个身子都在黑暗中,唯有那双如同星辰般浩瀚的眼眸在闪烁着光。
陈昼紧握着的拳松了松,见到沈星何的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坐在地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回答道:“没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来?”沈星何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笑意,陈昼恍惚了一瞬,就仿佛回到了从前,没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还是任远,是沈星何喜欢的那个任远。
被戳穿的陈昼不想回复沈星何的话,装作不在意的笑了声,一语不发。
沈星何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陈昼身边,他终于能够用平稳的心态面对陈昼了,原因并非眼前的人有任远的影子,而是他决意摆脱过往的阴霾,真正去正视陈昼的灵魂。
“找我出来有什么事。”由于剧烈的呛咳,沈星何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在呼呼风声中模糊不清,但陈昼偏偏听出了一丝温柔,是沈星何不再向他展露的。
陈昼偏头注视着沈星何泛红的眼尾,莫名又想起了失去理智的那天,他狠狠地压制住沈星何,强行占有了对方。
陈昼心虚地收了目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说起,他早已失去了向他人倾诉衷肠的能力,方才认为不吐不快的话语都被寒风吹散,不留痕迹。
“我没想到沈警官愿意来,不需要陪女朋友吗?”这话陈昼自己听着都泛着一股酸味,他分明比任何人都想看沈星何幸福,却在沈星何把温柔分给其他人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嫉妒。
他放任这样的情绪肆意疯长,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而后用野蛮的手段彰显占有欲,最终将他们的关系越推越远。
沈星何顿了顿,微微弯了弯唇角,轻描淡写地说道:“分了。”
陈昼一怔,他无疑是想知道原因,但又没有关心的立场。
他不是任远。
“在感情方面她比我通透多了,是我对不起她。”沈星何垂眸,清透的眸子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任淼佯装洒脱的笑还在眼前闪现,刺得他无地自容,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凝视着陈昼的侧颜,丝毫没有任远的痕迹,过去的信仰被消磨殆尽,仅存的那些造就了陈昼,用不一样的方式,强势地夺走了他的目光。
心脏不可抑制地发颤,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上陈昼伤痕累累又粗糙的手,微微扣紧。
“陈昼。”沈星何轻声唤道,注视着对方的目光也不再饱含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惘和犹豫不决。
陈昼猛地想抽回手,却被沈星何死死摁住,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挣开,马上摆脱这样异样的气氛,可他心里竟为这样亲昵的动作雀跃不已。
似乎找到了点感觉般,沈星何的手又攥紧了几分,柔声道:“陈昼。”
“沈星何。”陈昼盯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他怎么会不明白沈星何的意思,但他仍是犹豫了,“我是个处于悬崖勒马的人,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来靠近我这种危险人物。”
“……你不是讨厌我吗?”陈昼苦笑道,这种话他本以为没机会和本人说,他们的人生不应该再有交集,重逢只不过是让双方都不痛快的巧合。
“那你呢?”冰凉的手有了丝丝暖意,那是来自于陈昼的温度,“不是想远离我吗,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眼前?”
陈昼一时语塞,只能认命般地点点头,手掌却自然而然地向上翻,指尖穿插进指缝,紧紧相扣。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陈昼。”沈星何拽着陈昼的衣领,逼迫他与自己对视,“承认吧,你没有我根本不行。”
陈昼的视线落在沈星何的唇上,又一次,他想要在上面沾染上属于他的颜色。
他成为陈昼之后,从未有过这种心情,这种狂喜无疑是属于任远的,但沈星何先踏出一步了,沈星何呼唤的是他的名字。
“你做好准备了吗?”陈昼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沈星何的后颈,指腹轻轻蹭着皮肤,“现在收回你刚才的话还来得及。”
沈星何也伸出手轻蹭陈昼的脸颊,上面还遗留着累累伤痕,唇贴上陈昼的脸颊:“你觉得我会收回吗?”
沈星何对过去的任远现在的陈昼来说,总是带着诱惑力,分明是正直倔强到有些死脑筋的人,为什么能让他一次次失去理智。
唇瓣相贴时,陈昼不自觉搂紧了沈星何,当初抱着与对方永不相见的念头踏向深渊,他终究是不愿,此时此刻他抓紧了沈星何,并且永远也不想放开。
呼吸相互交缠,他们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驱散体内的无尽寒意。
当沈星何真正拥抱住陈昼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他一直在等待着的就是这个,不论他是天狼星,是陈昼还是任远,他渴望的始终是这个人。
沈星何很快从陈昼温柔中又带着强势的侵占里败下阵来,指尖揪住对方肩膀处的布料,稍微推了推,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陈昼深深地望进沈星何沾染着泪而变得迷蒙柔和的双眼,把平日里的锐利削减了大半。
他从来不信神不信命,但或许是命运或者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把沈星何推到他的世界里。
“沈警官,我和星星缺了一个家,你要把我们领回去吗?”
“好。”
生活风格迥异的两人要磨合起来并非易事,只要面对陈昼的事,沈星何不免会萌生焦虑的情绪,失去平日里一贯的冷静自持。
陈昼放在家里的东西少的可怜,似乎只是把他的家当成临时聚点了,电话拨不通,也压根见不到人影。
沈星何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客厅的沙发上醒过来,暖黄色的灯光却并没有给予他多少暖意,手脚一片冰凉。
他想知道陈昼的动向甚至得通过警局的资料,这让他感到格外无力。
他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一步了,两人的关系却像划了一个圆一样走向起点。
星星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爪子扒拉着沈星何的裤腿玩得正欢,沈星何捧着本书,里边的内容却都变成无意义的符号,一个个从脑海中略过。
他再度拨通陈昼的电话号码,不意外地又是关机。
就好像他当年一遍遍拨着任远的电话,一次次祈祷着电话那头可以接通,能够亲口告诉他自己没死,都是假的。
骗子。沈星何起身关上了客厅的灯,而后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抚摸着星星柔软的皮毛,思维有些飘忽。
他好像总喜欢把自己拽入麻烦的境地。陈昼所处的环境本就时刻处于危险中,又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他除了在原地焦虑恐慌,可以说是无能为力,还是一样什么都抓不住。
无力感所带来的疲倦过于强烈,沈星何厌弃这样的自己。
陈昼轻手轻脚地走入客厅时,沈星何整个人蜷在沙发上,眉头微皱,睡得很不安稳。
意识到沈星何是在等他,陈昼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已经许久未感受过归家时有人在等待他了。
陈昼发出无声地叹息,指尖抚摸着沈星何柔软的发,动作很轻,沈星何却还是被惊动了,迷茫地睁开眼。
“陈昼?”沈星何没由来地觉得委屈,缓慢地伸出手抓住了陈昼的衣摆,声音轻而沙哑,“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知道我会担心吗?”沈星何低下头,攥着衣摆的手越来越紧。
陈昼感受到沈星何低落的情绪,竟觉得有些稀奇,他有多久没有看到沈星何露出这幅模样了。
掌心覆上人的脸颊,一点点托起对方低垂的脑袋,而沈星何意外地乖顺,没有像平日一样满是尖刺。
“手机被偷了,不是故意不接的。”陈昼安抚性地拍了拍沈星何的后背。
然而任何苍白的语言都挽救不了沈星何对陈昼本就为数不多的信任,在陈昼身上本就没有责任感和安全感而言,双方也都不再是愿意敞开心扉的人了。
沈星何只能紧紧地揽住对方的脖颈,交换一个缠绵的吻,熟悉的气息令他悬挂在上空的心一点点落到实处,但是还不够。
陈昼任由沈星何将他拽到沙发上,发了疯似的亲吻啃咬,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彼此的存在,若是放在以前,沈星何根本不可能有这般勇气。
现在这个胆大而热情的沈星何一样让陈昼着迷不已,又或者说他接受各种模样的沈星何,渴望从这个人身上寻求更多。
衣物凌乱地丢弃在一旁,陈昼一瞬间有些失神,分明两个人都在清醒的状态下,为什么还是一步步被推到理智的边缘。
他环住沈星何纤细又柔软的腰肢,在感受到对方细微的颤抖时轻笑出声:“沈警官,你不该挑战我的定力的。”
缠在腰上的腿紧了紧,沈星何几乎整个人挂在陈昼的身上,唇贴在陈昼耳畔低声喃喃道:“我要你。”
“这是你自找的。”
陈昼承认沈星何于他而言是致命的毒药,对沈星何这个人的索求是无穷无尽的。
沈星何已经累得睡着了,呼吸平和而均匀,睡梦中的沈星何摘下了冷硬的面具,露出他柔软温和的一面,他毁掉的不仅仅是任远,还有沈星何的笑容。
沈星何胸口处还有一道疤痕,是沈星何不顾死活执拗地要追查真相的代价,也是陈昼再也不想回顾的过往,他的存在差点因为这个人的消失而湮灭。
指腹轻轻抹去沈星何额前的汗,陈昼将人搂在怀里,低声道:“我回来了。”
【瓶邪】张起灵不换微信名
*哥嫂日常.
吴邪喜欢折腾张起灵的微信头像。
他高兴了,烦闷了,亦或是单纯拍到好风景照了,都爱拿张起灵的微信头像显摆显摆。张起灵的手机没有解锁密码,只要不在自己手里必定在吴邪手里。他不管,于是每次开微信就跟开盲盒一样,头像比待机的电脑屏保还能换。一开始只是吴邪,后来胖子也加入了,使坏,说给小哥用表情包当头像,就熊猫头那种。吴邪沉默了,半天嗫嚅出两个字:不敢。
也有例外的时候。那次吴邪生气,一整天到处和人聊天说话,就是不理张起灵。张起灵明显有点蔫儿,但到了晚上被黑瞎子狂轰滥炸嘲笑微信头像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白天不知何时被吴邪摸了去,头像被换成了一个皱着眉的生气小狗的表情包......
*哥嫂日常.
吴邪喜欢折腾张起灵的微信头像。
他高兴了,烦闷了,亦或是单纯拍到好风景照了,都爱拿张起灵的微信头像显摆显摆。张起灵的手机没有解锁密码,只要不在自己手里必定在吴邪手里。他不管,于是每次开微信就跟开盲盒一样,头像比待机的电脑屏保还能换。一开始只是吴邪,后来胖子也加入了,使坏,说给小哥用表情包当头像,就熊猫头那种。吴邪沉默了,半天嗫嚅出两个字:不敢。
也有例外的时候。那次吴邪生气,一整天到处和人聊天说话,就是不理张起灵。张起灵明显有点蔫儿,但到了晚上被黑瞎子狂轰滥炸嘲笑微信头像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白天不知何时被吴邪摸了去,头像被换成了一个皱着眉的生气小狗的表情包。
不过吴邪任由怎么折腾,他始终没动过张起灵的微信名字。那个名字从张起灵注册微信的第一天就在用,到现在将近九年,一次没换过。四个字,乍一看像网游的起名系统自动生成的,每个字的关系就像西湖发癫的鱼和长白警觉的鹿的关系——毫无关系——
栩唱宿灭。
吴邪疑惑过,查过,也问过,但张起灵十年没说话,嘴在复健,回答永远都是同一个:“随便起的。”
这样敷衍得很真诚的回答弄得吴邪抓心挠肝的,大有初见时那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劲儿。后来是黑瞎子像看透了他心思似的,冷不丁给他发来消息:“二百,我知道哑巴张微信名的意思。”
吴邪怔住,顶上来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在聊天框里噼里啪啦打字质问: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怎么知道的?
黑瞎子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加价:“三百,再废话五百。”
吴邪不情不愿地给他转了三百。
没过几分钟,吴邪收到黑瞎子发来的一张图,上面是他手写的一串少数民族的文字。吴邪一眼认出来,那是藏文。
黑瞎子也说哑巴张的名字就是这句藏文的汉文音译,不过具体什么意思,要他自己查。
吴邪大喊退钱。
黑瞎子又发来一句话。吴邪都能想象到他这位便宜师父在屏幕另一边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有些事情,还要自己查才有意思。”
后来吴邪真就找了本藏语词典来看。
那几天他翻书翻得勤,但是毕竟不是从小接触的,没看几页就头晕眼花。那些弯弯绕绕的笔画像小虫,在他眼前上天入地拱来拱去,活了一样。吴邪眨眨酸涩的眼,一抬头就看见张起灵坐在茶桌旁,又倚着墙睡了。
就此时,吴邪的手机亮了一下——是王盟发来的消息。他让人联系了一位西藏的上师,特意请教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师也是在纸上写的,托人交给了王盟,王盟被大雨隔在外面,于是先自作主张打开,拍给了吴邪看。
拍的角度有点歪,像匆匆拍下的,镜头还有雾气。但纸上的字清晰明了,懵懂的孩童认识,漂泊的赤子认识,阅尽千帆的学者也认识。所有人都认识,特别是吴邪。
纸上也是四个字,正是那句藏文对应的汉语翻译——
“天真无邪。”
吴邪愣住了,下意识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还在熟睡,丝毫没察觉到旁边有人的心绪正如浪潮般翻涌。吴邪不敢信似的,又下了个翻译软件,查了天真无邪的藏文,结果和黑瞎子写的一样,读音也和张起灵的微信名大差不差。
吴邪戴着耳机反复听了十几遍,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看着张起灵,忽然某个瞬间,那句纸面上的藏语真的活了,藏着金色的光线,围绕着张起灵吟诵成古老神圣的诗篇。
他以他的来处,呼唤着他的归宿。
蒲齐/捡手机/论坛体 我做练习生的那些事20
ooc 选秀文学
[图片]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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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O】不敢相信这期播完就要总决赛惹(上)
L1 楼主
RT 汗流浃背了。。
L2
这就要决赛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我!!!!谁同意他结束了??!!!😇😇
L3
能不能再战八百回合......
L4 回复L2
是真的,据小道消息称,场地已经租好了,日期也敲定了,就差今晚的这期播完官宣直播夜了
L5
我草黄子给我冲啊!!!!!必出道!!!!!!!
......
ooc 选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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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O】不敢相信这期播完就要总决赛惹(上)
L1 楼主
RT 汗流浃背了。。
L2
这就要决赛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我!!!!谁同意他结束了??!!!😇😇
L3
能不能再战八百回合......
L4 回复L2
是真的,据小道消息称,场地已经租好了,日期也敲定了,就差今晚的这期播完官宣直播夜了
L5
我草黄子给我冲啊!!!!!必出道!!!!!!!
L6
首先恭贺双子星即将美美携手开启第二章:制霸内鱼
L7
所以三公36进18的结果会在这一期公布是不是。。。
L8 回复L7 楼主
有没有淘汰名单瓜啊 我真的想先打个预防针!
L9 回复L8
我也...一个都舍不得 这叫人怎么看的下去啊...
L10 回复L8
这个真没有,自从上次二公的淘汰名单被泄露之后那边管的特别严,现在连站姐都蹲不到人
L11
反正《宇宙》组稳稳哒,音源发布之后一直都是第一,没在怕喔🥳🥳
L12 回复L11
周唐 一款全国人民都在嗑的产品
L13 回复L11
《宇宙》真的好听!!!我的上班路不能没有他!!!
L14 回复L13
在榜单上随机到这首歌后特地来看节目的人在此🙋🏻♂️
L15
唉我们小巴卡真的很可惜 明明后期在往上爬了 要是截止时间长一点这个加票是谁的还不一定💔
L16 回复L15
是啊是啊,而且吴徇老师还帮我们宣传了,虽然是在截止日期的一天前。。。
L17 回复L16 楼主
懂了 吴徇进来挨骂
L18 回复L1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摇了吴徇吧 他只是个2G网冲浪的中老年人罢了
L19 回复L16
吴徇:啊?凯凯跟小齐终于同队了?快让我来宣传一下!
吴徇:啊?明天就截止了?
L20 回复L18
他还试着跟着音乐跳手势舞,越努力越心酸
L21 回复L15
得了吧宝宝们,有场外拉票还比不上宇宙,没见过这样碰瓷第一哒(抠鼻)
L22
《Long Way》的音源真的很迷。。怎么老是上不去啊。。
L23 回复L21
难评 本来拉我妈帮忙一起刷lw 结果她自己偷偷跑去听宇宙了 把我气的
L24 回复L21
路人缘,,太玄了我只能说
L25
感觉lw是爱的人很爱 不爱的get不了一点
我跟朋友说你听这段beat你听这个flow 她就跟听课一样麻木
L26 回复L25
确实,在音源战里rap多少有点吃亏的
L27 楼主
所以按上期的规则 小周凯凯阿蒲个人加票40w 然后音源第一的《宇宙》组全员加票20w?
L28
诶呦我去让我看看是谁一场比赛拿了小组第一+全场第一美美加票60w啊?
原来是我们的小周啊!!
L29
周峻纬三公赢得太漂亮噜~~~☺️☺️
L30
你的周帝,不服不行
L31
有些话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看中间排位你蒲哥还稳坐第一呢
L32
哦?所以三公结束之后是不是第一第二名要去音乐节目打歌?
L33 回复L32 楼主
对哦!!差点忘了这事!!小宇宙和小巴卡!!好耶!!我最爱的两首!!!😙😙😙
L34
我去 居然还有我们小巴卡的份 光宗耀祖了!!!!
L35 回复L34
我要第一时间把这则喜讯私信给吴徇老师
L36 回复L35
根据吴老师的网速可能明年这个时候就会很及时地去回看这场打歌
L37 回复L3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损了
L38
大家别被喜讯冲昏了头脑阿喂 打歌都是次要的 中间排位凯凯第九还算稳 小齐可是第16名...
16位诶 36进18诶 别怪我多心 感觉一松懈就会掉出去了...
L39 回复L38
可是那天78发了公示说当晚会把jz全投进去,排位应该会再爬一点吧
L40 回复L38
是啊是啊!!我也在担心这个!!好危险的!!
L41 回复L39 楼主
78是啥
L42 回复L39
可是你投的时候大家都在投啊。。这时候大家都很拼的。。😣
L43 回复L41
齐吧
L44
如果我没记错,中间排位的情况应该是
1蒲 2周 6黄 7石 10唐 16齐
双子星就不提了,他俩打架我都看腻了
黄子是第二次进安全线,上次第7这次中排第6,稳住的话出道还是很有希望的
凯凯虽然是第一次冲进出道位,但他一直蛮稳的,粉丝也血厚,看看三公最终排名怎么样
L45
妈呀我的jo宝 就差这一口气啊 能不能闯进前7给妈妈看看😭😭
L46
老师,总决赛这个活动我家孩子也想参与一下,能不能带上我们小齐👉🏻👈🏻
L47
包欠虽然排位的竞争很激烈 但看到黄子跟凯凯的照片贴贴的时候我脑里只有般配二字
L48 回复L47
原来我们共用了一个脑子❤️
L49
九石黄我想为你们点一首时间煮雨
你们说好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L50 楼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开始了开始了!!
L51
来!!!我来受死!!!
L52
算了我还是不看了 英雄们告辞 你们可真是钢铁一样的女人
L53
脆弱时间到 我们一起来祷告🙏🏿
L54
我焯!!!!!!!这都三公结束了sb节目组你终于想起来麦麦你的祖宗双子星了!!!!!!!
L55
你信不信上来这个片段马上就万转 我们双粉就是这么一个懂得投桃报李的群体
L56 楼主
这一期一开头就酸酸的 放的是小周跟小蒲躺在上下铺聊天的片段 看样子应该是三公刚结束那天
小周:三公结束了
小周:三公已经结束了,阿蒲
小蒲:好累
L57
救命 一上来就这么播??
L58
谁懂我有多久没听见小周喊这声“阿蒲”了?ITO看看你干的好事 把我们双子星偏偏要搞成牛郎织女星 吃我一拳👊🏿💢
L59
看你们天天演王不见王我更累老公们😅
L60 楼主
小周:阿蒲
小蒲:嗯?
小周:......
小蒲:你想说啥
小周:我们宿舍,原来就这么空吗?
天 这么一看他们其实住的还是原来的A班宿舍 但是人都差不多走了 所以这个房间现在只有他们俩。。
L61
再见家人们,我要学吴徇老师明年再来看
L62 回复L60
啊?怎么会只有他俩?石凯不是也住这间吗?我记错了?
L63
我服了这逼节目搞什么回忆杀啊 看到原来窝在一起玩狼人杀还嫌挤的宿舍现在只剩他们俩我会好受吗??这是我爱看的吗??😭😭💔💔
L64 回复L62
看样子石凯换宿舍了,因为后面的班走的人更多,小齐的宿舍只剩他一个人了,所以凯凯搬到那边了
L65 回复L64
我他妈一个爆哭 那是小齐跟韬韬的C班宿舍啊呜呜呜呜
L66
有预感到看今天这期会流泪 但是没想到才播了两分钟我就要拆抽纸了。。
L67
看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离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L68
节目组你真的别放以前跟现在的对比 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L69
我天呢!!!韭黄宝宝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清唱这段 快把二维码刻我碑上!!!
L70
昏暗的视野里唯一的色彩是两个少年带着融融温度的轮廓和歌声,有着不输任何一场精心打造的表演的动人
L71
谢谢各位亲友 韭黄已金婚🥰
L72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 望一望 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唉!谁懂!
L73
好想听全曲 韭黄宝宝能不能出cover
L74 楼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俩人真是正经不了一点 本来正感动着 九洲啪的一巴掌甩上黄子的膀子
“又跑了!要你和个声怎么这么难!”
L75
最好嗑的是后面九洲赌气说“你不行我找石凯了”,黄子慌忙拽住他衣服的动作,属实有点暧昧了啊兄弟们!🤤🤤
L76
太妙了这里,你嗑韭黄也行,嗑十九也行,嗑石黄也行,简直是三个菩萨
L77 回复L76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我真的信了
L78
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大家一起拿放大镜看向五分十六秒那里!!!
L79
好好好 行行行 蒲熠星你可真是好样的 要你装个防沉迷你是一点也不听啊
L80 楼主
啊呀 蒲熠星你怎么回事 到小齐跟凯凯的宿舍串门就算了 人家小齐都睡着了你握着人家的手干嘛?
L81 回复L80
请楼主注意措辞,他是在玩,一根一根细细慢慢地玩
L82
我超这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啊,小齐在床上沉睡,蒲星坐在他床边跟凯凯聊天,手里还玩着小齐的手......我在幸福地品家属感的同时竟然暗暗怀疑这段怎么过审的......
L83 回复L82
我懂!!!明明什么也没干但为什么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露骨意味!!!
L84 回复L82
小齐啊小齐看你睡得一脸毫无防备我真的痛心 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妈妈好像每一期都叮嘱你了!
L85 回复L82 楼主
你好会嗑 以后跟着你嗑
L86
这边浓情蜜意,那边石凯一脸狰狞地跟鸡爪打架,笑死
L87
看石凯见怪不怪的样我真怀疑这小子平时都在看些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不懂得跟好兄弟们分享(恼)
L88 回复L86
乖宝下次给你买无骨的🤲🏻🤲🏻
L89
看着蒲齐批一边满世界举喇叭喊他家发糖了一边装疯卖傻地念叨什么纯纯兄弟情,分裂得我都心疼了,正常人嗑不成这样
L90 回复L89
点开主页一看居然是美帝姐 没想到我们也有能跟美帝姐撕逼的一天 蒲齐批你们是真的火了
L91 回复L89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正常人根本体会不到发疯有多爽!!建议每个人都来体验一下做蒲齐批的快感!!✌🏿
L92 回复L90
很严谨 火的是们蒲齐批 蒲齐乖乖当糊比别来沾边~
L93 楼主
吵架的都给我拱粗去!!!影响我看节目了!!!
L94
[该评论已被楼主隐藏]
L95 楼主
重申一遍这里是理性讨论楼 我接受节目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的晋级或者淘汰 或喜或悲我的情绪只想专注于此 其他无关的宣泄在这里都是垃圾 都会被我丢走!!
L96 回复L95
楼主宝宝暖暖的很贴心(抱
L97
后面那段真的很感动,就是回忆杀播完之后镜头又拉回到双子星的宿舍,峻纬问:“阿蒲,下面就是总决赛了,你有什么感想吗?”阿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加油。”峻纬突然开怀地笑了。
大家可能不太懂,这是属于阿拉小双之间的一个梗,峻纬每次想引导一些温馨的场面,比如相互加油,相互夸夸之类的,阿蒲总是回以沉默或者假笑,是那种明明很关心但是羞于表现的情谊。但这里阿蒲没有像以往一样让峻纬尬着,而是由衷地说“加油”,在我看来阿蒲是真心希望他们能一起出道,继续并肩作战,才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给出回应的。峻纬也一定是感受到了。
L98 回复L97
这个“加油”的含金量只有双粉懂、、🥺🥺
L99 回复L97
他们之间真的有很多无法言说的默契 有时候感觉自己根本理解不了他们的世界 但又觉得只是远远地看着也很美好了
L100 回复L97
懂了小双的好就根本吃不进其他任何产品了😭
L101 回复L97 楼主
你好会嗑 就决定跟着你嗑了
L102 回复L101
不是吧楼主 你刚刚才说要跟着蒲齐批嗑的??
L103 回复L102
甚至这俩家上一秒还在打架
L104 回复L102
甚至楼主上一秒还叫他们都拱出去!
L105 楼主
好啦好啦别骂啦;;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很好...
L106 回复L105
唉💔
L107
烦死了为什么每秒都想流泪啊!烦死了!
L108
追秀追的就是这个滋味啊,难道大家不是这样吗
L109
我去主题曲又响了 准没好事啊啊啊啊啊
L110
排位了???这么快????
L111
大家的表情都好僵硬 面对镜头时的爱豆素养和焦躁不安的肌肉反应的交战...
L112 楼主
不是排位!不是排位!是公布决赛夜任务!
L114 回复L113
椰丝还好不是!!
L115 回复L112
啊?什么意思?不淘汰人了吗?35个人一起决赛?
L116
节目组是真的剑,这还不如直接宣布淘汰
L117 楼主
决赛夜会公开两首新曲的初舞台 所以决赛当然就是两首歌之间的较量 赢的一组全员会得到50w的加票
第一首《Ah-Oh!》是一首以欢快独特的UK Garage节奏为基础的歌曲,融合了架子鼓、键盘贝斯等多种乐器,通过一个个惊叹号展现了少年们的多样魅力。
第二首《Checkmate》以简洁而有力的贝斯riff为特征,是一首具有中毒性的Funk Pop类型歌曲,传达了少年们步步紧逼直至胜利的决心。
场上的36位练习生需要按照由低到高的排名顺序选择歌曲以及分part,初选定每首歌18人,每part2人,排位高的练习生可占领排位低的练习生的位置,后者重新选择。三公排位公布后根据各队淘汰情况自行进行队内队间调整,最终每曲9人,每part1人。
说实话我完全不懂这个规则是在搞什么几把😅
L118
全员加票50w?这次队内第一没有加票吗?
L119
吐了 人家三公都淘汰了还要被你蒙骗来陪跑 给人希望了又中途叫人卷铺盖走人 你还有没有心啊蜜瓜?
L120
我是真的会心疼💧
L121
还有那句“自行进行队内队间调整”完全就是冷冰冰的甩锅
到时候淘汰掉一半的人,所有的part又要重排,少不了上演一番男团学,如果两队人数不等还要公投踢人,说难点就是练到一半了把人驱逐到另一队呗,你们是干了多少缺德事才能憋出这么个坏招啊??
L122
看了这么多期真的被这个规则恶心坏了^^
L123
去冲官号了,我身先士卒
L124
得 大家本来就难看的脸色这下子直接多云转阴了
L125
这种刀悬在脖子上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的感觉也太难受了吧。。
L126
本来听到两首歌的质量那么高还很高兴 现在只想跳楼 管别啦我😇
L127
大家都消消气
生气会长乳腺结节,,
L128
脆弱时间到,我们一起来祷告🙏🏿
L129
这次小双能同队吗🙏🏻🙏🏻🙏🏻
L130 回复L129
同队的话谁赢谁输还有悬念吗
L131
我直接分好:
ahoh:周、唐、齐
checkmate:蒲、石、黄
L132 回复L131
分得好,我爱看
L133 回复L131
诡计多端的粥汤批 这就派你打入敌人内部😘😘
L134 回复L131
蒲石黄3A景区好好好
L135
想看阿蒲去阿欧 这都决赛夜了能不能当回阳光大男孩🥺
L136 楼主
小齐去了ahoh的副主唱2!
L137 回复L136
好!!乖乖齐宝,你是一只自我认知非常清晰的宝宝!!😙😙😙
L138 回复L136
啊 有一丢丢遗憾 本来想看看小齐不一样的风格 还是打了安全牌
L139 回复L138
安全牌就安全牌吧,我会溺爱到地老天荒!
L140 楼主
报——九洲选了ahoh的副主唱1!
L141
我超!!小齐九洲同队了!!谁懂!!谁懂!!谁懂啊!!!!!!(转圈圈)(转圈圈)(转圈圈)
L142 回复L141
他俩居然没同过队吗??
L143 回复L142
尊嘟没有 两只私下很爱贴贴的萌物但素从来没同队过🥺
L144 回复L142
甚至一公的泡泡还是AB对手组
L145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俩太可爱了!九洲跑到《Ah-Oh!》阵营的时候还特地去拉了拉小齐的手!
L146
这俩真的特别聪明特别机智特别明智 决赛夜就该挑自己最擅长的 我要把你俩淹没在赞词的海洋!!♡♡♡♡♡♡
L147
再探再报!!!
L148 楼主
凯凯选了checkmate的主舞!
L149
我天呢黄子也去了checkmate,主唱位,我可以安详的去了
L150
此刻我想起了《空城计》那个伟大的舞台
L151 回复L150
每周缅怀吾夫韬韬(1/1)
L152 回复L148
checkmate特别好!!快把野男人都砸我脸上!!🤤🤤
L153
这个分组我超爱!感觉大家都选到了合适自己的曲子!
L154
卧槽卧槽是不是要轮到小周了 快告诉我他去了哪!
L155 回复L154 楼主
checkmate!
L15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轮到峻纬选的时候石凯跟黄子像两只猴儿一样 一直在遥远但是喧闹地招呼:
“周峻纬——你——过来——啊——”
“来这!!峻纬!!来!来!来!(伴随某种疑似巫术的手势)”
“你来我们就完美了!必赢!”
L157 楼主
小周真的蔫坏!狗狗line都那么热切地望着他了 他还要拐到ahoh那里假装要去他们组 更坏的是 他还站在小齐跟前 装出要把他挤去别的位置的样子 把孩子吓得眼神都直了哈哈哈哈哈哈
L158 回复L157
周峻纬这个人你越品,诶,就发现越不能细品
L159 回复L157
小齐还怯怯地说:“峻纬,我这里是副主唱......你真的要选这个?”
L160 回复L157
一个走位骗了三个人 这就是高手吗😲
L161 回复L159
他真的我哭死 这时候还在考虑小周去副主唱是不是屈才了
L162
峻纬也选了checkmate的主唱?那他跟黄子是竞争关系了?
L163 回复L162
按照规则应该是先按主唱位练 等三公淘汰完之后再决定谁是主唱 另一个人就只能去别的位置
L164
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边组还没分完呢石凯已经忍不住自己找了个机位激动地说:“家人们呐,我终于能跟双子星,中的某一星同队了啊!!”
L165
回顾了一下石凯参赛之后的精彩历程,一公搭档曹恩齐,二公搭档黄子文韬,三公搭档齐思钧,还真就碰都没碰过双子星呢!
L166 回复L165
一想到他还是双子星的铁粉就更幽默了
L167 回复L165
说明咱是靠真实力爬上来的!没(有机会)抱任何一条大腿!
L168 回复L167
笑鼠。。
L169
哦莫!蒲熠星终于变开朗大男孩了!他去了阿欧!🥳🥳🥳
L170
搞点小男友的造型给他求求了,我是真的想看
L171 楼主
小蒲选了ahoh的主舞位!
L172
不好意思大家,阿欧必是冠军,你哩蒲苇姐姐已经把鞭炮放起来了
L173
我去呢 阿欧组蒲唐齐 这仨化学反应别太好了
L174 回复L173
狠狠同意!!他们居然能在决赛夜同台这真是我配看到的吗??🥺🥺🥺
L175
能不能。。上台。。还不一定。。
L176 回复L175
别说了,我尸体有点不舒服
L177 回复L175 楼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L178 回复L175
心死不过一瞬间
L179 回复L175
我会在这时候亲切地贴上一个小游戏的链接:xubsahnaxjsmxoxqwuibca
很有趣的切水果游戏,水果都是蜜瓜哦
L180 回复L179
谢谢收藏了
L181 回复L179
我宣布这是今年最伟大的发明
L182 楼主
决赛夜的分组定好噜 ahoh组蒲唐齐 checkmate组周黄石
L183 回复L182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双子星。。
L184
看到这里我真觉得特别割裂特别心酸 明明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竹马 明明在这期的开头两人还是上下铺谈心的兄弟 可是到了比赛里永远都是需要一比高下的对手 是绝对不能让赛制失衡而放在两端的砝码 我们小双也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让游戏更精彩的道具啊
L185 回复L184
怒顶,我也想说这话很久了!为了所谓的“公平”就一定要把他们拆开吗?于他们而言的“公平”又有谁在乎呢?
L186 回复L184
历年以来竞技性质的节目都是这样的 根本争不出答案也挣不出结果
L187
其实...我更觉得他们俩就像是整个节目的主心骨,就像选手们都默认他们是队里的C位是leader,他们也都默认了自己需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因为是练习时长最久的练习生,因为是最受敬仰的练习生。你们看后面的片段,明明是没有选C和队长的,但他们还是主动去带起了训练节奏。除了节目组的安排,可能...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L188
我只希望这破节目快点结束 限定团合约快点到期 然后小双美美再出道 别再拖任何一架航母了
L189 楼主
我又get到双子星了 这次组队之后大家气氛都有点低迷 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上决赛夜的舞台 有可能现在的所有练习都是白费功夫 所以两边的成员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懈怠 双子星不约而同地出面逐一去跟他们沟通
小周:“我不会怕我的努力白费,我只怕表现得不够好。”
小蒲:“到了这个阶段能不能站上总决赛已经不重要了,享受,珍惜,这样的日子未来不可能再有了。”
L190
真正的soulmate
L191
我去,一期一期追到现在居然在尾声嗑到了双子星。。
L192
不懂这个节目在搞什么 前面把小双的互动一剪没 现在要总决赛了知道发出来预热了 没见过这么彻底的工具人😅
L193 回复L191
嗑不到双子星是故意,嗑到双子星是注定
L194
烦死了我又要掏纸巾了🥲
L195
ITOTI
L196
这里真的能看出来一个舞台的C有多重要
三公结果公布之前都还没定C 所以大家都是随意站位的 很明显当中心的人表现平平的时候 你会觉得整个舞台都懒懒散散的
L197回复L196
不能再同意 双子星站中间的时候看他俩不顺眼 他俩站边上的时候突然看所有人都不顺眼了!!!
