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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银箔正在溶解
The silver fo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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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 艾格·瓦尔登
For Eagle Walden.
时间的银箔正在溶解
The silver foil of time dissolves
你数着调色盘上的潮汐
as you count tides upon your palette
鸢尾蓝漫过亚麻布边缘
indigo irises flood linen edges
星辰的碎屑在松节油里结晶
stardust crystallizes in turpentine
笔触切开黎明的血管时
When brushstrokes slit the veins of dawn
我听见孔雀石在颤动
I hear malachite trembles
那些未完成的黄昏
Unfinished twilights dangle
悬垂于画架肋骨之间
between the ribs of easels
像被蜜蜡封印的磷火
like phosphorus flames sealed in beeswax
等待某个永恒的休止符
awaiting an eternal fermata
你总在收割月光的纤维
You harvest moonlight’s fibers
用钴蓝编织潮水的年轮
weave cobalt into tides’ rings
当所有色彩沉入地脉深处
When all pigments sink into earth’s veins
银质画刀正切开夜的脂肪层
a silver blade splits night’s adipose
露出银河苍白的横截面
revealing the galaxy’s pale cross-section
星辰是未及签名的草稿
Stars are unsigned drafts
被揉进鸢尾茎管深处
crumpled inside iris stems
此刻蝴蝶在月桂冠冕上受洗
Now butterflies are baptized on laurel crowns
而你的影子正穿过镜廊
while your shadow glides through mirrored halls
拾起所有坠落的金箔
gathering fallen gilt to fold eternity
将永恒折成未拆封的邀请函
into an unopened invi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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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的出现，生日快乐，艾格。
【吞海】起风了
全文4k+
今儿我就要让小雩领奖
通篇鬼扯要素过多
一丢丢严江
正文：
过年的时候步重华曾问过吴雩，年后是走程序直接归队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被问的人眨眨眼睛，似是在做什么重要决定神情严肃得很。
“我想去公大念书。”吴雩这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其中却夹杂着满满的坚定以及足够的深思熟虑。
四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短却也是实打实地数着一天天过去。虽然随了吴雩的愿去公大意味着两人将有1000多天的异地，但步重华知道，这是恋人内心深处的遗憾，更是自某个时刻开始就追寻的生活。
所以他选择尊重吴雩的决定。
步重华出于保父的心理和学校沟通好，在地理位置合适的地方给吴雩租了个小...
全文4k+
今儿我就要让小雩领奖
通篇鬼扯要素过多
一丢丢严江
正文：
过年的时候步重华曾问过吴雩，年后是走程序直接归队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被问的人眨眨眼睛，似是在做什么重要决定神情严肃得很。
“我想去公大念书。”吴雩这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其中却夹杂着满满的坚定以及足够的深思熟虑。
四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短却也是实打实地数着一天天过去。虽然随了吴雩的愿去公大意味着两人将有1000多天的异地，但步重华知道，这是恋人内心深处的遗憾，更是自某个时刻开始就追寻的生活。
所以他选择尊重吴雩的决定。
步重华出于保父的心理和学校沟通好，在地理位置合适的地方给吴雩租了个小小的公寓。这也方便了他们每晚的视频联系和时不时需要吴雩提供一些案子上的思路。
吴雩很聪明，再加上曾经的许多经验，即使读的是工作量极大的刑事技术科也轻松地得到了教授的信赖，还有性格和样貌的加成，久而久之系里面的女孩子就在吴雩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列入了「最理想男友排行」的第一名，完全没有想过小吴同志有没有家室这个问题。
这群小姑娘的美丽幻想没过多久就被一次的演讲活动浇灭了。这其中也包含着当事人步支队的一些私人成分——虽然吴雩大部分时间都会和他讲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但也不妨碍步重华去公大的论坛上看学校拍摄的一些吴雩上台报告的图片。
许是吴雩长得本就显小的缘故，三十几的人了在灯光映衬下却像极了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少年。
步重华那时看着心上人站在偌大的礼堂舞台中央，手里拿着准备好的讲稿一一道来的场景也曾想过，如果吴雩过的是平凡的生活，自己应该可以会以学弟的身份去听听，去看看。
既然看的是论坛，那就会有很多八卦的帖子。可怜吴雩这个老年人真的不逛，更别说知道自己天天被院里的女孩子们喊“男朋友”、“老公”这件事。但这不代表步重华看不见，也不代表步先生看了之后醋坛子会静如止水。
步重华受邀去公大那天天气很好，赶上了院里秋叶最红最艳的时候。走在熟悉的十字大道上，可以轻易地看见场地中进行格斗课的学生们，而月老牵红线总是有一手的——上课班级恰恰是吴雩他们。
………
………
闪避掉同学的一记飞踢，吴雩熟练地快速起身用足够安全的力道锁住对方的动作，肩部和大臂同时发力完成了一个狠厉的过肩摔，直叫那个男生被摔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如既往地被责备下手有点不知轻重，“坏学生”吴雩不好意思地低头抓了抓有些翘起的碎发，结果一抬眼就看见铁网后面的步重华。后者指指老师，示意吴雩帮自己叫一下。
后来吴雩发现自己的格斗课老师居然是步重华以前的同学。两人短暂地交谈一下，就看着步支队在老师的邀请下欣然应允进行工作额外的现场示范。而小吴同志作为整班体术最优秀的人，当之无愧地成了“助教”。
一身宽松白色短袖的对上制式修身警服的，在场的其他人看了怎么都觉得步重华估计会打不过吴雩，毕竟衣着会很大程度地限制行动。但是在两人出手后，他们的顾虑显然是完全多余的。
第一分钟，步重华和吴雩活动着各自的手腕，向对方露出了挑衅的笑。
第二分钟，穿警服的横手快速劈向了穿白色短袖的颈侧，后者侧身闪过蹲下，就着地板上满满细沙的摩擦力毫不犹豫地扫向前者的脚腕。
第三分钟，躲掉吴雩的横扫，步重华从吴雩的身后用两条手臂，自腋下扼住了后者下面的动作。而吴雩当机立断用尚能略微活动的肘击向了步重华的肋骨。
第四分钟，因着下课铃的响起，老师不得不暂停了这场演习。周围观摩的学生却好似没有听到老师集合的哨声，依旧沉浸在刚刚那场精彩的格斗中。
“想不到步支队这么能打，可见宝刀未老。”和步重华肩并肩走着，吴雩两手枕在头后笑道。
顺了两下吴雩散乱的发梢，步重华用同样的语气恭维，吴警官更是。这是两人特有的相处方式，不论是日常的你问我答，亦或是这种闲言小话，总是透着一股无形的默契。
阵阵爽利的秋风与这个校园擦肩而过，撩起了被染成金黄的叶。此时他们一同走在公大的校园里，即使步重华是一身正经的警服，依旧像极了两个好朋友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甚至在人少的时候吴雩悄悄牵起了步重华的手。
步支队的演讲是在下午第一节课，两人在食堂头次一同享用了公大的午餐。期间，步先生本着肌肉记忆挑走了吴雩盘里所有的辣菜，甚至是带着星星点点辣的青椒。
这次和津海那边联合的讲授主题是两年前那场惊世毒案，吴雩在坐满人的礼堂中听着步重华条理分明的分析开始荒神——想把步重华乱动的手绑起来，这是他第一个想法；有点帅啊领导，这是第二个念头。