L198 回复L197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L199
乐,我怎么这么爱看峻纬黄子石凯这三个人在一起啊!
周:凯凯,这里你应该巴拉巴拉巴拉...
凯:嗯嗯!
黄:听到没啊石凯,你这里要这样这样才行,真是笨
凯:你谁啊在这指手画脚的!让开!挡我看队长演示了!
黄:我们这里阶级很森严的,你认峻纬做队长,那他是大队长,我就得是中队长,你要是巴结巴结我,我就封你为小队长怎么样?
这边石凯还在跟黄子掰扯,那边周峻纬已经默默走开去教别的队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L200 回复L199 楼主
看峻纬习以为常掏了掏耳朵的样子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怜
L201 回复L199
下次小周生日咱们可以jz买助听器了
L202 回复L201
zjw:谢谢我的冤种粉丝们~
L203 回复L201
继“到处舔”与“钓蒸煮”后娱乐圈里又多了一段周与周粉的佳话☺️
L204
我天呢你们快去看隔壁组,真的激萌。。
L205
小齐小唐哪来的那么多悄悄话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撒泼)
L206
小小的两团堆在角落里咬耳朵 我直接一人一口吃掉!🥺🥺🥺
L207 楼主
学生不听话 老师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小蒲:“九洲,你站那边去,跟小齐你俩分开站。”
小蒲:“再远一点。”
小蒲:“再离远一点!”
小蒲:“算了小齐你站我旁边来。”
L208
有人假公济私,是谁我就不点名了给蒲熠星留点面子
L209
蒲齐师生组久违地上线了!
L210
特别爱看蒲星骂不下去嘴只能无奈吃瘪 小齐恃宠而骄又乖乖道歉的样子😙😙😙
L211
我去 后期是懂怎么捅人肺管子的 这时候突然给练习室片段配了开头黄子跟九洲唱的那首歌
L212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L213
走势不对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L214
快跑!现在跑还来得及!
L215 楼主
后面播了一段采访 节目组把练习生一一请到备采间 就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赛程中的哪个时刻?
L216
我想回到节目开播前一天,叮嘱自己千万别上这条贼船
L217 楼主
小周说:“回到......初舞台那天吧,就是我们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我记得是一公还是二公播出之后,我上了一个热搜,叫什么'周峻纬不记得队友名字’,当时笑一笑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想起来......就是刚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预想到我会在这里交到这么多朋友,不会想到在辛苦的同时会有那么多的快乐,所以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如果能在一开始就好好地跟大家打招呼,一开始就熟悉起来,那是不是我们能拥有更多快乐的回忆。”
staff:“所以很想回到初见的那天。”
小周:“是的,去自我介绍,去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小周(笑):“去跳《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L218
草,他好真诚啊,我一整个痛哭流涕😭😭
L219
我服了周峻纬这个操劳命 都被吸血成那样了本人还乐在其中呢
L220
小周一公的insane是跟阿蒲同队的,那时候应该都还在自己的交际圈里,直到二公的圆缺,三公的宇宙,才逐渐走出去跟不同的队友碰撞出不同的火花
L221 回复L220
那躺在我的列表里日日听夜夜听日日夜夜听的《圆缺》!以及我那昙花一现的be产品周曹!怎么就抛下我去了呢!💔💔
L222 回复L221
不多说了 感觉圆缺舞台60w的播放量一半都是我贡献的
L223 楼主
凯凯:“想回去的时刻,这太多了啊,比如我们当时丢沙包,我太早下场了!他们那个礼品好像是代金券吧,我是真的很想要!!还有玩那个鬼屋,诶呦那个太影响我形象了,真的,我肯定不会回看那期的——“
staff:“对于舞台的表现有遗憾的地方吗?
凯凯:“没有,我尽力了嘛。”
L224
不愧是你,酷
L225
凯凯真的是在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往上爬,期待一下三公的排名!
L226
成功人士必备的五大心态,你学会了吗?🫵🏽
L227 回复L226
乐观,乐观,乐观,乐观以及乐观
L228 楼主
小齐:“想回到二公。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磁场的交融,每个人都处在一种微妙又紧密的关系里,又共同处于一个战战兢兢的氛围之下,很容易崩溃,也很容易去交付自己,或者拥抱别人。那段崩溃完又大笑的日子确实很难忘。”
小齐:“还有一个是因为那是对我来说,人最全的时候。你知道二公之后当我起床时,身边不再有与我共同艰难进步的郭文韬同学的时候,哇,(笑)真的很难面对接下来一整天高强度的练习。”
L229
天哪。。居然在这还能嗑到一嘴小动物组。。🥲🥲😭😭
L230
谁再给我发一个“此刻gwt在赶来看节目的路上”试试呢
L231
二公好像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大家都在那个时候展开了不同的际遇
L232 回复L230
好险 差点我就发了
L233
多读过几年书的确实不一样哈
L234 楼主
黄子:“我最想回到的应该是《泡泡》的时候吧,有一点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就是,我当时根本没想过我们组会输,真的。其实我们泡泡AB组之间关系很好,甚至练习都是一起练的,还会相互去帮忙,所以我当时特别特别开心,觉得练习的氛围很轻松,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很好,简直是事半功倍呀,但是结果出来之后我整个就懵了。并不是说九洲他们组不如我们,只是我太高看了自己。所以一公之后我就觉得,是我的标准太低了,是我的心太大了,然后到了后面二公三公我就比较拼,比较计较这些东西。可是最近我回看了泡泡的舞台,觉得不论我们组还是九洲那组表现的都很好,票数好像也就差了那么几票,然后我突然就和解了,泡泡就是我心中最好的舞台,是我在毫无负担、毫无得失心的状态下呈现出来的,最好的舞台。”
L235
谢谢你把心里话说出来 勇敢小狗
L236
复读:泡泡就是最好的舞台!!!!🥺🥺
L237
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讲的特别清新脱俗。。
L238 回复L237
烦请您也坦诚地自我剖析一下呢,我倒要看看您是什么完人
L239
《泡泡》两组都是我心里的宝🥺🤲🏻
L240 楼主
小蒲:“不想回到过去。”
小蒲:“我更希望留在现在。”
L241
真神登场
L242
蒲星真的活得很洒脱 不管过去如何 过去已经过去 不管未来如何 未来尚未到来 我能把握的是现在 我要享受的是现在
L243 楼主
后面staff追问了他为什么 但他垂着眼没回答
L244 回复L243
蒲星:要怎么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我的思考
蒲星:算了好累,不解释了
L245
跟上面的黄子形成好鲜明的对比 一个非常外放 一个非常内敛(一个什么都说一个什么都不说)
L246 回复L245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
L247 回复L245
跟黄子同队期间是我见过蒲熠星话最多的时候 看样子合作关系结束了蒲熠星的话也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L248 回复L247
这什么东西啊?好像有点香,我吃一口
L249
我超后面有把惊天巨刀,姐妹们记得点个闪
L250 回复L249
?
L251 回复L249
大虐 ITO的转场还是那么废人命
L252 回复L249
下次预警得早一点 纸巾差点没来得及兜住我的眼泪
L253 楼主
九洲:你为啥要问这个问题(笑)
九洲:为啥要回到过去啊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啊
九洲:...哦,我们快结束了是吗?
staff:不想结束吗?
九洲:嗯,不想
然后画面切到了 三公排位的现场
L254 回复L255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好我备了速效救心丸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蜜瓜你好样的你给我拭墓以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L255
看到九洲懵懂转向了然再转向失落的眼神。。我😭😭😭。。
L256
妈的他说不想啊!!你给我切排位的画面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L257
下线了
L258
好崩溃,谁tm把我的美梦一脚踹醒了
L259 楼主
友友们 准备好哦 下面转播三公排位结果了
TBC
有好多好多人物心理的转变一下子没法细说,后面番外里会慢慢写
【夭柳】假如小夭在抢婚后选择了相柳 11
chapter 11
(朝云殿内)
小夭再睁眼,已是两年后。
阿念正像往常一样来小夭殿中替她擦试身子,却见小夭已经坐起身,一时间又惊又喜,
“小夭,你醒了!”
阿念这两年并不好过,清水镇那件事情后,颛顼虽然并未多说什么,她也依旧是朝云殿尊贵的高辛王后,可是她却总觉得是她害了小夭,她原本想的是带着小夭去阻止颛顼和相柳的正面冲突,殊不知她错了,朝堂和战场的事情远非儿女私情可以左右。不论初衷如何,是她害得小夭亲眼撞破相柳的刺杀、亲身经历了丰隆的死亡,更是害得她与相柳在那样惨烈的情形下恩断义绝,与孩子母女分离。
阿念想到此,眼泪早已扑簌着落下,所以她怀着这...
chapter 11
(朝云殿内)
小夭再睁眼,已是两年后。
阿念正像往常一样来小夭殿中替她擦试身子,却见小夭已经坐起身,一时间又惊又喜,
“小夭,你醒了!”
阿念这两年并不好过,清水镇那件事情后,颛顼虽然并未多说什么,她也依旧是朝云殿尊贵的高辛王后,可是她却总觉得是她害了小夭,她原本想的是带着小夭去阻止颛顼和相柳的正面冲突,殊不知她错了,朝堂和战场的事情远非儿女私情可以左右。不论初衷如何,是她害得小夭亲眼撞破相柳的刺杀、亲身经历了丰隆的死亡,更是害得她与相柳在那样惨烈的情形下恩断义绝,与孩子母女分离。
阿念想到此,眼泪早已扑簌着落下,所以她怀着这么一份愧疚,这两年日日来守着小夭,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她。
小夭看出了阿念的愧疚,她看着端着面盆的阿念,猜想昏迷的这些时日大概都是阿念在照顾她,心下不无感动,她看出了阿念的心事:
“阿念,不是你的错。
“我昏迷了是不是好久?这些时日谢谢你。”
小夭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容,她是感谢阿念的,虽然她和阿念的初衷都不是如今的情形,但是早些认清事实也不算一件很坏的事情,只是,只是她还有一个牵挂,却又不敢开口去问。
“姐姐,你睡了两年。”
“颛顼和我这两年想尽各种法子想给你输送灵力,想让你早些醒来。奈何似乎都和你体内的另一股力量相撞。我们只能静静等你醒来,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阿念...”小夭讷讷开口,“我的孩子...孩子呢?”
阿念心下一沉,沉默许久,颤颤开口:
“孩子刚生下便走了……是个漂亮的女孩,额头上有和你一样的桃花印记。”
“对不起姐姐,我没有保住她。”
小夭闻言一下子瘫坐到了榻上,她的双手紧紧捂着脸,双肩不住地抖动,阿念看得心惊又心疼,急忙坐回榻上搂住小夭:“姐姐......”
阿念甚至想告诉她真相,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两年前的伤痛还历历在目,她还是止了口。
“阿念,是我,是我不要那个孩子的,是我放弃了她。
“我和相柳说,我不想生下她,我说我后悔了,我不想她来到这世界上。
“可是阿念,我并不是真心的,我当时已经没有力气了,我没有力气生下她,我想的是,我陪着孩子一起走吧。
“但最后,孩子走了,我却活了下来……
“我是一个糟糕的娘亲.......”
(海底)
蔚蓝色的海底,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头妖静静地躺着疗伤,他的怀中还用尾巴揽着着一只小小的九头妖。
兴许是小九头妖额前的桃花印记散发着淡粉的光芒过于明媚、兴许是大九头妖闪烁着父爱的光辉,他们的周围路过的小海妖并不像之前那么避而远之,反倒都好奇地探着脑袋,一些胆大的出声询问甚至争论起来:
“海底妖王,这是你的孩子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你看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呢!”
“哪里呀,你瞧小妖王额头上的印记,妖王便没有。”
“为啥他一个人带孩子,孩子的母亲是谁,哪里去了?”
“难道这孩子是他一个人生的?”
......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自从有了女儿后相柳的性情温和了很多,因此他听着倒也没恼怒,直到怀里传来轻微的一声,“爹爹,他们好吵。”
相柳轻使妖力,屏退开周围聒噪的那群小海妖,而后抱着女儿回到了当年提小夭疗伤的蚌壳内。
此时的蚌壳已经完全被相柳改造成了婴儿房———除了多出来的小床,一些凡间小孩喜爱的玩意儿这里都有。
此时的相柳和孩子已经都幻化成人形,原本襁褓中的小小婴儿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她的头发和相柳一样是白色的,被相柳挽成了凡人孩子时兴的海棠髻,还配了两朵桃花簪簪在两侧;身着一件高辛王宫的襦裙,这还是是当年小夭缝制的,当时阿念拿给相柳的那个包袱是玉山王母所送,虽外表看着装不下多少物件,但那里面却涵盖了孩子从襁褓到总角的衣物。
“爹爹,遂遂喜欢这里,”遂遂摇摇晃晃地走至相柳旁边,拉住相柳的衣摆,她话还说不利索,因此说得很慢,“但是...想和爹爹在一起...带遂遂一起走。”
“遂遂?”
这些年,相柳一边要带着遂遂,一边要操练义军,总归有顾及不上的时候。遂遂刚出生的时候体弱,母亲又不在身边,相柳化为原身在海底以心头血喂养了她三月之久,后来共工有要务召他回去,相柳便将遂遂交给了一对曾被他救过的鲛人夫妻照看。军中事务繁忙,遂遂还小,他想着将她带在身边总归有刀光剑影,所以虽然相柳会给遂遂在睡前讲很多外面的见闻、会给她带凡人孩子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但遂遂从出生后从来没有出去过。
“遂遂不喜欢待在海底吗?这里自由自在,爹爹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还是觉得这里的其他人对你不好?”
“没有,遂遂...喜欢...鲛人...嬢嬢对我...好,其他..小妖他们...怕爹爹...不敢欺负遂遂。
“爹爹回...有血...怕爹爹疼...遂遂给爹爹呼呼。”遂遂抬起头,扑扇着一双喊着泪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相柳,相柳的心一下子软化了。他出生便没有亲人,除了小夭...鲜有人会担心他受伤流血会痛。是他疏忽了,他以为遂遂还小,所以每次到海底疗伤都没有避着她,谁知这孩子这么早慧。
他弯下腰,将遂遂抱到怀里,他已下定决心这次回军中要将遂遂一同带走,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逗一逗小女儿,“好,爹爹带你去军营里。可是那里很吓人哦?也没有海底漂亮...遂遂真愿意和爹爹一起去吃苦吗?”
“爹爹...在...遂遂不怕。”遂遂说完,还担心相柳觉得她不够坚定,抱着相柳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相柳的脸颊。
相柳心下感动,将孩子抱得更紧。
良久...
“爹....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这难以承受的父爱。
PS 1.调查一下,大家还期待最后是HE结局嘛?后续走向有没有什么建议,欢迎讨论蛤!咱就是,从善如流!
2.遂遂这个名字也有它特别的含义,不知道大噶有没有get嘿!
【鸣钟荧新44h 17:00】岩王爷托梦娶亲,去看热闹的我竟成了结亲对象
上一棒 :@慕染妍
下一棒 : @卢浮宫在逃蒙娜丽莎
[契约之神,所言字字真实。你问我何时便已倾心于你?
我想,可能是当我开始不自觉地将目光停滞在你的身上时。
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满意的话,就来更新一下我们之间的契约吧,
荧。]
自此年年花不同,唯卿与我长相守。
— — — — — —
【1】
旅行者从传送锚点钻出来的时候,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本该空荡荡的璃月港不知为何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行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堪比过年的幸福灿烂笑容,令原本还有些担忧会因...
上一棒 :@慕染妍
下一棒 : @卢浮宫在逃蒙娜丽莎
[契约之神,所言字字真实。你问我何时便已倾心于你?
我想,可能是当我开始不自觉地将目光停滞在你的身上时。
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满意的话,就来更新一下我们之间的契约吧,
荧。]
自此年年花不同,唯卿与我长相守。
— — — — — —
【1】
旅行者从传送锚点钻出来的时候,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本该空荡荡的璃月港不知为何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行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堪比过年的幸福灿烂笑容,令原本还有些担忧会因为太迟而找不到落脚处的旅行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便拦下一位乐呵呵的老大爷,大爷只是上下打量着她,说:“嗯,好,好啊,这个闺女也很合适……”
“合适什么?”荧愈发困惑了,但是大爷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就走了,嘴里念叨着什么要赶紧准备一些喜庆的礼物,好给岩王爷做贡品云云。
“岩王爷?”荧皱起了眉,她追上了那位大爷,问到,“不好意思打扰您呀,岩王爷、不是已经,嗯,仙逝了吗?”
大爷收起那副乐呵呵的样子,有些怀念地说到:“呵呵,小姑娘呀,虽然七星们说岩王爷已经走了,但是在我们心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啊……所以这次那几个老婆子说岩王爷托梦,我们就当他还挂念着璃月的人们,舍不得走哩。”
“托梦?”荧抓住了关键词。
“嗯,你不知道吗?”大爷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这么俊俏的小姑娘,也是来参加岩王爷选亲的呢。”
选亲?
她想到了那个“退休成功”故而整天在璃月港摸鱼的往生堂客卿,左思右想觉得钟离先生并不是爱搞事的性子。
不太好意思继续拦着大爷刨根问底,于是她和大爷道谢之后,又拦下了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篮子里是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金黄色的花,看起来有点像她在伏龙树下看到的那些。“小朋友,大晚上提着花篮是要给谁送礼物吗?”她俯下身子,身后长长的金色头发滑到胸前,落在空中。小姑娘似乎是被这金色的长发迷了眼,她愣了愣,然后从花篮里抽出一朵花别在荧的脑袋上:“姐姐,送给你!你不知道吗,岩王爷要在三天后娶亲,现在大家都在准备,希望到时候讨个好彩头哩。老人说带上这朵花的人,就更有可能被岩王爷选中;所以我现在要把这些花发给大家。”
“娶亲?什么娶亲?谁娶亲?娶谁?”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嘴里冒出来,但是小姑娘已经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去物色下一个送花对象了,徒留荧一个人在原地不停甩头。
她不过就离开璃月几个月的时间,钟离这就转了性子打算找个人白头偕老一辈子了?亏她还觉得他比琥牢山还琥牢山——是个纯纯的石头呢。荧无意识地咬着下嘴唇,察觉心里那一点吃味,又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毕竟她应该是将钟离当做自己在璃月的引路人,当成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一个可靠的伙伴来对待的。
他娶不娶关自己什么事?
“荧,快来看!快来!”派蒙在街边招手。那边贴满了奇怪的纸,上边似乎印着什么。荧眯起眼睛,便看见了几个加黑加粗的大字:
“岩王帝君托梦言娶亲
周三午时花球选嫁娘”
这个世界怎么了?荧用手捂着头,感觉好像有人扯开了好几团毛线围着她的脑子绕好几圈,然后将她的大小脑一并打包卖了。今天是周二,那就是说明天,明天岩王爷就要抛花球选妻子了吗?原来岩王爷是这般随意的人,以这种方式来寻良契?
思来想去,荧还是决定去找当事人问个明白。虽然不知道深夜某位修身养性的老年人现在会不会睡了,但是这些大大小小的疑问围绕着荧,搅得她不得安生,如果不问个明白,荧觉得自己今晚可能会和这些传单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天亮。
【2】
是谁,半夜爬别人墙,甚至还探出脑袋去瞧屋子里的人睡了没。
荧倒挂在钟离屋外墙上,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抹去窗户上白色的霜。正当她打算伸脑袋一探究竟的时候,只听见有轻叩玻璃窗的声音,再然后,钟离的声音隔着雕花玻璃窗传来,闷闷的、平静如同深冰下流动的甘泉。
“旅者,有什么事进屋来说吧。”
窗被向内拉开,钟离站在窗边,长长的头发散在背后。他还穿着璃月款式的宽松睡袍,交叉的衣领松松地扣着,露出那一截在月光下愈发莹白的脖子。
他和倒挂着的荧四目相对,那双石珀一般的眸子里映出了她倒悬的头发,看起来颇为滑稽。荧赶紧从墙上滑了下来。
“进来吧。”钟离向荧伸出手。
果然没有人能做到带着手套睡觉。荧一边接过钟离伸出来的手,一边想着。或许是她在窗外呆得太久了,钟离的手心对于她来说就像个小火炉一样,于是她不自禁地捏紧了一些,甚至将五指都紧紧地抠进他的手背里。
钟离拉了她一把,看她翻过小窗子落在屋子里,便将窗户重新扣上。他看着满身寒意的荧,语气略有些责备:“若是来找我,直接敲门便好,何苦在外边受这么久的冻?”他起身拿来一件长衫,将荧像裹粽子一样裹了起来,又拿来一块毛巾,将派蒙也包了起来;然后又去倒了两杯热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舒服地窝在他的椅子上,才开始问询。就像是长辈抓到了两个犯错的孩子,在将她们安顿好之后才能安心开始思想教育。
“说吧,深夜来访有什么事?”钟离看缩在他衣服里、捧着茶杯小口地啜着、还时不时鼓起腮帮子吹气的荧,愈发觉得她像一只松鼠。
“还不是因为你啊……”荧撇嘴,示意派蒙把那个传单拿出来。派蒙将传单从背后拿出来举到钟离面前,就差拍在他脸上;“娶亲”那两个大字都快贴着他的鼻尖了。
“钟离,你要结婚了都不通知我们一声,你真是不够朋友啊!”派蒙气呼呼地指责。
钟离接过传单,扫了几眼之后便放在一边。他再低头看看动不动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着热水的旅行者,忽然读懂了那鼓起的腮帮子里蕴含着另一层意思——
我不开心,来哄我。
他伸手理了理荧还有些散乱的头发,淡定地说到:“我昨日从胡桃那个孩子那里了解到,似乎城里有几个老人不约而同地梦到了岩王爷娶亲,说得绘声绘色,像模像样,于是这个说法就越传越广。而且璃月七星还审批了‘岩王爷娶亲’这个活动,所以,这其实应该算是一种祈福吧。”
他刻意避开了“托梦”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如果荧执意追问的话,他可能还是会告诉她,托梦这件事是他做的。一切的一切,皆为他所谋划。毕竟契约之神,不会说谎。
只不过荧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她只是低头看着茶杯,许久之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她从椅子上爬起来,将衣服还给钟离:“既然问题解决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钟离接过衣服,衣服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扰动他的心绪。他捏着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些。“你不是住在尘歌壶里吗?与其再去寻歇脚的地方,不如直接在我这里留宿吧。”
“这,不妥吧……”荧愣了愣。
“有何不妥。我不会进你尘歌壶的。”钟离将衣服收回衣柜里,又关好衣柜,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衣柜说到。
荧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和派蒙招呼一声,钻进了尘歌壶,消失前还好心地同他说了一声晚安,随后徒留一室寂静、一个悠悠浮在空中的尘歌壶,和两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钟离靠近尘歌壶,注视了许久,最后伸手摸了摸壶身,轻言了一句:“明天见。”
平稳的呼吸、与窗外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在岩王爷托梦娶亲的第二个晚上,璃月港下起了小雪,新雪为即将到来的新娘铺好了纯白的花嫁。那么,谁来做这个新娘呢——
【3】
第二天荧醒得很早。昨夜她睡得不是很安稳,造访她的梦境,一会儿是电闪雷鸣、在稻妻疲于奔命的经历,一会儿又是锣鼓喧天、岩王爷迎亲的画面。挣扎了许久她还是决定起床,去尘歌壶外边转转。只不过荧似乎有些忘了昨晚是在钟离的屋子里放置的尘歌壶,刚出壶的时候还犹豫了好一阵子,寻思自己是不是打开方式不对。这屋子的摆设,有些熟悉但又不够熟悉——她难道昨晚梦游闯进了别人家?
接着,荧扭头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钟离。黑色的长发散落在他背后的床上,金色的发尾如同流动的黄金,在床榻上编织一幅金锦画卷。他侧卧着,整个人安分地缩在被子里,只有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指微微蜷曲。
原来便是像他这样的人,睡觉的时候也会把手伸出被子。荧犹豫了几秒后,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碰了碰他的手指——与昨晚那小火炉完全不同,现在钟离的手摸起来就像是清晨山间的清泉,凉彻心扉。她下意识地为钟离拉来了被子,想将他的手拢进被子里,免得着凉;可是被角还没提起来、她的手倒是被握住了。
山泉在山间奔流,而她则像是路过的旅人,俯身鞠起一捧泉,感受着浸润灵魂的凉意。荧能感觉到自己掌心温度在流失,但又渐渐觉得,自己的温度是转移到了钟离那里。这种此消彼长的感觉让她有些沉迷,于是她把另一只手也覆盖了上去,将他的手笼了起来。
许久之后,钟离微微动了动手指,再然后,一双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荧感觉自己像是目睹了一次人间的日出。从沾一点疏离,睥睨她如同瞥见一粒尘埃,到暖意追上光芒,坚冰缓缓融化,汩汩而出一汪春水。
她都忘了自己还握着钟离的手。
“早上好,荧。”钟离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笑着说,“我说怎么有一口小火炉,忽然出现在我睡梦中。”
“失、失礼了。”荧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
钟离温和地看着她,摆头:“不,在冬日里,火炉总是令人愉快的。”
“昨日你说的那件事,我也蛮感兴趣。今日不如就一同前去?”钟离转身进入里间,在一块屏风后,一边同她说话一边换上常服。屋子里有一面镜子对着里屋的屏风,透过屏风上精细的花鸟图,隐隐能看见有人抬起手,放下手。荧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呼吸声,害怕惊扰了这副画面。虽然看不清,但是她的脑子却自动勾勒出钟离换衣服的模样,他褪去睡袍,穿上常服;他将褶皱存存展平,将每一颗纽扣都扣紧,最后,回归白日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钟离已经出来了。他看了一眼荧视线尽头的那面镜子,以及镜子里映出的屏风,便大概知晓了她在想什么。
钟离低垂着眼眸,收敛起心里的小小思绪。
“走吧,荧。”再抬眸时,他已经换上了平时那副谦逊有礼的笑容,“万民堂推出了新的早点,我带你去尝尝。”
“啊,啊,好。”察觉到自己对着本尊瞎想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荧连忙甩甩脑袋,这一甩,竟将昨夜小女孩别在她脑袋上的花甩了下来。
钟离俯身,轻轻拾起那朵花,抖了抖尘后伸手将它别回荧的发间:“昨夜我就想问,这朵花是何人赠你?或是它有什么独特的意义?”
荧随口答道:“昨夜送我花的小女孩说戴上这朵花岩王爷会更喜欢……我昨晚那会儿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让她给我戴上了。”
钟离的手落到她耳后,声音轻了些:“那么,也就是说,被岩王爷选去做结亲对象,你也不甚介意?”
荧的耳朵忽然红了起来,她扭开头,含糊地说:“先生,戏弄我很好玩吗……”
“抱歉,是我考虑欠妥了。但这朵花很配你,岩王爷看了应该也会喜欢。”他认真地夸到,“走吧,耽搁许久,你或许饿了。”
得了赞赏,荧的心砰砰跳着。她浑浑噩噩地跟在钟离身边,揣摩着这句话他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思、用什么样的身份,同她说,“岩王爷也会很喜欢”这句话的。
或许,是赞许吧,是那种单纯的欣赏,单纯觉得好看罢了。想通了的荧忽然叹了口气。
她早就将“钟离可能喜欢自己”这样的想法赶出了脑袋,也将她对钟离有些逾矩的举动以及钟离对这些举动的默许看成长辈对晚辈的包容或者说宠爱。
“怎么了,是觉得不好吃吗?”钟离搁下筷子,关切到。
“不不不。”荧摇头,“我只是在想,岩王爷会娶什么样的人?”她咬着筷子,又开始走神。
“好奇的话我们中午便去看看吧。”钟离从她手里抽走了筷子,“咬筷子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发觉你走神的时候就爱做,得改改。”
他又念叨了荧几句,随后抽了张纸为她擦擦嘴角,像极了一个尽责的长辈。
【4】
抛花球在璃月港城中的某一处廊桥下举行。钟离和荧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候了不久,边听到头顶有人高喊:“吉时已到,岩王选亲——”
接着人群便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开始喧嚷。钟离将荧护在身侧,后来又觉得还不够,便把手扶在她脑袋后,将她按在自己怀里。而荧刚抬头还没来得及道谢,便看见有一个球状物体稳稳地落在了钟离的脑袋上。
吵闹的人群一瞬间沉寂下来,还给他们挪了些位置。
荧看着落在她和钟离身体之间的花球,歪了歪头。
?
钟离被砸到了?钟离?这是要表演自己娶自己?
接着,就有人认出了这位往生堂客卿。他们开始欢呼:“钟离先生被选中了,是钟离先生!”“钟离先生好啊,他是个靠谱的人,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心哩!”“这么好的人被岩王爷选中也不奇怪吧!倒不如说、除了钟离先生还有谁更合适吗?”
荧听着这些议论,感觉自己的脖子又歪了一些。
??
璃月港的人怎么回事?让钟离一个大男人被娶真的合适吗?还是说这些岩王帝君的死忠粉们,会下意识对这个披着“钟离”壳子的岩王帝君也拉满好感值?
再然后,她只听得钟离缓缓开口:“各位,听我一言。花球落在了我和旅者中间;依我看,她或许比我更适合做这份工作。”嘴巴里说的是或许,出口却是掷地有声。听得此言的人又开始打量荧,随后,口风又变成了:“这不是那个击退魔神、还同璃月七星一同讲话的大英雄么?好,好啊!”
???
这下荧直接歪头看向钟离。
谁来给她解释一下,花球究竟是怎么砸中钟离、最后却选中了她的?
钟离伸手将花球拿开,笑眯眯地解释到:“新嫁娘总该是一个美娇娥吧。”
“不行,不行,这样太荒唐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啊先生——”荧推开钟离,下意识远离这个麻烦精。
钟离走近了些:“我去了解过,他们是把这件事弄成了一个象征性的仪式;岩王爷并不是真的娶亲、新娘也不过是去走个流程,讨个彩头罢了。璃月七星说这是民众对岩王爷的一番好意、也是对来年好运的祈求。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但是,但是——”荧还在挣扎。
“七星还给出了丰厚的奖励,作为对帮助璃月港民众实现愿望的酬谢。”钟离再次加码。
“真、真的只是走个流程吗?”荧开始动摇了,她再三确认,“真的不会——”不会忽然冒出个人来和我结婚吧!
钟离点头:“放心吧,荧。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掺和进来的。”
——因为我会来。
荧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急匆匆地离开现场,说是要去七星确认一下;钟离则拿着花球告诉大家,他替旅者收下了这份邀请,今年的最后一天,她会按时赴约的。
【5】
最终的最终,荧还是坐在了筹备室,任凭姑娘们为她上妆、穿戴上璃月传统的结婚服饰。簪在荧头上的一副副首饰让她啧啧称奇,它们不像寻常珠宝那般沉重,又精雕细琢,看起来价值连城。春香窑的莺儿送来了当初在送仙典仪上岩王帝君喜欢的那款香膏,冲她挤眉弄眼,说要好好把握机会。荧一头雾水,但追问莺儿姑娘她又什么都不说。被摆弄了半天之后,荧感觉自己和一个礼物一样被五花大绑地送进了轿子里,一块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眼前的光线。
随着一声“起轿”和摇摇晃晃的移动感,荧觉得外边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轿子里只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亲身体验婚礼,虽然只是走个流程,但这个不妨碍她感到紧张与焦虑。以及一丝藏在心底的期待。
漫长的道路在某一处戛然而止,轿子落回地上,按照流程,她应该自己掀开帘子下轿了,毕竟,岩王爷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一场荒谬的喜剧里、她也不过是在完成一项委托。但是就她所了解的璃月传统来说,现在应该是婚礼的男主角登场,迎接他的新娘。
荧轻笑一声,笑自己总是爱多想,伸手摸索着准备掀开厚厚的帘子,红盖头上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碰撞的脆响,淙淙泠泠,如同春日的鸟鸣。只不过轿子里光线不好,再加上盖头遮挡视线,她看不大清,于是便总是磕一下绊一下。荧暗地里寻思璃月式婚礼也太讲究了——这究竟是来结婚,还是来历劫?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抹光亮。
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荧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再给这个人一记手刀,那人却捏着她的掌心,没有松开她。
“是我。”
帘子外传来轻轻的、熟悉的声音。
荧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忽然就落地了。她放心地交出手去,甚至不去问为何钟离会在这里。就在刚刚,她被吓得甚至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毕竟就算这并不是一场正式的婚礼、她也不希望与谁就随随便便牵手,走完那些意味着海誓山盟的流程。
钟离托着她稳稳下了轿子,然后牵引她走上铺着红毯的路。荧低着头,只能看见他的裤管和鞋子,款式和往常不太一样,看起来也是璃月的传统服饰。
她不去问,问钟离是否在履行一个长辈的职责,牵着她一直到把她交给那位不存在的岩王爷。她只是私心里想把这段路当做是他们俩的婚礼之路,便是做梦也好,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一步步书写交托彼此一切的契约。
荧的鼻头有点酸,但又不知为何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她仿佛看见了在红毯的尽头,钟离掀开了她的盖头,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这段路钟离走的又慢又稳,他在前边引着荧,速度妥贴得令人安心。
“走过这段路,还需拜堂。虽然不是真的成亲,但流程还是需要走一走。”钟离轻声提醒她。
“拜堂?和谁?和岩王爷吗?”荧一愣,脚步也停下了。
“这么说也可以。”钟离轻笑一声,“毕竟谁是岩王爷,你心知肚明……”
“先生你要……”荧一下子理解了钟离的意思,她感觉自己像一只青蛙被一下子扔进了滚烫的沸水里,直接煮了个通透,“不不不,这样不行吧……他们会允许你来吗?”虽然钟离就是如假包换的岩王帝君,但是一般人可不知道这点。
“嗯,放心。”钟离捏了捏她的手,“走吧,等会儿就可以休息了。一个下午你也该累了。”
又走了一会儿,钟离提醒她抬脚。荧虽然只能透过盖头观察现在的情况,但大概也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进了这次专门为这个活动准备的屋子。仪官在堂内,宣读着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屋子里还有不少观众,都只是低声交谈着,似乎是怕打扰这对新人。
以往荧也只是参加过别人的婚礼,被那些繁复的流程弄得云里雾里。等她自己来亲身体验时,就感觉自己处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之中,不论怎么行事,都束手束脚甚至干脆作出错误的行为,所幸钟离总是会在意外发生之前将事情带回正轨。
本该好好体验的流程被弄得像是大型事故现场,荧再无旖旎心思,只想赶紧结束这段闹剧,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最终,仪官宣布仪式结束,观看的人群散去,荧和钟离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里屋。
“新娘”一进屋便摘下盖头,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头上的头饰比以往那些轻便很多,但是戴久了,她的脖子还是有些不堪重负。
那边,钟离刚关上门,扭头便看见荧已经拿着水杯在喝水了。他苦笑一声,打趣到:“原来新郎没有掀盖头的权利吗?”