第三个内心弹幕还没有成型，就被步重华的那句“当然，这其中要感谢吴警官当时的大力协助。”给拉回了神智。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忽然被叫到也还是让吴雩脸上有点烧灼感，也有一点点骄傲。
课间的时候，步重华在众目睽睽下把吴雩一直埋在衣服里面的戒指从后者脖子上摘了下来，在心上人懵懂的目光下当着很多人的面重新带回了吴雩的手上，左无名指的指根。
后来在吴雩数次的追问下，步重华尴尬地咳了两声承认当时自己是因为吃醋才那么做，并被小吴同志冠上了“幼稚鬼”、“津海醋王”的名讳。
大四借着实习分数的缘由，吴雩重新回到了南城分局，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同事，熟悉的氛围，唯一改变的是这次以他实习生的身份去局里学习。
多年养成的习惯总是让南城分局的除步重华外的众人把吴雩当做“队宠”来对待。
安逸的年代里，没有时刻紧绷的心情，没有需要熬夜查验的证据，更没有令人作呕的现场勘查。取而代之的是吴雩时不时收到的来自孟昭、蔡麟他们的投喂、步重华在工作时刻的抓包训斥还有法医部小桂医生的各种八卦。
所以说时间和命运带来的东西很复杂。曾经吴雩也想过自己的一生是什么样子的，兴许是以马仔的身份死在中缅边界的某个地方也说不定。但随着沙漏的流逝，齿轮的转动，意想不到的事情总是不停歇地发生——和解行、江停的邂逅，“画师”的身份，同步重华从最初的相看不顺眼到相爱，甚至在很多年后最终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
想着自己一路上的走走停停，吴雩自然没有注意到从办公室推门而出的步支队，更没听见旁边的蔡麟一直提醒把手里的辣条藏起来。结果就是小吴同志被步重华拎着后脖子进了领导办公室并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训话。
所谓的实习期短得很，吴雩回分局的时候是三月，春天刚冒出点芽头。
南城分局的院里有棵上了年岁却依旧硬朗的榕树，他来的时候树上散着的嫩绿幼芽还没有全部长开，等榕树粗犷的枝干被烈红色的树叶子侵占，吴雩也像悄悄飘落的叶那样要离开分局回去准备毕业相关论文了。
走之前孟昭他们给吴雩弄了一个人不多却很温馨的告别会，大致上就是预祝小吴同志能够顺利毕业并在此回到南城分局的怀抱中。值得一提的是，前分指定大太子廖刚，廖先生在告别会上因过于激动，说着说着居然哭了。最后小吴同志以“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年就归队了”为由止住了廖刚哗啦啦不要钱似的眼泪。
最后拿着公式化的实习认证册去找步重华签字，吴雩那个时候有些恍惚。
他是信命理的，在漫长的过往中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毒xiao们的一部分气息，发烫的枪口带着一声佛号。他也曾经坐在悬崖戈壁上，看一注水流命定地砸进深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晨光乍破，到月上柳梢。但他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是拿着公大发下来统一的实习手册正大光明地向领导要了极具证明力的签章，进而堂堂正正地成了公安部的一员。
很多年以后，在吴雩做上步重那个位置的时候，他也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支队长办公室采光很好，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办公桌以及后面步支队的脸上，他签下吴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盖上红色的印章，说，恭喜你吴雩同志，半年的实习期到此结束，我非常期待你毕业后能够回归南城分局。
转眼就到了毕业季。吴雩在毕业典礼前一周被系里上专业课的教授叫去了办公室，老人的鬓发早已斑白，嗓音却中气十足，他说希望吴雩可以留下来帮助自己执教，看了吴雩有一会儿又道：“你长得很像我先前教过的一个学生，不过他比你不老实得多，和他同届的还有一个姓江的学生，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一起的。但你们都是我的得意门生，这几年也不知道那孩子在哪儿上班…”
年岁大的一旦陷入时间追溯是很难停下的，吴雩低着头倾听老教授絮絮叨叨的回忆，心里念到「您的那位学生过得很好，国家会永远铭记他所做出的一切，我也要感谢他还有那些人帮助我重获新生」。
在之后，吴雩谢绝了老教授的好意，解释自己已经在先前实习的时候得到了领导的青睐，日后回去分局上班，而且那边有人在等自己。
………
………
毕业那天是充斥着蝉鸣的盛夏。不光是步重华，甚至知道吴雩即将光荣结束公大生活的严家两口子也来了，江停看着吴雩那一身黑蓝白相间的学士服温柔地笑了出来，拍拍肩，说出了祝福的贺词。
典礼是家属也可以参加的，不过要坐在礼堂的后排。吴雩坐在乌泱泱清一色的黑蓝白学士服中，有种自己被同化的感觉。
刑侦系因为是比较有名的学系，自然放在了压轴的位置。吴雩像个等不及的孩子，左看看右看看盼着主任叫到自己所在的系。终于等到了话筒中传来「下面有请校领导为刑侦系的同学颁布毕业证是」，吴雩随着引导员踏上了四层台阶的礼堂讲台。
他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记载着过去的回忆簿，顺着曾经屠龙少年漂流的痕迹，迈至授礼校领导的面前。随着祝贺和希望的导语流进吴雩的双耳，他用双手接下了那份象征着他从初识世间到流连忘返到逆光行走的往事再到如今梦有所偿的毕业证书。
之后就是庄重的宣誓仪式，吴雩和其他人一样穿着湛蓝色的警服。其他人或许是第一次穿上这套意味着太多的制服，但对吴雩来说这套衣服再熟悉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一生仅有一次的宣誓中，吴雩相较他人有着更深切的感受，所说出的每一句誓词也更加铿锵有力。
宣誓完了，吴雩本以为后面就是轻松的校园时间。恰恰相反，公大校长接过一支话筒，站在讲台的中央道，昨日我们接到党组织的消息，将对相应毕业生颁发国家级荣誉奖章。
话音未落，礼堂就传来出了一片喧闹声，大家纷纷议论着是谁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如此殊荣。坐吴雩旁边的同学挤挤他，也问着究竟是那个神人。吴雩没有动，心脏的跳动声像是一道屏障让他同这吵闹的环境相隔，也许那正是自己一直期望拥有却仅仅埋在心底不敢奢求的。
吴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走上讲台的，听到党领导念出自己的名字时他已经神游天际了，甚至他记忆里好像是被外侧的引导员叫了好久才飘忽着走了上去。唯有被领导戴上勋章的那一刻，吴雩才渐渐有了实体感受。
人在绝对激动的情况下反是不会有过多的反应，吴雩屈指可数地幻想过自己拿到这个奖章时的场景，或许会哭出来也未可知。但他没有，简单地鞠躬，说出了感谢的制式语言，一切都过于平静。当然，吴雩也不知道后面接踵而至的是什么。
只见礼堂内的所有人，包括坐在后排的家属，大家不约而同地起身立正。身着警服的毕业生们整齐地向吴雩敬礼仪表尊重，后面则是爆发出了响亮的掌声，他放眼望过去，步重华的笑容和其他人好像不那么一样，欣慰中夹带着骄傲。
典礼结束后，严峫帮着江停和吴雩在公大绿叶最茂盛的林下拍了一张照片作为纪念。为了不打扰异地一千多天的恋人们谈情说爱，江停在答应吴雩之后去津海探亲的时候会把照片洗好带过去之后就拉着严峫走了。
“毕业了？”这是步重华问的。
“嗯，毕业了。”这是吴雩紧随其至的答复。
“回去么？”
“回去哪里？”这次吴雩反问了回去。
“回家。”
“好，回家。”
穿过那片两边栽满杨树的小道，吴雩和步重华双手交握缓缓走着。一阵带着夏日暑气的风吹过，扬起了墨绿的树叶也扬起了两人的衣摆。
带着对过去的释然，未来的期待，毕业的喜悦以及恋人间的缱绻一并交融在其中。
起风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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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瑶】垫脚石1
原著向，大纲流，长批文学，不喜勿入。
01.
金光瑶最大的一个秘密，是他下面有个批。
02.
聂明玦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他曾梦见过自己将粗长的XX送入了义弟的身体，彼时对方尚未及冠。
03.
身体异于常人这件事情，孟瑶多少心里是有数的。母亲生下他后，并未由于身体的奇异冷待他，尽己所能抚育这个孩子，庇护他在下九流的地方踏出一条青云路。
这样的身体，娶妻生子恐怕此生难言。孟诗抿抿唇，希望他幸福快乐就好，末了还是要时时耳提面命，决不允许孟瑶向同性或异性展露自己的身体。
越是奇货可居的东西越容易招致摧残和凌虐，她身处青楼...
原著向，大纲流，长批文学，不喜勿入。
01.
金光瑶最大的一个秘密，是他下面有个批。
02.
聂明玦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他曾梦见过自己将粗长的XX送入了义弟的身体，彼时对方尚未及冠。
03.
身体异于常人这件事情，孟瑶多少心里是有数的。母亲生下他后，并未由于身体的奇异冷待他，尽己所能抚育这个孩子，庇护他在下九流的地方踏出一条青云路。
这样的身体，娶妻生子恐怕此生难言。孟诗抿抿唇，希望他幸福快乐就好，末了还是要时时耳提面命，决不允许孟瑶向同性或异性展露自己的身体。
越是奇货可居的东西越容易招致摧残和凌虐，她身处青楼，深谙此理。儿子日复一日长大，流露出的乖觉与聪慧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孟瑶靠着阁楼的护栏百无聊赖临街下望，孟诗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侧脸，愈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太过出挑就会引人注目，不知多少个杀身之祸就是由简单的一眼对视引起。
孟诗希望儿子拔尖，也希望儿子藏拙。藏住身体的秘密，也藏住心里的秘密。驻守秘密注定孤立无援，苦寒无依，孟诗用自己的遗言加固了这层心防，她殚精竭虑守护了孟瑶十四年，可人生可笑便可笑在所恨在咫尺，所爱隔天堑。大抵世间因果循环如此，发誓要让人充分体会人生八苦，孟瑶比旁人更早开启了这样的剧本，此时他正意气风发决心向着母亲的第一个念想奋发突进，并不知道天意偏爱戏弄，每一个转折都叫他吃尽了苦头。
04.
孟瑶虽然有一个批，但是他并不似女子，从未来过癸水。在他成长为少年时，孟诗曾对这件事忧心忡忡夜不能寐，耐着性子观察了两年终于放下心来，确信他来不了癸水，生不了孩子，也就意味着少了好几重灾祸。
这个开放于身下的恶之花，此时并未对孟瑶本人造成很大的影响。旁人并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一个批，拿他当弟弟、当下属，当随意一个朋友或陌生人一般相处着。如果抛开这个批不谈，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少年，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一般，渴望在天地间挣出一方安身立命的天地，以向他素未谋面的父亲证实自己是多么的有用。
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越是容易栽进阴沟里。孟诗总是用苍白的语言为他勾勒一位满含壮志宏图伟略却迫不得已留下海誓山盟的仙首，孟瑶被她养的很好，出于孩子的本能他天然地相信血亲，血缘的纽带使他无条件相信纽带的另一端，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苦衷，那些从未出现却被奉为圭臬的身不由己。
素未谋面的父亲教会他的第一课，是人心险恶，这世上无条件爱他的人已经死绝，从此之后他的得到的每一份好意都有代价。
孟瑶什么也没说，他不是固执己见的人，此路不通那便绕道而行，他转而决心挣出些功勋，人要先有价值，才有作为棋子谈判的筹码，现在的他初出茅庐，根本不够格上桌说话。
投身清河是多方考察后最好的结果。他踏着自己的梦，踏过流言蜚语，一头撞进了聂明玦治下，开始无穷无尽的冲锋杀敌，清理战场。
05.
从手无寸铁到杀人不眨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孟瑶其实说不清楚。他第一次领到下发的兵器，是一把不怎么趁手的剑。周围的修士四散开聊天，灵力高强者不提，灵力低微的有家里寄来的甲胄护体，孟瑶穿着发下来的校服，第一次提起剑，杀掉的是一只老鼠。
一只偷吃他干粮的老鼠。
没有谁是突然间就冰封或者腐坏，孟瑶也不例外。那是一个月光透亮的夜晚，只有这样他才能准确无误看见那只老鼠的身形，看见他托在身后长长的尾巴，黝黑的皮毛，豆大的明亮的眼睛，还有嗫嚅着的长长的胡须。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越是需要什么越是未必事事如愿。这几个月收到的冷遇与克扣，嘲笑与讥讽，都比不上一句话让他来的胆战心惊。
“都说他娘是云萍名妓，那么他如何？”
“我有心戏耍他，提刀与他比试不到百回合便气喘吁吁，我一刀挑开他校服，胸口的皮子确实白，瞧着不输女人。”
“一个男人生了这么好的皮，到底该说是他家学渊博还是……天生名器？”
“说白了是不愿意走后门，要是再多一个洞……”
“那不就成女人了？不就和他娘一样，用不了多久，也是名品一位。”
流言蜚语率先楔开他的身体。造化弄人，身下的X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这些污言秽语天然而生。恨意率先流淌出他的身体，那时他还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心绪，就像看到那只老鼠，他的灵魂撕裂成两半，孟诗根种的善令他感到动容怜悯，金光善浇灌的恶令他感到愤懑不懂。
做人最忌讳优柔，优柔会错失很多机会，最终将人逼入孤巷。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懵懂天性，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还要从老鼠口中夺食，这令他感到屈辱。那是他第一次剑指敌人，一只安静进食的老鼠，即便他知道老鼠吃过的东西人吃了会得瘟疫，他早该放弃这块干粮，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无知无觉骑在他头上践踏他的心。
挥剑前，似乎有孟诗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叹了一口气：“那不过是一只灵智未开的畜生，何必赶尽杀绝。”
可是没人教他网开一面的道理，就像没人给过他网开一面的境遇。孟瑶微微一愣，孟诗的话渐渐消散，老鼠被他精准地割喉断头，如若上阵杀敌时能如此命中对方要害，那么他身上也能少受点伤。
干粮沾了血，血洇透了地，映出月亮的亮光。剑割到肉时，那时一种难言的柔软的触感，浓黑粘稠的血涌上来，于是剑尖多了些牵连的阻滞感，老鼠的喉骨仿佛比草木脆弱，那点坚硬不足以与他的愤怒抗衡。一击毙命后只余温热的尸首，横陈在月光下，将他内心翻涌的恶映照的无处遁形。
良久孟瑶收回剑，杀掉一只老鼠没有什么感觉，剥掉一个生命也并非想象中难以接受。人在行动前总会对事情施加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兴许只是做给别人看，最重要的是说服自己。
无条件剥夺一条生命确实很残暴。打仗打了月余，孟瑶捧着脸蹲在老鼠凉透的尸体边，默默地想，所以只要有一个正当合理可行的理由，夺走别人的生命不是一件令人有负罪感的事情，即便他清楚，这多像是在自己骗自己，可是要说服别人，不正是要率先骗过自己么。
他开始在战场上割开许多人的喉管，好消息是，这似乎是对的方向，起码他很少受伤了。
06.
孟瑶快要逐渐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批了，蛰伏的器官对他的影响日渐衰弱。他开始觉得多一个批也没什么，无需再像之前那般惴惴不安怀璧其罪，过分小心已经让他错失了一些机会。何况无论他有没有这个批，别人口中他自始至终是个有卖屁股倾向的男人，这件事情不是他将自己练得多么孔武有力就能解决的。
祖上是屠夫的人，大家都会认为他生性嗜血，祖上卖屁股的又该如何？轻嗤一声，孟瑶收起剑。这一战他收割温狗头颅三十余，若领成军功，不知能换银票几何。
但显然对于底层大部分时候仍无公平可言，没那个世家宗族会闲到去管一个无名小卒的利益是否分配均衡，下九流的悲欢并不与权贵相通。一点战功而已，不是你的就是他的，被冒领也只好自认倒霉，就像这时，他隶属的百户长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愿意摇摇屁股卖给我，我将还你双倍战功。
孟瑶离开了，不是他冰清玉洁宁折不弯，而是他明白，好的东西总是有价无市，这天下恐怕再难找出一个人如他这般机敏讨喜，又如他这般身负奇才。他清楚自己是名器，正因如此才不能把最后也是无价的财富和盘托出，杀手锏不是留在保命的时候，便是留在它价值最大化的时候。
眼前的蠢货还无需他用切实的利益来做交换。他的长袖善舞，他的舌灿莲花，连同玲珑心思在这个时期飞速生长，仿佛夏天猛长的藤蔓，沿着心脏爬向四肢经脉，将他牢牢包裹在这层亲和的外壳中。
07.