荧一愣,连忙把甩在一边的盖头捡起来盖回头上,端正坐姿。
“没事……”钟离莞尔,走过来轻轻掀开了她的盖头。于是他们在对方的眼眸里相逢。荧怔怔地看着钟离,心想,好一个玉面儿郎,竟这样稀里糊涂同她拜了堂,虽然是假的,但璃月有多少女子要碎了芳心啊。
他拿下红盖头,细细端详着荧:“嗯,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出所料什么?”荧紧张地问。
“岩王爷很喜欢。”钟离笑着,然后开始为荧拆下头上那些繁琐的发饰、一件件放在桌子上;又为她理了理那些弯曲的头发,将它们理成稍微服帖的模样。
“都说了不要打趣我……”荧撇了撇嘴,“就说先生觉得怎样嘛。”
“很喜欢。”钟离为她端来放在桌子上的桂圆莲子汤,送进她的手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若还是饿,我帮你再去要些吃食来。”钟离坐在她边上,轻抚她的眉眼,“看你有些疲惫,要不在床上眯一会儿?我替你守着。”
荧摇了摇头,随便吃了几颗莲子又将碗放回桌上:“我不饿,也不累。”她静静地坐在钟离身边,不再言语。屋外满是人群奔走相告的欢庆之声,但屋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不由自主地贴合对方的节奏。
“先生。”许久之后,荧开口,“这只是个委托,只是一个祈福活动,是吧?”
她的手指紧紧地抠着床沿,低着头不敢看钟离。
钟离将身边的人拢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这确实是委托,是祈福活动。”
“但岩王爷也娶到了他的新娘。”
【6】
璃月港的说书人开始说岩王爷娶亲的故事。说岩王帝君是如何如何托梦拜托大家张罗,花球又是如何不偏不倚地砸中那位璃月港的大英雄——那一日大英雄头上还专门别着金色的花,似乎早就知晓岩王爷对她青眼有加。三日后岩王爷从天而降,从花轿里牵出了一位美娇娥,两人缔结良契,从此归隐山间、尘世闲游。
荧看着端坐一边认真喝茶听书的钟离,撇了撇嘴:“到底是怎么传成花球直接砸到我的?明明最开始和岩王爷结亲的人是你,我就是个瞎凑热闹的。”
钟离伸手拈去她嘴角的糕点屑,解释到:“毕竟岩王帝君再神通广大,也没法娶自己。”
“更何况,他早心有所属呢?”
【岩王爷究竟为何要娶亲?】
旅者去了稻妻许久,都不曾回来璃月一趟,确切点说,是根本没来找过他。偶尔会在冒险家协会或铁匠铺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但还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她就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几个月,钟离有些坐不住。连旅者的故事都越过重重雷暴来到了璃月港,他还是没有见到她本人。思虑许久的钟离最终决定抓住“旅者答应要回璃月过年”这个机会,来探一探她的心意,因此才有了所谓的“岩王爷托梦娶亲”这一出。
托梦是他会的许许多多小把戏中的一个;花球的芯子是受他控制的岩元素造物;便是连最后那一场“婚礼”,也掺杂着他的心意——新娘头上的每一副首饰,都是他从千年的收藏里精挑细选出来、亲手打造的。他早早地就同那几个张罗的老人们串通好了,由他去完善这场“婚礼”。老人们很信任这位做事老派、周到靠谱的客卿,连连称好;唯一提出质疑的是“天权”凝光,她站在自己的情报板前,将一张旅行者的照片挪到了“岩王爷托梦言娶亲”记事贴下边。
“我听闻往生堂的客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行事风格严密谨慎。”凝光顿了顿,“便是连那位星海之外的旅行者,也是你的猎物吗?”
钟离缓缓摇头,沉吟:“猎物,这个说法并不妥当。我只是在同她做最公平的交易罢了。天平的两端,我们不会差一分一毫。”
“但是你打算用什么样的天平,来盛放你们彼此呢?”凝光走向桌边,捏起印章,在“申请批准进行‘岩王爷娶亲’活动”的文件上敲下了许可章,“罢了,也让我这个商人,来开开眼界吧。”
“我同她的契约将绝对透明,届时欢迎所有人监督。”钟离颔首,“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那一夜当旅者翻他窗户,向他打听这件事的时候,他便知道鱼已经上钩,可以准备收网了。
于是他将特制的花球交给活动负责人,又在活动当日接到花球后理所应当地交给旅者;他将亲手打造的饰品交付给那些要为旅者梳妆打扮的姑娘们,又在将饰品从旅者的头上一件件拆下,收入妆奁中,日后好亲手交给她。他去春香窑订购了香膏嘱托莺儿送去;他牵起旅者的手,牵着她一步步走过海誓山盟;他告诉旅者这确实是活动,但又告诉她——岩王爷已经娶到他的新娘了。
自此年年花不同,唯卿与我长相守。
【END】
【魈荧】他的春与光
##还是无脑激情产物
##我流笨蛋小情侣
##魈荧就是坠吊哒!!!
又是一个早晨,魈坐在床头发呆。
第三次。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梦遗了。
梦的内容无外乎又是那些。在梦中,不管他和荧在哪里相遇或是在做什么,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滚到床上,做一些他平时不敢想的事情。
梦里她会用哭腔黏腻地叫他名字,会颤抖着环住他脖子求他停下。在梦中他看不见自己...
##还是无脑激情产物
##我流笨蛋小情侣
##魈荧就是坠吊哒!!!
又是一个早晨,魈坐在床头发呆。
第三次。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梦遗了。
梦的内容无外乎又是那些。在梦中,不管他和荧在哪里相遇或是在做什么,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滚到床上,做一些他平时不敢想的事情。
梦里她会用哭腔黏腻地叫他名字,会颤抖着环住他脖子求他停下。在梦中他看不见自己,只能看见她哭得惨兮兮的脸蛋,但却能感觉到她并不悲伤,眼里反而盛着盈盈满满的爱意。
关于梦的记忆自醒来后还清晰地占据在他的脑海中,魈反应过来自己竟在回味时,腾地站起身,急急忙忙驱散掉脑中的画面。
……魔怔了。
魈在心底暗骂自己。
他禁欲两千多年,早已戒断七情六欲,即使是本体是鸟类的他,在发情期期间也未曾如此失态。而这一月内三番五次的梦遗,罪魁祸首来自于一本画本。
一本荧赠予他的,本意想让他闲暇时看着解闷的,来自稻妻的画本。
他本不想收下的,但她却说这画本里面记载了她和派蒙在稻妻的一些行迹,可以让他了解一下异国的风土人情。
抱着想要多了解她一点的心态,魈翻开了那本叫《旅行者的旅行日记》的画本。
甫一翻开,魈差点手下失控,将画本撕成两半。
画的是她是不错。
可是为什么,画上的荧,是这样子的……?
画上的她也同平日一般穿着那条纯白色的裙子,只是画师善于在某些地方下功夫,将少女美好的肉体通过线条与色彩完美地展现出来,又或者通过某一些姿势,泄露少女的春光。
谈不上穿着很暴露,衣服都服服帖帖的穿着,就是看着比平时再紧几分,再短几分。但又恰好是这种半露不露的风情,将画中的荧勾勒得十足的色气。
……
魈合上书,停止了思考。
这是何意?为什么要将这种书籍赠予他?
无数个问号从魈的脑中快速浮动,而他却不知从何而解。一动脑,涌现出来的全部都是荧的那些画像。
……属实是魔怔了。
菲尔戈戴特正在算账时,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前面走过。
她抬头,是常年待在顶楼很少露面的魈上仙。只是他手中拿着一本书,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您要去哪?”
出于关切,菲尔戈戴特问道。
魈头也不回,走向了楼下的灶房。
“烧书。”
“?”
不须多时,魈又回来了,只是还是抱着那本书,察觉到菲尔戈戴特看过来,他有些不自在,避开她略带着询问的目光。
“灶房的火,没开,烧不了。”
拙劣的谎。
菲尔戈戴特清清楚楚看见了他明明已经要将书投入火里,却在最后一秒突然将它收回揣在怀中,似乎还因此松了一口气?
虽不知道仙人为何如此不坦率,但是要是揭穿了他,他怕是会羞愤得将望舒客栈给撅了。
菲尔戈戴特看破不说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而这边,荧的脸色也不太好。
之前稻妻容彩祭出版了一本叫《旅行者的旅行日记》的画本,记载了她和派蒙在稻妻的日常,画风可爱,内容精良,刚一上市就收获了不错的反响。
这本画本是八重堂出版的,看到它很受大众的喜爱,八重神子十分满意,寻了个时机将她拉到一旁,与她商量买书福利的事情。
“没想到这本书这么受欢迎,看来大家还是挺喜欢旅行者的故事的嘛,”粉狐狸笑得满脸春风,荧却感受到了一阵寒意,“画这本书的画师看到作品卖得很好,也很开心,想着再画一本限量画本,作为福利以抽奖的形式送给幸运读者。旅行者,你有什么想法吗?”
荧不作他想,乖巧地点头:“我没有意见。”
“嗯…..不过毕竟画的是你,还是先拿给你看看吧。”
八重神子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本画本,递给了荧。
这本画本也叫《旅行者的旅行日记》,且封面色彩与先前那本十分相像,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哪本是哪本。
先前那本《旅行者的旅行日记》荧也有买来看,画师的技艺十分精湛,连她看着自己和派蒙的动画小人形象都生出了几分喜爱,于是她心里也自然对这本附赠品产生了几分期待,然后毫无防备地翻开了它。
荧翻开了。
荧合上了。
“……我不同意!!!!!”
荧的叫声响彻长空。
一旁的派蒙也看到了书上的内容,小脸红了一片,连忙地摆手:“这个、这个可不不不不不能送出去呀!”
两人脸熟得像锅里刚捞出来的虾,八重神子看着她们慌张得说话都不利索的样子,突然发出了一阵笑声,笑得两个人都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哎呀,骗你的啦,小家伙。”八重神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浑身散发着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洋洋的得意之情,“这本书是那位画师送给你的,她想用这个答谢你,因为你将你的旅行故事送给了她,让她的作品大获成功。”
“……”
突然有些明白五郎的恨了。
再次被八重神子捉弄了一番,荧忍无可忍,背上装着两本画本的背包,和派蒙一起登上了回璃月的船。
然后,现在的情况就是。
她把两本画本弄混了,将那本涩图送给了魈......
他会怎么想她?他会觉得她是个莫名其妙赠予别人自己涩图的变态吗??
追魈路上漫漫无期,要是还被当成变态…..
荧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派蒙匆忙飞过来,哭哭啼啼地推着她:“旅行者,旅行者你醒醒呀!你不能死啊,你死了还有谁会给派蒙做蜜酱胡萝卜煎肉啊呜呜呜呜呜……”
……派蒙你个没良心的。
但是装死不能解决问题,只要书一天还在魈手上,荧一天就吃不下饭,纠结了许久,荧还是决定不管怎么说先将书讨要回来,其它的可以放置一旁不管。
只是她一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魈仙人兀然打开画本,然后被里面的内容雷得外焦里嫩的场景后,突然又有些退缩了。
派蒙在一旁安慰她:“魈上仙那么忙,或许都没有看过那本画本呢?”
有几分道理。
魈是个锄地狂魔,或许真的没有时间闲下来看那本书,且他本身性子偏冷淡,或许也对这种封面看上去就显得有些幼稚的画本没有兴趣。或许,或许,他压根就没看到里面的内容呢?
或许着,猜测着,等荧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望舒客栈的顶楼,派蒙兴许是怕修罗场没有一起跟过来,于是唯独剩荧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里吹冷风,硬着头皮迎接挑战。
夜归的魈也显然没想到荧会突然出现,于是一青一黄的两个身影就此僵在了顶楼,萧索的秋风从沉默的他们之间吹过。
“……魈,晚上好。”
荧艰难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率先开口道。
她已经好几天没来找他了,陡然听到她的声音,魈有些恍惚。
他不知为何她的声线有些发抖,和梦中时她发出的声音相差不多,只是梦里的声音再黏腻几分。梦里的她也不会站得离她这么远,而是挂在他怀里,哭哭啼啼向他求饶。
“魈?”
荧看他注视着她,心里有些发毛,“我脸上有东西吗?”
魈回过神,撇开眼,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没有。”
又像是想掩饰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呃,是这样的,”荧纠结着,要不要向他提画本的事,但是既然站到了这里,再说自己没什么事情又显得更奇怪。她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开口问道。
“那本画本,你看了吗?”
“……”
“……”
“……”
“……?”
一个世纪过去了,世界寂静得只剩下梧桐树叶被风卷起来的声音。
“还没看。”魈轻声回答。
很好的答案。
荧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很好的答案,如果不是不擅长撒谎的魈仙人脸色红了一大片,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回避她的目光,这确实是她心中最最最满意的答案。
他果然看了。
荧心死了一片。
她脸色灰败,机械地笑着说:“啊,那好可惜,你还打算看吗?”
这应该是个疑问句,但她好像怕他会说什么,没等他回答,迅速又接上了一句:“如果不看的话可以还给我吗,派蒙说她想看。”
口气不容置疑,大有一副今天拿不到书就不回去了的架势。
因扯了谎心里有些发慌的魈并没察觉到荧的不对劲,脑里不停回放着她说要把书拿回去的话。
这种事情,不能发生。
且不说这几日他将书翻得有些发皱,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这本书被三番五次翻阅的痕迹,而且如果她真将书拿回去看,就会发现这是本……不同寻常的画本。
所以,不能让她拿回去。
“烧了。”
魈语气淡漠。
荧愣了愣:“什么?”
“书,我烧了。”他抬头直视她,逐字缓缓地说。
“……”
荧这几天魂不守舍,看上去像是快要坐地归西了。
派蒙不明所以,问了她好久才让她松口将那晚在望舒客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荧双手捂脸,声音从指缝下闷闷地露出来:“他把书烧了。”
“为什么要烧掉啊?!”小精灵很是不解。
荧也很是不解。
她左思右想,冥思苦想,终于在一个睡不着的夜晚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魈可能讨厌她……
是的,讨厌她。讨厌得以至于看到她的涩图,心无杂念坐地成佛,还毫不留情地拿去烧掉。
她甚至脑补出了他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将书丢进火舌里,然后静静看着它化为灰烬的场面。
荧想死。
她未曾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是夜半时分不小心梦到都会从梦里尖叫着醒来的前所未有的尴尬。
而且,他这一举动,更让她清楚了他的心意。
大概,就是不喜欢她吧。
荧在尘歌壶里倾颓了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壶里做些意义不明的事情,比如建了个猪圈想放野猪进去,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将派蒙扔到了里面。
…….派蒙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所幸她自己能开解自己,几天后复元气满满地拉着派蒙出去锄大地,好似前几天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又是那个热心开朗的异世旅行者。
只是路过望舒客栈时,她会在那里停驻一会,出神地望向顶楼,像在思念着某个人。
“下一站是须弥,我们这两天收拾收拾就出发吧。”
“哎,这么突然吗?”
派蒙嘴里本嚼着蜜酱胡萝卜煎肉,听荧这么说,惊讶得连吞都没吞下去,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活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不突然呀,只是……”荧像想到了什么,懊恼地笑着,“我们在璃月已经停留太久了。”
旅行的意义,是追寻血亲。
只是路程上被少年仙人的身影所吸引,一时忘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现在也是时候从歧途踏回正道,继续寻亲的旅行。
荧这次想要一口气走到终点。
她不清楚自己是在怄气还是产生了逃离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一旦回到璃月,可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割舍下这片土地踏上另一个国度,所以即使有传送锚点,她也决定在到达旅途的终点之前,不会再回到这里。
不过这一去,要花多少时间呢。
荧在出发前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想要和璃月的大家好好告别。
钟离,胡桃,香菱,北斗……几乎每个熟识的朋友,荧和派蒙都上门好好告别了一番,并收到了大家对她们的旅程的祝福。
最后是……
啊,还有魈。
不知道荧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将要进行长期旅行的事情连理水叠山真君这些不怎么熟识的仙人都告知了,却独独没去望舒客栈与魈告别。
是真的无颜面对他啊啊啊啊啊。
于是荧一拖再拖,活像拖延症发作的晚期患者,每日出门后只敢在荻花洲附近锄大地,眺望望舒客栈的方向,让她再靠近一步,她却是不敢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她锄大地的轨迹和魈是差不多重叠的。
于是和魈偶遇这件事,也并不很突兀。
“旅行者,你放过这里吧……”派蒙看着湖里所剩无几的鱼,心下不忍,“荻花洲已经被你薅得寸草不生了!”
荧当然知道。
这几日,犹豫扭捏纠结着要不要冲上去找魈的这几日,她日日夜夜守在这里,将大地锄了一遍又一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就连最后会每日刷新的甜甜花和薄荷都被她薅得一枝不剩,如果真不是出于无奈,她怎么可能这么无聊!
“钓到后给你做烤吃虎鱼。”荧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几天天天做烤吃虎鱼,派蒙已经要吃吐啦!!派蒙要吃蜜酱胡萝卜煎肉!!!”
小精灵无能狂怒大吼着,将即要上钩的鱼吓得四处散开,荧有些恼,想与她理论一番,话刚要说出口,又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止住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荧僵住了。
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来人是谁。
魈心血来潮想巡视荻花洲,却偶然在湖旁发现了个熟悉的金黄色的身影。
偷听并非君子之道。
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隐在暗处,听着她们拌嘴许久,最后没忍住现出了身形。
“呜哇!是魈!”派蒙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魈吓得在空中转了个圈,但在想起来此的目的后,又显得十分兴奋激动,小声地疯狂示意荧转过身来,“看啊!魈上仙来啦!你快点跟他说呀!”
说?说什么?
耳力过人的仙人挑了挑眉,莫名心生出几分期待。
荧许久没来寻他了。
每当听到鞋跟踩踏楼梯,木板吱吱作响的声音,他都会望去,希望看到捧着一盘杏仁豆腐四处寻他喊他名字的娇小的少女的身影。
但每次都不是她。
漫长的等待一点点蚕食掉了魈的盼头,他坐在望舒客栈顶楼的那棵大树上,遥望远处的皓月,静静出神着。
今晚巡视荻花洲,并未想到会遇上她。
于他而言,是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僵硬着转过身来,向他打招呼:“魈,晚上好。”
魈察觉到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并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没去细想,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她。
派蒙看着两人互动,心生欣慰,又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像个人型大灯泡,于是随便寻了借口就要离去:“嘿嘿,那你们好好聊,香菱找了我去试菜,我先离开啦!”
荧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一边嘟囔着“终于可以不吃烤吃虎鱼了”一边晃晃悠悠飞走了。
沉默,沉默在沉默中爆发。
魈话少,荧又倔着不肯开口,两人自打了个招呼后便一言不发对站着,气氛陷入了越来越奇怪的境地。
最后反而是一向沉默寡言的魈率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破僵局:“咳……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算是吧……”荧干笑,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她暗暗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向你告别。”
“告别?”魈微皱起眉。
“嗯,我和派蒙打算去须弥寻找哥哥的线索。”
魈点点头,神色如常:“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回来璃月找我。”
“不会回来了。”
“……什么?”
荧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这次旅程,我想一口气走到终点,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荧说完后,就静静等待魈的回话。她不敢看他,只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她猜不出他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是惊讶吗?还是很平淡呢?她的离去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影响,想来他并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他应也像其他人一样,为她的辞别送上美好的祝福。
这样也足够了。
荧想着,抬头看魈的脸色。
……?
是错觉吗?
为什么他看上去很悲伤。
“不回来了吗?”
他微微启唇,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荧被他破碎的表情刺得心上发麻,一时有些发慌,连连解释道:“旅程结束后,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魈没接话。
时间被他的沉默拉得很长,长得荧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突然哑声说不出话了时,他开口了,但是声音却艰涩暗哑,带着浓厚的辨不明的情绪:“要离开多久?”
“我也不清楚。”
没有期限的离别。
魈心上一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挽留吗?但他有什么资格让异世的旅者为他而停下寻找至亲的脚步。
眼看着气氛又怪异了起来,荧斗着胆子,拉了拉他的手,将他的思绪唤回来。
“如果你想我的话,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她也拿捏不准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伤心,前一阵子还将画着她的画本拿去烧掉,明明应该是讨厌她的才对。
仙人的心思果然难以揣摩。
荧暗暗叹了口气。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魈看她拉着自己,稍稍回过了神,只是他并不感到欣喜,将手从她手中抽回,他吐出一句冰冷无情的话:“如若要离开,那便不要来招惹我了。”
招惹……?
荧一时呆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了几分暧昧的感觉,就好像他被她招惹到了一样……
但还没等荧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意思,魈就化成墨绿色黑雾离开了,风中唯余他留下给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他真心的祝福。
“祝你一路顺风。”
大雨瓢泼,黑气冲天。
魈倒在血河中,思绪涣散。
业障发作得平时厉害,似是窥探到了他此刻的脆弱,不断嘶吼咆哮着,试图攻破他剩余的理智。
“你这种不详之身,怎么敢渴求她会为你留下?”
它们狂笑着,似乎在讽刺他的天真。
魈无力反驳,只低低吼了一句:“闭嘴!”
而它们也看出了他的心虚,更加的嚣张疯狂,蚕食着他的心智,不遗余力地想要将他拉入黑暗。
……
“你来找魈上仙吗?他昨日出去降魔时遇上暴雨,染了风寒,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
菲尔戈戴特话音未落,荧已经急匆匆冲上了顶楼。
前天的辞别不欢而散,荧纠结了几番,决定还是再来向他好好告别,还顺便在言笑厨房里精心做了盘杏仁豆腐,想以此谢罪。
虽然不知道自己何罪之有……
端着杏仁豆腐路过柜台,菲尔戈戴特似乎看出了她的目的,出于好心告知了她魈的情况。
然后就看到旅行者像箭一样迅捷地冲上了顶楼,只是端着杏仁豆腐的手依然稳当,没有撒出来半点汤汁。
“魈……?”
魈的房间内没有点灯,好在今晚月色明亮,借着月光,荧看见魈床上鼓起了个包,应是他躺在那里,于是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察看他的情况。
魈正睡着,双眼紧闭,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在做什么噩梦,荧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差点被那炽热的温度灼得缩回了手。
……仙人真发烧了啊。
荧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和额顶沁出的细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背包里还剩了一些连理镇心散,不知道有没有治疗伤寒的效果,但总比就这么放任他烧着要好。
这样想着,荧幻化出背包,这才意识到手里还捧了盘杏仁豆腐,没有闲手去翻找东西,环视了一圈,发现了窗边摆放着的书桌,于是走过去将杏仁豆腐放在上面。
微风从窗隙中吹过,响起书页被风吹动的声音。
嗯?
荧往声音那边看,发现桌上正摆着本封面看起来略微眼熟的画本,由于风翻动了它,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地展现了在她面前。
是她的涩图集……
等一下!!!
荧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本书不是被烧掉了吗?????
还未等她思考,身后突然覆上一个温热的身体,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里。
“别走……”
魈将脸埋进她肩头,小声呢喃着。
他的体温高得能灼伤人,连带着荧都感到有些燥热,她慌乱挣扎着,想脱出他的枷锁,却被他愈抱愈紧,勒得她喘不过气,大有一副要将她揉进他血肉里的架势。
见挣扎没用,荧停下了动作,颤颤巍巍唤他名字:“魈,是我……”
“我知道。”魈的声音闷闷的,“只有在梦中你才会主动来找我。”
魈将她翻过来,一双鎏金色眼瞳不知为何染上了几分带着欲望的情愫,眼角的那抹殷红也更加妖冶。他凑近她,像小猫一样蹭她的脸。
“魈……”
荧不习惯他的突然亲近,搭在他胸口上的双手奋力去推他,但他却像块安然不动的岩石,怎么也推不走。
因为被拒绝,魈似乎有些委屈:“为什么要推开我?”
荧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神色,感觉心快要跳了出来。
她见过魈冷着脸的样子,见过他眉眼柔和的样子,就是唯独没见过他像只黏人且得不到爱抚的小狗的样子。这样子的魈……荧咽了咽口水。
魈见她不说话,得寸进尺,复凑近了一些,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轻咬,啄吻,他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品,品尝着她。
等荧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滚到了床上。
魈压在她身上,眼看着就要去解她衣服时,她终于回过神来,握住他不安分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可以吗?”
他又是摆出让她心脏撑不住的表情,轻声问道。
可以……可以什么啊????!
她不是上来探病的吗?为什么剧情走向这么奇怪啊啊啊啊啊啊啊!
“魈,我……”
话说一半,他突然俯下身来又来亲她,将她的话堵在了呜咽声中。一吻完毕,荧被亲得七荤八素,已然将刚刚要说的话抛置于脑后。
魈看着她泛红的双眼和被亲肿还带着一丝水渍的粉唇,眼色暗了暗。
“……之前不都可以的吗?”
他嗓音暗哑,荧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他又来扒她的衣服,而且力气比刚刚还要大,像是铁了心今天就必须要和她发生点什么。
荧推不开他,心下有些绝望。
她虽是喜欢他,但是绝不能接受在两人关系还没有确定之前就发生关系。
她拿捏不准仙人的心思。
如果喜欢她,为什么对待她的态度那么冷淡,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要亲她呢。
系着的飘带被取下,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衣服已经半褪到胸口,春光稍稍乍现。但魈却突然止住了动作。
身下传来啜泣声,荧的泪水淌在脸上,刺痛了他的心脏。
“魈,你喜欢我吗?”
她颤抖的声音威力不大,却震住了他。
很奇怪。
之前梦里的她不会这样问话,他们只是一味沉沦在爱欲之中,鲜少交流。她的眼里会装满对他的爱意,却不会堂而皇之地问他喜不喜欢她。
但是……
魈俯身,轻轻吻掉她的泪水。
“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你可以不要走吗?”
“我不想你……离开我。”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
魈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仙人的爱意毫不掩饰地直接展现了出来,打了荧一个措不及防,连眼泪都忘了流。
他竟在求着她留下吗。
想到身处深渊的血亲,荧犹豫了。
“可是我……”
“嗯?”
魈抬头,一双鎏金色眼瞳泛红,在晦暗不明的月色下,生生给荧看出了几分破碎美人的凋零感。
……
对不起了哥哥。
荧无言,捧起魈的脸,重重吻了上去。
我可能又要误入歧途了。
第二天醒来时,魈羞愤得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整整一天。
他原以为昨晚又是个春梦……
直到醒来后看到荧坐在床边翻开那本他随手放在书桌上的画本,他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魈上仙,起床了呀,”荧见他醒了,举起书不怀好意地笑着,“这本画本怎么在这里呀?不是给你烧了吗。”
“……”
她细细查阅着,故意存了逗弄他的心思,拉长声调道:“怎么感觉都被翻皱了啊——”
“……”
魈缩回了被子里,再也没有出来。
荧撇开书,俯身去戳床上那鼓起来的被团:“没关系啊,喜欢就看嘛。”她顿了顿,换上关切的语气,“你的烧退了吗?”
“……无碍了。”
沉默了一阵,他的声音从被子中闷闷地传出来:“我会对你负责的。”
荧有些疑惑:“负责什么?”
“昨晚的事情。”
“哦,这个啊。”
想到昨晚,荧面无表情地说:“你后来烧晕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
更丢脸了。
“但是就算这样,你也得对我负责。”
缩在被子里的魈突然感到有人从外面抱住了他。
隔着被子,荧将头搁在他肩上,眼中溢出无边的笑意。
“毕竟你可是缠了我一晚上,让我不要走。”
魈不说话了。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荧也能猜出他此刻应该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不坦率的傲娇小鸟。
“魈。”她轻唤,“魈啊,魈仙人,魈上仙。”
“何事?”她的声音像猫爪一样轻挠他心口,他没忍住,回应了她。
“以前如果有人问我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我大概会跟他说,我要去寻找我的亲人。”荧蹭了蹭他,声音像甘泉一样缓缓流淌进他心里,“现在我又多了一个意义,那便是,和你一起见证旅行的终点。”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被子被掀开,魈终于舍得从里面出来。一向神色淡漠的仙人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柔和,鎏金色的眼瞳泛出温柔的笑意。
“契约已成,若你以后反悔……”
他突然止住话头,神色莫名耷拉下去。
荧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愤愤地捏他的脸颊。
“不会反悔!”
她往画本的方向使了使眼色。
“如果我敢食言,你大可以把我绑起来,按里面那样处置我。”
“……”
无奈叹气,又感觉有些好笑,魈憋住嘴边的笑意,认真地点头应答:“这可是你说的。”
他回抱住她,像拥住了独属于自己的太阳。
【魈荧】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③
*真的不要只放鸽子屁股我会删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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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被望舒客栈的老板打趣了一通,但考虑到过去魈对她们的帮助(当然这都是从派蒙口中听说的),以及对于今日随口一叫就让降魔大圣白跑一趟这件事的愧疚,傍晚得空的时候,荧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份杏仁豆腐,又带着药包,亲自送到了楼上。
可惜不巧,忙碌的仙人不在,荧不好因为这种事再把对方叫回来,便从客房里搬了桌椅出来坐下,打算在这里等他...
*真的不要只放鸽子屁股我会删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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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被望舒客栈的老板打趣了一通,但考虑到过去魈对她们的帮助(当然这都是从派蒙口中听说的),以及对于今日随口一叫就让降魔大圣白跑一趟这件事的愧疚,傍晚得空的时候,荧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份杏仁豆腐,又带着药包,亲自送到了楼上。
可惜不巧,忙碌的仙人不在,荧不好因为这种事再把对方叫回来,便从客房里搬了桌椅出来坐下,打算在这里等他回来。
望舒客栈位于荻花洲的中心,她所处的位置,能尽揽璃月疏阔的天地之景。
傍晚时分,落日隐于山峦之后,但光亮尚未褪去,苍穹依旧是一副云蒸霞蔚之貌,只一眼,就足以撼动人心。
「魈也看过这样的景色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荧不由得怔住,旋即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既然是驻守此地的仙人,千余年间,又怎么可能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然而她一边觉得自己是在犯傻,一边却又认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并非毫无缘由……她大概并不是想问这句话的。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周遭的场景在她诘问内心时缓缓变化,眼前的天地消失,客栈的地板、桌椅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憧憧漆黑的人影,他们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听得清的、听不清的话语接踵而来。
“……很抱歉,没能多陪在您的身边一会儿,没能多熟悉您片刻……”
“我的路一定不会很和平安稳,所以……我就不拖累你啦……”
“……你们是谁?”
头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荧咬牙捂住额头,想要在这些杂乱的画面与声音中抓住些什么。
直到她听到某个影子说:“他早就抛弃了你……你追寻的亲情已经不复存在,你的旅途毫无意义……”
少年的背影在人影之间闪过,荧踉跄着去追,却永远只能看到对方的金色发尾,她伸出手,只有冰凉的空气在指缝中溜走。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
「如果你并不在旅途的终点……」
荧停了下来。
头痛没有止息的迹象,记忆依旧空白,但她的心声如此清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
从后面传来的声音迫使她转过身去,她看到鬼影散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血色丝线缠紧一个人的躯体,将他悬在空中。
而他无声无息。
「如果我们注定分离……」
荧猛地睁眼,从桌上弹起,但还没等意识从荒诞的梦境中脱离,一转头,又看到了那个被丝线缠紧的人,吓得她直接叫出了声。
魈:“?!”
倒是把刚回来的魈也吓了一跳。
他也没想到刚用风轮两立回到望舒客栈的栏杆上,周遭场景还没看到就先迎来一声大叫,没脚滑摔下去还是他定力好。
“……我吓到你了?”
“对不起!是我做噩梦了!”
两句完全不同的话奇妙地重合到了一起,两人又不约而同沉默,面面相觑。
几秒后,还是魈从栏杆上跳下来,先开了口。
“你身体未好,此处风大,休憩时容易着凉——”
话音在看到桌上的杏仁豆腐时戛然而止,他面上明显浮现出几分意外神色。
“为何仍旧会有一份杏仁豆腐,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荧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见到了吃腻了的食物,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即使是投喂过那么多次杏仁豆腐,仙人对这道菜依旧非常中意。
那她今日的选择也就算不上错了。
“不知道以往的我是怎样的想法,但今天这道菜,只是想感谢你。”荧将盘子推过去,“谢谢你无论何时,在我呼唤的时候都能出现。”
“答谢的话你已说过不下数次,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无需过多言谢。”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走到对面坐了下来,算是应了这番品尝美食的邀请。
“还有钟离让我带给你的药,之前你忘了拿走了。”
“钟离大人如果知晓你今日回来,想必不会将赠药的时间定在今日。”
荧不解:“为什么?”
“在与你同行的时日里,业障的影响总是会减弱不少,就连蚀骨之痛也并非那般难以忍受。”
说到这里,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过来。
“所以,并非总是我帮你,在你那里,我也获得许多。”
已经入夜了,客栈的灯火远远地照亮门边一隅,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明亮,却安静,像在热闹的环境中单独划出了一个奇妙的秘境。
荧甚至能听到魈抬手时,身上挂饰相互撞击的响动,不算清脆,但也并不沉闷。
让人不甚清醒。
“魈。”
她托着腮看向对方。
“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少年仙人原本正垂眼看着勺子里的杏仁豆腐,闻言顿住,好一会儿没有别的动作。
安静许久,直到荧以为对方是不是坐着睡着了的时候,魈抬眼看了过来。
“你在疑惑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荧说道,“下午的时候和派蒙又去拜访了几个璃月的朋友,但他们在知道我失忆的事情后,第一句话都是问‘降魔大圣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我们两个在他们看来是能够联系在一起的关系,那我们的感情应该已经完全超过普通朋友了吧。”
更何况还有客栈老板的奇怪类比,以及她那个梦。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梦里?为什么他们注定分离?她根本无法不在意。
魈不自在地侧了侧头,客栈里的灯光太暖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稍微有些热。
——显然他没注意到他的耳朵根本照不到光。
但仙人语气如常:“凡人妄加揣测,不必多想,你如今伤势未愈,还是少些思虑为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魈并不比其他人健谈,表情也不比其他人温和,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在他身边,荧却总是想说出更多。
“被好朋友忘记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我对所有的朋友都觉得很抱歉。如果我们的关系远比我所了解得要紧密……我更加不希望你难过。”
魈一怔。
有雨丝落到手背上,夏季的天气总是变幻得莫名其妙,也许这里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但魈却突然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浅,但却极其温柔的笑,在金色的眼瞳中蔓延开一片暖意。
“无需多虑。于我而言,你无恙便好,至于其他……我无所求。”
荧想问他是真的吗,但魈并不打算给她说什么的机会。
“下雨了,尽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后,少年仙人起身,化作一道烟雾闪现离开——带走了手里端着的杏仁豆腐,又忘了桌上的药!