聂明玦碰见他吃干粮，真的纯属是巧合。
但孟瑶见过聂明玦，见过他绣金线的聂氏家袍，胸口暗色的兽首纹似乎能将人吞噬殆尽。
孟瑶低头，几乎是下意识做了个为难的表情。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同人遮掩迂回，不少人吃他这一套，愿意为了他的小意妥帖将他提拔上来。孟瑶的晋升之路快得可怕，毕竟两个月之前他才初入清河，这时他已经与此地的仙首正式打了照面。
聂明玦是一个好的王，一个尽忠职守的宗主，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孟瑶看来也是这样的。他以为这样的大人物会更小心，会更加谨慎处理身边贴身的人。打听过风言风语的都会清楚，他孟瑶是个恶名响当当的娼妇，在此之前已经踩着无数人的军职向上爬，从没有一个人说他是正经路子爬上来的，哪怕他确实没有卖过一次屁股——只是口头的许诺就让这些人前仆后继沦为欲望的奴隶为他倾倒，这令他感到轻易又无趣。
他踩过无数修士浓烈炽热的欲望，终于站在了此地一方雄主面前，说不意外也是太装了，所以他潜意识里不经思考选择遮掩，只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发尾似墨色的蛇沿着脊骨蜿蜒，再抬头已经是那个收不回去的笑。
他笑了笑，最终不选择多说，能领悟到多少也是他对聂明玦的考量。聂明玦接了他的暗示，领悟得到是一回事，做与不做权在对方决定。孟瑶只是语焉不详抛出这个麻烦，他可没有明着求聂明玦申冤。
现在看来河间王确实当得起他刚正不阿的名声，他很快领会孟瑶潜在的信息，执行能力超强为他解决了问题。孟瑶囿于自身权限，从没见过解决一件事情像聂明玦这般砍瓜切菜一般利落，同时他也站在聂明玦的身边品尝到了绝顶的权势与能力的滋味。那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比及的畅意，是绝对的压制与身心的自由。他想，怨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他爬了半天自以为走了许久，实际才走到南天门而言，距离真正险陡的十八盘还需要一段历程历练。
08.
处于绝对顶峰的人愈发不爱弄权。这是孟瑶从聂明玦身上得出的结论，当然并不是人人都是如此。赤锋尊放权放得干脆，孟瑶在他的手下当值，忙是真的忙，权势也是滔天。
他这份工作，明面上看起来是副使，实则身兼数职全日无休。上至宗主的贴身事务，下至行功论赏，对外是书记传令官对内还要管聂怀桑的家事，整个清河被他里里外外一把抓。而通俗来讲，孟瑶似乎天生就是要吃这碗饭的，这些繁复的事情对他来说反而是从小到大梦寐以求，他的生命离不开无穷无尽政务的滋养，手中的权力就是他最好的补品。
聂明玦是个糙汉，或者说是个莽汉粗人，并不是说他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更准确的来说是他除了打仗什么都不在乎。这种人心里除了他至高无上的理想以外一切都是狗屁，哪怕他宣扬的理想充斥着封建糟粕，没办法，很少有人能理解他这样正直的荣耀。
这样给自己造神的人，容易登上神坛，也容易从神坛上跌落。
不过至少站在神坛上时，风光无限，不光风光无限，那副睥睨宵小的姿态也容易吸引大批信众拜服。这就是为什么赤锋尊信众男粉众多，除了对武力的顶礼膜拜，还离不开山河四地代代相传的大男子主义。
因而南北双方总是对对方属地的男人持有滤镜，这其实是各类信息茧房可以营造的结果。刻板印象中赤锋尊勇武，蓝曦臣温润，可双方不知道的是北方男人就算窝囊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南方男人心里充斥着各方阴戳戳的算计，他会不动声色，不动声色，接着在想不到的地方断崖式给你一下狠的。
孟瑶作为一个南北方结合体，凭一己之力打破了这样的信息茧房。他虽然有个批，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始终清晰，因此也明白同类都是什么离谱的存在，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冥顽不灵、野性不驯，首先要给他们甜头作交换，才能让这帮兽性难改的人服从他，进而臣服在他膝下。
他有一个批，才更明白为什么孟诗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藏好自己的批。排除会被当成女子XX，更重要的是，这是别的男人身上不曾存在的东西。他是男人中的异类，多出一个批而不是一根XX，也就意味着他比别人更多一层阴柔可欺的属性。多一重阳刚男人会崇拜你，可多一重阴柔，惧怕自己阳刚之气衰弱的男人会仇视你，敌对你，这样的敌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厘头最幼稚、偏偏又最无解的东西。
09.
他在副使这个位置上待的如鱼得水，钱和权很好地滋养了他前半段干涸的人生，这两样事物飞速丰润着他的身心，艳光一寸一寸从皮子下透出来，同时那种滴水不漏的聪明妥帖在聂明玦身边一览无余的展现。
聂明玦是受用的，或者说这一套组合技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受用。更何况这样事事熨帖的人远小他六七岁，白净净嫩生生，每次他掀开营帐就见孟瑶立在他桌边，稍长的发尾勾过背后凶恶的兽首纹，也在聂明玦的心尖勾了勾。
聂明玦想，聂怀桑若是不成器，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娶妻生子辜负别人，娶个小鸟依人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仿佛更合他心意，最好她还能里里外外处理干净，就像是孟瑶这样。
没错，一般照常理，这里聂明玦势必会对自己的副使产生一些不可言说的想法。可在他窥破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前，山河四地的这片封建的土地上不允许出现基佬。
【未完】
流浪爱人
*私设注意
*是he
*相爱的人总会再相聚
吴雩死了。
他浑浑噩噩地四处流浪着，无枝可依，无家可归。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死的。
周围的野鬼都不敢跟他一起玩。
我上辈子应该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杀手吧。
他想。
他闲来无趣时就去树上坐着，看树下行人忙忙碌碌。
或是跟在某个人身后，偶尔挪挪石头绊他一下，看着他骂骂咧咧摔一跤然后咯咯笑。
这天，他照旧在树上坐着。
百无聊赖。
要不去吓个人吧。
他想。
他到处张望，寻找恶作剧......
*私设注意
*是he
*相爱的人总会再相聚
吴雩死了。
他浑浑噩噩地四处流浪着，无枝可依，无家可归。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死的。
周围的野鬼都不敢跟他一起玩。
我上辈子应该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杀手吧。
他想。
他闲来无趣时就去树上坐着，看树下行人忙忙碌碌。
或是跟在某个人身后，偶尔挪挪石头绊他一下，看着他骂骂咧咧摔一跤然后咯咯笑。
这天，他照旧在树上坐着。
百无聊赖。
要不去吓个人吧。
他想。
他到处张望，寻找恶作剧对象。
一个穿得板板正正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人可真好看啊。
他想。
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那个最好看的人伫立在树下，抬头盯着他看，眼眶红红的。
吴雩很疑惑。
他在看什么？
吴雩也朝自己的身后望去。
一无所有。
吴雩不解，他心里有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移动到另一个枝丫，那人的眼神也跟着他移动。
他半信半疑，再次移动到另一个枝丫。
那人眼神依旧跟着他走。
吴雩很开心。
他跳下树来到他面前，兴奋地问：“你能看见我？！”
那人点点头，抿着薄唇。
吴雩开心得在原地转圈。
他凑到那人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
那人垂下眼帘，半晌哑着声音说。
“我叫步重华，脚步的步，重逢的重，年华的华。”
吴雩眼睛亮闪闪的，围着他转圈：“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好喜欢！”
步重华视线一直跟着他转，从没离开过。
吴雩略微有些苦恼：“大家都看不见我，那些孤魂野鬼也不愿意跟我一道玩儿，我都快无聊死了。”
“不过现在好啦，你愿意跟我一起玩吗？求求你了~”
步重华看着他，良久，他点点头。
“好，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你玩。”
吴雩实在太开心了，他情不自禁挂在了步重华身上。
“！”
吴雩更惊奇了：“哇，我还能碰到你诶！”
步重华眼眶湿润，伸手紧紧抱住他，从喉咙眼挤出一声：“嗯。”
“那你可以多抱抱我吗？”
“好。”
吴雩跟着步重华回了他的家。
步重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印着蓝色小鱼的拖鞋。
吴雩看着很有意思，他说：“想不到你这么一个严肃端正的人，还有这么可爱的拖鞋呀。”
步重华手一顿，慢慢地递给他拖鞋，说：“这是我爱人的。”
“他很喜欢这双拖鞋。”
吴雩好奇地睁大眼睛到处看。
“你的爱人呢，她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我的爱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去做什么？”
“去灵魂流浪。”
吴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穿上步重华递给他的拖鞋，一脸高兴：“你看！我跟你爱人的鞋码一样诶！”
步重华抿着唇不说话。
吴雩打量着这座房子的装修，发现这简洁大方的房子里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可爱的小物件。
与黑白色调的房子格格不入，却又好像理所当然。
“为什么有这么多不一样的风格？”
“是我爱人的东西。”
“你爱人一定是个很可爱很热爱生活的人！”
步重华看着他，久久没说话。
吴雩并没有发现这个异常，好奇又矜持地偷偷观望四方。
步重华：“嗯。”
吴雩一愣：“什么？”
步重华不再说话。
吴雩疑惑地看着他，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步重华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那句话。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可以看出你很爱你的爱人。”
步重华眉眼温柔，冲他笑了笑：“嗯，我非常非常爱他。”
步重华的笑让吴雩眼前一亮，他趴在桌子上，笑着说：“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笑！”
步重华说：“我爱人也这么说。”
吴雩嘟了嘟嘴：“三句话离不开你爱人。”
步重华笑笑没说话。
吴雩挥挥手，大方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很爱你爱人啦，但是一直跟我聊你爱人，我会特别特别好奇的。我好奇就会一直追问，等下你回答不出来就尴尬啦。”
步重华摇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
“关于我爱人，只要你问，我就无所不知。”
吴雩笑了出来，转了一圈坐到沙发上，说：“算啦，你们的隐私我可不打听。”
步重华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吴雩觉得这份沉默让他有点心痛，他思考一会儿，看见挂壁书柜上有一个蓝色小盒，掺杂在一堆专业用书里，很显眼，也很突兀。
他歪了歪头，指着盒子问：“那是什么？”
步重华看了一眼，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吴雩：“噢。你家给人一种好空的感觉啊。”
步重华顿了顿，说：“因为缺少主人。”
吴雩疑惑地问：“这个不是你的家吗？”
步重华走过去，坐到吴雩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家。”
吴雩鼓了鼓脸颊：“也是，这应该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步重华没接话。
吴雩双手放在腿间，左右晃了晃身体：“那你这次这么久见不到你爱人，你会不会很想她？”
步重华点点头，郑重其事道：“嗯，在无法相见的日子里，我对他思念入骨。”
吴雩惊奇道：“哇！你好会说话啊！”
“你会不会不愿意她离开你呀？”
“嗯，我有分离焦虑症。”
“那是什么？”
“就是会对某个人非常依恋以至于很难甚至不能接受他的离开。”
吴雩恍然大悟：“那你分离焦虑严重吗？会变成什么样呢？”
步重华伸手想去握住吴雩的手，但是最终只是把落到他裤子上的头发拿走。
“嗯，很严重。会经常睡不好觉，会头疼到呕吐。”
“啊？那也太难受了。”
吴雩伸手抚了抚步重华的后背，煞有其事道：“没关系没关系，在你爱人回来前，我陪你玩。这样会不会缓解一些呢？”
步重华看着他，道：“嗯，只要不让我一个人，那我的症状就能有所改善。”
吴雩笑了笑，看了看周围：“那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吗？”
步重华说：“有一个书房，还有一个健身房。”
“书房听起来就很好玩，我从小都没怎么看过书，我还真想体验体验拥有一个巨大的书房是什么感受！”
“只要你愿意，书房你可以随意使用。”
“哇！那里面的书我也能看吗？”
“只能借给你看，你不能带出去。”
“也对，如果有藏书，那当然不能带出去。我知道啦！”
吴雩兴致满满地跑去书房，看着满房间的书心生羡慕，他随意抽出一本书来。
“红书？这个好看吗？”
“……还行，你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好啊。”
吴雩把红书原样塞回去，在小说区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书。
一个半遮半掩的小房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指了指那扇门，问：“那是什么地方？”
步重华盯着他看：“那是钢琴房。”
吴雩一脸惊喜：“你会弹钢琴？”
步重华点点头，问：“你要听吗？”
吴雩立刻道：“要！”
步重华坐在琴凳上，试了试手感。
吴雩在一边乖乖的等着。
步重华闭了闭眼，脑内回想了一下曲谱，再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认真地弹奏着，眉头轻皱，眼神跟着手指起落，追寻着自己脑海中的旋律，就像之前多个安静的夜晚，努力地反复练习这一曲般。
与那个人一起。
一曲闭，吴雩满脸崇拜地鼓掌：“哇！好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步重华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爱的纪念。”
“是专门弹给你爱人听的吗？”
“嗯，专门为他学的。”
“啊？那我听了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这毕竟是你为你爱人学的。”
“没关系，我爱人不会介意的。”
吴雩鼓了鼓脸颊，若有所悟般一下一下点着头。
步重华站起身：“走吧，我去给你做晚饭。”
吴雩一愣：“可是我用不着吃饭，也吃不了饭啊？”
步重华一顿。
吴雩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步重华抿了抿唇，半晌，才讷讷道：“对不起，我忘了。”
吴雩无所谓地摆摆手，大方道：“没关系！你可以看得见我，可以陪我说话，我就已经很知足啦！”
吴雩看了看时钟，着急忙慌道：“哎呀，我得先回去了！”
步重华猛地拉住他的手。
吴雩：“？”
步重华反应过来后才放开，笨拙道：“那个……你不是说不会让我一个人了么？”
吴雩满怀歉意：“可是我晚上得回去，不然会很疼的。”
“什么会很疼？”
“心脏。”
“为什么？”
“不知道，一到晚上就会很疼很疼，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那怎么能缓解？”
“不知道，我会疼的缩起来，我怕吓到你。”
步重华眼眶红了红：“你之前一直是这样吗？”
吴雩一愣：“什么？”
“一直在外面流浪。”
“也不算流浪啦，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无家可归的，只能以天地为席被。”
“那要是打雷下雨呢？”
“那就找个角落躲躲雨。”
“不能借宿其他人房里吗？”