荧:“……”
你最好不是落荒而逃。
TBC
【魈荧】魈上仙的七日推坑挑战
#8000+甜饼,我流荧妹,灵感来自hoyolab魈复刻期间的挑战活动
--
「魈上仙的七日推坑挑战?」
荧看着手上的问卷,上面还绘制了精致插图,戴着傩面的降魔夜叉维妙维肖,十分逗趣。
来自枫丹蒸气鸟报社的记者夏洛蒂,摊开笔记本甜美一笑,「这是本报社的新企画,完成七天打卡,将会致赠精美礼物。」
「为什么是魈?」
「为了促进各国交流,我们进行过问卷调查,降魔大圣在璃月读者中人气数一数二高,但因仙缘难求,众人苦无了解管道,我四处打听下,据说他与旅行者交好,为了我这期的稿费……咳,看在有精美礼物的份上,妳就帮帮忙,让我采访一下吧。」
--具体流程...
#8000+甜饼,我流荧妹,灵感来自hoyolab魈复刻期间的挑战活动
--
「魈上仙的七日推坑挑战?」
荧看着手上的问卷,上面还绘制了精致插图,戴着傩面的降魔夜叉维妙维肖,十分逗趣。
来自枫丹蒸气鸟报社的记者夏洛蒂,摊开笔记本甜美一笑,「这是本报社的新企画,完成七天打卡,将会致赠精美礼物。」
「为什么是魈?」
「为了促进各国交流,我们进行过问卷调查,降魔大圣在璃月读者中人气数一数二高,但因仙缘难求,众人苦无了解管道,我四处打听下,据说他与旅行者交好,为了我这期的稿费……咳,看在有精美礼物的份上,妳就帮帮忙,让我采访一下吧。」
--具体流程是,荧总共需要回答七则问题,而蒸气鸟报社会一天刊登一篇出来。
「别担心,我们不是要挖掘隐私,只要传达妳最真实的想法就好,成品会给您过目确认后才作刊登。」
怎么办?荧看了派蒙一眼。小精灵自然是对精美礼物没有抵抗力,「荧,聊聊天而已,就帮帮她吧!」
荧犹豫道,「他本人不会看到吧?」
「我没在望舒客栈见过蒸气鸟报,没问题的!」
旅行者和报社记者在璃月茶摊坐了下来,银杏树叶落在茶盏中,荧对着夏洛蒂回答起第一道题目--
【01-喜欢的时间和原因】
「果然还是脸吧。」
「这么直白的吗?」派蒙吐槽。
荧嘻嘻一笑,「他听了肯定又要说我不敬仙师。」
夏洛蒂从语气中推敲,「所以旅行者对魈上仙,是一见钟情吗?」
「哇,那不就从望舒客栈第一次见面时,荧就喜欢上魈上仙了?」
「在遇到魈之前,对我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哥哥和派蒙。」
派蒙摸摸头,「嘿嘿,荧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不可能谈恋爱,谁晓得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至于喜欢的原因--」
挑染绿发、仙兽刺青、念珠法器……这些要素独立来看,并不在荧的喜好范围,在魈身上却融合得恰到好处。
初次相遇时的疏远淡漠、群玉阁上的闪现搭救、层岩巨渊的舍命相护,加上三年的海灯节互动,两人的牵绊也越来越深。
处置邪祟时的杀伐果决、训练晚辈时清冷凌厉、护佑苍生的隐忍坚毅……每一个面向的魈,都烙印在她的心底。
荧知道魈一直都很温柔。
他会为小女孩捡布娃娃,也会替人摘下卡在树间的发光垃圾。这份温柔到了她身上,多了丝耐人寻味的纵容。
甚至允许她多次不敬仙师。
不管白天、或是夜里。
「认真回答的话,喜欢上他的原因,是第一年海灯节,他护送我和派蒙到璃月港外,那时他说,我和璃月人民的愿望他都听到了。」
荧转了转茶杯,看着在茶水间浮沉的茶梗,露出淡笑。
「我并不是特别信奉仙神的人,况且一开始把我哥哥带走的,可能就是提瓦特的神明。但魈却救了我很多次,还聆听了我的愿望。」
此后呼名而至的承诺,也让荧在提瓦特大陆上像是多了一个亲人般,让她知道万一遇上麻烦,会有人替她兜着。
璃月人民之所以会这么尊敬降魔大圣,想必也是这番原因。
魈就是她的此心安处。
【02-第一印象vs现在印象】
「最初印象啊,那就要说起在万文集舍看到的《护法仙众夜叉录》了,听闻夜叉一族是仙中贵族,个性凶悍骁勇善战,为守护璃月而战。」
「那本书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拜读一下呢。」
「魈一开始给人的感觉也确实挺不容易亲近的,没想到一盘杏仁豆腐和满足色拉就让他现身了……这点倒是让我想起了派蒙。」
「喂!」派蒙抗议道。
「至于现在的印象……」
荧想起前几天恰好整理这几年来收到的信。
旅行者足迹遍布全提瓦特大陆,交友广泛,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寄信给她。
这些信起初会送到冒险家协会由凯瑟琳转送;自从住进尘歌壶,也算是有了固定住所,她在门口搭了个信箱,即使人不在,阿圆也会帮她代收。
这一封有着淡淡的烟硝气息,是宵宫的;那一封连阿圆都阅读吃力,是行秋的……每封信都有属于作者本人的特色,独一无二。
诸多信件当中,魈写的信被荧挑出来另外保存。
魈选用的信纸朴素不带花纹,墨痕划过纸张,笔迹介于行草之间,随信夹带的梧桐叶片、晶蝶或杏仁豆腐,都会带着清心花淡香。
简单寒暄或是近况简述,字里行间的亲近感逐年递增,显而易见。第一年的生日信,他允许旅行者呼名唤他相见;到了今年三句不离「妳说过、妳知道」,甚至邀她共进午餐,化被动为主动。
两人的交情,逐渐演变为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信任,连派蒙都看得出来,魈已经将荧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划分至私人领域内。
荧的停顿让派蒙和夏洛蒂一起露出「哦--」的表情。
如今的印象?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
「魈变了许多,愿意接触人间烟火、与人类携手合作,如果说以前是块悬于枪缨之上的古朴冷玉,如今就是被人捂热了、配戴在身上的暖玉。」
「魈确实变了不少呢。」派蒙摸摸下巴,「我记得一开始,他来无影去无踪的,现在妳一喊他就出现了,海灯节那时落水他也是立刻赶过来。」
「还不是妳出的鬼点子,还惊扰了申鹤跟留云真君。」
「在稻妻轻小说,我这种行为叫作助攻好吗!」
荧笑出声,「是是是,派蒙,我最好的旅伴,按璃月习俗,到时候我跟魈成亲,肯定让妳坐主桌!」
【03-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果然还是层岩巨渊那一次吧。」
荧垂下眼帘,琥珀色眼眸染上些许复杂情绪,「我知道他是璃月现今仅存的仙众夜叉,但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活下来这件事有这番悲观想法。」
「那时怎么都劝不动他过来会合,烟绯一说妳有危险,魈就过来了呢。」
夏洛蒂转了转笔,敲敲笔记本,「魈上仙对荧可真是独一份的重视。」
荧笑了笑,叹息道,「我倒希望他多重视自己一点,我看见他身上的伤口时,差点忘了呼吸。要不是我们在场实时劝阻他,他不知道还会继续勉强自己到什么程度。」
众人启动太威仪盘后,被千岩军的残魂追击,魈的仙力所剩不多,无法支撑阵法安全抵达地面,便耗尽最后的仙力,将除了他以外的人送出去。
自己则坠入深渊。
荧忘不了魈当时的抬眼一望,涵盖许多复杂情绪,不舍、遗憾、诀别和一丝释然。
她险些就要失去他了。
幸好在她往回跃下深渊前,那位大人就将魈送了回来。
每次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荧心中都留有余悸。患得患失的症状持续了一阵子,噩梦缠身连日失眠,直到魈注意到这个症状,主动来陪睡才好一点。
有时是陪他一起斩妖除魔到黎明,一起回望舒客栈歇下;有时则是在尘歌壶一起泡过温泉后入睡,伴随着清风月光,噩梦逐渐远去。
在前往须弥前,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魈上仙和旅行者的绯闻也是在此时越传越开。
辟谣?
没有必要,那是事实啊。旅行者如是说道。还故意把话头抛给魈,问他对不对?
魈伸手摘下了荧发上的一片银杏叶,向着来打听八卦的客栈老板点了点头。
坐实了两人在交往的事实。
而荧从须弥归来后,向魈描述花神诞祭和正机之神一事,少年仙人眉头越蹙越紧,荧笑着吻了吻他额间的紫菱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很少见他露出这么不安的模样。
魈上仙也会有分离焦虑啊?
--你现在知道我当时的感受了吧?
--我会好好的,所以,你也一样,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记得有人在等你回来。
她与至亲血肉被迫分离,而魈也失去形同手足的同僚。两人都不会再让对方品尝一样的孤独。
【04-最喜欢的一张画片】
「这个很难挑喔,我记得荧拍了魈不少画片。」派蒙手掌靠着脸颊,小声道,「而且很多都是偷拍的。」
正在整理照片的荧差点呛到,「唔咳……咳咳、有时候为了测试相机滤镜和性能,拍到一些意外镜头也是很正常的嘛。」
荧的照片依照四时和节庆分类,春夏秋冬、海灯节、逐月节,连前阵子的七圣召唤大会举办期间,都有魈上仙对着牌局深思的画片。
这人啊,赢了就安慰她尽兴即可,输了比赛还面带微笑,夸她策略得当。
「哪有输了还夸对手的呢?真是的,宠过头了吧……」
派蒙揶揄,「荧妳也是啊,在击倒魈上仙两张手牌后,舍不得趁胜追击而犹豫太久,拖到时间到。」
魈处于劣势下的那一声「继续」让荧麻了心尖,她想起某些场合,魈会用更低哑的嗓音示意她「继续」,带有劝诱意味鼓励她进攻、干预他命运的微笑,让她难以自拔。
「魈的打牌经验没我丰富,堪称萌新,我要是对他下手太狠,让他失了自信,感受不到七圣召唤的乐趣,那小王子肯定会很难过的。」
荧振振有词地为自己找借口。
照片的足迹遍及蒙德雪山、稻妻鸣神大社和须弥桓那兰那,为守护璃月而战的魈,这两年半以来,不知不觉也陪着荧踏遍半个提瓦特。
雪花落在他的发上,他会说雪积起来就能挖着吃了,然后被荧纠正吃雪对身体不好,带他去天使的馈赠喝冰饮。
鸣神大社求签抽到了大凶,魈替她把签诗绑上了御签挂。说自己虽非福星,但他会替荧消灾挡厄。
桓那兰那的小精灵合唱声,加入了魈的笛声,温柔清澈,驱赶了噩梦。舍不得向前的时候,总有他在背后推她一把。
远眺铜雀庙的背影、伫立层岩巨渊上的侧脸、面对卷土重来的海中魔神毅然决然死守阵线的诺言……魈身上有着璃月千载历史的缩影,千年如一日,未曾改变过。
相簿的最后一页,是红墙绿瓦之下,荧坐在回廊栏杆上,被魈正面圈在怀里,落日余晖从两人之间穿过落下的画面。
坐看四时花开,圈养一方春意。
夏洛蒂翻看着桌上的相本,托了托单片眼镜,「这张照片,荧愿意让我刊登在报纸上吗?」
「推坑挑战,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他有多么好,我不介意。」
荧顿了顿,「魈的部分……等会儿我跟他取得同意,再把画片副本送过去给妳好了。」
派蒙提醒道,「荧,妳这样不就让魈知道妳接受采访了吗?」
「这个简单,我跟他说是冒险家协会的委托就好了,他不会起疑的。」
看来她不是第一次用这招呼拢魈。
【05-拥有的周边】
荧邀夏洛蒂进尘歌壶一趟,她的房间内摆满不少跟魈有关的物品。
床上碧青色圆滚滚的大金鹏布偶引起了夏洛蒂的注意力,在大鸟旁边还有六只小金鹏鸟……俨然像是在孵蛋一样。
「那是八重堂出品的,以魈金鹏原身为雏型制作的商品,抱着睡觉可舒服了。」荧拍了拍金鹏,「可惜魈嫌它占空间,见了它总没有好脸色。」
--是吃醋了吧。夏洛蒂在心中给魈添了一个醋坛子的印象。
不过确实,那几只大小金鹏一字排开后,直接占据了一半的床面。
除了布偶以外,另有金鹏形状的气球跟吊饰等,书柜上琳琅满目的书籍中,还有一本名为《霸道旅人俏夜叉》的轻小说--也不晓得是谁有这个胆子向八重堂投稿。
「啊,那是我朋友写的书。」
荧注意到夏洛蒂的视线,主动介绍道,一边把那本书推向书柜深处,露出微笑,「我朋友王平安是个夜叉迷,经常在铜雀庙维护整洁,如果夏洛蒂对夜叉一族有兴趣,有机会我可以带妳去铜雀庙走走。」
荧接着取出了一个精致木匣,目光一柔,这是她十分珍惜的宝物。
「魈送过我晶蝶当发饰,也送过我星螺,还有他自己做的杏仁豆腐『美梦』跟梧桐叶蝴蝶……反差很大对吧,明明他总自称是擅长杀戮的护法夜叉,送的却大多都是不小心就会被碰碎的礼物。」
身负沉重杀业的夜叉,却向往着接近光芒。
魈曾亲手在她的发间别上晶核,发丝缠绕在指尖,他掬起一绺轻轻摩娑,说很适合她。
他也曾摘下梧桐叶折成蝴蝶赠与她,旅行至异国寻找至亲时,能在危险关头护佑她的周全。
他表达喜欢的方式,直白得让人心湖颤起涟漪。
荧自知是名外来者,为寻找血亲而来,注定无法在提瓦特久留。
在离别之日到来前,她想尽可能珍惜并延长与魈共度的时光。
这些物品或者书籍,在许久许久之后,能为后人拼凑讲述一位旅行者和一位降魔大圣,曾经相知相许过的故事。
【06-最喜欢的一句话】
「--灾厄或无尽头,可凡尘有情,纵是修罗亦有牵挂。」
荧轻声说道,「离开层岩巨渊后,我们去了铜雀庙,听他聊起过往。他最后说起这句话,我才总算安心下来。魈这人战斗方式很不惜命,要不是有帝君看着,可能早就……」
说到这边,荧叹了口气。能成为他的牵挂之一,她已经很欣慰了。
荧拿出茶壶烹煮茶叶,聊起前阵子发生的事。
关于魈「牵挂」的事。
那天魈去拜访削月筑阳真君,向来不近人群的降魔大圣突然造访,吓坏了两位真君,还以为是有什么堪比帝君遇刺的重大事件发生。
--只是听了某位旅行者的建议,来找好友叙旧罢了。
--甚好!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把留云给叫来,我们几个小聚一下吧。
魈推拒不了他们的饭局邀约,便捎了信给荧。毕竟这是魈难得主动与仙人同僚聚餐,荧为表诚意,还亲自张罗了几道料理,准备和众仙一起共进午餐。
吃着吃着,仙人们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欲言又止。
「有话但说无妨。」魈说。
「是不合胃口?」
荧也停下筷子,不应该啊,她特地找香菱学了几道菜呢。
「并非如此,只是我等在想,降魔大圣特地拜访,又带了旅行者来亲赴饭局……」
削月看了理山一眼,示意他接话。
「莫非是要宣布喜讯?」
啊?
荧差点被一块天枢肉给噎住,她望向魈寻求解答,少年仙人迅即摇头,显然也不知情,并没有跟众仙串通好给她惊喜。
派蒙在一旁哇地搁下筷子,「你们什么时候求的婚我竟然不知道?荧妳太过份了!」
「果然如此,上回海灯节,旅者在我洞府门口落水,降魔大圣之所以迅速现身搭救,是因为已经两情相悦。」
留云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申鹤那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心仪对象,仍然是孤寡的命格……」
「你们误……」
荧的手被魈捏了捏,撞进他一双鎏金眸子中,魈接替了被他打断的话语,「不,并非误会。」
--他们确实在一起,只是以两人的身份,尚不适用凡人的婚嫁礼俗。
理山振振翅膀说道,「既然如此,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下回要再与降魔大圣这番聚会,指不定又要再等上几年。还是早点将这番婚事定下来--」
「这还不容易?天地为证,我去把帝、钟离先生请来当主婚人。」
削月抬起前蹄,就要转身出发离去,被留云拦了下来。
「成亲乃终生大事,岂可随意草率?你俩住在山间、远离人间凡尘俗事太久,照看申鹤使她习惯只喝露水吃清心就算了,别以仙人的角度妄自干预降魔大圣和旅行者的好事。」
削月和理山被留云这么一说,只好打消主意。
荧顿时感觉像是多了几个替自己操心终身大事的长辈。
魈见话题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多谢诸位好意,关于这件事,我另有打算,不劳诸位费心。」
捧着饭碗的荧看了魈一眼--打算?什么打算?她怎么不知道?
「你--」
荧欲言又止,魈伸手拈去她唇角的饭粒,自然而然地吃掉。
奥藏山聚餐告一段落,荧说想要出去消消食,便和魈一起下山散步,把派蒙留着继续吃甜点。
好熟悉的发展。荧眨眨眼,又把派蒙搁下了。想起海灯节那时,荧为了替魈解围而借口带他出去,派蒙也是单独被留下,下次可得好好补偿她。
荧牵起魈的手,「如今你已经能自然地跟大家吃饭了呀。」
「托妳的福。」
吃什么、在哪吃,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
山道两侧种满银杏树,叶片纷飞,眼前是一座座耸立于云海之间的巍峨山巅,荧以手指成框,点出了每座山头上的清心花位置。
两年半间,她常常来此地摘花送魈,对采集点早已倒背如流。魈总说山势险峻不必如此,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荧专注将山头上的清心花数过一遍,没注意到魈从第一朵起,目光始终全落在她身上。
「前阵子古华派的孙宇委托我帮他做密集特训,特训的尾声,他搭上了前往枫丹的船只,后来我经过此地,看到小雀儿因为孙宇的离开心碎哭着。如果早点说坦白、早点说出口,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荧转过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净白的清心花。
「来,清心予你。」
魈弯唇一笑,接过花的同时,连同他的手一并拉入怀中。
「我亦如是,倾心于妳。」
【07-想对他说的一句话】
「--站得太高了。」
「?」
答题的画风陡变,派蒙和夏洛蒂不约而同发出疑惑声,而荧灌下一杯茶,痛心疾首地敲桌,娓娓道来。
这得说回前阵子,荧和派蒙在不卜卢参与的事件。她们和白朮等人为了一位病人,跋山涉水调查原委,踏入染有螭龙邪念残渣的秘境。
青葱山水间,荧感觉山壁上有人注视着她,但人命关天迫在眉睫,以为只是错觉,没多想便进了秘境。
岂料却因此错过了魈。
事后荧听白朮说起,才知道魈为了保险起见,也去了洞窟外面镇守。他恪守自己的承诺,并未多作干涉,而是从旁观察人类处理这件事。
夜里,荧靠在魈的胸口埋怨这件事。
「你站这么高这么远,我是人又不是鱼,视野范围就这么小,没注意到你也是理所当然,我这么久才见你一次,你站在边上看,也没跟我打个招呼……」
「不久前才在废屋见过一次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魈轻轻一叹,略带笑意,「是,那妳罚我该当如何?」
荧双手叉腰,「喊声老婆来听听。」
「……」
「不喊老婆,老公也行。」
魈的耳尖泛红,轻斥道,「不妥。」
不愧是两千岁的纯情仙男,荧在心中叹道,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魈便卸下手甲,与她十指交扣。
「我虽远离凡尘,但也知人间礼教,未婚男女这般称呼过于亲密,若这是妳的愿望……」
魈的眸光灿亮,微风盘旋,属于他的风元素力将两人温柔包裹。两人掌上都有着长年手握兵器战斗留下的茧,掌心贴在一起轻轻磨蹭,有种酥麻的亲近感。
「荧,妳可愿与我结下婚契?」
荧有些怔愣,眼眶酸涩。
除了空和派蒙以外,在提瓦特大陆上,魈就是她最牵挂的对象。
荧笑开泪花来,点头应允。
「自然,乐意之至。」
得到荧的响应之后,翠绿色风元素跃上手背,流风啄吻两人的肌肤,酥酥麻麻的。她摊开左手,无名指根处纹上了一圈淡青色细纹,形似魈左臂上的金鹏仙纹。而在魈的无名指上,也有同样成对的青纹。
比明星斋任何名贵珍稀的饰品都要来得让她欢喜。
魈轻声解释,「妳长年在外旅行,这样一来,便不怕遗失或损坏。」
「契约既成,便不得反悔。」荧说道。
本以为此世再无缘入凡尘的仙人,终究还是被旅行者引着走下神坛,交换彼此牵绊一生的誓言。
……
「--以上。」
听荧说完最后一道题目的来龙去脉,夏洛蒂停下执笔纪录的动作,「两位的感情令人动容,只是后面这段故事……能放吗?」
荧思索半晌,「我看还是换一句好了。」
毕竟她还没有勇气在流通各国的蒸气鸟报上,刊登她与魈的求婚细节历程。
不知道身在深渊的哥哥看了会作何感想?
七日推坑挑战的采访顺利结束,夏洛蒂跟荧约好定稿后会再给她过目,便先回去枫丹赶稿了。
荧感觉像是在短短半天内回顾完一生,身体深处顿时涌上疲倦。
「派蒙,记得要向魈保密喔。」
「为什么?妳不是想跟大家介绍他的好吗?如果今天妳写的是派蒙七日推坑挑战,却没跟我说,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荧笑出声,把派蒙揽进怀里,一起倒在床上滚了一圈。
「好注意,下次我再请夏洛蒂采访一篇吧,我可要好好夸夸妳。」
「嘿嘿!我就知道荧最宠我了!」
--两周后。
游客遗留了一份蒸气鸟报在望舒客栈,特别企划专栏的标题吸引了菲尔戈黛特的目光。她翻看几页,觉得挺有意思,索性捎信去订阅报纸。
七天份的蒸气鸟报,整整齐齐一迭被放在降魔大圣的房门口。
他其实对人类的轶闻话本不感兴趣,但角落的专栏标题让他驻足下来。少年仙人拿起异国报纸,越看耳尖越红。
--魈。
荧在呼唤他。
魈放下报纸,那七天份的推坑挑战篇幅不长不短,记者的文笔流畅诙谐逗趣,女孩以匿名身分回答问题,那表情或语气跃然纸上,已全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风轮两立的破空声响起,魈先是习惯性落在山岩上,还惦记着上回荧说他站太高,下一瞬便拨开树叶落在地面上。
这里是蒙德境内的一处海岸。
「魈!」
旅行者扑进他怀里,白裙扬起,他稳稳接住了女孩。
「老样子,又是那个会随心所欲变化的秘境,我们走吧。」
荧牵起魈便要踏入秘境,魈出声,「且慢。」
「嗯?」
「七日推坑挑战,是何时的事?」
「啊?你全看了?我以为你对蒸气鸟报这类不感兴趣,肯定不会露馅的说。」荧尴尬一笑,稍微解释关于这个挑战的背景缘由,「我跟夏洛蒂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损及夜叉的形象,你可别生气。」
「我没生气。」魈垂下眼眸,「关于第一印象、层岩巨渊等等,从妳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一切,这个专栏立意良善,也使我更加了解妳的想法。但是……」
但是?荧屏气凝神听着。
「下回无须再拿冒险家协会委托当借口,妳的愿望无论如何,我都会实现。」
「真的?」
「千真万确。」
「那么……」荧附在魈耳畔说道,「我想听魈的『荧的七日推坑挑战』。」
魈愣了愣,眼底染上笑意。
「可以。不过,所有的答案,只允妳一人听。」
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珍宝。
海浪声沙沙,娇嫩白花与獠牙傩面相伴,两人在碧海蓝天前相拥成画。
【魈荧】信(番外)
*是《傩佑之处》的番外,全文9.9k,注意时间
*非常非常感谢@三源无花果 太太,有一部分是她写的,也感谢太太和我一起讨论剧情(虽然还是被我搞得乱七八糟)并且催更(不然我真的会拖到猴年马月)
*因为内容都是情书嘛,所以当然要情人节发咯(被打)我不管,只要我没睡就还是白情——!!!
01
“那些信,你看过了么?”
“什么?”
“信。装在一个箱子里。”魈说。“我没找到。”
荧慢吞吞地停下摆弄花草的手。
阵法刚被解开,这一带还未恢复生机,其实并不适合种花,仅有的那...
*是《傩佑之处》的番外,全文9.9k,注意时间
*非常非常感谢@三源无花果 太太,有一部分是她写的,也感谢太太和我一起讨论剧情(虽然还是被我搞得乱七八糟)并且催更(不然我真的会拖到猴年马月)
*因为内容都是情书嘛,所以当然要情人节发咯(被打)我不管,只要我没睡就还是白情——!!!
01
“那些信,你看过了么?”
“什么?”
“信。装在一个箱子里。”魈说。“我没找到。”
荧慢吞吞地停下摆弄花草的手。
阵法刚被解开,这一带还未恢复生机,其实并不适合种花,仅有的那些野生植物也都蔫儿吧唧的。但她不信邪,前段时间找阿季要了不少霓裳花的花种种下去,每天亲自照看,精心呵护。如今花种发了芽抽了叶,长得快的几株更是结了小小的花苞,让她大受鼓舞,几乎没事就要来苗圃转转。
“哦……是的,在我这里。”
她拍掉手上的土,站起来,磨磨蹭蹭地翻起自己的四次元小口袋。与之前的装束相比,她在白裙上加了一件罩衫遮住裸露的肩背,口袋就藏在她的罩衫里侧。她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天,也不说话,就那么摆弄着,低着头不看他。
日头正盛,她也没带遮阳帽,双颊被晒得通红,又这么低着头,活像是个做错事了的孩子。魈不由得道:“只是问一下而已,若是不好找,那便算了。”
不,当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几封信被她好好地存在一处,其实一打开口袋就能看见。荧抿着唇,犹犹豫豫地抬起头。
魈正看着她。他的病情轻了许多,不会再力量失控露出兽型了,却也没完全恢复,瞳孔仍是一条竖线,瞧着有些咄咄逼人。然而他的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千年的分离并未磨损他对她的爱意,反而更甚以往。
他察觉到了她的迟疑。“怎么了?”
荧早就注意到,魈对她的关注比以往更多也更敏锐了。以前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被发现了还会嘴硬地说一句“我不关心”,如今却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起来,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的脸,好像她的表情略一变换,他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当然知道原因。虽然这么比喻有些自恋,但是个人都会对失而复得的宝物看得更紧。更何况,那可是横亘千年的离别。
荧叹气。其实也没有瞒着的必要。魈不会说什么的。
她将仅剩的几封拿出来放在他手上:“只有这些了,你不要生气啊……”
只有这么点?魈略略挑眉。“不会。”
“这是我回来的那天在客栈找到的。”她解释道,“好多都被烧了,那些人特别讨厌神代的东西。我只拿到了这么点儿。”
有一封被火燎到,边缘还是焦黑的。魈伸手点了点,那信封便光洁如新了,但已经烧掉的却没法回来了。“其余的,便算了吧。”
果然,他什么也不会说。可是她会难过。
荧垂下眼睫。仅是看了剩下的那几封就让她难过了好久,可他却默默坚守了千年。如今千年的思念都被付之一炬,她无从窥探,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都看过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对不起,我没能制止他们……也没能、没能早点回来……我——”
她语气低沉,泫然欲泣。
只是问问而已,怎么就要哭了。魈将人拉过来,搂进怀里,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不必为此为我道歉。”
他环住她的腰,她的手便自发搭上他的肩,脸靠在他的胸口。她的身躯柔软而温暖,再也不是触不可及的美梦。所以有什么关系,人都在这了,信还有什么要紧的。
“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又强调了一遍。
02
荧:
今日清理客栈时找到一些信封和信笺,于我无用,但想到人类常以信件向身处远方的亲朋传递消息。夜叉虽有迅捷之力,而此刻你正在我无法企及的方外,唯有通过纸笔,一叙近况。
不知你那边情况如何,是否陷入僵局,亦或是在回来的路上。无论是和天理的战斗,还是在世界之间跨越,一定艰险重重,我很担(划掉)无论如何,望你定要先保全自己。
你离开提瓦特已六年有余,我对时间没有太多的感觉,自与天理的战争结束已举办六次海灯节。璃月港已经废弃,只剩少数人居住,大部分人迁往了瑶光滩,于是我于望舒客栈便更能清楚看到那些升起的发光垃圾,前些天才清理了几个掉落在客栈树顶的,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等你回来,便与你同去。
望舒客栈被摧毁得很厉害,你常待的顶楼露台也不在了,我正在修理。我不通此道,进度缓慢,完工之日遥遥无期,也许你回来时依然破旧。但你若在侧,一定会比现在快上不少。最近有人送来了客栈的图纸,修理活动比之前更得心应手了些。
近日树顶的鸟鸣响了起来,想必是气温回暖,回来筑巢了罢。你曾经问我它们在说些什么,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而已。但父母爱子拳拳之心,等你回来,日后还是少去打扰他们吧。
最近在天衡山收集木材时,找到一个晶蝶聚集的洞窟,你曾经说过山中有个满是岩晶蝶的山洞,但里面的深渊法师却很让你苦恼,想来就是这个山洞了。现在已经没有深渊法师了,我捉了很多晶蝶,存在我的房间,足够你以后用了。傍晚归来时见河水化冻,水边有花盛开,想你应该会喜欢,便带了回来。
业障安分了很多,连理镇心散和清心我都会随身携带,你不必担心。
但我很(停顿的墨点)担心你,虽然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但希望你不要受伤,解药没那么重要,你能回来就很好。
魈
(信封里还夹着一支风干了的花)
03
荧:
今年气温低得异常,连我都感到(划掉)今晨起来,外面居然下起了大雪,湖面浮了一层薄冰。荻花洲一带向来气候宜人,这场大雪实属罕见。雪片大如鹅毛,我盯着它们看的时候,有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你,之后眼睛便有些酸涩。这便是你提过的雪盲症么?