“不行，我一介鬼物，怕给房子主人带来厄运，那我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步重华抿着唇，没再说话。
吴雩等半天，见他没有别的要问了，于是慢条斯理穿上自己的鞋，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那我就先走啦？我记住你家了，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说完，他就打开门准备走。
步重华再次拽住了他，顺势一把拽入了自己怀中。
吴雩：“？”
吴雩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步重华的手臂：“那个……你身为有妇之夫，这样抱我不太好吧？万一你爱人回来看见了，我就算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步重华笑出声来：“他不会介意的，再说了，你不是说我是唯一一个可以看见你的吗？”
吴雩恍然大悟：“对哦！”
“所以你抱住我是为什么啊？”
“夜晚太漫长，不要让我独自过。好吗？”
吴雩有些为难：“可是我没看过心脏疼起来的自己，不知道会是多狰狞诶。”
步重华抱得更紧了：“没关系，夜晚的我自己也很狼狈。”
“你要是走，我陪你一起流浪。”
“那好吧，那我不走了。”
步重华闻言，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吴雩依旧是穿着那双印着蓝色简笔画小鱼的拖鞋。
步重华收拾好次卧，给他一套蓝色条纹的睡衣。
吴雩歪了歪头，没说什么。
他抚了抚那套睡衣，然后转了个圈，睡衣就穿到了身上。
步重华被这堪称变戏法的穿衣方式吓一跳：“……”
那一刻，他以为吴雩要走了。
吴雩穿着睡衣，插着腰跑到镜子面前，左转转右看看，很是高兴。
步重华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眼神温柔起来。
心情好点的步重华难得下厨做了两菜一汤，按惯例准备了两套餐具。
吴雩出声提醒：“我是鬼魂，不用吃东西哒。”
步重华摆放筷子的手一顿：“哦，我忘了。”
“没关系。”
“那你要看着我吃吗？还是去书房玩会儿？”
“我看着你吃吧，你吃完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味道的吗？”
“好。”
吴雩看了看菜式。问：“你不吃肉吗？爱吃海鲜？”
步重华慢条斯理地吃着：“嗯，我不能吃肉。”
吴雩感到可惜，但也没问原因。
谁还没个秘密呢。
就像他一样，也看到肉就想吐，只想远离牲畜肉。
吃完后，步重华边洗碗边跟吴雩形容海鲜的味道。
吴雩听后馋的流了点口水。
步重华看到后，笑出声来。
门铃响了，步重华走出去开门。
来人穿着一套西服，带了些礼品过来。
步重华看了看那些补品，说：“林炡，我已经给他买了很多了，你拿回去吧。”
林炡看他一眼，自顾自把补品放在他桌上：“不是给吴雩的，是给你的。”
步重华垂下眼帘：“我不需要。”
林炡给气笑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堕落、不堪！吴雩会想看到这样的你吗？！”
争吵声引起了吴雩的注意力，他偷偷探出头来。
步重华看到了，说：“你先回房，没事。”
林炡火气更大了：“你现在还开始出现幻觉自言自语了！你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你懂吗？！”
步重华青筋凸起：“我没出现幻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劳外人操心！”
林炡气得摔门而出，临走前吼了一句：“你等着吴雩醒来一脸失望吧！！”
步重华低下头喃喃自语：“只要他醒来，别说失望，恨我打我骂我我都认。”
吴雩见人走了，小心翼翼地蹭出来，打量着步重华的脸色，忐忑地问：“我可以问一下吴雩是谁吗？”
步重华看着他，眼泪突然不受控制：“是……我爱人。”
吴雩一脸懵然：“你不是说你爱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步重华擦了擦眼泪：“嗯，他出了车祸去了医院，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吴雩歪了歪头：“车祸吗？”
嗙——
吴雩耳边响起了一身巨大的碰撞声。
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心脏也开始猛烈收缩。
如同撕裂灵魂般的疼痛使得他猛地跪下，开始锤头打滚，呼吸困难。
步重华吓了一跳，抓住他乱锤的手，抱在怀里，哄：“乖乖，好乖乖，不疼了不疼了。”
吴雩在一声声安抚中逐渐镇定下来，他浑身都是汗。
他一脸虚弱，睁开眼睛，讷讷道：“我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了。”
步重华瞳孔微缩：“怎么死的？”
吴雩颤抖的手抚上步重华的手臂：“我也是车祸。”
步重华抿着唇：“那你知道你是谁了吗？”
吴雩摇摇头。
步重华扶着他回床上休息。
他给吴雩盖好被子，擦完汗，拿了一条毛巾浸湿冷水，然后拧开敷在吴雩额头上。
他问：“你是每天晚上都会这样吗？”
吴雩摇头：“以前只是心痛，今晚头也痛，可能是因为想起了我是怎么死的吧。”
步重华试探道：“那你能想起你是谁吗？”
吴雩还是摇摇头：“我本来想问问周围的孤魂野鬼，看看有没有认识我的。但是他们每次看到我都一脸惊恐的跑走了。”
步重华眼睛里的光忽闪忽灭：“为什么？”
吴雩一脸得意：“我也想知道，我就趁着有一只鬼落单把他抓了过来，好一番逼问之后，他才跟我说。”
“说什么？”
“说‘将死之人不可触，往生之人皆流浪’，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步重华替他掖好被子，没再多问：“睡吧。”
吴雩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你也上来一起睡！”
步重华无言地看着他。
吴雩被盯得起了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你不是说你一个人睡不好吗？那我来了，我陪你睡。”
步重华好半晌，才应道：“好。”
他慢条斯理地上床，在一边躺下。
吴雩立刻蹭了过来，抱住步重华，唱着哄道：“乖宝宝快快睡，乖宝宝快快睡。”
步重华：“……”
不知道是歌声的原因，还是身边有人的关系，步重华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他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往旁边摸去，一无所有。
他猛地惊醒，迅速起身到处喊人：“吴雩！吴雩！！”
步重华看到吴雩站在厨房里，他正一脸同情地看着步重华。
步重华：“……你起来多久了？”
吴雩歪了歪头：“刚起啊？”
“那怎么被窝里是凉的。”
“因为我是鬼魂啊，鬼魂是没有体温的。”
步重华松了口气，小声喃喃：“还好，还好不是梦，不是梦。”
吴雩好奇道：“什么不是梦啊？”
步重华摇摇头：“没什么。”
“你在厨房做什么？”
“给你做早餐。”
步重华神情温柔起来，乖乖坐在餐桌上，等着早餐。
宛如之前的每个日日夜夜。
直到他看见灯光下的吴雩没有影子，他心脏猛地刺痛，开始头痛起来。
“你能看见我？”
“你叫什么名字？”
“哇你能碰到我！”
“你能多抱抱我吗？”
“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我是鬼魂，怕给别人带来厄运。”
“我流浪这么久，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看见我的诶。”
“我也是车祸死的诶。”
“我还是想不起来我是谁。”
“我是鬼魂啊，鬼魂是没有体温的！”
吴雩端着早餐放到步重华面前。
步重华猛地起身，跑去厕所：“呕——”
吴雩一愣，看了看自己做的早餐，一脸古怪道：“我做的也不至于难看难闻到吐吧，我看着还好啊。”
话虽这么说，吴雩还是放下了早餐去查看步重华的情况。
步重华头像是在承受最激烈的凿击般的疼痛，他吐得几近脱水。
吴雩捧着一杯温水在一旁给他顺顺背。
步重华猛地伸手抓住吴雩的手臂。
吴雩被他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步重华红着眼眶，声音嘶哑：“说。”
“说什么？”
“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这是生理不适出现幻觉，把我当做他爱人了。
吴雩想。
但是心脏为什么这么难受。
吴雩想不明白。
吴雩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爱人？”
步重华顿了一会儿，吴雩贴心地给他递上温水。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吴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也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觑着步重华的脸色。
步重华憋出一句话：“不，医院里有人在照看他。”
吴雩：“噢。”
良久，步重华又反悔道：“我已经两天没看他了，我还是去看看吧，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吴雩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医院我进不去。”
“为什么进不去？”
“嗯，怎么说呢，就是医院对于鬼神来说都是禁忌，相当于禁地一样，除了掌握生死的鬼神，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是进不去的。”
“为什么是禁地？”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前几年有个野鬼不信这个邪，进去医院，结果看到了死去的自己的尸体。他不肯接受事实，崩溃之下烟消云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好可怜。”
步重华静了静，说：“那你能在外面等我吗？”
吴雩爽快道：“没问题啊！”
“那你先收拾收拾吧，你看着很憔悴。”
“好，你要等我。”
“好呀，我等你。”
-
步重华带着鲜花进去医院，而吴雩就在外面的树上等。
步重华告诉他可以在地上等，树上危险，会摔。
吴雩拍拍胸脯告诉他自己是鬼魂不会摔，而且他不喜欢别人穿着他的身体过去的感觉。
步重华敲了敲门。
江停朗声道：“进！”
步重华把已经凋谢的花丢到垃圾桶，换上新买的百合，把满天星放到病床边。
病床边的满天星俨然成了一个包围圈，把床上的人包裹在中间。
他却视若无睹，依旧把花塞到那人手里。
江停看着这人近乎魔怔的动作，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步重华低声道：“我看到他的灵魂了，我要把他带回来。”
江停无声地叹口气：“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个所谓一闪而过的灵体？”
步重华点点头。
江停无奈地扶额：“步重华，你已经出现幻觉了，这几天换我照看他，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步重华执拗道：“不，你不明白，那就是他。”
江停喝道：“步重华！现在是21世纪！不可能存在你说的鬼魂灵体！”
步重华也吼道：“那就是他！我绝不会认错！”
江停深呼吸道：“好，你说那就是他，那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说不定带回来他就能醒过来了。”
步重华恍如顿悟：“是啊，只要我让他想起来，那是不是他就能醒过来了。”
江停忍耐着心中怒火，冷冷道：“你说那就是他，那他为什么不回家？”
步重华喃喃道：“那是因为他不记得我了，他不记得我了……我得让他记起我，记起我他就说不定能醒过来了。”
“对，要让他记起我。”
步重华浑浑噩噩又出了病房。
江停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人，满脸担忧：“你再不醒，你家领导就要成为疯子了……”
-
吴雩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枝上晃动双脚。
他看见步重华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过来。
他迅速跳下树。
步重华立刻上前去接住他，接了个满怀。
吴雩嘿嘿笑。
步重华仿佛不愿放手般紧紧抱着他。
吴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步重华情绪不太对，于是对这略显暧昧的姿势不做挣扎。
步重华贴在他耳边小心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吴雩摇摇头。
步重华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雩大声道：“你是步重华！脚步的步，重逢的重，年华的华！”
步重华摇摇头：“不，不对，不是这个。”
吴雩一脸懵：“那是什么？”
步重华放开他，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说：“领导带你去个地方。”
吴雩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就是我领导了？
但他还是乖乖被步重华牵着走。
吴雩被他带到一家首饰店前。
步重华问：“想起什么了吗？”
吴雩摇摇头。
步重华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给他看：“那这个呢？”
吴雩一脸惊奇。
步重华抿唇看着他，一心忐忑。
吴雩从衣服里抽出脖子上戴着的项链，赫然是一枚相同款式的戒指。
这是对戒。
吴雩惊奇地问：“我们为什么会有一样的戒指？”
步重华看着他，不说话。
好半晌，他说：“我带你回家。”
吴雩一愣。
他好久没听到有人说带他回家了，他只是一只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孤魂野鬼，哪来的家？
步重华依旧是牵着吴雩的手回家。
他还把吴雩颈上的戒指摘了下来，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吴雩心里渐渐有了个猜测，但他不敢说。
步重华拿过凳子，踩在上面把挂壁书柜最高的那个蓝色盒子拿下来。
他递给吴雩：“拆开看看。”
吴雩依言打开。
“亲爱的领导：
凛冬将至，津海的气温又下降到了新纪录，望你多添衣，不要着凉。
古巷有一店，面包香气扑鼻，但排队人众多，而我实在馋的紧，不知领导可否为我买上一二。
今年是我们相爱五周年，来来去去匆匆忙忙，我对你的心意未变。
愿岁岁年年你我仍在一起。
爱你的吴雩。”
“吾爱吴雩：
天气渐冷，秋裤必穿，不许耍赖。
古巷边一家面包店味道甚是绝妙，然人数众多，我每每挤不上。
念你实在嘴馋，等上几个小时，我也心甘情愿。
你我的心意不必问，年年如此，黏黏如此。
爱你的步重华。”
……
吴雩看着这一封封你来我往的书信，哽咽着问：“这是什么？”
步重华哑声说：“每五周年我们便会给对方写一封信，等老了再一起看。”
他眼泪止不住流：“可是，你还欠我一封，什么时候还我？”
吴雩抬起头来，眼泪已经糊住了小半张脸。
无数回忆涌上脑海，他依稀记得出车祸的前一秒，还在倒计时的红绿灯，他还在考虑今晚做什么吃的给他家领导。
谁知意外突至，一辆刹车失灵的小轿车直冲他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步重华：“我等了你7年，我真的等不下去了，你快回来好不好？”
吴雩还想上前抱抱他家领导。
谁知他的灵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步重华慌急了：“怎么回事？你要去哪儿？”
吴雩笑了笑，捧着步重华的脸，说：“领导，你瘦了好多啊，是其他人做的饭菜没我做的好吃吗？”
步重华哭了：“是，没你做的好吃，你快回来，求你，别再离开我了。”
吴雩彻底消散在步重华奔溃的哭声中。
步重华哭得心脏宛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在这嚎啕大哭中，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努力打起精神，接起电话，是江停。
“吴雩醒了！！！”
步重华一愣，手脚不听指挥般爬起身，抓起车钥匙就要走。
外面下起初雪，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冰冷，只觉浑身燥热，不安的心快速跳动着。
他一路上仿佛神仙庇佑，一路都是绿灯。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步重华用尽了毕生所有爆发力，朝着病房奔去。
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
病床上的那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步重华没忍住，眼泪再次溃提而下。
吴雩：“亲爱的领导，我，回来了。”
“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魔道/游戏体】家长组的卡牌游戏（03）
*随缘更，有想法了就更的勤，没想法了就拖得久。
*家长组通过抽卡游戏了解未来顺带解决感情问题的故事，时间线在魏氏夫妇以及蓝夫人未死之前，温若寒神功尚未炼成，私设温总性格还没有之后那么冷酷霸道，家长组戏份多，有私设剧情，小辈们基本不会出现。
*不黑任何人，在尽量不ooc的情况下善意对待每一个人，文中有我自己对长辈组的看法及理解，不撕不踩。
*涉及cp为原著cp，其余皆为暧昧向，自由心证。
下面正文
###################
03
“阿婴！阿婴！混账，放开我！”
藏色散人双目泛红，几欲瞠裂，魏长泽也是同样，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挣扎，身体就像是被黏在座椅...
*随缘更，有想法了就更的勤，没想法了就拖得久。
*家长组通过抽卡游戏了解未来顺带解决感情问题的故事，时间线在魏氏夫妇以及蓝夫人未死之前，温若寒神功尚未炼成，私设温总性格还没有之后那么冷酷霸道，家长组戏份多，有私设剧情，小辈们基本不会出现。
*不黑任何人，在尽量不ooc的情况下善意对待每一个人，文中有我自己对长辈组的看法及理解，不撕不踩。
*涉及cp为原著cp，其余皆为暧昧向，自由心证。
下面正文
###################
03
“阿婴！阿婴！混账，放开我！”
藏色散人双目泛红，几欲瞠裂，魏长泽也是同样，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挣扎，身体就像是被黏在座椅上一般，动弹不得。
“太过分，这游戏，这游戏怎么能这样！”
聂夫人捂住眼睛，不忍心看面前的场景，这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到她将聂怀桑的卡牌贴在心口，生怕被所谓的系统夺了去。
“罔顾人伦！”
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恶行，蓝启仁狠狠拍了一下扶手，他和魏氏夫妇一样被定在椅子上，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好在这一场景没有持续很久，恶犬咬了几口后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剩下小魏婴瘫倒在地上，浑身是伤，双目无神，脸上还挂着泪痕。
【卡牌已损，无法战斗，请玩家重新选择】
“阿婴！”
小魏婴重新化作卡牌回到魏长泽夫妇手中，夫妻二人现在能动了，都和捧宝贝似的握着卡牌，卡牌从彩色变成灰色，小魏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藏色眼泪直往下掉，她的宝贝儿子，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幼时流浪的许多事他都已记不清楚，唯一记得的，便是被一路追赶的恐慌、犬齿利爪刺入肉里的钻心疼痛。那时根埋在心底的畏惧，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无法淡化。’*
“这是什么？阿婴，阿婴为什么会流浪？它在说什么？”
藏色的心逐渐冰冷，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魏长泽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断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这都是假的，阿婴还好好的，他不会有事。”