你曾说,你很喜欢在至冬旅行时,推开窗就能看见一片素白。所以我找来了你的留影机,对着窗口拍了几张照片,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了。我不会找角度,也有些手生,是你的话一定能拍得更好。便将就一下吧,我们的生命都很长,一定能等到第二场这样的大雪。
不过于你而言,雪景大约也算平常。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也曾和我提起过龙脊雪山和至冬国的景色。你说你尤其喜欢窗上的冰凌,总忍不住将它们打下来,听那清脆的碎裂声。可惜这里的温度还是高了些。太阳一出来,冰凌就化了,弄得屋子里湿了一片。
客栈尚未封顶,不过第二层就要建好了。本应照着原先的布局建些客房,但我想,这里以后大约不会再是一间客栈了,不如参照些你的喜好。我记得你在尘歌壶里的布置,便尝试着按着它的风格去做,不知你是否会喜欢。你一直说想要一个秋千,我也记着,大约明日就能完工了。
上次说到,最近魔物似乎有些猖獗,现下来看,原来不是我多心了。即便是这大雪覆盖的寒冬,它们也在四处游荡。虽然近些年人类发明的武器威力巨大,但仍不可掉以轻心。我注意到,他们的武器只能瞄准化出实体的魔物,却忽视了魔神残渣。如此除魔,如同饮鸩止渴,魔物会更多地以残渣的形态存在。但普通人类若是遇上魔物,除了使用武器也并无他法。我曾和往生堂的人提过此事,让他们禀报钟离大人,但并无下文。此事不可拖延,我想了想,还是亲自解决比较放心。
对不起,我知道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你费了很多心思照顾我。你也总说要我多注意身体,让我多考虑自己,我都记得。但此事非我不可。其实驱逐残渣比驱逐魔物容易,我的身体也在这些年的调理下趋于稳定。不必担心,我会谨慎行事。
只是,荧,若是你在,一定能和人类商量出一个两全之法吧。
已经二百一十七年了。记得你的人也不多了。
前些日子清理书房的时候,发现给你写的信已经装了一箱了。得换个大点的箱子了。寡言如我,居然也能写满整整一箱书信。我的生活枯燥,除了除魔便是修炼,竟也能找到这么多话和你说。你以前总说我话太少,我也自认为不是多话之人。如今看来,不过是未尝离别之苦罢了。
我仍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我却无法感受到你的温度,听不见你的声音,我很想(划掉,停顿)我很想你,能知道一星半点你的消息也好。你是被天理缠住了吗?还是在为我寻找解药?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别的我都不奢求。
又或是跨越世界的旅行就是需要这么久?原谅我无法想象在其他世界旅行的样子。我时常想,或许你已经回来了,只是被这个陌生的世界绊住了脚步。若是如此,你应当知道我在望舒客栈等你。我会继续用术法搜寻你的下落,只要你回到这个世界,终有一天我们会相见。
(信封里夹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糊的,另一张也已经泛黄了)
魈
04
荧:
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写下来。
我将魔神的残渣聚集到客栈周围,再用阵法封印,如此便可解决之前提过的大部分问题。污秽都储存在树下,地脉会慢慢净化它们。我只需镇守于此。剩余的魔物只能在阵法附近游荡,我需要巡视的范围小了许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原本怕你担心,并未如实相告。不过仔细一想,其实你只要回来就会发现客栈的变化,稍加推断就能知道前因后果。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不如主动坦白。
你若是回来了,定会发现这个世界变了许多。神明被人类驱逐,旧时代的故事被颠倒黑白。不过你们拯救的坎瑞亚还算知恩图报,你和空的名字并未被遗忘,而是作为驱逐神明的英雄被歌者传唱。
这些都是听往生堂的堂主说的,据说你还有不少轶事在民间流传。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去问问他。还有些以你为主角的话本,我也略有涉猎,内容和现实偏差极大,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想想又觉得造化弄人。人类抛弃了本土的神明,却传颂你们的诗篇。不过这样也好。我曾担心过,若是你哪天回来,发现这个世界上无人(划掉)仅我一人记得你,是否会失望透顶,觉得这一趟旅途毫无意义。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对了,堂主的小女儿今天随他一起来修补阵法了。她看起来很像一位故人,活泼得紧,见到我也不怕,甚至想摸摸我的面具。只可惜我不善对付小孩子。堂主可能以为他的女儿叨扰到我,很快让她离开了,若是多看几眼,我应该就能想起那位故人的名字了。
大约是太久了,天理的磨损已加诸我身,近来记忆总有遗失。不必担心,只是忘了点小事,并非业障影响。
关于你的点滴我是不会忘的。我记得你游历七国的样子,每次回来你都风尘仆仆的,但见到我的时候总会笑起来。你自己大概没注意到,但我都记得。
还有你给我做的杏仁豆腐。其实我第一次吃到你做的菜,是满足沙拉,对吗?然后才是杏仁豆腐。你走后我尝试过许多次,总觉得做不出你做的那种味道。你曾把我做的杏仁豆腐称为美梦,但你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美梦。
后来菜色便丰富了起来。仙人本不必要进食,但你总喜欢让我试菜。有一年海灯节(划掉)逐月节,你第一次唤我过去。本以为是什么要事,没想到还是试菜。
你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只要想起你,就觉得身体舒坦了许多。所以如今回忆之于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左右也没别的事,就将那些过往拿出来,摊在太阳下晒一晒,常看常新。
我时常会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只能算我的第一次。我应当和你提过,第一次见你其实是在石门附近。你的气息陌生但却强大,无法不引人注目。我怕是某种新的威胁,过去却看见你坐在茶摊,一边喝茶一边和摊主聊天,那个老婆婆被你逗得合不拢嘴。我当时就想,你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和我大相径庭。那时的我又怎会想到,日后你却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么说来,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不是你的最后一次。在我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停留在望舒客栈。当时甘雨也在,她和你说通往天空岛的通道在蒙德的时候你高兴得不得了,你还和我商量好等我护送回来,就一起去蒙德。对不起,没能赴约。
有时候我也会想,那天的分别那么平静,没人告诉我们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你说你会等我回来,如今却成了我在等你。我们都还没好好道别,我却已经在如此漫长的等待中习惯了孤身一人。
荧,我真的很想你。你也在想我吗?我有些后悔了。我将羽毛赠予你,你却什么也没留给我。你用过的那些东西无法保存这么久,大部分都腐烂了,仅剩的这间客栈也千疮百孔,只有我一个人在修修补补。
今日看到堂主的女儿,想起不少旧人旧事,难免伤感了些,见笑了。
对了,客栈快要封顶了。不用出去除魔后,我修建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剩下的便是外部的装潢了。我试着设想过一些方案,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所以还是你来吧,只要是你做的,怎样都好。
还想写什么来着……有点忘了。提笔时总是思绪万千,落笔却觉得语句干瘪,道不出想表达的万分之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当面告诉你。
魈
05
荧:
(潦草的字迹)从昨日开始,我就彻底感受不到你的气息了,你那里发生了什么吗,还是你离我越来越远,远到连这一丝气息都无法穿透了,还是……
气息是逐渐消失的,我至少能安慰自己有可能是距离太远或者羽毛上的术法消失了,而不是(此处被重重划掉)。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具体的时间我已记不清了,大概是磨损也在带走的我的记忆吧。但没有关系,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回忆,受业障的影响,我很多时候都在昏睡,半梦半醒时,只要我想到你,耳边那些哀嚎和哭喊就会缓解一阵。
我知道瞒不过你,也不想瞒你了,荧,字迹潦草是有原因的,我正在用我的手(划掉)爪子写字,因为我已经不太能维持人型了,也许等你回到荻花洲,只能看见一只怪物。业障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耳边咆哮,我早已习以为常,但它们告诉我你死了,死在了为我寻找解药的路上,是我害死了你,我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世界之外的事谁又可知,但……
(字迹愈发潦草,几乎无法辨认)
我宁愿你再也不会回来,也不希望你寻找解药或者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如果跨越世界的过程是那么艰险,困难到要以性命作为赌注,那么你就走吧,忘了我,或者来我的梦中看看我,让我能做一个有你的美梦……
荧,荧,荧,荧,荧……
(字迹太过潦草,没有人能看清了)
06
刚变回人的那几天,魈还不是很习惯行走,却迅速适应了与荧一起的生活,而且比以往更加亲密,仿佛从未分离。
他们一起修补客栈剩余的部分,一起设计内部的装潢,一起种花,一起去周边游山玩水。她指着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说些旧事帮他回忆过往。大部分他都忘记了,但和荧有关的却都能模模糊糊想起个大概。
春天到来时树上栖了几只鸟,荧用边角料给它们搭了窝,偶尔撒些吃食。“以前我们也这么做过,记得吗?”她笑着问。
“记得。你还总问我它们在说什么。”
“对的!就是这样。那就和以前一样,我去除魔的时候,就让它们陪陪你吧。”
其实除了你,其余都可有可无。魈想。这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说出来的却是一个好字。
因为身体原因,魈被禁止除魔,由荧代替他定时巡视。她回来后会汇报战果,而魈会指点几句,兴致来了还会过几招。但荧总喜欢耍赖,打着打着就笑成一团。团子滚进他怀里,撒娇说不打啦,一天下来都累死了,你还不让着我之类的,他便也无奈地笑了,把嚷嚷着走不动的恋人抱回房里。
他们的相处简直是蜜里调油,阿季每次来都羡慕不已,说以后找夫君一定要照着他们的相处模式来找。荧得意洋洋地说到时候带过来让我给你把关,转过头又忧心忡忡地问他这样下去阿季会不会因为要求过高而孤独终老。
毕竟世界上没有比你对我的爱更深的东西了。她叹息一般地说。我们肯定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魈握紧她的手,重重点头。
然而幸福并非唾手可得。即便定时喝药,身体却无法立刻康复,长时间受业障侵蚀的后遗症仍旧存在。无论清脆的鸟鸣还是瑰丽的风景,甚至荧永远灿如朝阳的笑脸,统统进不了他漆黑的梦。扭曲的噩梦循环往复,仿佛又回到漫长的等待中,荧还没有回来,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想。惊醒后看见恋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心安,而是以为自己坠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唯有指甲插入掌心,牙齿咬破嘴唇,疼痛过后仍能看见枕边人安详的睡脸,他才能感受到真实。她清浅的呼吸是最好的摇篮曲,即便是酷暑他也贪恋她温热的怀抱。那是她存在的证明,是唯一能让他安眠的理想乡。
由此将人抱得更紧,却忽略了力度,怀中人睫毛微动,似蝶翼蹁跹。
魈对噩梦绝口不提。他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然而某天夜里他又一次醒来,却发现荧正握着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你刚刚一直在发抖,是梦到了什么吗?
梦到了什么呢?其实在睁眼的刹那就忘光了,只有感觉还残留在脑内。阴冷的,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湿重的潮气将他裹挟,身体沉重仿若陷入泥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但相交握的手持续而稳定地传来热度,冷汗浸湿的手掌被烘暖,于是湿冷感褪去,血液重新流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没事了。他笑了笑。睡吧。
他假装平缓了自己的呼吸,荧也没再追问,手臂缠上他的腰,摸到他湿透了的后背。
不久后,他听见怀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07
魈重新将那几封信收了起来。荧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一大箱信就剩了这么几封,他有些唏嘘,别的倒也没太多想法,反倒是荧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这些天荧时常会走神,看书的时候半天一动不动,浇花的时候把种子淹个半死,订木板时一锤子敲到自己手上,弄得他都有些不放心让她独自巡逻了。
——就像荧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一样,他当然发现了荧的反常。她总是在对他笑,可笑意却蒙上了荫翳,无法达到眼底。她时刻不忘他的伤病,明明过招时是怕他撑不住,却总要先一步说是自己累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自从荧从阿季那了解了这些年的始末后,言语间就总会不经意透露出内疚,这些天的反常也大约是因为看了信之后愈发自责。其实他觉得阿季的描述过于夸张了,守护璃月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论荧在不在身边,他都是要经历这些的。
他们明明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可她太过注重信里的痛苦,却忘了他的心愿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盼她平安归来。
他从不奢求太多,可她却想把自己的全部都掏出来,一股脑地全塞给他。
她总在为他着想,却似乎忘了,自己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才从天理口中撬出解药,回到他的身边。她绝口不提与天理的对抗,但他能摸到她身上的伤。那是在她离开之前所没有的,也是他缺席的、她的过往。
在她向提瓦特赶来的时候,是否也想过会来不及、会找不到他呢?又是什么,支撑着她跨越无数星海、最终回到他的身边呢?
盒子啪嗒一声被扣上。魈将它放在书架上。
“最开始,我就是用这么大的盒子装信的。”他突然说。
“那天只是一时兴起,没想过寄出去,也没想给你看。我想一次战争怎么也不可能打上十几年,大概过不久你就该回来了。”
荧垂着头,捏着袖口的手指发白,却被轻轻抬起下巴。
“不要回避我的目光,荧。”
他们对上视线。令荧惊讶的是,说起那段堪称悲戚的过往,他却神色平静,并不痛苦,也并无遗憾。
“后来,那个小盒子被装满了,我就换了个大一些的,心想,写完这一盒你总该回来了吧?但你没有。”
“我又换了更大的盒子,又装满,再换、再装满……最后我自己用木板钉了个箱子,把信放进去。如你所见,还没写满,我已经拿不了笔了。”
“……”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经历了许多。神明退位,仙人归隐,故友老去,只剩我一个人守在这里,还差点被业障吞噬。”
“对不起……”
“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道歉的,荧。”抬着下巴的手绕到耳后,他将她耳边的鬓发撩起,摩挲着那片羽毛。
“我是想说,因为一直想着你,我才会撑下来。是因为你,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所以我不去在意世界的变化,不追随帝君离去,也撑过了业障的折磨。这些都是因为你,荧。”
“你可能一直愧疚于自己的离开,但我想告诉你,即便我们的联系只剩下这一片羽毛,你的存在也给予了我莫大的鼓励。毕竟你从未想过要摘下它,不是么?”
荧瞪大眼睛,良久,苦笑一声:“那也是你自己坚持下来的,怎么反而归功于我了。”
“为什么不能归功于你?”魈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不论是现在还是曾经,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业障吞噬了。”
“以前你总说我不善言辞,但我写了这么久的信,也算是明白一件事。我并非不善言辞,大部分时候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他揽住她的腰。荧还想说什么,然而适时的亲吻将她的反驳堵了回去。魈叩开她的齿关,轻吮她的舌尖。他确实很少说这么多,但不说不行了。他们都太为对方着想了,因为爱对方胜过了爱自己,最后却成了一种相互折磨。一个为了不让对方担心而极力掩饰伤痛,另一个满心自责所以拼命取悦对方。
信只是一枚导火索。有些话总是要说开的。
“既然看了我的信,那么礼尚往来,”他贴着她的唇齿呢喃,“也说说你的伤吧。”
屋内没有点灯,好在门缝中泄进来的日光足够充足,能让他们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荧犹豫了一会,挽起袖子,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鞭伤。
“刚把天理强行拉出提瓦特时有一段时空颠簸的过程,她就趁那个时候抽了我一鞭,逃跑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找她。”
她脱下罩衫,指着肩膀上的一道疤:“这里是追击她的时候被刃风刮的,其实还削掉了几根头发,幸好都长回来了。”
她一处一处指过去,大部分是面对面对决时留下的伤痕。四肢、前胸、后背都有,即便过去这么久,摸上去仍能感到些许凹凸不平,可以想见那是一场怎样的苦战。
早春的风尚且有些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被体贴地从后背拥住。受伤的部位被一寸一寸抚过,涌起奇异的感觉,好像破溃的伤口重新长出肉芽,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痒。温热的吐息撒在后颈上,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与他贴得更紧。
“这里呢?又是怎么回事?”
魈按着那条几乎横贯胸口的长疤。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天理的长矛所留下来的。
“那是最后的时刻了……当时我们都累了,已经存粹变成了比拼毅力的时候。我想再拖这么下去可能又会让她跑掉,就卖了个破绽。在她中计冲过来的那一刻,哥哥制住了她。”
但她还是受了伤。以命换命的打法也是他曾经喜欢用的,然而和荧在一起后便有了后顾之忧,对自己的身体爱惜了许多。真要说起来,还是荧教会了他如何爱自己,如今荧自己却忘了。
他用手指描过那道丑陋的疤痕,低头吻上去。
“痛么?”
“不痛了……但是你亲得有点痒。”
心脏在他的亲吻中噗通噗通地跳,早就经过情爱的身体禁不住挑拨,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揪住他脑后的几根头发,偏偏魈只是一本正经地问她怎么受的伤,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唇舌蹭过敏感之处,她轻哼了一声,胸口泛起热意,分不清是他温热的吐息还是来自她自己的情动。
“想要了?”煽风点火却不自知的那位拍了拍她无意识缠上腰的大腿,“正事还没说完呢,等一会儿。”
荧哭笑不得。借着验伤的由头对她上下其手,挑起她的兴致后却又要说正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趣味了?
她不满道:“这不公平。我的伤在身上,你的信为什么不写在身上……”
“要在身上写么?”魈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她的胸口,“也不是不可以。”
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后荧恼羞成怒,一脚踹在他的腰上。魈也没躲,顺势拉住她的脚踝,将她压在身下。
他收住玩笑的心思,目光灼灼地盯住她:“荧,别想太多了。”
她侧过头,避开过于炽热的目光:“我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你受了很多苦。如果我在你身边的话……”
“如果我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受这么多伤了。”他直接打断她,“而且你看,你也很努力地向我跑来了。”
那么漫长的岁月里,也不是没有过抱怨,为何偏偏只留下他一个人?可在见到荧的那一刻,所有不满都烟消云散了。一直以来,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努力,她也在竭尽全力地赶来。
太久不见,她大概是忘了,他们向来都是双向奔赴的。
“会想我吗?”
“会……”
“害怕找不到我吗?”
“害怕极了。”
“嗯,我也是。”
但他/她还在这里。他们唇齿相依,紧密相连,不是噩梦中的阴阳相隔。一切都来得及。
“慢慢来。我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不是吗?”
她的伤疤会逐渐淡去,他的业障也会痊愈。终于有一天,缺憾会被一一补齐。新的记忆会覆盖旧的,幸福会洗去伤痛,就像历经风波的望舒客栈,最终也会开出新的霓裳花。
08
荧睡着了。
大约是因为刚刚互通了心意,这次情爱可谓酣畅淋漓,也难免弄久了些。荧坐在浴池里就开始眼皮打架,他只能帮她梳洗干净,再把人抱回床上。
他将弄脏的被褥拿去清洗,回来却发现人已经睡熟了,甚至还在做梦。夜叉本能地靠近美梦,一个不留神,却被她的梦吸了进去。
梦境中大雾弥漫,昭示着主人迷茫的内心。魈向着唯一的光源走去,看见荧一个人坐在篝火边,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随意摆弄着干柴,试图让火烧得更旺。
他走上前。意识到身后有人,荧警惕地回头,随后惊得站了起来:“魈?!”
但她很快回神,又坐回去,捂着脸哂笑:“这是做梦了吧。还没到望舒客栈呢,怎么会看见你。”
“你已经找到我了。”魈说。
“是么?看来这是一个美梦。”荧随口答道。她拍了拍身侧的地面,示意他坐过来。
看来她并不相信他的话。这也正常,人在做梦时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魈并未多费口舌,只是依言坐下,和她一起默默看着跳动的篝火。
她大约是梦到了孤身一人返回提瓦特的时候,梦里并没有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火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蔓延进了远处的迷雾之中。
“……我好想你。”她摆弄着手上的枝条,也没看他,自言自语似的,“你会怪我吗?来得这么晚。”
“不会。”
“会不会见不到你?”
“不会。”
“你会不会另寻新欢?”
“……怎么可能。”
一直盯着篝火的荧突然转过脸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好奇怪啊。”她笑道,“今天得到的都是我想要的答案。看来这确实是一个美梦呢。”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她看着他,距离近到他能看见她眸中的两簇跃动的火苗。她似乎要吻上来,但又没有,只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仿佛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那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一直走下去就是了。”魈指着梦境的出口,“他就在尽头等你。”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谢谢你,那我也该动身了。”
她提起她的剑站起来。这时魈才注意到,她的腿受伤了,只能拄着剑,一瘸一拐地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谢谢你啊。”她朝他挥了挥手,“虽然你大概只是我自我意识的投射,但还是谢谢了。你说得没错,我会找到他的。”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能与我对你的爱相比较,那便是你对我的爱。
所以,你一定会找到他。
就像他一直守在那里,坚信你会来。
END
爱要双向奔赴才完美
再次感谢三源太太!偷偷表白ww
【魈荧】奉旨成婚
*打鸡血的产物,1w字左右
*ooc预警
*一句话简介:太上真人赐签,签文说只有荧与魈成婚,才能挽救魈堕为鬼神的宿命。于是荧被迫嫁给未曾谋面的仙人郎君。
*有条件的话可配bgm:蒲苇如丝/超度我/半身
-----------------------------------
“你护天下苍生,我护你。”
“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
00.签文
金鹏飞罗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世不享。
此签何意?
意思是金鹏孤身易折,苍生难太平。
何以化解?
若想逢凶化吉,凡人不可近,金鹏娶异星。...
*打鸡血的产物,1w字左右
*ooc预警
*一句话简介:太上真人赐签,签文说只有荧与魈成婚,才能挽救魈堕为鬼神的宿命。于是荧被迫嫁给未曾谋面的仙人郎君。
*有条件的话可配bgm:蒲苇如丝/超度我/半身
-----------------------------------
“你护天下苍生,我护你。”
“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
00.签文
金鹏飞罗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世不享。
此签何意?
意思是金鹏孤身易折,苍生难太平。
何以化解?
若想逢凶化吉,凡人不可近,金鹏娶异星。
01. 良辰吉日
荧睁开眼,满目朱红,有微弱的光透过红布。
烛红帐暖,本是共度春宵的好时辰——前提是新郎在场。
繁复的凤冠戴了近乎五个时辰,荧被这重量压得脖颈酸痛,只等新郎入房取盖头,好叫她摘了重物。
然而蜡烛燃至见底,那被指定的仙人夫君仍未现身。
荧无悲无喜地扯下红盖头,摘下众人强加于她的冠冕。
人们说,灾厄降世,仙人业障缠身,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界。
灾星暴动,仙人有身陨之险,璃月恐有灭顶之灾,唯有异界人相随方能化解。
天权星找到她,她说,你是璃月的救世主。
荧嗤笑:“靠成婚救世?”
“不错。”
“若我不答应呢?”
“你不得不答应。”
天权星手握生杀大权,璃月千万精兵将荧团团围困,利刃出鞘驾于她的脖颈。
寡不敌众,纵使她有千般能耐此刻也束手无策。
“璃月地广物博,神人辈出,为何是我?”荧质问。
“因是真人签文从未出错。”
“你没有选择。”
于是凤冠霞帔,人们庆祝欢呼,张灯结彩,鞭炮轰鸣,荧被拉入救世之局。
登轿前,荧朝天看去。
苍穹辽阔,群鸟飞翔,她本融于其中,却被有心人猎下,禁锢鸟笼。
她摊开手,命运不在掌心。她握紧拳头,里面空无一物。
自嘲一笑,有何所谓?签文指向两人,成婚亦是两人,失去自由的,不只是她。
起轿,礼成,入洞房。
夜半三更,未曾谋面的仙人郎君销声匿迹。
无碍,最好永远不来。
荧吹灭摇摇欲坠的烛火,褪去厚重霞衣,铺开鸳鸯被,准备入睡。
吱呀一响,门被不适时地打开。
荧望向来者。
黑暗中,月光勾勒出少年形体的人影,那人脸戴傩面,黑气缠身,似鬼似神。
“魈?”
那人不答,径直走到床前。
荧起身点蜡,伸向烛台的手却被人攥紧。
仅一瞬,那人触电般缩回,又后退几步离她一丈远。
“莫点灯。”
“为何?”
“因我生的丑陋,似山间精怪,你见了会做噩梦。”
“我不会,”荧摇头,“众生皮相万千,大同小异,有何奇怪?”
荧起身向他走去。
他又后退几步。
“近我身者多灾多难,苦厄缠身,你不怕?”
“我不怕,”荧摇头,“我自异界,与陨星降于此地,同行的兄长至今杳无音信,我独行于此,无亲无故,已是苦厄缠身,有何畏惧?”
荧摸到他的衣角。
“如此,我可放你寻亲。”
“寻亲?你可知签文何意?放我归去,你将堕为鬼神,到那时璃月涂炭,百姓如何?我亦如何?夫君,我们已是同笼鸟,你让我寻哪去?”
来者沉默,荧摸到他的傩面。
刹那间,杀戮为业、身手矫健的金鹏大将被刚过门的娘子扯下面具。
金瞳,赤色勾勒眼尾。
月色朦胧,却又正好,荧得逞地笑。
“俊俏。”
“你!”
凶怖的少年仙人趔趄,嗔怒之色不加掩饰。
三日前,太上真人赐签。夜叉生于杀戮,死于杀戮,降魔大圣时限已到,若不按签求解,秽物反噬,永堕黑暗。
“若我不娶,如何?”降魔大圣问。
“请大圣三思,”七星齐跪,“为了璃月百姓。”
少年仙人背过身,良久,说:“那就照你们说的做吧。”
降魔大圣不信命,世人信。
降魔大圣不怕死,世人怕。
金翅大鹏鸟,通天,通心,通宿命,不通自由。
三日后,真人卜算八字,选定黄道吉日,今日易出行、易嫁娶。
护法夜叉未换喜服,今日妖邪作祟,他便拎起和璞鸢与邪祟厮杀至夜半三更。
魔物清扫完毕,杀戮之欲退散,灵魂恢复清明,魈方想起今日乃他大婚之夜,他未曾谋面的娘子在等。
百里之外赶回望舒客栈,于他不过须臾。
他站在屋外,大红灯笼挂满屋檐,贴上喜字的窗内没有光。
犹豫再三,他推开门。没有烛火,没有光。
签文指定的娘子如惊弓之鸟,戒备地蜷缩成一团。
夜叉仙人无光可视物,他的过门妻,金发,金眼,如光辉皎洁,如圣人现世。
她如光,他便如影。若她被自己的瘴气污染,便要与他一同万劫不复。
他顿生怯意。
然而交谈间,他的娘子却扯下他的傩面,笑如灿阳。
少女娇俏一笑:“魈上仙,新婚之夜独留新娘守空房,你于心何忍?”
他答:“你我本非自愿,虽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她笑:“是。你我皆为签文所绑,苍生需要你,而你需要我。”
他说:“我无意困你。”
她答:“我亦无意逗留。然而事关众生,我们没有选择。”
二人对视,无声默契悄然滋生,是惺惺相惜。
魈坐于窄床一端,荧在另一端。
“听闻你来自异界。”
“正是。”
“异界与璃月有何不同?”
“没有魔物,没有神明,人们安居乐业,自得其乐。”
“太平盛世。”
“嗯。”
“你平日爱做什么?”
“爬树,捉鸟,斗蛐蛐。你呢?”
“与魔物缠斗。”
“真无趣。”
“嗯。”
二人坐至天光乍破,从宇宙洪荒聊到邻里奇闻,无话不谈。
直至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响起,二人方觉一夜过去。
魈准备走了。
荧喊住他:“仙人一夜未眠,不休息?”
“晨昏交替之时,魔物最易暴动,我当应约镇压。”魈戴好傩面,“你为我妻,如遇失道旷野之难,路遭贼人之难,水火刀兵之难,鬼神药毒之难,恶兽毒虫之难,冤家恶鬼之难,便呼我名,我定听召守护。”
说罢转眼消失不见。
02. 杏仁豆腐
魈走后,荧从辰时睡到戌时,期间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无一不与那仙人郎君有关。
她梦到傩面仙人,周遭业障加身,黑雾缭绕,对她嘶哑低吼。
她却分毫未惧,上前摘下少年面具。
面具下是张俊秀的脸。
那如玉的脸庞镶嵌着一双摄人心魂的金瞳。
她失魂般伸手抚摸,却沾染一手湿漉。
金瞳的主人流下眼泪。
荧从梦中惊醒。
她落魄地喘息,恍惚间,目光落及桌前,她梦里的仙人郎君坐在那。
魈定坐着,双眼紧闭,似在小憩。
他未带傩面,气息平和,倒是不同平日的杀伐锋利。
人们说他是狠角色,当真如此?
荧看着少年的睡颜,想起梦里流泪的金瞳,不愿相信。
她向少年走去,顺带拿好薄毯,想为他披上。
尚未触碰,少年仙人睁眼。
双目相汇,气息交缠,金瞳倒映彼此身影,荧心口一坠。
“别碰我。”仙人皱眉,声音凌厉。
荧顿生委屈:“为何?我可是你过门妻子。”
魈语气渐软:“我为夜叉,与杀戮为道,与魔神遗留的怨恨和憎恶战斗,屠戮者难免被业障拘束,被魔物遗留憎恶污染,我已降魔千年,厄运、诸苦缠身,近我身者易受污染。”
荧握住他的手。迎着面前人错愕的目光,她说:“我不怕。”
掌心里的手欲抽走,她接着说:“我为异界人,签文预示,理应不受业障影响。”
掌心里的手便不再动。
少年仙人别过头,似在忍耐,良久才回答:“随你。若有朝一日,你被黑暗吞噬,我会亲手——”
接下来的话,他没再说。
夜叉一族,善杀戮,与怨恨、憎恶缠斗,业障累积千年,终遭反噬。
魈已失去四位族人,自知因果宿命。
荧坦然地笑:“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是在那之前,我有问题问你。”
“什么问题?”
“昨日你说,唤你名你便会听召前来助我,可还算数?”
“自然。”
“那便好。”
然后是相顾无言,魈未停留过久便走了。
荧心道,这婚结的好似守寡。末了又觉不吉利,呸了几下,心中向上苍默念,方才为胡言乱语,老天莫要当真。
第二日,璃月港,随着街巷小贩的吆喝,荧朝天喊:“魈——”
几秒后,仙人与骄阳同悬于天。
“何事?”
荧朝他挥手,示意他下来。魈环顾四周,街道、商铺、来往的人群,他皱眉,似是不愿。
“快点快点,江湖救急。”荧见他犹疑不决,赶紧催促。
下一秒魈平稳落到她跟前。
“怎么?”仙人语气几分担忧,“我观此地,无灾无难,何事需救急?”
她人畜无害地牵过他的手,仙人似乎习惯了她的动手动脚,任由她牵着。
她将他牵至一处小摊前坐下,桌上摆有两碗杏仁豆腐。
少年仙人面露疑色:“这是……?”
荧把两碗杏仁豆腐往前推:“救急呀,我点多了吃不完。”
“……”
魈失语,本想拒绝,却听荧接着道:“是你说的,唤你名你便前来助我,仙人说话怎可不作数?”
仙人无言。
在他过门妻子面前,他好像总是无能为力,无法辩驳,无法抗拒,无法挣脱。
所有挣扎都像一拳打棉花,对方软乎乎的架势瞬间令他卸力。
罢了,依她。仙人两碗杏仁豆腐下肚。
“喜欢吗?”
“勉强入口。”
“明明就是超——级——喜——欢——”荧双臂展开,故作夸张。
少年仙人别过头去,叫她不许胡言乱语。荧眼尖,看到少年如玉的脸庞泛红。
她轻笑:“好好好,我不说了。”
原来仙人也会脸红,她心想,郁结的心情转好释然。
成婚短短几日,她每晚做梦,总能梦到流泪的金瞳,昨日更是梦到金瞳的主人被数万红线束缚手脚,悬挂黑暗中。
她焦急地奔向他,停在红茧下。
她仰首,仙人的泪滴正落于她的额头。
金鹏本是神鸟,翱翔天空,翼若垂天之云,自由于它为生命。
今鹏鸟被困,翅折,命若游丝,气悬一线。
然后她在心口阵痛中醒来,每一次。
白日,她的仙人郎君甚少回屋,趁此期间她找了好些有关仙众夜叉的史料。寻千年前的历史谈何容易,几番波折,终于找到仅存的记载。
《空游饿鬼布施法》里提到,夜叉虽有大神通大威德,仍为自身业障所困,间有大恐惧大痛苦之劫难。此乃空游饿鬼之苦,千万年不灭。
荧找天权星求解:“大恐惧大痛苦之劫难,指的是什么?”
天权星讳莫如深地说:“此乃天机。”
荧又问:“那如何化解?”
天权星停下书写的笔,定定地看着她:“你便是解。”
荧哑然,不知其中深意,她又问:“我看书里写道,‘安抚夜叉仙人的方法,包括食物供奉、妙音布施等等’,我不通音律,但吃食略懂一二,可否告知魈上仙的偏好?”
天权星抚笔:“善,你可记好。”
杏仁豆腐。他非偏爱甜口,只是这道甜点与他从前吞噬的美梦相似。
荧记住了。
03. 明霄灯
几月过去,荧觉得成婚比想象中的自由,魈上仙也比想象中的好相处。
白日他去降妖除魔,她闲得到处游山玩水,自得其乐。她不像璃月女性,在家女红,相夫教子,出门有这般那般限制。
她与她的仙人郎君,至多饭桌前小叙几句,婚后数月,甚至没有同卧睡过。
魈为夜叉,是仙兽,他自称站着也可休息,她就不再费口舌,任他站于门前。
不知是否因他护法仙人的身份,他在门口守着的每一夜,荧都睡得很安稳。
这日,是除夕夜,海灯节。
她的仙人郎君不见踪迹。
按照习俗,海灯节是家人团聚、共享佳肴的节日,荧做了一桌菜等他,等到菜凉也未见人影。
她心中有气,心说这节他爱过不过,便穿衣打扮,出门过节。
海灯节的璃月港,灯火万千,竟比白日更敞亮。
孩童嬉闹,烟花铺满黑夜,无数对夫妻牵着手从她面前走过。
孩童笑,大人笑,所有人都是一个人,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人。
无边寂寥笼罩了她,她心口泛起酸涩,不自觉踏遍了璃月的每一角,妄图在某个角落找到他。
专做杏仁豆腐的客栈找不到他。璃月港的海边找不到他。灯会的尽头找不到他。
她又一直走,走到一处破败庙宇,红屋顶。她走进去,见一座巨大的降魔夜叉造像,造像破损,面容损毁殆尽。
殿内到处结网,遍布灰尘,香炉歪斜,炉灰落了一桌,无人清理,无人供奉。
她抬头看那雕像,虽然面容具毁,她却从破损到只能看出个轮廓的眼中,感到低垂的悲悯。
“魈……”她喃喃自语,又大声喊第二遍:“魈——”
“何事唤我?”仙人现身于雕像前,从底下望去,刚好位于雕像破损的面孔。
荧注意到他身上有伤,黑气比往日更深。
她皱眉询问:“你去哪了?”
魈回答:“荻花洲,靖妖傩舞。”
荧方才想起,海灯节这日,妖邪最为躁动,魈为护璃月百姓平安过节,需彻夜镇守。她想起之前心中的怨恨,不由心虚愧疚。
魈看清她的所处地,诧异地问:“你来这干什么?”
“寻你……”她双手握紧,声若蚊虫,而后向那仙人近乎哀求地说:“一会儿,就给我留一会儿的时间,和我一起放明霄灯吧。”
魈本该不犹疑地拒绝,可对上妻子似乎含泪的双眼,理智被一瞬的心软拖住脚步。
“……不行。”他第一次察觉拒绝如此之难。
“求你。”荧闭上眼。
“……”
仙人没有回答,荧在希望逐渐沉底之际,突然发觉自己身体腾空。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耳旁有风声呼啸。
她睁开眼,转瞬间竟到了璃月港的山头。
抱着她的仙人凑到她耳边:“到了。”
她木木地被他放下。
腰和后背尚存仙人的体温。荧忽而羞红了脸。
魈见平日咋咋呼呼的人没说话,问:“怎么了,不是说要放明霄灯吗?”
她木着脸,从便携式口袋里掏出两个明霄灯,动作缓慢如行将就木之人。
魈静静伫立,沉默不语看她捣鼓。她所带工具齐全,有灯,有火,有笔,两支。
明霄灯纸面可写字,人们偏爱在灯上写寄语,而后放飞于天,妄图老天看见。
苍天真的会看吗?荧组装明霄灯时想。神仙都很忙,蒙德的风神神出鬼没找不到他,璃月的岩神尘世闲游也找不着他,稻妻的雷神封闭自我更找不到她。
设若神仙能听到众生愿望,那世间为何还有诸多苦难?
是神仙从未听到,还是听到却冷眼旁观?
她猜是后者,人间有愚民才有智者,有恶才有善,有苦难才有幸福。
倘若人间皆为圆满,那人又从何得知幸福?
人不再祈求幸福,神仙又从何获得信徒?
既然人间必定有苦难与幸福,那承受苦难的人是谁呢?
荧侧目看向伫立一旁的少年仙人。
她知他承受千年的蚀骨之痛。她知他绝不会冷眼旁观。
魈觉察她的目光,与她对视。
荧讪讪地笑,把笔递过去:“写下你的心愿吧。”
仙人听话地接过笔,他拿着笔踟蹰,待墨滴自笔尖落下,在灯上晕成一小块黑,他方觉思忖过久。
似乎没什么心愿可写。
荧见状,睁大眼睛问:“魈,怎么不写?”
“没什么可写。”
“你没有心愿吗?”
“没有。”
“世间活物皆有七情六欲,你难道没有特别想实现的事情吗?比如一些,无法实现又特别希望的那种?”
“无法实现的事写在纸上便可实现?人为什么愿意相信此等荒唐的谎言?”
“魈,人就是依托念想活下去的物种,”荧把写好的明霄灯展示给他看,“你看,这是我的心愿。”
就见灯上一行字:
希望魈上仙无悲无痛,余生欢喜。
仙人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
“确实无法实现。”他说,在欣赏完荧张皇失措的表情后,他双肩耸动,头一次畅快地大笑。
笑完,他补充道:“谢谢。”
荧涨红脸,小声嚅嗫:“真的不写吗?不写就算了。”
说罢赌气般去够魈的明霄灯。
魈一提手,荧扑了个空。
荧面有愠色,魈突然道:“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荧怔了怔,思忖片刻道:“那就……希望早日找到离散的哥哥吧。”
少年仙人闻言动笔,荧好奇地凑去瞧,见灯上写着:
愿吾妻早日与家人团聚。
荧嘴一瘪道:“你不是我的家人吗?”
少年仙人被她问得楞住。
“……那便改为亲人。”
“你不是我的亲人吗?”
“……那便改为兄长。”
“魈哥哥。”
“……别闹。”
“好好好,不闹就不闹,你脸红什么。”
夜还漫长,璃月港的山头腾起两盏明霄灯,不消片刻便于夜空的灯群融为一体。
“神仙真的会看人们的愿望吗?”荧最后还是问了魈。
魈的视线从空中盏盏明霄灯转向她,不知是灯火还是月光笼在荧的脸上,能看清细碎的绒毛。
“我不知道。”
“但是你的愿望我已经看到。”他听到自己说。
04.堕鬼
金鹏大将本不信什么真人签文,但他逐渐发现,待在妻子身旁,积累千年业障带来的蚀骨之痛便有所缓解。
或许他真能避免堕入鬼神的命运?
他驻足在妻子床头,伸手勾起妻子金灿的发丝,而后手指自她额头,眉间,鼻梁一路滑下至嘴唇。
荧的嘴唇红润娇嫩,他手指留恋于这。
手指之下的唇瓣微动,魈惊得收回。
“……”荧发出微弱的声响,魈凑近听,却听他妻子喃喃着,“魈……”
魈顿感心底异样,忍不住又凑过去听他妻子的梦呓。
“快……”
“快逃……”
他升起不详的预感,立刻捧住荧的脸。
少女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呼吸局促。
“醒醒,荧,醒醒。”他抚摸她的脸庞,焦急地呼唤。
荧没有半分转醒的迹象,魈迅速掀开她的被褥,像在映照他内心的不祥之兆,她脖颈、手腕、脚腕处的黑色游丝尤为刺目。
没人比他更熟悉这股气息,是怨恨,是憎恶,是愤怒,是魔物残留的业障。
咯噔,他的心从万丈高空一下坠入无底深渊。
黑暗,无边黑暗。
荧在无边黑暗里无目的地走。而后飓风刮过,她被刮至黑暗中心。
没有光的地方让她思绪混沌,她一开始只是看不见物体,不久便感官衰退。
她不确定眼睛是否存在,然后是耳朵,最后是肺。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呼吸,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
她听到水声汩汩。拎着残存的理智,她顺着那水声一直走,一直走,水声浸透了她,她思绪像泡在水中漂浮,随水流而去不受她掌控。
渐渐的,不止是水声。
咆哮、哭嚎、嘶吼,凄厉宛如恶鬼。
荧被吵得头脑胀痛,她也跟着咆哮、哭嚎、嘶吼,然后她的眼睛看见了东西。
不是因为有光,而是她在黑暗中可以视物。
原来水声不是水,是鲜血。
她顺着如绸带般的鲜血往前看,看血管一样的涓流最终的交汇点。
血流交汇处的上方挂有一颗红茧,红茧中包裹一人。
那人双手双脚戴满数十镣铐,数千万红线纠缠。
她觉得眼前场景分外熟悉,心脏滚滚发烫。
她一路跑到那人面前。
那人听到外界人闯入,缓缓睁眼。
金瞳,赤色勾勒眼尾。
“魈……”荧颤抖着唤出他名。
他不语,她抬头。
一颗泪滴正中她的额头。
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似真似幻,如鬼如神。
“想救他吗。”
分明是少年仙人的声音,可它阴郁、怨怼、憎恶,她知道不是他。
空气里是血腥味,她的鼻腔、口腔全是铁锈的味道。
金发金眼如圣人现世的少女流下眼泪问:“如何解救?”
静默中,有一双手覆上她的双眼。
那手冰冷刺骨,她牙齿打颤。
“此乃他的大恐惧大痛苦之劫难。”
那声音飘落她耳边,飘渺像蒙着一块布。
“解救他的唯一方法……”
那人松开一只手,缓缓攀到她的胸口,那里有心脏跳动。
“你去替他,可愿意?”
刹那间,无数画面走马灯般在她脑海轮回播放。
仙人小憩时柔软的脸庞。
她喊他名时,他焦急的神色。
小摊上他如玉的脸涨红。
每夜守在门口的身影。
受伤却陪她放明霄灯的少年。
恍惚中,她看到孤身立于阁楼之上的人影,少年被名为寂寥的黑影覆盖。
她不顾一切地奔去拥抱,那人却陷入一团烈火之中。
她不顾火焰灼烧皮肤之痛触摸火焰里的人,掌心握紧,却摸到冰凉坚硬的物体。
她摊开手看,里面尽是一颗通透翠绿的琉璃心。
荧颤抖地去摸,琉璃心顿时化为粉末湮灭。
她惊慌失措,愣神间,眼前画面又开始变幻。
望舒客栈,梧桐古树。
少年只身一人站于树顶,繁茂的枝叶覆盖了他。春去秋来,树叶凋零生长,万物变化,唯有他不变。
她看着他,他也看向她,如沐春风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一只梧桐蝴蝶自少年难得露出的笑颜掠过,化为金瞳的眼泪。
他是夜叉仙族,杀戮千年,兄弟姐妹诸死于业障,徒留他一人苟活于世。
职责傍身,他飞不上天。业障千年,他下不了地。
于是天地间,他成了最无法融入的一人。
此乃他的大恐惧大痛苦之劫难。
她留下眼泪。
“我愿意。”如圣人现世的少女无声地流泪。
在她身后的红眼傩面恶鬼满意发笑:“好!”
笑声未持续半秒,一道清亮的声音穿破混沌:
“不要答应他,荧!”
荧惊疑地睁大眼。
黑暗骤然被点亮,她身后恶鬼发出不屑的啧声,她随光看去,少年仙人,她的郎君,背光向她走来。
梦醒前,他抱住了她。
“别怕,我会救你。”
随即炽热的白光吞噬了黑暗。
然后荧醒了过来。
她不知睡了多久,环顾四周,她的卧房并无异样,床榻边有纷乱的褶皱,曾有人趴在此处。
可房间空无一人。
诡异的死寂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先兆,她嘶哑着呼唤:“魈……”
无人答应。
“魈——”她又试着大声唤他。
往日听召便会前来的仙人头一次食言。
荧心口空了一块,三步并两步摇摇欲坠地走到门前,“魈——”
无人应答,无人归来。
她推开门:“魈——”
门外千万精兵齐刷刷看向她。
天权星立于中央,手握烟斗,烟雾盖过她严肃的脸。
“魈呢?”荧声带颤抖。
来者隔着烟雾凝视她,凛冽的风裹挟她肃静的声音:“跟我走。”
一道惊雷炸开,将暗沉的天空撕裂两半,将她与天权星隔在两边。
“好。”荧回答。
一路无言,荧未曾发问,也不敢发问。
天权星脸上的神情荧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她命人坠毁群玉阁。
有不可挽回之事发生,她心知,于是恐惧的潮水淹没了她。
天权星带她来到一处牢笼。
这里阴暗、潮湿,铁笼之内有巨大的镇魔石。
少年仙人被悬挂在镇魔石上,四肢束缚沉铁枷锁。
有一人站于镇魔石下,少年仙人不断挣动四肢,朝他咆哮。
荧几乎要冲进去,被天权星挥手拦下。
“帝君,”天权星向屋内人作揖,“人带来了。”
背手站于镇魔石下的人转过身。
荧认出那人,璃月众仙之首,摩拉克斯,岩王帝君。
摩拉克斯看穿她的来意:“魈已入魔,堕为鬼神。”
荧悲恸质问:“为何如此?”
摩拉克斯平静阐述:“昨日,你被业障污染,他为救你,擅自吞噬了你的噩梦。”
“他为杀戮夜叉,积累千年业障,吞噬噩梦后魔气入侵五脏六腑……”
“不到一刻,堕为鬼神。”
荧忍住泪水问:“可有解决之法?”
“有,”摩拉克斯竖起食指:“只有一个办法。”
“肉身入鬼界,寻迷失的魂魄。”
荧顿首:“好,我去。”
05.寻你
通往鬼界的道路在哪?
往最西方一直走,直到黑色的沉水经过,那便是往生河。
河的对岸即为鬼界,你去寻渡河的船夫,他会告诉你渡河的办法。
荧驾车前去,不吃不喝,三天三夜。
第一夜,车轱辘被碎石撞裂,她卸下装有行李的车厢。
第二夜,马匹饥肠辘辘不愿前行,她便背上包裹步行而去。
第三夜,她鞋底被崎岖山路磨破,她干脆丢掉包裹赤脚前行。
在第三夜的末尾,她终于抵达往生河边。
这里漆黑一片,大风如鬼哭诉,没有活物,全然死气。
她在黑暗中顺着水声步行,终于瞧见船夫身影。
她不顾脚底疼痛跑去,狂风刮过,她面前浮现另一个场景。
红顶屋神庙,破败的夜叉雕像,戴着傩面的少年端坐其上,灰暗的尘土蒙面。
她来不及细想,向傩面少年伸手,幻象顷刻坍塌。
荧回过神,已经坐在了往生河的船上。
流水涓涓,船头有人划桨。
船夫问她:“来此地何事?”
她答:“我丢了一个人,我要把他带回家。”
船夫笑:“往生河的对岸,只有死人能去。”
荧诧异地问:“只有此法吗?”
船夫点头:“只有此法。”
荧了然,掏出腰间佩剑。
此剑陪伴她多年,自她随陨星降世于这块大陆,它陪她见证了一路的旅程。
剑出鞘,锃亮的剑刃。
她把那斩敌无数的剑锋对准自己的脖颈。
“我来寻你,魈。”
说罢,她挥剑自刎。
“慢着。”船夫及时叫住她。
“世人说爱如鬼魅,众人皆传,却无人亲眼所见。今日,我有幸识得那鬼魅。罢,我来告知你活人渡河的办法。”
“第一,去千年雪山赤足踏过山峰,凡人沾染尘世俗气,唯有世上最纯净的雪能洗净。”
“第二,去乱葬岗挖腐泥涂满全身,活气便可遮盖。”
“最后一步,取你心头血涂抹额头。”
“做完三步,活人便可入鬼界。”
荧激动地语无伦次:“多谢,多谢……”
她朝船夫磕了三次响头,第三次抬头时,她已身在千年雪山。
雪山积累千年冰雪不化,她踏出伤口遍布的脚,踩在千年不化的雪上。
刺骨寒冷,从脚心渗入头顶。
荧却感到心脏滚烫,体内有团经久不息的烈火。
她又踏一步,骨骼打颤,眼前又浮现幻象。
尚未驯服的少年魈,浑身脏乱,蓬头垢面,他蜷缩成一团在雪地吃雪。
她眼角控制不住渗出泪水,又被寒风冻结成冰,于是她的面颊覆上白霜。
她又踏了好几步,幻象消失。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山顶。
此时,她的双足早已青紫,脚心脚背布满细碎伤口。
她却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
夜幕降临时,她来到乱葬岗,这里的泥土坚硬,散发异味。她挖破了十指,将腐臭的泥涂抹全身。
最后,她来到往生河前,用佩剑刺穿心口。
那血竟然只在剑锋处汇聚一线,她用结痂的手指沾血,虔诚地涂抹在额头。
船夫见到不成人样的荧,点头说:“可以渡河了。”
流水涓涓,船儿颠颠,荧来到河的那边。
这里尸横遍野,混沌纵生,时有孤魂嚎叫,野鬼飘荡,满地猩血。
但她毫无退意,哪怕双足冻伤,十指挖烂,心口破洞。
她心中只剩一个声音。
带那人回家。
荧一直走,一直走,在混沌黑暗里失去方向,迷失旷野。
“魈——”她边走边喊,诺大的土地回荡她一人的声音。
漫漫长路,只有枯树作陪,无人应她。
“魈——”她不放弃地大喊,哪怕喉咙如火烧灼。
终于,有声音回应她。
“别吵了,别吵了,你吵醒我了。”
枯树上跳下一人,她发红如火,长相竟与魈有几分相似。
荧认出她,她在画本见过,此人曾是仙众夜叉之一,应达。
应达问她:“你喊我们老幺的名讳干甚?”
她回答:“寻他回家。”
应达捧腹大笑:“寻他回家?你是他什么人?”
她回答:“我是他的过门妻子。”
应达便不再笑。
枯树的枝丫悄无声息生出几朵花苞,有风吹拂,花竟随之绽放。
“……你自愿的?”应达缓缓吐出四个字。
荧舌根微动,想起夺走她自由的签文。
“嗯。”她认命地闭眼,“我自愿的。”
沿路的枯树接二连三长出花苞,凝滞的时间又缓慢流动。
应达畅快地笑道:“好,好。”
她手指向前方:“沿着枯树林一路向西,直到一座红色屋顶的庙宇,你要寻的人便在那。”
荧又顿首感谢。
沿着枯树小路,荧一直走,一直走,突然,有成群结队的妖邪秽物堵住路口。
妖魔对她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她回:“我初次前来,未带财物。”
妖魔桀桀地笑:“没有财物,便用你身饲我。”
她自是不应,掏出佩剑与妖魔撕打一团。
但她受了太多伤,流了太多血,几回合后便落了下风。
佩剑打落在地,乌泱一片的妖魔蜂拥而上。
魈,我要带你回家。她心中声音愈发响亮。
可我要死在这里了。
她不甘心死于此地。妖魔撕咬她的肉身,她也撕咬妖魔。
肉身剧痛,却不及她心痛。
她心剧痛,却不及魈所承受的蚀骨之痛。
她想活着,她要救他。
突然,白光闪过,匍匐在她身上的妖魔发出凄厉惨叫,而后化为灰尘消散。
荧抬头,见三人向她走来。
她看清三人面貌,与画本中仙众夜叉的形象一一对应。
伐难、弥怒、浮舍。
站在最左边的伐难朝她点头:“妖魔已除,你可寻他。”
站在最右边的弥怒应和:“别让老幺等太久啊。”
荧怔了怔,问:“为何帮我?”
为首的浮舍终于发话:“灾厄或无尽头,可凡尘有情,纵是修罗亦有牵挂。”
“他在等你。”
“去吧,修罗牵挂之人,朝枯树之路一路向西,走到红屋顶初现,你要寻的人在那。”
荧又顿首感谢。
沿着枯树小路,荧一直走,一直走,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终于,鬼境的最西方,红色屋顶钻出地平线。
荧心中大喜,朝前奔去。
那红屋顶的庙宇,与尘世里的别无二致,她推门而入,只见一座巨大的降魔夜叉造像,造像破损,面容损毁殆尽。
殿内到处结网,香炉歪斜,炉灰落了一桌。
空中灰尘似蜉蝣,少年仙人盘腿坐于造像前。
“魈!”荧奔上前。
少年仙人不理睬。
她扑跪在他身前。
仙人戴着傩面,她却感觉他在看她。
“何人造次?”他声音飘渺,似鬼似神。
“是我啊,魈,你的过门妻子。”荧想上前抱他,却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傩面仙人声音平静,无悲无喜:“他为修罗,走杀戮之道,注定孤身一人,哪来什么过门妻子。”
荧回答:“数月前,太上真人赐签,令你我二人成婚。”
傩面仙人身形不动:“他自诞生之时,便靠杀戮存活,从死亡手中夺命,他不信签文,只信自己,为何答应?”
荧回答:“他护众生,因众生相信,他便信。”
傩面仙人低头,可怖的鬼脸正对荧,她却不觉可怖。
他又问:“众生?可笑,据我所知,他在人间名望甚低。”
“他既非招揽富贵、庇佑世人安康的福星,也非手握仙道,高居在绝云间的圣众。”
“若求他现身施展神通,无异于求己身陷险境。”
“你且看这破败夜叉,无人供奉、无人清理。”
“众生畏他惧他又倚仗他,喜乐福祉避他,苦难灾厄求他。”
“众生所念皆为己,谁念他?”
荧颤抖着身体,试图争破束缚,却纹丝不动。
她泪流如柱:“我念。”
“众生畏他惧他,我便爱他敬他。
世人所念为己,我只求他平安。
若你能醒,若我尚活,
我便修理这夜叉神庙,摆供品,插香烛,日日参拜,不求我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顺遂。”
傩面仙人的声音不再平静:“你为何如此?”
荧目光虔诚:“因为我爱你,比你所想更爱。”
他嗤笑:“爱?据我所知,你嫁他并非为爱。签文指定,众生逼迫。你陷入囹圄,桎梏加身,怎会心甘情愿?”
束缚荧的力量却在悄然间松动,荧不动声色地施力。
她又对傩面仙人说:“魈,我知你前生受尽苦厄,你虽为杀戮夜叉,杀生无数,却有大慈大悲之心。
众生不信你,我信。
众生不护你,我护。
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
你问我陷入囹圄,桎梏加身,是否甘心?
那我回答你,从前是被迫卷入,现在是甘愿入局。”
束缚她的力量彻底消失,荧自脱缰时把傩面仙人抱了满怀。
她摘下仙人傩面,一如第一次见面。
面具下是金瞳,赤色勾勒眼尾。
金瞳的主人流下眼泪。
别哭了,我来接你。
她终于奋不顾身地抱住他,以唇贴额。
“魈,跟我回家。”
少年仙人的前生已尝诸多苦果。
他失过心智,踏过血路,千年来独自承受蚀骨之痛。
为避免凡人被自己的业障污染,他便画地为牢,亲自走出人间烟火。
世人说仙众夜叉是狠厉的杀戮之神,只有她知道,他心怀天下所有的悲悯。
他一路走来,一路守护,一路无言。
渐渐的,他便习惯了孤独与疼痛。
可她心疼。
温热的拥抱包裹住少年仙人。
他先是推搡她,她纹丝不动。他便张嘴狠狠咬住她的皮肉。
荧吃痛地哼出声,仍不松手。
直到鲜血流满她的肩头,落到魈的心口。
少年仙人的泪水滴落她的额头。
疯魔的少年仙人终于找回了魂魄,静静回应这得偿所愿的拥抱。
End.
写这篇的时候我哭了好几次,构思完故事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写完。
可是写着写着,我开始分不清我所写的故事是否只是一场自我感动,里面夹杂太多私人情感,我不知道它是否好懂,是否动人,直到写到结尾才怅然若失地反应过来,啊,我写完了。
可能写同人的意义便在于此。
三眼五显仙人魈,你是我入坑的初心。
【魈荧】魈仙人有空立遗嘱,不如与我结婚契
■全文五千+
■剧情刀的我头着地 写点甜的
■全文只想求婚 ()
■流旅行者荧 仙人魈
■感谢阅读!
有名有分、有牵有挂。
01
“旅行者最近在忙一件事。”
...
■全文五千+
■剧情刀的我头着地 写点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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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旅行者荧 仙人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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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有分、有牵有挂。
01
“旅行者最近在忙一件事。”
“忙什么?”浅金色的眼瞳听到熟悉的名字,略微波动。方才一派与我无关,沉默寡言的仙人姿态,此刻微微放低。
粉发少女轻挑着眉,戏谑的眼神直白。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然发言,青年脸微哂,又完整地复述了一遍,“旅行者……最近在忙什么?”
烟绯抿了口茶,坏心眼地打谜团,“魈仙人猜一猜。”
魈自是猜不到,他与旅行者已有一礼拜之久都未曾碰见过面,更何况了解她最近在忙碌何等大事。
他坐下来,不再和刚刚一样站在茶台的外侧将自己隔绝在外,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不知。”
“你不知——”烟绯拖长了调子,薄荷色的眼睛装着打趣的笑意,语气急转直下,“魈仙人不知也好。”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状似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反正旅行者要求婚这件事你不知道似乎更为妥当。”
求婚?还没等魈消化完这两字,律政先锋烟绯先行告退,独留他与一旁的帝君两两无言。
“帝君可知旅行者的……求婚对象?”嗓子艰涩,魈这话完整说出口已是艰难,桌布下的指尖捏拳,泛着青白。
“远在天边,”岩王帝君话语一顿,不再多言,只是意味看了一眼低着头思绪神游的青年。
罢了罢了,人间情丝缠绕,旅行者精心准备的惊喜万般不能由旁人多言破坏,只能由局中人自己体会。
01
脚步急促,剑拖着擦过地面,猛地划拉磨砂的石子,激起一阵尖锐的噪音。
荧捡起方才不小心从手中脱落至地面的羽毛,蓝绿色绒毛的边缘嵌着鎏金描边,品质甚好,上等的羽毛。
荧花了好大功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从璃月的商人那里以百万摩拉换了过来,这会掉在地面,她心疼地吹了吹。
注意力集中于羽毛,荧全然没注意身后的草地,一双靴子踏了上去,和璞鸢落在柔软的草茎戳出一个小凹槽。
魈默默地注视着全然没发现他的少女,直到她站起身朝着背对他的方向走去,背影一如既往的单薄与熟悉。
他总是在注视她的背影。
“旅行者。”握着和璞鸢的指尖无意识地紧了紧,魈的眼神垂落在她踩踏过的石面,主动唤了她。
熟悉的嗓音。
荧转身,眉眼藏着又惊又喜,“魈?你怎在此?”
找你。嘴唇翕动,却迟迟说不出这二字,他顿了顿,“有事,途径此地。”
荧看了一眼四周,夕阳落了下来,青绿草地与昏黄色的平原,蒙德与璃月的分界清晰。
这几日为了摩拉,她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委托接了个遍,顺带着方圆百里的丘丘人,盗宝团都被她处理个遍。
按理说,魈“有事”的范围触及不到此地,不过,荧没多想,她此时也正心虚,双手将羽毛紧紧藏在身后,神色遮掩,“既然魈仙人有事,那我不打扰仙人了。”
少女白色裙裾如同飞舞的蝴蝶,仿佛风一吹,她要随风消散,不见踪影。
“荧。”第二次了,他叫住了她。
荧离开的脚步一顿,她鲜少听见魈唤她“荧”。
清冷的降魔大圣总是规矩地念着浅淡的三个字“旅行者”,三个字不远不近,总是有一层薄薄的距离。此刻,或许是他的声音如同竹林间滤过溪水的山石,干净清润,或许是流动的风息缱倦,荧竟然从其中听出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并非肉体的缠绵,似是未明的情丝被一点一点牵引纠缠至一起,极近悱恻的缠绵。
心脏猛地缩紧,进而剧烈的跳动。
“你刚刚……叫我什么?”荧转过身,嘴角微弯,眼尾上扬的弧度不甚惊喜。
魈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撇头,“荧。”
不是晃神一刹,也绝非昙花一现。
提瓦特大陆上,真正意义上,称呼荧为本名的只有两人,血浓于水的哥哥,以及……面前的他。
单字的亲昵,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
因着一份潮涌的喜悦,少女琥珀色的琉璃眼瞳明亮动人,“极少听大家唤我荧,仙人,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紧接着又听她道,“第一个是哥哥。”魈的神色微妙地变化,他的眼睫垂了垂,“他也唤你旅行者吗?”
“啊?”荧有些没听清,方才她跑远了,这会儿迈步往回走,越来越近,“魈刚刚说什么?”
“……无事。”魈有些懊恼,话不经大脑,顺从本心,却尤显失控,“抱歉。”
不知所以然的抱歉,倍感蹊跷。
荧皱了皱眉,她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魈若有事情相告,不必顾及我,思虑太多,也不必给我莫名其妙的道歉,我需要的是你对我坦、然。”
荧咬重了最后的两个字,一些不好的回忆浮现心头。层岩深渊里一个人奋战迟迟不愿汇合牵扯他人,随时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立下遗嘱,决绝地推开所有人献祭自己。
他总是不对她坦然。
魈是璃月仙人,是降魔大圣,却也是一个笨小孩,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承担所有。
那日在层岩深渊不好的回忆挑起了荧后怕的情绪,她的语气不受控制地发颤,口不择言,“如果魈今日选择对我缄口不言的话,那么我们以后也不用见面了。反正,反正,魈仙人的遗嘱也送不到我手上。”
魈微愣,前后不过几秒,少女的情绪变化天翻覆地,他迟疑地开口,“我听说旅行者——”
“别叫我旅行者。”荧打断了他,眼眶有些热。一个字变成三个字,又推开了距离,她委屈地低了低头,身后捏着羽毛越来越用力,嗔他一眼,小声呢喃,“欺负我现在没名没分。”
“我听烟绯说,荧最近在准备求婚。”他只能说这么点,说不了太多。
烟绯!卖队友!
荧脸一红,支支吾吾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变了一番意味,指腹贴着和璞鸢隐忍地攥紧。
“祝旅行者一切顺利。”本该是恰如其分的礼貌,却又别扭的陌生。
荧一愣,她抬眸,他这副样子分明不知道她的求婚对象是何人。
“仙人不好奇我的求婚对象吗?”
“旅行者的私事,不好过问。”
又来这一套,憋着,使劲憋,他不问,她就不说。
“恰好我也有私事要处理,魈仙人,我先走一步,告辞。”
少女的身影随风消散了。
风中溢出一声轻微的懊恼。
02
羽毛笔精制的很成功,阿贝多寄来包裹的时候,荧正在和烟绯聊天。
“旅行者,包裹打开看了吗?”烟绯将一摞书放下,掀起的尘灰呛人,荧挪着屁股往另一边坐去。
“没有,”荧有气无力地回道,她双手撑着下颌,眼神幽怨,“真能憋。”
“嗯?”烟绯翻找书籍间,找了两个纸团塞鼻子堵住灰尘的攻击,“憋什么?”
“他现在都还没问我向谁求婚。”
“他是谁啊?”明知故问的律政先锋。
杏圆的眼眸浸着水,活脱脱一只委屈小狗狗,“你说呢——”
烟绯笑了笑,也不逗她了,“旅行者是真的在等仙人主动开口,还是说,害怕魈仙人因为担心影响你,而拒绝你的求婚。”
不愧是烟绯,荧坐了起来,这一月以来,他们都未曾见过面,其间不乏是因为她担心魈的态度,而选择回避。
“璃月的五夜叉,火夜叉应达生性洒脱不羁,却被魔神遗恨污染,深陷恐惧发狂死于自戮。岩夜叉弥怒与水夜叉伐难关系亲厚却因业障影响,自相残杀。”荧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扶着额头,控制情绪,“层岩深渊里,骄傲的雷夜叉浮舍走火入魔死于寂静无人之处。”
“烟绯,业障给他带来的痛苦太沉重了,最亲近的兄弟姊妹接二连三地离开,自己也被业障折磨,他已经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或许对魈而言,他苟活这世界,承载着浮舍他们的责任保护璃月安宁,他知道终有一日,业障将他变得面目全非,但是他在这之前都会尽职尽责地保卫璃月人民。”
“他不在乎自己,所以,他可以轻易立下遗嘱,可以轻易放牺牲自己。尽管那日他向我保证自己会回去反思。”
荧擦掉眼角的濡湿,声音有些破碎,“可是烟绯,我害怕,或许有一日他会变得有所不同。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他不要任何事情都选择牺牲自己,毫无顾及的赴死,明明可以有很多的方式解决,唯独选择死亡。”
“天下攘来熙往,他是英雄,无牵无挂,所以我想用这张婚契成为他的牵挂。”
“有牵有挂,也许他更会珍惜自己。”
烟绯默了默,尽管她暂时不懂人间情爱,但是她知道有爱则不畏,“旅行者,你畏惧业障吗?”
“从未。”
“那我想,旅行者不必担心魈仙人的态度,此刻魈仙人也正在担心你。你们之间只差一步,明晰对方的态度。既然旅行者无畏无惧,这一步就不是大问题。”
“于我对仙人的了解,旅行者的态度即决定了他的态度。”
一语点醒梦中人。
03
璃月刚下了小雨,从土地冒芽的气息有些闷。
魈处理完最后一波魔物,阖眼靠在树底休息。这几日他的业障暴动,魔物增多,他不眠不休地斩杀魔物,业障却愈发的不安躁动,陷入诡异的恶性循环。
他不止一次地想到,或许,轮到他了。
每当有这个心思,魈想,死前他应该找个安静的无人处,世人不见他发狂,也不存在伤害无辜。他本应该安静赴死的,可是心里却有一丝不甘,不甘于此刻眼前浮现的金发少女的幻影。
“魈。”轻轻柔柔的声音似就在耳边。
“魈。”肩膀被温柔地拍了拍。
鼻息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甜美的树莓香。
眼睫轻颤了颤,睁开时,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明晃晃地出现在魈面前,也许是许久未见,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晃了眼,下意识抬手摸了上去。
不是幻影泡沫,真真实实的触感。
指腹贴着少女脸颊的那一刻,很软,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弯。
“魈仙人,摸了我可是要负责任的嗷。”
理智和清醒陡然回归,指尖却沉溺于滑嫩的脸颊不肯放下,少女琥珀色的眼瞳柔若一弯春水,终究是理智强于冲动。
魈收了手,垂了垂颈,发丝遮挡视线,碰触过少女肌肤的指腹禁不住摩挲,“抱歉。”
“魈,”荧郑重其事,“我不喜欢你和我说道歉,很不喜欢,与其道歉,不如让我摸回来。”
荧最后这话有几丝赌气的成分在,她听烦了他的道歉,她也没想他答应。
没成想,话音刚落,清冷的仙人缓慢地向前顷身,浅金色的眼睛清澈干净,耳垂是异样的一点红,“若荧摸一摸不生气的话,那便摸吧。”
按照往常,魈一般装作听不见这些暧昧的言语,或者留下一句“不敬仙人”落荒而逃。但是月余未见,菲尔戈黛特小姐也看出了异常,她说女孩子生气了,男孩子要学会顺着她。尽管魈不清楚荧与他置气是为了什么,但是先服软的总没错。
既然,他这么乖,摸一摸也没什么的吧。
荧试探性地伸手探去,魈偏了偏头,有些犹豫,“脏,头发干净。”他低了低头,荧笑了笑,“不脏。”
手指贴着他的下颌抚摸了上去,他眼底的青黑尤其明显,额际的三眼冒着黑气。白皙的皮肤因着这几日斩杀魔物,沾染了血腥的污渍,眉眼掺杂着尘灰的黑痕,荧小心地贴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地替他擦拭。
“魈仙人,这几日有好好休息吗?”
“嗯。”
“不要骗我。”荧换了个姿势,跪坐在他面前。
“——”魈顿了顿,“荧,我无碍。”
“浑身都混着业障、邪祟的气息,魈仙人是无碍,你是不是打算找个无人处继续'无碍'下去。”荧扯住他脸颊的软肉,不舍得用力,轻轻揪着,“你可不可以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真切的关心,魈抬眸,“以后不会了。”
荧放下手,看来今天她就得把事情办了,“魈好不好奇我的求婚对象。”
“什么?”青年不自然地别开头,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荧蹙了蹙眉,他可太不会骗人了,“你知道?”
“我——”魈欲说又休。
[我这是内部消息,仙人你可不能向旅行者透露是我说的]
[仙人坦坦荡荡,想必绝对不会做背后插刀之事吧]
“我不能说。”他低下了头。
真是可恶啊,算了。
荧从背后掏出一张羊皮纸,还有精心制作的羽毛笔,“既然仙人已经知道了,那看看吧。”
魈接过笔迹满满的羊皮纸。
荧观察着他的神色,“这张婚契,我希望是魈仙人以后立下遗嘱前的三思而后行。我希望,以后每次仙人在身陷险境时,不要置自己于不顾,请你为了婚契中的我……三思而后行。”
“魈,我想成为你的牵绊。”
04
牵绊这个词大概真的很动人,魈拿着纸张的手指轻颤。
昨日烟绯虽已提前和他沟通过,可当真实的所谓求婚发生在他面前,咽喉艰难地吞了吞,“荧,这牵绊的代价你知道吗?”
“我知道。”荧温柔地握住他颤动的手,“我一直知道,“我不怕的,魈。”
“你也……别害怕,好不好?”
少女小心翼翼的询问,眸间是虔诚的爱意。
[如果仙人真的喜欢旅行者的话,那么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忧于现在不如乐于现在。]
魈自昨日到现在思考了很多,五夜叉之间的种种,好与坏,再到面前干净美好的少女。
“不该如此的。”魈深叹了口气,他拨开荧的手,“夜叉的结局无一幸免于难,这牵绊终将为成羁绊束缚住你我共坠……深渊。”
“——”荧抿了抿唇,“你就当我想有名有分地收你的遗嘱。反正,魈仙人有空立遗嘱,不如与我结婚契。”
“你害怕着这层缘分,那这缘既已成定局,不如接受,魈,我从来不惧。”
她再一次落下承诺,表明态度。
魈与她平视着,璃月的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似紧紧缠绕着的情丝,缠紧又放松,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在层岩深渊,我早已见过夜叉发狂的模样,魈,我知道的,我不害怕,那么,你在害怕什么?”
魈捏紧了手指,指尖泛白,他沉默地指了额际的黑气。
业障。
“害怕我被业障侵袭吗?”荧轻笑了声,她向前轻吻住他的额头,很轻的一下,那黑气似是被驱逐一般四散逃离,软声讨夸奖一般道,“你看,它害怕我,我不会受伤害的。”
“荧很厉害。”魈被她的笑意感染,神经放松了下来,他随口打趣道。
荧握住他的手,笑吟吟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单字一个荧,家里有一个哥哥,武功尚可,容貌尚可,今日,向璃月降魔大圣魈仙人求婚,仙人,同意吗?”
心脏塌陷一片柔软,魈缓缓地握紧她的手。
雨渐渐下大,雨滴声拍打树叶,碾过柔软的草茎。
“嗯。”
“乐意至极。”
彩蛋是与烟绯的小剧场。
写的有点急和赶,明天再修。
庆祝大家高考结束,好好享受假期吧,辛苦了。
蒲齐 | 败将
*破镜重圆,影帝蒲x主持人齐
*酸酸甜甜,1w+一发完,he保证。
*请勿上升,文中一切设定也请勿考证深究。
*因为没多长就把之前发过的上也整合修改了下一起发啦,如果觉得眼熟不必疑惑,往下看就行。
1.
与蒲熠星再相逢,是22年的千叶奖预热活动上。彼时距离他们的上次会面,竟已过去了七年。
古人形容时间过得快有诸多词语,什么白驹过隙似水流年,光阴似箭弹指之间,说着容易,过起来也挺容易的,不知不觉,就教时间悄悄将人生的指...
*破镜重圆,影帝蒲x主持人齐
*酸酸甜甜,1w+一发完,he保证。
*请勿上升,文中一切设定也请勿考证深究。
*因为没多长就把之前发过的上也整合修改了下一起发啦,如果觉得眼熟不必疑惑,往下看就行。
1.
与蒲熠星再相逢,是22年的千叶奖预热活动上。彼时距离他们的上次会面,竟已过去了七年。
古人形容时间过得快有诸多词语,什么白驹过隙似水流年,光阴似箭弹指之间,说着容易,过起来也挺容易的,不知不觉,就教时间悄悄将人生的指针拨到了七年后。
粉丝常说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不知他和蒲熠星值不值得如此形容,一别七年,娱乐圈若说小还真是小,若说大也真是大,七年之久,也能一面都见不到。
七年真是好久,久到蒲熠星从一个万年配角成了绝对男一号,久到齐思钧从只能给小明星的线下活动做做主持变成了芒果台的主持一哥。
预热活动的主持由齐思钧和芒果台的新晋当家女主持担任,但女主持不小心再活动前几天崴了脚,有些走不稳,齐思钧体贴地让她挽着自己的手借下力。
两人在后台相逢,齐思钧挽着女主持和一位主持界的大前辈打招呼,而蒲熠星一身水粉色西装,与他擦肩而过。
齐思钧有个奇怪的技能:只要蒲熠星同时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他就能一下子发现他。
他近乎本能地偏头看向蒲熠星,蒲熠星也看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齐思钧刹那间情态尽露,而蒲熠星仅看了他一眼,就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没有任何更多的动作或者情绪。
就像两人从来只是陌生人一样。
齐思钧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你还在奢望什么呢?先提出分手的人是你,冷眼旁观骄傲如他却百般哀求不要分手的人是你,恶言恶语让彼此连做朋友也再无可能的人是你。
你又凭什么,还期盼他如从前一般,会且只会在看见你时温柔的笑。
但也挺好,至少自己所求所愿的一切都成了真。蒲熠星成了在茫茫人海中熠熠生辉的星星,成了千万人瞩目喜爱的大明星,一如他年少时所言的,他想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去。
将所有繁杂思绪尽数收起,齐思钧调整了下嘴角上扬的弧度,与女主持优雅登场。
他还可以是那个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最佳主持人齐思钧。
因为只要看到蒲熠星如愿以偿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人,他就可以欣慰地将过往的一切都不再计较,一切都值得了。
蒲熠星此番获得了千叶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也是中国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提名者,若他能成功获奖,自然也将成为中国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一举封神。往后便是星途璀璨,锦绣前程,再无过气之忧。
但齐思钧,午夜时分,故人可曾扰梦,旧事可曾梦回?
你可能回答一句,你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2.
两人在大学时期就在一起了。
彼时齐思钧是播音主持专业的系草,蒲熠星凭借自己一张俊脸,硬生生在俊男美女云集的表演系杀出重围,获封系草。
两人相识于校庆会上,主持人和话剧男主角。蒲熠星伸出手向齐思钧的方向,齐思钧笑起来,握上他的手。两人握了半晌,蒲熠星才如梦初醒般自我介绍说我是表演系的蒲熠星。
怪只怪那日一身红色西装灿烂微笑着的齐思钧太迷人。
此后两人便渐渐熟悉起来。蒲熠星经常绕大半个校园去表演系的教学楼去接齐思钧一起吃饭,齐思钧也经常会给排练忙到没时间吃饭的蒲熠星送自己做的便当。
在一起很顺理成章。表白是蒲熠星的风格,不直接,含蓄且文艺。
他抱着一束玫瑰对齐思钧说,你愿意以后和我一起去看我每场电影的首映式吗?
齐思钧笑的牙不见眼,接过玫瑰嗅了嗅,对心跳如雷的蒲熠星回答道:荣幸之至。
毕业后两人进入娱乐圈。一个做主持人,一个做演员。
两人一起在北京租了一个被朋友调侃两步就能进卫生间的小房子,开始了社畜的同居。
社畜的生活不能全都是爱情,更多的还是柴米油盐。开始的生活很艰难,每月光付房租就已是强弩之末。齐思钧相对来说好一些,进了芒果台实习,虽然工资不是特别高,但好在稳定。
蒲熠星就不行了,虽然是科班出身,但这个年头最不缺的就是科班出身的俊男美女。只好在一些剧组跑跑龙套,戏份最多的一次是演了一个男主的手下,有三句台词,加在一起十一个字。
但他们两个过的其实还挺幸福。早上齐思钧会起的早一些,准备好早餐自己先吃,因为他要先走,然后把蒲熠星的那份早餐放进微波炉里,贴上一张便签纸告诉他要加热几分钟。
晚上先到家的也是齐思钧,准备好晚饭后等蒲熠星回来一起吃,要是等的太晚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就能看见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对自己微笑的爱人。若蒲熠星回来的早,两人在饭后还能一起看部电影。
他们辛苦但快乐,还幸福。
苦日子没过太久。蒲熠星意外的火了。他饰演的一部民国剧里的某个男n号,身着墨蓝色长衫,戴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帅是很帅,镜头也比以往的龙套角色多一些,只是没有几个字的台词。
那个热搜叫#那些剧里戏份很少但颜值很高的配角们#。前排的几个大火的营销号意外但都提到了他。吃瓜群众们也顺藤而上摸进了他的微博,成了他的路人颜粉。
MG经纪公司也打来了电话,表示想签蒲熠星成为旗下艺人。
与齐思钧的高兴不同的是,蒲熠星显得很沉默,甚至没有看出来多少高兴的成分。与之相反,倒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问他,老齐,我真的能习惯成为演员这件事吗。
他答他,阿蒲,不如我们先试试。
或许蒲熠星真的是那个幸运儿。他火了,火的一塌糊度。条条微博评论可破百万,代言被买到断货,参演电视剧必定收视率第一,电影票房也会大卖。
他们买下了那个小出租屋,又在北京三环内买了一个复式。不过两人还是住出租屋的时间多,只有要工作不方便住得太远的时候才会住在复式。
齐思钧也结束了自己的实习生生涯,开始在芒果台的一些节目上展露头角。两个人的事业可以说都是顺风顺水,走上了正轨。
但那一日,齐思钧突然接到了蒲熠星经纪人的来电,请他单独出来聊聊。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话真没错。经纪人的目的恰如三流娱乐圈言情小说里的一样,是来请他和蒲熠星分手的。
“他最近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公开和你的事情,我说还得再等等。但小齐,我并不明白,公开恋情对他来说无异于自毁前途,虽然他的定位是颜值和实力并存的青年演员,但他的粉丝构成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且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一旦你们公开,恐怕粉丝流失会极为严重。”
美艳的经纪人换了个姿势,把翘起来的腿放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她笑意盈盈,若单单看她的表情,怕是想不到她正在说些什么。
“国内的大环境仍然对同性恋情持反对态度,虽然是比早些年好一些,若真的公开,未必会全面封杀,但但大多数资源,尤其是上星的,估计是再也拿不下来了。”
“你也知道熠星的性格,他太爱你了,我能感觉到这件事他应该已经想了很久了。他希望通过公开能给你安全感,给他自己安全感。我能理解,也很感动。但这实在太荒唐、太冒险了,我作为他的经纪人,不能允许他这么做。”
“小齐,熠星一路走来到底有多不容易,我想你作为他的爱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了通告几乎不休息,困了只能窝在椅子上眯一会。或许一周都难️上一次床去好好休息一下。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爱情虽好,但它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让梦想成真。”
面对经纪人的情真意切慷慨陈词,他只是淡淡地笑,末了应了句:谢谢陈姐,我知道怎么做了。
回家的路上他走着神。恍惚间想起蒲熠星说今晚能早收工,要给他露一手做个回锅肉。齐思钧努力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一些,以免被蒲熠星看出来什么。
以前他们还是籍籍无名的路人,窝在那个三步能到卫生间的小出租屋。他们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是部民国片。女主角对男主角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她在声音里写满了遗憾。她说,有些人,注定只能与你共患难,却不能与你共享福。而一身白衣的男主角只是沉默,沉默。
他又想起他躺在他怀里,问他梦想。蒲熠星沉默了会,说我想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去。
齐思钧仰起脸吻他,那我就站在台下,给你鼓掌。
是啊,有些人,注定只能与你共患难,却不能与你共享福。他们是你人生的摆渡者,将你从这个穷困潦倒的阶段送去新的人生。
他于他,大抵也是如此。
3.
分手让齐思钧用了十成十的心力。
蒲熠星太聪明,若直接了当的提分手,他断不会答应。齐思钧只有拖,只有耗。拖尽他们相携走来积攒下的勇气,耗尽他们对彼此在最苦难的年纪也没能磨灭的爱意。
他开始对蒲熠星每一次的见面都冷处理。他不再秒回蒲熠星的信息,电话和视频能不接则不接,蒲熠星难得回家,他也不会回去见上一面。
可他又在蒲熠星有通告不在家的时候疯狂搜集于他有关的小物件,他留给自己的一张便签纸,他写了一句英文诗歌的书签,他的一条领带和一本没看完的书,都被齐思钧尽数找到,小心保存起来。
正式分手的那晚,蒲熠星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他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家。
齐思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夜空,绝不回头。
啪嗒一声,蒲熠星推上了门。
他终于再站不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食指被他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几乎见血。但那人走了,他便无需再忍,放过手指,也放过自己。
他在心里劝自己,齐思钧,他是星星,是天上的星星。注定要在最高的那个地方为世人敬仰,散发光芒。你只是偶然间捡到那颗星星,但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到那个最高的地方,因为只有那里才配得上熠熠生辉的他。那也是,那颗星星的梦想。
他能做的,只有放开手,然后在遥远的地上注视着他,为他鼓掌。
可他不知道,他说他想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去这句话,还有下半句。
他不会知道。
那晚的星星,真的好亮啊。
4.
预热活动结束的很快,毕竟只是预热,不是正式的典礼。主办方承包好了酒店,请一众嘉宾前去参加晚宴。
齐思钧本来是不想去的,觥筹交错的场面他向来适应无能,这么多年因为工作饥饱无常的胃也早已让他滴酒难沾。
但前来通知的小助理年纪小,很活泼,顺嘴说了句蒲老师也会来哦,齐思钧就非去不可了。
他太想见他了,哪怕连句简短的问候也没有,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他不贪心。
宴会现场灯光璀璨,众星云集。
齐思钧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四下张望着,寻找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何炅这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齐,一会撒撒会带他徒弟过来打招呼,你们也好久没见了,一会跟我一起见见吧。”
齐思钧乖巧点头,努力敛起四散的心神和何老师聊起天来。
没聊一会,一身黑色西装的撒贝宁就走过来了,身后跟着个一身纯白色刺绣西装的男人。但齐思钧光顾着和何炅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还是眼尖的何老师先看到,笑眯眯地给齐思钧指了下两人走来的方向。
齐思钧不经意间抬头,看向何炅所指的方向,却恰好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眸。
一别七年,再未相见。那一刻齐思钧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地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向那人向他缓缓走来。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连皮鞋叩击在大理石上的轻响仿佛都被具象化出来。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被按下了静音键,画上了休止符。这一刻,他听不见不远处的钢琴演奏家演奏的声音,听不见周围的交谈声,听不见何老师在对自己说什么,他只听得见,那人缓缓走来的脚步声。
撒贝宁看到何炅和齐思钧两人很是高兴,上前一步拍拍齐思钧的肩膀,“好久不见啊小齐。”
齐思钧勉强回神,强作镇定地和撒贝宁打招呼:“撒老师,好久不见。”
撒贝宁跟何炅简单说了几句,就把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蒲熠星一把拉过来,跟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蒲熠星。”又揽着蒲熠星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何炅何老师,这是也是芒果台的主持人,小齐齐思钧。何老师我就不用多介绍了,你们也见过很多年了。但小齐我可得好好说说,你别看小齐年轻,我可是觉得他是后辈主持人里最有望继承何老师衣钵的人呢。”
蒲熠星点点头,礼貌地微微鞠躬示意,“何老师好,齐老师好。我是蒲熠星。”
齐思钧被那声“齐老师”叫地浑身一颤。何炅在他身后轻推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答:“你、你好。”
可七年来,谁又真的能好?
这时有个小助理匆匆跑来叫何炅和撒贝宁:“何老师,撒老师,主办方请您们过去一下,好像是有事要和您们商量。”
两人把高脚杯递给服务生,撒贝宁拍了拍蒲熠星的肩膀,嘱咐道:“你们好好聊,我和何老师先过去一趟。”
蒲熠星温顺地点点头。
两人一走,气氛就陷入尴尬之中,空气仿佛成了固体。
他们都沉默地低着头,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安静地成了一张被定格的照片。
半晌,齐思钧先开了口,声线沙哑而颤抖地问:“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还好吗?”
蒲熠星突然嘴角上扬了起来,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还好吗’?你想听我说好还是不好?你觉得我好还是不好?”
齐思钧不敢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来的两个人影,仿佛这样才有开口的勇气,“自然……是好的。你如今以28岁的年纪被提名为有着大荧幕第一奖项之称的千叶奖最佳影帝,人气与实力兼备,前程似锦,未来无限,会有什么不好的?”
蒲熠星却不肯再给他躲避的机会,他一把扳过齐思钧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那我告诉你,齐思钧,我过得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
上一秒还气势汹汹仿佛要杀人似的蒲熠星突然慌起了神。
因为齐思钧哭了。
眼眶再也包不住他积攒了七年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宴会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更是落在蒲熠星心上。明明在如此吵闹的宴会上,一滴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就想一根针落在地板上,根本不可能会听到,可蒲熠星就是听到了,震耳欲聋,震得他心碎一地。
蒲熠星手忙脚乱地为他擦着泪,甚至不惜用自己八位数一套的定制西装来擦,磕磕巴巴、笨嘴笨舌地安慰道:“别哭老齐,你别哭,别哭好吗?”
那句久违的老齐,让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委屈又伤心回答他那个问题:“不是!我希望你过得不好!只有你过得不好我们才能还有在一起的微小可能!可我怎么舍得?!蒲熠星,我怎么舍得你变成那样,怎么舍得一颗星星不能去往天空熠熠生辉,而只是被埋没在泥土里?!”
那是蒲熠星的梦想啊,是这个少年人热枕不改的梦想啊。
可齐思钧,也是那么那么爱他。
但那时的齐思钧觉得爱情并没有梦想重要,他们都还太年轻,难保以后不会对自己现在的选择而后悔,到那时,这份被判定为错误选择的感情又还能有一条出路吗?
蒲熠星把他的脸贴在自己怀里,轻抚齐思钧的后背,“对不起老齐,我错了,你别哭好吗?我们好好说,慢慢说。这里很多人,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好好聊聊。”
齐思钧紧紧握住蒲熠星的衣襟,离开这个怀抱多年,他依旧能在此重拾除他以外无人能给自己的安全感。呜咽低泣了一会后齐思钧终于冷静下来,整理了下表情,退出蒲熠星的怀抱。“对不起,我失态了。”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笔,写下一串数字和一个地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蒲熠星,“这是...我的住址和手机号。我后天晚上没有工作,我们可以见一面。”
蒲熠星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条折好,揣进西服内衬的口袋里。
他刚刚粗略地扫了一眼,地址是他们从前住的那个小出租屋,手机号,也是他比自己生日记得还熟的那串号码。
蒲熠星无比认真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5.
齐思钧从两人再遇的那晚起就没能再睡好。
到了两人约定的那天,他起了个大早,亲自去超市选了一些新鲜食材,打算晚上做一些蒲熠星喜欢吃的菜。
蒲熠星按响门铃的时候,齐思钧还在厨房忙活最后一道菜。听见门铃响起,他顾不得锅里还未装盘的菜,急急忙忙关了火,然后飞快地脱下围裙,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紧张地跑去开门。
打开门,同样一脸忐忑的蒲熠星站在门外,与他对视。
齐思钧转身给他递拖鞋,蒲熠星接了句谢谢,然后低头凝视起拖鞋来。
八年前他们一起养的那只猫的挠痕还留在这双猫猫造型的毛绒拖鞋上。同样毛茸茸的地毯,也依旧是一只红色的、笑眯眯的狐狸头。
齐思钧知道他在看什么,但自己掩藏多年的小心思被看透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招呼蒲熠星快点进来。
他给蒲熠星端来一杯柠檬水,“你先坐一会,还剩一道菜没做完,我去装盘。”
蒲熠星接过柠檬水,沉默地点点头。
他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当年绝情分手的人时隔七年依旧住在这间小出租屋里,屋内的陈设也半点没有变。就连他现在坐着的沙发的布套,也是从前他和齐思钧一起在家具城选的那一件。
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环视着屋内熟悉又陌生的摆设。
架子上的手办、摆件;他们一起画的一对石膏存钱罐;和他给齐思钧抓的毛绒公仔,都还在那里。只是有些细微的东西还是不见了,他也没看见自己送给齐思钧的那些礼物。
最突兀的变化是狭小的客厅一角,多了一个很矮的木制抽屉柜,上面摆了一盆花。
蒲熠星拉开那个木质的大抽屉。果不其然,两人在一起七年里,蒲熠星送他的每一件东西都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有情人节礼物、生日礼物、随手买的礼物、节日礼物,哪怕是蒲熠星留给他的一张留言便签,也连一个折痕都没有地被妥帖收藏着,还有他搬出两人的小家后再找不到的一条领带、一件衬衫和一本还没他被看完的书。
那些不见了的东西,都在这里。
他无言半响,直愣愣地戳在那里,像被施了定身咒。他伸出手,从装便签纸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张,突然笑的好大声。
从厨房端菜出来的齐思钧站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担忧又内疚地看着他,他欲向前迈步走近,却被蒲熠星转过身后血红的双眼弄得一瞬间大脑空白。
蒲熠星低头看着便签上的字,温柔地读出声来:“小齐,我买的早晨在微波炉里,你起床后先喝杯水,最近天气干燥,你容易喉咙痛,我晚上回来后,咱们一起去超市买菜吃火锅吧。”
齐思钧伸出手欲上前抱住他,“阿蒲……”
蒲熠星看着他没有表情地摇了摇头,“别过来。”
他摘下眼镜,用双手捂住脸,充满疲惫的声音缓缓从指缝飘出:“齐思钧,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一堆死物,也不相信我一个活人吗?”
齐思钧为了拉开两人的距离让蒲熠星冷静一下,他没有选择解释下去,只是退回到餐桌旁,轻轻坐下,视线在蒲熠星和木制抽屉上来回移动。
过了一会,蒲熠星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了似地,将手中的纸条放回抽屉里,轻轻关上抽屉,安静地在餐桌旁落座,和齐思钧面对面,看着彼此。
齐思钧显得有些奇怪的局促。手部的小动作来回变换,“阿蒲,其实,我请你来,是想和你......和你商量一下我们复合的事情,我觉得我们......”
蒲熠星和齐思钧对视着,缓缓摇头,打断他还未说完的话:“复合……对不起,我拒绝。”他放下自己手里没有用过的筷子,回到沙发拿起外套,也不看齐思钧,“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冷静一下,我先告辞了。”
然后他推门而去,留下了一桌子的丰盛佳肴和齐思钧。
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齐思钧想。
齐思钧用筷子夹起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嚼着嚼着,莫名落了泪。
这么多年,自己做的回锅肉,还是不如他做的好吃啊。
6.
伤心归伤心,工作还是得继续。一周时间过去,千叶奖的颁奖典礼也随之到来了。作为转场主持的齐思钧也不得不来到颁奖典礼开始工作。
奖项依次揭晓,有遗憾陪跑就有开心得奖的人。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影帝提名环节,负责揭晓的是一位曾经斩获三个影帝大奖的老戏骨。
推拉拖延是各种颁奖的必备环节,但再磨蹭也终有宣布结果的一刻。
“本届千叶奖最佳男主角获得者是——蒲熠星!让我们恭喜他!”
打光和镜头瞬间对准了他,周围的人都向他小声祝贺,蒲熠星向前向后各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在灯光追随之下走向舞台。
他弯腰和负责颁奖的前辈握了一下手,然后边小声道谢边接过沉甸甸的奖杯。
抱着奖杯的蒲熠星垂眼看着地面,沉默了几秒,才抬起头缓缓开口:“能拿到这个奖,很意外也很荣幸。感觉自己受之有愧,为了更好的配得上影帝的名号,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突然笑了笑,回头看了眼侧台的某个方向。“很多年前,我还是名不见经传的龙套演员的时候,我和我的爱人说,我想要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去,那时年纪轻脸皮薄,有未尽的后半句没说,如今拿到影帝,也敢斗胆说自己算是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了吧。”
他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有个事情想跟大家说一下,也很抱歉瞒了大家这么多年。我想说,我爱齐思钧很多年了。我们相恋三年,分开七年,能不能请他给我个机会,将我们的爱情续费,把在一起的时长续到一辈子。谢谢大家。”
他对台下深深鞠躬,也不顾台下的一片哗然,淡定退场。
原来他想要站到最高的那个地方去,不过是为了用话筒对着台下的乌央人群讲一句,我爱齐思钧很多年了。
他想要站到最高的地方,只是为了告诉世界,他爱他。
几年前蒲熠星参加过一个综艺,是场娱乐性的辩论赛。辩题是:如果有一个和理想型对象闪婚的机会,但最后一定会离婚,要不要闪婚?
节目里的他侃侃而谈,甚至说出多句被粉丝誉为经典情话的出圈名句,其中最火的一句是:我愿意用有限的时间,去无限地爱你。
可若那个被爱的人是齐思钧,再有限的时间,也只能长达一辈子。
7.
颁奖典礼结束,蒲熠星出门后没能等到来接自己的助理,反而来接他的是一位齐姓司机。
齐司机对他笑得可可爱爱,“大影帝请上车,我是来带你私奔的。”
蒲熠星笑了,打开后车门,随手将奖杯放了进去,然后坐到了副驾驶上。
齐思钧凑过来给他系安全带,两人视线相对时,也不知是谁先拉近了距离。
他们接了一个吻。
两人开车回了小出租屋。齐思钧给他找出了七年前的旧睡衣,两个身价难计的大明星就这样穿着老旧的棉质睡衣笑得像傻子,一齐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
齐思钧靠在他身上,半是担忧半是玩笑地逗他:“蒲影帝,你这刚拿影帝还没过一天,估计马上就要被封杀啦,怎么办呀蒲影帝。”
蒲熠星像大猫成精,在齐思钧的肩窝蹭来蹭去,还呼噜呼噜的。声音也含糊不清,像是根本不在意:“没关系,反正我拿到奖了,你也回到我身边了。我这么多年挣的钱也够用了,可以直接退居幕后做制片人。”
齐思钧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推开蒲熠星坐起来,气呼呼地质问他:“你都敢在颁奖典礼上当着不知道多少人当众跟我求婚,那那天我跟你提复合你为什么一口拒绝我?!你知道你走后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座椅伤心了多久吗?!”
蒲熠星抱住他的腰,继续蹭来蹭去,工作人员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全被他蹭成了鸡窝头,若他真有尾巴,只怕此刻也会紧紧地缠在齐思钧身上,一圈一圈,牢牢把他绑住。“哎呀,我这不是太生气了嘛,老齐不要生气。你想啊,不管是谁,突然发现多年前以爱不爱不重要为理由来绝情分手的前任,其实偷偷留下了那么多自己送给他的东西,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能放下自己,这不都会又气又心疼。”
齐思钧哼了一声,对于蒲大猫的狡辩不置可否。
蒲熠星乘胜追击,“所以嘛,我就小小地演了一下戏。其实那天何老师拉住你,也我请他帮忙的,也包括撒老师带我过去见你们。”
齐思钧一时语塞,又气又好笑。
蒲熠星感觉自己暂时安全了,眯起眼睛舒服地打起瞌睡来,不经意间视线突然扫到了卧室的小书柜里的一排专辑。
齐思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索性下床把那些专辑拿了过来。
那些都是蒲熠星出过的实体专辑。
蒲熠星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他随手拿起一个,问道:“这些歌,老齐你都听过了吗?”
齐思钧摇摇头,“一首都没。我虽然买了,但是不敢听,就一直放在那里,还以为这些专辑会陪我一起孤独终老呢。”
蒲熠星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红了脸,“我们分开之后,我几乎每年都会给你写一首歌”,他边说边把手里的实体专辑递给齐思钧,然后依次指给他看:“19年是《决定》,20年是《平淡接受》,21年是《我还是爱你》,22年是《那个男人》,23年是《在等你》。然后24年的时候被粉丝吐槽为什么写了那么多苦情歌,我就又写了一首《他爱唱苦情歌》。”
齐思钧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很兴奋地问他:“你能给我唱一下吗?”
蒲熠星把他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想听哪首呀?”
齐思钧想了想,“嗯……那就先唱一下《平淡接受》吧。”
蒲熠星几乎是张口就来,连回想一下歌词都不用。
“是我们没缘分走到白头
就不必怨天尤人向命运作祈求
故事再长也终有完结的时候
要学会平淡接受
……
如今也会一个人做丰盛晚餐
知道雪大要撑伞 不再犯懒
只是还不能
在没有你的岁月里也笑得安然
……
请别担心
感谢你的诚恳问候
我慢慢走
也能在皑皑大雪里
行至白首”
齐思钧歪头亲了他一下,笑道:“蒲歌王,我还想听《那个男人》。”
蒲熠星缓缓开口,歌声流淌在这间小屋里。
“那个男人 他是傻瓜
爱着你 也不敢开口讲话
想见你 只敢在心里想吧
他总是 安静地注视着你
却又在 视线即将对上时 飞快逃离
他问自己
可还有足够幸运
再见到你
……
那个男人就是我啊
那个傻瓜就是我啊
爱着你 想着你
却说服自己应该放下
去自己的灿烂人生吧
他在深夜的梦境里 用尽全力 一次一次奔向你
梦醒时 又悄悄哭泣
胆小鬼的爱情
终究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他还是 如此爱你”
仿佛奖励似地,齐思钧又亲了他一口。笑眯眯地说:“最后一首,《他爱唱苦情歌》。”
“沙哑嗓音 缓慢旋律
唱分手快乐会有多难
唱说散就散讲得简单
约定过的海枯石烂
但那日手中的玫瑰 在记忆里也早已暗淡
败将的回忆被快乐充满
所以才输得如此安然
……
他爱唱苦情歌
他唱得太动听把观众泪都赚尽
他唱得太深情仿佛在唱他自己
待一曲终了 台下人海散去
他站在聚光灯下 以拳抵唇
安静地裂肺撕心
无人听出 那个男人是他自己
不知是该惭愧还是该庆幸
也没关系 天亮以后 他还是大歌星
他爱唱 苦情歌”
齐思钧缩在他怀里,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阿蒲?”
“嗯?”
“你以后,不可以再唱苦情歌了,只能唱情歌,唱给我。”
“好。”
“也不可以再难过,只能开心,幸福。”
“好。”
“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好,再也不分开。”
“我好爱你。”
“好巧,我也是,好爱你。”
他们再次接了一个漫长又饱含爱意的吻。
这个吻,穿过无数岁月,穿过七个四季,穿过那孤独痛苦的七年,来告诉彼此:
——他真的好爱你。
以吻封缄,从此往后,他们再不分离,永远都会在一起。
相爱的人,一定会在一起,只是或远或近,或早或晚。但只要你们相爱,破了的镜子,也能被一片一片,重圆回来。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旨意。
END
终于把这篇写完了……如释重负。不过还会有番外的~
如果你能喜欢就太好啦。
祝天下的有情人都一定会终成眷属,越来越幸福。
他爱听苦情歌
*蒲齐,618年中大促销产品(bushi),极度ooc,7k+,勿上升,he。
*都说长岛冰茶是失身酒,我也要来一杯。
BGM:あいみょん - 君はロックを聞かない
*
01
齐思钧突然火了。
得益于刚上线的新剧,齐思钧微博超话粉丝激增,评论转发私信多到看不过来,一二三四五个杂志找上门求拍摄访谈。这对于一个原先不戴口罩上街都没人认出来的十八线小演员来说,事业巅峰指日可待——然而他看...
*蒲齐,618年中大促销产品(bushi),极度ooc,7k+,勿上升,he。
*都说长岛冰茶是失身酒,我也要来一杯。
BGM:あいみょん - 君はロックを聞かない
*
01
齐思钧突然火了。
得益于刚上线的新剧,齐思钧微博超话粉丝激增,评论转发私信多到看不过来,一二三四五个杂志找上门求拍摄访谈。这对于一个原先不戴口罩上街都没人认出来的十八线小演员来说,事业巅峰指日可待——然而他看起来却并不高兴。
“这人也太多了点吧。”
钻进车里,齐思钧在隐形车窗的庇佑下扯下帽子和口罩,狼狈仿佛刚结束一场大逃亡。车外35度的高温里站着一群女粉为他的商务车送行,随着汽车发动,一排排人墙、手幅与相机镜头逐渐消失在后车窗玻璃中。经纪人陈姐从副驾回头看时,齐思钧还趴在后排座位上,抻着脖子看那团人影,只留后脑勺冲着她。
“车都开走了,别看了。”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他不喜欢的话?还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齐思钧伸出三根手指,“阿蒲跟了我三年,整整三年,绝对不会突然离开的。”
“齐思钧,你给我适可而止好吗?现在是少了一个站哥,不是还多了那么些站姐吗?你在上升期,粉丝在涨,话题又热,还有综艺找你宣番,至于纠结成这样吗?”
陈姐给他扔了个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
理的确是这个理。齐思钧无从反驳,回身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拿过手机刷微博,没有答话。热搜又是他和周峻纬,他赶紧把那几条CP图刷过去,重新点开自己的个超,用手指百无聊赖地划着屏幕,哒哒的声响在静默的房间里显得聒噪而焦虑。
机场的接送机真的让他很不适应。华丽的应援队伍不仅紧贴着他,姑娘们还不停往他怀里塞礼物,恨不得把镜头怼在脸上。在炎热的夏天,这样的热情与其说是受宠若惊,不如说实在有些令人烦躁。自从一个月前答应炒CP以后,他虽然借着当红情歌王周峻纬的热度火了一把,但被一众人围得水泄不通,不乏有人叽里呱啦地问和周峻纬是不是真的的时候,齐思钧却十分怀念籍籍无名的过去——只有蒲熠星一个人拎着相机跟着自己,既不吵闹又不出格,而且一跟就是三年,锲而不舍。
被飞速涨粉的沾沾自喜冲昏头脑之后,冷静下来,齐思钧还是觉得有点失落——在等候他的那一群人里,已经一个月都没看见蒲熠星的身影了,他努力地确认了一次又一次,不是看错,是真的没有来。
现在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肯定脱粉了。”
齐思钧一把将手机扔在后座,呈葛优瘫状望着车顶棚双眼空洞:
“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炒CP。”
02
每每结束工作拥有闲暇时,齐思钧都会去翻自己和周峻纬的双人采访,还有各种饭制双人视频,寻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爱情这种事他问心无愧,没有就是没有,虽然要刻意营造点有什么的氛围,但是蒲熠星总该能意识到这些,也不至于脱粉,可是现实告诉他,微博和字母站的个人站已经一个月没更新了,与运营者蒲熠星人间蒸发的时间完全重合。
突然停滞的音乐声把神游天外的齐思钧拽回现实。他低下头,发现手指不小心戳到了暂停,画面正好停在快问快答的环节,他记得很清楚,是完成了火锅还是烤肉、海贼王还是火影忍者两道题之后的第三道题:
摇滚还是情歌?
这道题印象太深刻了。陈姐在记者背后瞪着他,齐思钧就算是个摇滚迷弟也只能选情歌——因为周峻纬的作品都是情歌。在经纪人的威逼利诱和自己的利欲熏心双重交织之下,他一咬牙一闭眼说,情歌,我尤其喜欢苦情歌。
可我真的是个摇滚迷来着。齐思钧一边叹气,一边继续播放视频。果不其然,粉丝把他和周峻纬在剧里和现实中剪成转世相爱,将他的这句话捧成对周峻纬的世纪隔空告白,弹幕一排排全都是两个人的名字,他的脸上挤满了粉色小心心和民政局。
齐思钧的脑海中又响起车上陈姐的那句话:
“他脱粉证明他不是你的事业粉。他不懂你还不懂吗?只有你炒CP红了才能露更多脸,接更多资源,我都是为了你着想。”
“还不都是为了钱。”
他咬咬牙根,收起手机走出卫生间,对着镜子练习五次微笑以后才离开。
工作。现在除了努力工作来回应粉丝的期待以外,齐思钧别无选择——然而工作铺天盖地,跑完一天的行程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日复一日地,搞得他快要怀疑人生。综艺和采访里的要求都是些什么鬼?唱一首歌作为粉丝福利就必须唱周峻纬的歌,摆个卖萌五连拍还不够,还要卖惨五连拍。凌晨四点,齐思钧看着微博底下清一色钧钧子快嫁我的回复,绝望地放下手机。
好好的演员,公司还真下得去手。
他只想好好搞事业,但是事业好像不是这么搞的。新剧本有大男主角色找他,公司偏偏扣下不过,最后送到他面前可以挑的只剩下耽美小说的改编。也不是说耽美不好,齐思钧无语望天,总接同一个类型的角色迟早会把新鲜感消费光,更何况公司还给他硬生生包装成了耽美人设——而资本效率就是这样高,别说粉丝,就连几个站子也都接到陈姐的指示,P图要往可爱了P,往色气了P,越容易炒作赏钱就拿得越好。
去他妈的蛋。
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片,齐思钧不能不怀念过去蒲熠星拍出来的自己,虽然审美直男了点,但也是真的好看,没有乱七八糟的利益链,就是一个镜头,一张照片,简陋是简陋,起码真实,起码是他自己。
齐思钧又摸出手机,重新打开微博界面。
étoile brilliante | 齐思钧。这个站子陪着他从出道一直到现在,是他拥有的第一个,也是最久的一个。在没有经纪人和商务车,试镜落选天天在剧组跑龙套,几乎什么名气都没有的时候,它的经营者蒲熠星,就已经常在他左右了。
齐思钧记得他们的初遇:第一次有人扛着相机,跟着他过安检,走进首都机场的候机厅,大大方方坐在他对面。那是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哥,颜值混圈也足够,偏偏不爱说话,只会把镜头对准他,搞得像个偷拍狂,全然不顾周围候机乘客的惊异目光,也把齐思钧吓得够呛。
那个,你,确定认识我吗。
齐思钧。
你是我的粉丝?
是。
我好像,不是很出名诶。
是。
额,我今天没带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要不这样,我……
不用,你忙你的。
可是我……
你不用怕,我会一直喜欢你。
不瞒人说,那是齐思钧成年以后第一个献给痛哭流涕的晚上。最开始是捧着手机看着新开的站子笑,笑着笑着觉得自己还没什么好作品不值得被喜欢,又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被人喜欢着的,感动、开心和奋发的斗志交织在一起,随着一场眼泪的洗礼刻在心底。在那之后的诸多日子里,齐思钧落魄得孤身一人淋着大雨四处找宾馆时,蒲熠星会开车从他身边经过;订了后半夜的飞机来不及吃早饭时,蒲熠星会顺便给他带上点吃的,好像除了手里拿着的相机以外还随身带了个百宝箱,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贡献出一份力量。他老早之前就发誓,成名发家后绝对不会亏待这个帅气站哥。
可是现在,他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致富的小船,但曾经同风雨的站哥却跑路了,还跑得莫名其妙,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连关站公告都不舍得发一份。
更令他摸不到头脑的是,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蒲熠星百年不更新的朋友圈还发了一条日常——酒吧九宫格,三百六十度的波本威士忌和金费兹毫无死角,把杯子里的冰块拍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拍照技术一点没浪费。
齐思钧反复地看那几张照片,莫名生气又不知道因何生气,打开置顶微信消息框,退出,又打开。与火羽白日生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上上个月,再往前翻就更少了,一直到他们最开始互相加好友的问候语,三年算下来一共也没二十条记录,他发出去的无外乎是我到了,谢谢,太不好意思,好的,又麻烦了;而蒲熠星回复的全是我在,放心,没关系,别客气,我等你。
在你个头。齐思钧抱着被子愤愤地想,蒲熠星说话不算数。
03
齐思钧晃悠到Bar Easin门口时才意识到自己来了。极其珍贵的一日假期,他居然就这么按图索骥地,照着蒲熠星朋友圈的定位,鬼使神差地来了。
遛弯。就是遛弯顺路来看看。齐思钧默念了三遍,做足心理准备之后才推开酒吧的门——店面不是很大,左侧一隅里一方舞台,右侧一角是长长的木质吧台,后面排满了闪亮的酒瓶和玻璃杯。四下看了看,店里客人不算少,但调酒师只有一个人。
“一杯莫吉托。”
他摘下口罩坐在吧台前,看着青年调酒师娴熟地兑青柠汁和蔗糖,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稚嫩,很难想象所有客人的酒都出自那双手。不一会儿,一只杯子推到齐思钧面前,三片绿色的薄荷叶子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本来想点金费兹,但他对蛋黄和酒精实在苦手,还是莫吉托的浓度最适合。他轻轻摇晃着杯子,半天才喝一口——木质的桌面是蒲熠星照片里的没错,可其他什么也没有。齐思钧心里庆幸又空落,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蒲熠星的时候该说什么——嗨,好久不见,你是脱粉了吗?与其这样,还不如好久不见。
好奇心太重不好。齐思钧安慰自己,就随蒲熠星去好了。爱谁谁,不就是一个粉丝吗,在乎他干嘛,说不定知道为啥脱粉以后更郁闷。他闷头把酒一口气喝完,任甜辣的味道在喉头蔓延。
“你这就要走了吗?”
刚打算结账,齐思钧就被调酒师叫住了。虽然调酒师看着身材高大,没想到声音听起来和脸蛋一样嫩。调酒师向对面努了努嘴,继续说道:“再过五分钟,那边的舞台有演出。”
齐思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架子鼓和键盘已经装好了,灯光微亮,音响正在测试当中。刚刚几桌客人都换到距舞台近的位置坐着,显然是一副期待的样子。
“什么演出?”
“你是第一次来吧。”调酒师擦着杯子,眼皮悄悄抬起又垂下:“这可是我们店的保留节目,保准看了不后悔的。”
行吧。齐思钧也觉得大老远跑这一趟就为喝一杯莫吉托确实不太值得,来回骑共享单车还要半小时,反正也是免费,不看白不看,而且看这乐器的架势,还挺适合夏天的夜晚。
“麻烦再来一杯莫吉托。”
04
前奏开始的时候齐思钧还在冲着吧台喝酒。强有力的节奏只敲了一个八拍,人声就切了进来,吓得他一口酒没喷出去——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你注意一下形象。多出的行李我来提。咖啡你先拿着。不要动,就这个角度,我拍两张。我接你去剧组。今天下雨,后备箱有伞,你先用着。放心。我在。没关系。别客气。不用怕,我会一直喜欢你。
这个声音在他过去的三年里几乎近在咫尺,耳熟到不用回头就知道它的主人就在附近,可是阔别了一个月,感觉竟然是那样的久违,久违到齐思钧现在有点鼻酸。
他盯着舞台中央的那个身影。蒲熠星本来就肤白貌美,被顶灯一照更是白得反光,与在他身边时的那一身休闲衣裤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金丝边框眼镜,一边鬓角梳在耳后,白衬衫的扣子只解开最顶上一颗,一根黑色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用小夹子别在胸口,吉他的背带从肩膀勒出一条清晰的肌肉线——怎么看怎么有种禁欲的色气。
音乐也是,滚石乐队那几首有名的摇滚到了蒲熠星这里加上了贝斯和鼓点,一开口就是醇厚的英语,节奏卡准感情颇深,间奏加了一段吉他炫技,手指在弦上翻飞,末了还不忘把拨片扔向观众,挑眉勾唇,一个眼神抛下来就引得观众一大片惊呼。
齐思钧必须感叹自己眼光很准。从第一天见蒲熠星时,他就觉得这个人的雅痞气质不像个普通站哥。虽然他说自己是个自由从业者,但是拿镜头的手去拨吉他弦这件事一点都不值得意外,唯一值得意外的是,蒲熠星玩摇滚居然这么帅,刚才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的身份,差点就要跟着舞动尖叫——
毕竟一首翻新的棕糖被蒲熠星唱得这样惊艳,活脱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晚上下班后的在音乐里释放自我的社畜,鼓点一敲起来简直判若两人,笔挺的背弓起,鬓角垂下一缕头发,与歌词中写的一模一样:
Cold English blood runs hot.
英格兰人冰冷的血沸腾了。
夏天的夜太热。莫吉托的酒精浓度不足以支持齐思钧兴奋的神经,在两首曲子的间隙,他回过头叫调酒师调一杯长岛冰茶,只有四十度以上的烈酒才配得上炒热的场子,以及那个他从不知道的蒲熠星。酒精中他渐渐快要遗忘了自己来这个酒吧的目的,质问蒲熠星为何脱粉吗。好像不是。为了看蒲熠星的舞台吗。也不是。但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包围着他——自己的生活蒲熠星一清二楚,可是蒲熠星的生活里齐思钧仿佛只是个游客。
什么都不知道。蒲熠星是做什么工作的,喜欢些什么,特殊的小习惯,擅长些什么,这些东西在他的脑子里仿佛一张白纸,三年来从没画上过一道痕迹。
而蒲熠星呢。带来的咖啡袋子里会多放两支糖精,车子的后备箱总是多带一把便携雨伞,生日总会恰好送来一直想买但是犹豫不决的游戏,还有,他什么时候紧张什么时候狼狈什么时候难受,绞手指摸鼻子的小动作蒲熠星都知道。
这不公平。齐思钧趴在吧台上想,蒲熠星,你欠我的还没有我欠你的多,怎么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那我这些年心甘情愿受公司压榨是为了谁啊。
“先生,先生?”
“我没事儿。”齐思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灵台还是有点晕眩。调酒师的黑色眼镜框像扑闪扑闪的眼睛,酒柜光影粼粼像水上的波浪,视野转到哪里都在晃悠,灯光明灭之间更是迷乱。酒吧里的环绕着蒲熠星的声音,他没再回头去看舞台,喝掉最后一口酒,抹了一把嘴唇问道,“他是你们店的?”
调酒师点点头。
他又问,“就住这?”
调酒师又点点头,指了指角落里的小楼梯,“他住楼上第二间。”
齐思钧被这位实诚的男青年逗笑,也学着他的样子点点头:“唱得挺好,第一次听。”
05
音乐让齐思钧稍稍清醒起来。眨眨眼,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趴着睡了一小会儿,长岛冰茶的杯子尚未被调酒师收走,而蒲熠星的声音还在他身边流淌。
《Make You Feel My Love》,他认得这首歌,鲍勃迪伦的,之前坐蒲熠星的车时经常会听到,那时他甚至以为蒲熠星歌单里只有这一首,不论何时拧开音响旋钮都会从某个瞬间开始播放,以至于他现在听到旋律就能下意识唱出歌词。
已经是最后最后的副歌段了。
齐思钧回过头去看蒲熠星,那人正坐在椅子上抱琴弹唱,连续的演唱使他额头沁出汗珠,可是落在琴弦上的目光依旧温柔。最后一个和弦按完,蒲熠星对着麦克风又念了两句歌词,嗓音低沉,颇像电影结局的旁白:
The winds of change are blowing wild and free
无常的狂风没法避免
You ain’t seen nothing like me yet
但爱你的心却永不腐朽
他听见蒲熠星说,“谢谢大家,祝今夜愉快。”
一时间齐思钧没想好是走还是留,他还没问明白蒲熠星为什么要走,可是问了算怎么回事,留着演一出深夜痛哭流涕挽留粉丝的戏码吗?他好像没这个资格,毕竟自己确实对蒲熠星了解不深,确实为了红而炒了CP,确实不论喜欢谁都是蒲熠星自己的事情。但是蒲熠星又实实在在地陪他淋过大雨走过冬季夏季,一旦一声不吭地出了这个门,再见面的机会还会有多少呢。
齐思钧左右纠结,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坐在吧台椅上转来转去,再抬头时发现面前长岛冰茶的杯子被收走了,光秃秃的桌子总带着几分送客的意思。酒的后劲还是很大,他费力抬眼皮去找调酒师,吧台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人影轮廓在他眼里都虚化了不少,看着模模糊糊的。
“阿蒲快点过来洗杯子。”
嘈杂的背景音中齐思钧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同时他也顺着声音找到了调酒师——以及匆匆进入吧台里面的蒲熠星。隔着木质吧台,齐思钧坐着,蒲熠星站着,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完了。齐思钧觉得自己脑袋被酒精涨得发木,匆匆避开蒲熠星的眼睛,想潇洒地离开又不知道该怎么让腿站直,左脚落地时有点麻了,差点摔一个趔趄——这下好了,扶着站得墙晃晃悠悠,倒给了蒲熠星上去搀扶的理由。
“我自己走。”
他挣脱蒲熠星的手,往光亮的地方走去,却被蒲熠星扶住胳膊,“这边,这边是门。”
“我不走。”
酒精起了一大半作用,血液腾地一下蹿上头,齐思钧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再次推开蒲熠星的手说,“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可能这一下的声音有些大,酒吧里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看得他有点尴尬。偏头一看,身边正是那个小楼梯,他索性拽着蒲熠星的手腕径直上了二楼。
该死,应该是第几间来着。齐思钧没有摸到开关,也忘了刚才调酒师说的话,在黑暗中只能站着。两个人动作一停,鞋底与木质地板的摩擦声立刻消失不见,空气又重回寂静,只有远远从一楼飘来的酒吧的杂音。
“进来吧。”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与蒲熠星的叹息同时落入耳中,一道光亮突然袭来,在齐思钧的左手面赫然是一间屋子,而蒲熠星站在门口,向他发出邀请。他走进去,发现屋子里挤迫得很,一张床一个衣柜占了大部分地方,除了工作台以外,吉他、相机和黑胶唱机把剩下的空间全部占领。在工作台前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大网格架,上面全都是他的照片。
齐思钧下意识把头转过来,刚刚理直气壮的精神一下子蔫了一半。
“我以为你走了。”
蒲熠星并没有说话,齐思钧看着他把门关上,走到唱机那里,放下唱针。一段音乐流出来,声音是蒲熠星的,旋律却从来都没有听过。一首剧烈之后又是一首柔情摇滚,编曲听起来非常精致,连齐思钧这个音乐外行也觉得很棒。
“都是送给你的。”蒲熠星终于发话了,“我觉得一个走红的演员必须有一张应援专辑,纪念你事业的第一个小巅峰。但是里面有些东西不太好弄,我费了一些时间,现在还没有做完,但是快了,不出一周你就可以听到成品。”
“你……你可以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既然我说了喜欢你,这些就都是粉丝该做的。”
齐思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满心除了欢喜就是歉疚。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能了解蒲熠星的心思,蒲熠星要做什么他根本猜不透,等到蒲熠星愿意告诉他的时候,通常所有的困难已经被蒲熠星默默吞掉了,只留下最后光芒闪烁的成品送给他——而过去那个傻傻的自己只知道接受,直到现在才知道多么珍贵地拥有。
“那我也是你的粉丝行不行,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联系录音棚什么的,或者演出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让小周帮……”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喜欢你才肯相信?”
蒲熠星一下子打断他的话,一步步向他逼近。金丝边眼镜反射出的光泽使齐思钧看不清蒲熠星的眼睛,但很明显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他不喜欢的话?齐思钧一步步后退,心里一阵狂跳,他十分想说,我相信,我相信,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相信了,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
“你你你离得这么近属于私生懂不懂?”
“哦?”
完了。齐思钧手指摸着身后的一堵墙,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了。他终于看清蒲熠星的眼睛,那双眼里是他的倒影,但与往常又不一样,真的有英格兰人冰冷血液沸腾一般的炙热。
他听见蒲熠星在自己耳畔的吐息,随之而来的是蒲熠星臂弯里的温度。
“说是我粉丝的人是你,先私下找我的人也是你,到底谁才是私生?”
“唔……我警告你,睡粉的行为是不好的!”
齐思钧被亲得脸红耳热浑身发软,推开蒲熠星张牙舞爪地要逃,却被一把拽住手腕,拖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不是爱听苦情歌么,我又不唱那个。”蒲熠星一手将齐思钧按在床上,另一手伸进打底衫沿着腰线往上摸,从领口探出来捏他的下颌,迫使两人四目相对——
“讲道理,要睡粉的人不是我,是你。”
Fin.
一个踩蛋:
调酒师擦着杯子,看着蒲熠星拿着相机全方位地给两杯酒拍大片。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一个俊朗面目的男人在唱歌,歌声缠绵凄苦,听者无人不掉一把爱情辛酸泪。
“唐九洲,换台。”
“你不爱听周峻纬的歌我还听呢。”
蒲熠星没理他,捞起杯中冰块,放在嘴里嚼碎,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唐九洲看着蒲熠星吃瘪,乐得前仰后合:“你确定他能根据你的朋友圈定位来找你?”
蒲熠星笑,“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JOJO恋爱指南》第一条:男人吃起醋来真可怕。
Sincerely Fin.
其实还有彩蛋哈哈哈,一起写出来好了:
*étoile brilliante | 齐思钧:借助法文,étoile brilliante意思是闪耀的星星,既有希望他成为星星的意思,又可以理解成 蒲熠星 | 齐思钧。
*Bar Easin也是借用了阿蒲的英文名字wwww
真的没了。真的真的真的没了。
欢迎评论唠嗑,感谢看到这儿来的你w
《all齐》无回之城:新年(38)
又名《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爱小甜豆的故事》
个人偏爱蒲齐。
ooc、非现实,与现实时间线混乱。
可能有现实常识错误,剧情需要,瞎看吧!
北京城一到过年,就成了一座空城。
外地人都回了老家,本地人留守在京城,除了庙会,基本也不出门。
蒲熠星不清楚齐思钧和周峻纬谈的怎么样,但看着他们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很心疼,只好把齐思钧冻僵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牵着一颗小豆子,带着两个这辈子都甩不掉的电灯泡回家过年。
哦,不对!
蒲熠星又意识到,目前为止局势尚未明朗,谁是谁的电灯泡,还不一定。
家里昨天被周峻纬认真打扫过,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明媚和曦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
又名《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爱小甜豆的故事》
个人偏爱蒲齐。
ooc、非现实,与现实时间线混乱。
可能有现实常识错误,剧情需要,瞎看吧!
北京城一到过年,就成了一座空城。
外地人都回了老家,本地人留守在京城,除了庙会,基本也不出门。
蒲熠星不清楚齐思钧和周峻纬谈的怎么样,但看着他们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很心疼,只好把齐思钧冻僵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牵着一颗小豆子,带着两个这辈子都甩不掉的电灯泡回家过年。
哦,不对!
蒲熠星又意识到,目前为止局势尚未明朗,谁是谁的电灯泡,还不一定。
家里昨天被周峻纬认真打扫过,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明媚和曦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落进屋内,伴着充足的暖气,将室内温度又升高好几个度。
唐九洲一进门就被温暖的室温蛊惑,扑在沙发上嚷嚷着要睡觉,连续几天的彩排和演出,快要累死了。
周峻纬在后面不轻不重踢他一脚,笑骂道:“谁家臭弟弟,也不换鞋,灰都蹭到沙发上,我白洗了。”
唐九洲哼唧一声,不想动。
齐思钧也累了几天,但这会儿心情愉悦,也没什么困意,进门往屋子里扫了一眼,突然想起什么,脱了鞋就往里冲,蒲熠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回来,硬是在他光着的脚丫子上套一双棉拖,才把他放走。
齐思钧得了自由,急不可耐冲向阳台,惊得在他脚边打转的瓜蛋前飞后跳,让出一条路,一双发亮的猫眼看着他拖出一个巨大的纸箱,兴奋的挥舞着小手,招呼大家:“来来来,都别闲着,咱们把家里装饰起来,过年也要有个过年的气氛。”
唐九洲从沙发里抬起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哎妈呀这是整的啥呀?”
齐思钧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周峻纬走过去一看,春联,红灯笼,挂饰,彩色金粉气球,墙贴,乱七八糟一大堆。
“老齐,这都是你买的吧?”周峻纬拿起一串红彤彤的鞭炮挂饰左右瞧瞧,笑道,“这些小玩意儿,也不是阿蒲的风格啊!”
蒲熠星对生活琐事向来迷糊,连洗发液换个包装都能认成是擦脸乳液,更别提去买这些繁琐的小东西,不过虽然事实是如此,此刻他也不想承认,于是异常不满的抗议:“周峻纬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小齐的风格,就是我的风格!”
齐思钧低着头往外掏东西,小脑袋笑的一颤一颤:“不是他的风格也没办法了,买都买了,不用多浪费。”
唐九洲趴在沙发上疯狂点头:“就是就是。”
蒲熠星被忽略,极其郁闷的踹了唐九洲屁股一脚,声音冷冷:“去换鞋,干活!”
唐九洲:???
你们三个暗潮汹涌,为什么挨打的却是我?
唐九洲不理解,一张肉呼呼的小脸皱成一团,极不情愿的爬起来,大长腿一扫,差点把窝在沙发扶手上睡觉的瓜蛋踹下去。
瓜蛋在睡梦中又是一惊,毛茸茸的猫脑袋左右张望,最后默默跳下沙发,打算远离人类。
“峻纬,你来指挥他们,你的审美相较于他们两个而言,还是很值得信任的。”齐思钧把手上的活儿交周峻纬,自己去厨房做饭,“咱们中午随便凑合凑合吃点,晚上再好好准备年夜饭。”
“小齐哥,峻纬十岁就去了加拿大,他有中国审美吗?”唐九洲只听了前半句,不可置信的发问。
蒲熠星一样不服气,说话掷地有声:“而且,这是我的屋子!”
齐思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落到周峻纬身上。
周峻纬心下明了,连忙举手表态:“我可是正宗东北那旮旯的,不就是过年氛围嘛,我会我会。”
齐思钧点点头,对他比了个鼓励的手势:“嗯,看好你,加油!”
蒲熠星闷闷站在一旁掉脸子。
好气哦!为什么他自己家的布置要听别人来指挥?
齐思钧没看见他那张虽然冷但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转身去厨房做午饭。
“认命吧!”唐九洲已经换好拖鞋,路过蒲熠星身边时伸手戳戳他,“小齐哥的话,你敢不听吗?反正我不敢,我还是打气球吧!我最会打气球了。”
周峻纬接了任务,继续往箱子外掏东西,顺口接话:“你不是最会刷碗吗?”
唐九洲说:“我说过这话吗?我不记得了。”
齐思钧突然又咬着手指从厨房走出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将信将疑打开冰箱,里面满满登登全是没动过的食材。
他霍然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蒲熠星。
蒲熠星眉头跳了一下,神态自若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他打开冰箱这个动作。
周峻纬百忙之中抽空往冰箱里瞄了一眼,觉察到不对,三步两步跑过来,把冰箱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回头对蒲熠星愤怒控诉:“好你个蒲熠星,竟然吃独食儿!你知道我昨天跑了多远的路去买饭吗?!”
冰箱里瓜果蔬菜肉禽蛋虾种类齐全,有半成品只需要在锅里炒一下的,甚至还有做好的成品,微波炉一打就能吃的。齐思钧前几天临走前把这些分配妥当,一来是为今天的年夜饭做准备,二来是怕蒲熠星年尾几天叫不到外卖,饿死在家里。
蒲熠星难得心虚,若无其事摆弄着一串红色鞭炮,自言自语:“这个东西,该往哪里挂哦!”
昨天的十几盒打包外卖两人根本没吃多少,齐思钧把剩菜剩饭整巴整巴,四个人凑合吃一顿,唐九洲吃饱了犯困,哈欠连天,蒲熠星赶他去睡觉,这会儿他又不愿意了,不肯睡,非要跟着大家一起忙活。
齐思钧先把冰箱里拿出来的鱼肉海鲜解冻,然后帮着他们一起布置房间,蒲熠星拿着灯笼在屋子里左右比划,不知道挂哪里,周峻纬指指阳台,说:“阳台是露天的,挂那里吧!晚上点亮好看。”
齐思钧一边给玻璃贴上新春快乐,一边说:“靠谱!”
周峻纬被夸了很开心,乐颠乐颠的献殷勤:“老齐,你买羊腿了吗?我给你烤啊!”
齐思钧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忘了拿出来,买了买了,就等你来大展身手呢!”说罢赶紧去冰箱里翻出羊腿,拿到厨房去处理。
蒲熠星两根手指勾着灯笼,走进阳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唐九洲握着打气筒看一眼阳台,又回头看周峻纬:“阿蒲他怎么了?”
周峻纬踩着桌子淡定挂鞭炮:“他生气了。”
唐九洲哦了一声,继续打气球:“他为什么生气?”
周峻纬对自己挂鞭炮的位置很满意,挂完双手叉腰给臭弟弟解释:“他觉得这屋子是他的,应该他自己做主,他觉得你小齐哥也是他的,也应该他来做主。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自己的屋子做不了主,人也不一定是他的,所以他生气。”
唐九洲仰首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
“你还小,还不懂。”周峻纬拍拍手,从桌子上跳下来,“很多人总喜欢陷在自己的思维模式里,认为他所想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殊不知一叶一菩提,有时候自己认为的对,也不一定是对的。”
唐九洲思索一番,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然后指指头顶的几大串垂下来的鞭炮挂饰:“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在客厅正中央的水晶灯下面挂这么多串鞭炮,是怎么个意思?”
周峻纬扶了扶眼镜,说:“这就是一方世界,用来辟邪。”
唐九洲:“。。。今天是要过年,不是要炸蒲熠星的家。”
虽然几个人都不怎么靠谱,但好在还是用心的,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两个小时之后,客厅连带卧室都被装饰完毕,整个屋子披红挂彩,喜庆得不得了。
周峻纬环视一圈,也忍住不感慨:“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花里胡哨的屋子里过年,真壮观!”
唐九洲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拿起手机拨通了群聊视频,铿锵有力的对周峻纬说:“给他们看看!!!”
视频很快接通,郭文韬邵明明石凯三人在屏幕里刚冒头,唐九洲就举着手机在屋子里乱转,给他们看墙上玻璃上天花板上有自己四分之一功劳的劳动成果。
唐九洲:“怎么样,够有氛围吧!”
郭文韬在视频另一端酸溜溜:“你们也真能折腾,蒲熠星那卧室再换上一床大红被子,都能当婚房用了。”
石凯定眼一看:“嘿,文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邵明明:“什么婚房?我刚刚没看见,再给我看看。”
唐九洲赶紧又跑去卧室,摄像头对准装饰,给他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了一圈,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物盒从摄像头下一闪而过。
石凯在屏幕里大叫:“等等,九洲,有个礼物盒和小齐哥送我的一模一样哎!”
郭文韬:“是我们每个人的礼物盒都一模一样。”
石凯把自己的礼物盒拿过来拆开,拿出里面的水晶球展示给大家看。水晶球里的少年剑眉星目,在舞台的聚光灯下怀抱吉他,低眉弹唱,炽热虔诚,是追梦人最好的模样。一只小狐狸脑袋藏在舞台下,小爪子趴在舞台边缘,看起来像是在给台上演奏的人打气助威。
石凯开了个头,瞬间激起一群年轻人的攀比之心,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怼在手机摄像头前,生怕别人看不见,一个比一个怼的近,还要比谁的最好看,设计的最有寓意,制作的最用心。
齐思钧在一旁隐隐听见,默默转身进了厨房,远离战场。
邵明明终于一番巧舌如簧打败其他人证明自己从本人到礼物都是这个家美丽本丽之后,捋了捋额前碎发,隔空指挥唐九洲:“唐九洲,你敢不敢把蒲熠星的礼物拆了让我们看看?”
这有什么不敢的?今天挨的打还少吗?
唐九洲二话不说,上去就拆了盒子,取出水晶球给大家看。
球里是一家小小的店铺,一个眉眼弯弯的少年站在猫舍旁,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色的白猫,白猫懒懒搭在少年的手臂上,一双漂亮的猫眼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如果有来世,蒲熠星的梦想是做一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宠物猫。
他希望齐思钧开一家宠物店。
唐九洲啧啧两声,晃着水晶球问屏幕前的众人:“这狗粮还吃吗?”
郭文韬伸手挡住摄像头,说:“快拿走!”
唐九洲再次啧啧两声,一边把东西塞回礼物盒,一边说:“我回头要做一个小齐哥撸兔子,在兔子脑门中间写上唐九洲三个字。”
邵明明无情的嘲笑他:“唐九洲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要是你,我就买一百只兔子写上唐九洲的名字。”
唐九洲毫不脸红:“在小齐哥这里,我本来就没出息。”
带领他们参观完房屋布置,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唐九洲也不想其他的,把手机给塞给周峻纬让他拿着,自己去厨房蹭齐思钧。
周峻纬淡淡笑着,坐在阳台前的矮人沙发上,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石凯那边是和亲戚聚在一起过年,一群小娃娃在家里东奔西跑没人管,石凯弟弟作为家里最年长的哥哥,必须担起带娃大任,因此他那边极为吵闹,时不时就有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好奇的凑近屏幕,马上就被石凯弟弟面无表情的摁回去。
周峻纬笑道:“凯,你这是生活情境版萌到你了。”
石凯难为情的挠挠头,磕磕绊绊聊了一会儿,手机不晓得被哪个熊孩子夺去,屏幕黑掉,然后被挂断。
郭文韬惊了一下,说:“凯凯挂了?!”
邵明明没事瞎起哄,笑着说:“文韬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嘛!大过年的不念人家点好。”
郭文韬奶乎乎的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瞎说。”笑了一阵,听到周峻纬拿着的手机里不断传出蒲熠星和唐九洲哼哼哈哈一阵吱哇乱叫的声音,又忍不住吐槽:“那两人在干嘛?吵死了!”
周峻纬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争宠打架。”
他安静的坐在,听厨房里喧闹的笑声,缓缓伸手捧一缕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在掌心,合在了心间。
他想,这真的是很美好的日子啊!
“峻纬,快来救命。”齐思钧从厨房探出头,苦着脸求救,“赶紧把这两个人弄出去,厨房要炸了。”
周峻纬一跃而起冲进厨房,只见唐九洲手里攥着两根粗壮的芹菜,蒲熠星手里握着两根大葱,两人把自己想象成绝地武士,就地取材制作光剑,打的是昏天暗地,难舍难分。
为了保证年夜饭有着落,周峻纬一手夹着一个,以绝对的武力值把预计再战八百回合的两人温和的请了出去。
唐九洲芹菜抗在肩头:“让我们到客厅再战!”
蒲熠星提葱如提剑:“谁怕谁!”
厨房恢复宁静,齐思钧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做饭了。
周峻纬问:“他俩是怎么掐上的?”
齐思钧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想起前因后果,摇摇头说:“不知道,总不能是因为我喂了九洲一片火腿?也不至于是我让阿蒲帮我挽了个袖口吧?”
周峻纬说:“这是得打起来,阿蒲还不知道你的选择,心里憋着不痛快呢!”
齐思钧哼了一声,说:“让他憋着去。”
周峻纬挽起袖子帮忙干活,笑道:“也不能让人家憋太久,会出事的。”
齐思钧说:“不会的。”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做好,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齐思钧开了瓶香槟酒,四个人一边看春晚一边吃饭,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半点兵刃相见过的痕迹。
唐九洲很喜欢吃齐思钧做的饭,吃的满嘴流油,这饭的味道,就是他幼年记忆里家的味道。
周峻纬也很喜欢吃齐思钧做的饭,当年他一身病痛归国,齐思钧用美食打开了他的味蕾,用一碗清汤面暖了他的心窝。
蒲熠星当然更喜欢吃齐思钧做的饭,他现在已经觉得外卖很难吃了。
唐九洲不胜酒力,喝了一杯有点上头,整张小脸在满屋子的红色挂饰下衬出深红色,齐思钧被吓得不轻,怕他是在发烧,给他从额头摸到脸又摸到脖子,确认没事才放心。
周峻纬剥一颗醒酒糖给他,笑道:“这孩子喝醉了,要不去睡一会儿吧!”
唐九洲含着糖,使劲摇摇头,说:“我没醉。”
齐思钧把他安置在沙发上,蒲熠星看着两人不约而同十分默契的照顾弟弟,怔怔坐了一会儿,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默默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面,去厨房清理。
电视机始终开着,春晚节目一个接一个的演,唐九洲醉了酒就开始撒娇,抱着齐思钧不撒手,一会儿喊奶奶,一会儿喊小齐哥,只是不喊爸爸妈妈。
齐思钧没办法,只能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哄着,给没安全感的小朋友顺毛。
蒲熠星刷完了碗,清理完桌子,唐九洲还在抱着齐思钧。
蒲熠星拿起手机,郭文韬在群里提议大家一起来玩游戏,游戏名叫抢红包,蒲熠星刚把这个建议念出来,唐九洲就不哼唧了,跳起来到处找手机。
郭文韬在群里煞有介事的介绍一番规则,由石头剪刀布的方式两两对决,最后赢得人发第一个红包,抢到红包金额最多的人接着发第二个,以此类推,每次单个红包金额不限,但个数必须是7个,不能多也不能少。
大家纷纷表示已听懂,别废话了赶紧猜拳吧!
一番比拼下来,周峻纬胜,这位贵公子财大气粗,反手一个五千的红包甩出去,惹得唐九洲直跺脚:“峻纬你不带这样的,你这样我们还怎么玩啊,我还准备100块钱玩一晚上呢!”
齐思钧和蒲熠星并排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闷声发大财,都抢了个不是最高但很满意的金额,然后甩出一张谢谢老板的表情图。
唐九洲认真等红包抢完,赶紧去看谁最多,邵明明以1280的金额位居榜首。
唐九洲瘫在沙发上猖狂笑道:“哈哈哈哈哈有救了,居然是明明最多,他一定会发一分钱的红包,起点降到最低,峻纬你发了个寂寞哈哈哈!”
周峻纬很熟悉邵明明的发红包操作,无奈笑道:“文韬这规则制定的有漏洞。”
齐思钧头也不抬,奶声奶气说道:“规则没有漏洞,你才是那个漏洞。”
蒲熠星扭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瞥见一个红包蹦出页面,蒲熠星轻轻一点,果不其然,邵明明发了一分钱。
唐九洲再次哈哈哈哈哈笑倒在地。
蒲熠星捏着手机打哈欠,慢悠悠晃进卧室。
开始蒲熠星还在参与,慢慢就没了动静,石凯在群里艾特他,蒲熠星也没回复。
周峻纬给齐思钧一个眼神,示意他去看看。
齐思钧慢条斯理的在群里发消息:他喝多了,睡着了,咱们接着玩。
周峻纬投来疑惑的目光。
齐思钧说:“等会儿。”
一直到差不多十一点半,齐思钧才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卧室里没开灯,只有门外和窗户外透进来的亮光,齐思钧看到蒲熠星四仰八叉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齐思钧走进卧室关上门,屋子里光线几乎陷入黑暗,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轻声喊:“阿蒲。”
蒲熠星没动,也没应答。
齐思钧脱了鞋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捉住他一只大手,挠他的手掌心。
蒲熠星耐不住痒,身子颤了一下,捏住他的手指不让他动,齐思钧就把他的手捧起来放到唇边,温润的舌尖在他指尖舔了舔。
蒲熠星装不下去了,一骨碌坐起来,手没甩开,瞪着一双猫一样亮的眼睛看了他半晌,不想理他,又躺了回去。
齐思钧见他还不说话,就伏在床边,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手掌上,开始找话,他说:“阿蒲,你困了吗?”
蒲熠星没吭声。
齐思钧又说:“你别睡,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我们要一起迎新年呢。”
蒲熠星手掌撑着他光滑圆润的下颌,也不是无欲无求,手指无意识的磨蹭了几下他滑嫩的皮肤,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终于听见他应答,齐思钧再接再厉:“阿蒲,我明明给你备了这几天的饭,你为什么还要去点外卖?”
蒲熠星沉默了片刻,说:“周峻纬买的。”
齐思钧说:“你没告诉他冰箱里有食材吗?”
蒲熠星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赌气:“我不想给他吃。”
眼睛逐渐适应昏暗,齐思钧模模糊糊能看见蒲熠星垂头丧气的脸,忍不住笑道:“小气鬼,喝凉水。”
蒲熠星说:“我就是小气。”
齐思钧在他一根手指上咬了一口,问:“你为什么要小气?”
蒲熠星没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枕在脑后,仰面望着昏暗的天花板,说:“我是小气,我不想等也不想猜了,告诉我,结果是什么?”
齐思钧故意歪了歪脑袋,瞪大了眼睛疑惑:“你说什么结果?”
“别装不知道。”蒲熠星突然翻身起来,在他趴在床边的脑壳上狠狠揉了几下,有点咬牙切齿,“为什么布置我的屋子,要给周峻纬做主?”
齐思钧无辜的眨巴着眼睛,说:“你懒得像只猫,不会干活,只能给他干呀!”
蒲熠星噎了一下,干巴巴的问:“你们已经和好了吗?”
齐思钧咬着手指,说:“不和好还能咋地?难道还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吗?”
蒲熠星泄了气,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齐思钧仰起头,在模糊的视线里问他:“阿蒲,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蒲熠星说:“我没有,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齐思钧手指在床单上划来划去,又问:“你为什么要把我让出去?”
蒲熠星霍然抬头,急着辩解道:“我没有!”
“你有。”齐思钧看着他,“从峻纬回来开始,你就时时在准备把我让给他,因为你不相信我。”
蒲熠星喃喃道:“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感情不是靠让出来的。”齐思钧平静说道,“有时候,不去争一争,抢一抢,没人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或许还会以为,是你不想要。”
蒲熠星瞳孔剧烈震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客厅春晚节目的歌舞升平里,唐九洲响亮的声音夹在其中传进来:“小齐哥,阿蒲,快出来,还有两分钟就要迎新年啦!”
蒲熠星一字一顿着问道:“你是要周峻纬,还是要我?”
“我要你。”
齐思钧小狐狸眼睛眨巴眨巴,像水晶一样清澈璀璨,好像是在等着他问这句话一般,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抢着回答。
蒲熠星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之快,怔了一下:“你要谁?”
齐思钧两只小爪子搭在他腰间,甜甜的笑起来:“我要你,我要阿蒲,只要阿蒲。”
蒲熠星先是吃惊,然后是发愣,最后是喜悦,他慢慢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又委屈又放松的笑,下意识又问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不会要别人,阿蒲,你不要怕。”齐思钧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温和的说道,“你刚刚已经抢到我了。”
蒲熠星怔了半晌,只没头没脑的说:“我不怕。”
齐思钧轻轻笑了笑,说:“好,你不怕,是我想要你。”
蒲熠星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熟悉,那一年,齐思钧带着一具空壳来找他,在梦里哭,他也是这样跪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怕。
齐思钧说:“你要相信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屋外的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零点倒计时的声音,唐九洲急促兴奋的喊着:“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出来?倒计时了倒计时了!十、九、八、七。。。”
六!
邵明明在客厅里欢快的扭秧歌,被家人嫌弃挡着电视,邵明明扭的高兴,赶也赶不走,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在另外几个人面前在扭一回。
五!
石凯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玩掷骰子的游戏,谁赢了谁就可以吃辣条,他已经连赢了五把,愈战愈勇,弟弟妹妹哭的哭嚎的嚎,萌翻全场。
四!
郭文韬和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他捏着饺子突然抬起头,看向窗外温柔的夜。
三!
周峻纬站在阳台上,夜深露寒,万家灯火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二!
唐九洲抱着瓜蛋很生气的去拍卧室的门,叫蒲熠星把自己的小齐哥放出来。
一!
蒲熠星坐在床上笑起来,眸中漾起水一样的温柔,缓缓俯下身去,吻了他的心上人。
窗外有烟花直窜夜空,流光溢彩绚烂多姿,璀璨又迷离。
齐思钧轻轻合上眼眸。
阿蒲,新年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