【魏婴-童稚，剧情解锁】
【剧情：因为小时候流浪的不美好回忆，魏婴对犬类极度恐惧，当犬类在场时，魏婴会因为惧怕无法行动。】
“让幼童在父母面前被恶犬撕咬，这就是所谓的游戏吗，简直不可理喻！”
蓝启仁站起身，刚刚那场景气得他脑袋生疼，更让他生气的是，那声音完全不理会他的愤怒，依旧冰冷无情地说道。
【请玩家重新选择卡牌，倒计时开始】
“不，我不想玩，怀桑他怕狗，他不能去。”
聂夫人将卡牌紧紧抱在怀里，方才小魏婴的遭遇着实吓到了她，她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怀桑去面对那群狗。
江枫眠双手紧握，四张人物卡两张是他的孩子，现在小魏婴失去行动能力，只剩下他的一对儿女，还有零星的聂怀桑。
江澄得意洋洋的样子与江厌离温柔微笑的模样在眼前闪过，江枫眠闭上眼，开口说道：“选阿澄。”
“江枫眠，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选江澄。”
“江枫眠！”虞紫鸢站起身，死死地瞪着她的丈夫，自从进入这个空间，他们就没有说过话，没想到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又是吵架，“你，你，很好，很好！”
“紫鸢，你冷静点，”金夫人赶忙绕过蓝氏夫妇拉住自己的闺蜜，之前就听说江氏夫妇婚后不合，没想到竟会不合到这般地步，“这里还有外人，你冷静点。”
江枫眠不说话，虞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即使已为夫妻，他们之间的争吵也没有停止过，每次吵到最后，江枫眠就会变成这种态度，不愿和你多说话，放着你不管，等时间抹平了这次的争吵，再迎来下一次的争吵。
“江枫眠，你给我听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阿澄是你的亲儿子，你不能因为他是我生的就这样对他，你给我看清楚了，他姓江，不姓虞！”
“阿澄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江枫眠看了回去，他们本来就不是在相爱的情况下结合的，争吵是家常便饭，即使有了孩子也一样，虞紫鸢不是他喜欢的性格，二人在三观上也多有不合，虞紫鸢强势，所以吵到最后总是江枫眠让步，但是这次，江枫眠不想再忍了，“但是这是现在唯一的选择，难道你要让阿离去吗！”
“什么……”
“谁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去受苦受难！你以为你不选择，阿澄就不会被选中吗！刚才那声音说的很清楚，只有当没有卡牌可用时游戏才会失败重来，没有正确的卡牌，阿澄、阿离，谁都逃不过！如果这是孩子们注定的劫难，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成为躲在姐姐身后的废物！”
虞紫鸢愣愣地看着江枫眠，这是江枫眠第一次吼她，然而，她却不觉得生气，手中江澄的卡牌还在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什么，虞紫鸢攥紧拳头，突然将卡牌拍在身前，低声说了句：“选江澄。”
“紫鸢……”
金夫人拉着虞紫鸢的手，虞紫鸢没回她，沉默地坐了下来，另一边江枫眠也坐了下来，同样说了一句：“选江澄。”
游戏即将开始，金夫人叹了口气，在天音的要求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说，江宗主，虞夫人，这只是个游戏，画面都是假的，你们别太当真，就当是幻境，别伤了和气。”
见空气沉重，金光善连忙开口打圆场，结果就被金夫人再次瞪了一眼，而虞紫鸢连眼都没抬，直接说了句：“金光善你给我闭嘴。”
呵，好心当驴肝肺。
金光善摇了摇头，裹好自己的小被子，这无聊的游戏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他想他的宗主服了。
【卡牌放置，江澄-童稚】
听着冰冷无情的天音，虞紫鸢紧闭着眼，不愿去看自己的儿子被恶犬撕咬的模样，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这只手没有比她暖和多少，也是同样的冰冷，但是他依旧给予了虞紫鸢力量，世人都说虞家三娘子强势，不比男修差到哪里去，虞紫鸢也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男人保护，但是，当真的有个人作为你的后盾成为你的支撑时，虞紫鸢还是控制不住想要低头。
在这个人面前，我可以柔软一点，对不对。
场景中，小江澄一脸懵懂地站在巷子里与三只恶犬对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小江澄突然跳了起来，开心地朝三只恶犬扑了过去。
“妃妃、茉莉、小爱！”
什么玩意儿？
虞紫鸢猛地睁开眼，就见小江澄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三只恶犬，开心地喊着仿佛勾栏名将的名字，等小江澄起身，哪里还有恶犬的身影，三只小奶狗步履蹒跚地凑到小江澄身边，小江澄一把抱起三只小奶狗，骄傲地说道：“看，妃妃、茉莉、小爱，这是我爹爹送我的，多可爱！”
所以，你一直在喊的妃妃茉莉小爱，原来是狗的名字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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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我魔鬼，这都是原著的锅（bushi）
打*号的段落来自原文，后面再有就不会专门解释啦
既然提到江家了，我想稍微讲讲我对江家人物的理解以及本文的设定。
首先，我不太赞成江家夫妇其实是一见钟情互相喜欢，藏色只是个误会的说法，所以本文里，江枫眠曾经追过藏色，而江家夫妇也不是在彼此相爱的情况下才结婚的。（当然后期会有所转变）
其次，无论是在教育方面还是感情方面，江家夫妇都有问题，并不只是其中一个人的锅，后文会有一定的描写。
最后，本文中藏色与江枫眠是友人关系，魏长泽与江枫眠仍是好兄弟，在游戏开始前藏色与虞夫人的关系一般，相看两厌，虞夫人单方面讨厌藏色，话都懒得说的那种。
聂导就是想当废物，想当有人护着什么都不用管的废物啊。可惜，偏偏事不如人意，这家主非当不可。
证据在哪里?都跟着大哥的尸身在封棺大典上埋葬了。
金光瑶啊，伤害造成了，不是几句话几件事就弥补的了。（魏无羡对金凌的伤害也是，金光瑶那么久都感化不了聂导复仇的心，魏无羡温宁几次救命之恩，金凌就原谅了，到底不是爹娘养大的，感情没那么深吗？）
背景音乐：盗墓笔记.十年人间.李常超
聂导就是想当废物，想当有人护着什么都不用管的废物啊。可惜，偏偏事不如人意，这家主非当不可。
证据在哪里?都跟着大哥的尸身在封棺大典上埋葬了。
金光瑶啊，伤害造成了，不是几句话几件事就弥补的了。（魏无羡对金凌的伤害也是，金光瑶那么久都感化不了聂导复仇的心，魏无羡温宁几次救命之恩，金凌就原谅了，到底不是爹娘养大的，感情没那么深吗？）
背景音乐：盗墓笔记.十年人间.李常超
【聂瑶】还阳（八十二）
金光瑶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整个T山景区已经完全关闭。
犀利的北风刮过耳畔，摩擦得人脸庞生疼。饶是这样，售票处聚集的旅客仍是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去，金光瑶注意到他们大都是情侣。
“走吧，咱们来得太不巧了嘛。”
“啊真是的！怎么说关就关……难道是咱俩没缘分……”
“瞎说啥呢，走起，换个庙更香。”
“可这儿是H省最灵的姻缘寺了耶……”
金光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景区的告示牌，那上面贴着张老大的闭园通知，已经被雪打湿，周围结了层薄冰。
旁边就是景区的宣传画，在烈烈寒风中旗子一样抖动着。金光瑶看着那上面斜上方45度角拍摄的观音像，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他刚来这里就感觉到了。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同...
金光瑶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整个T山景区已经完全关闭。
犀利的北风刮过耳畔，摩擦得人脸庞生疼。饶是这样，售票处聚集的旅客仍是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去，金光瑶注意到他们大都是情侣。
“走吧，咱们来得太不巧了嘛。”
“啊真是的！怎么说关就关……难道是咱俩没缘分……”
“瞎说啥呢，走起，换个庙更香。”
“可这儿是H省最灵的姻缘寺了耶……”
金光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景区的告示牌，那上面贴着张老大的闭园通知，已经被雪打湿，周围结了层薄冰。
旁边就是景区的宣传画，在烈烈寒风中旗子一样抖动着。金光瑶看着那上面斜上方45度角拍摄的观音像，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他刚来这里就感觉到了。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同他强烈地共鸣，嗡嗡撩弦似的声音在拨弄他的神经。
“小金！怎么样，身体还行吧？东西太重了就拿给我背点。”
“我没事，斌哥！”
金光瑶忙甩头跟上，快步赶到了陈斌身边，小声道：“全景区都封闭，会不会太大动干戈？时间久了园区损失恐怕不小。”
一旁的韩杰道：“没办法啦，大殿附近翻修的时候全都挖开啦，景点都看不了了，只能趁现在把事情搞定，不然等到明年春天又要费一笔钱财的啦。”
金光瑶点点头，将面巾又往上扯了扯，便听陈斌说道：“是这样，虽然不光是钱的事儿……总之我们无论如何要抓紧时间，今天就得把事情拍板，究竟是先破阵还是直接开挖，必须定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金光瑶，给出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笑来：“约好的高人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到地儿了，为了降低风险，我还是更倾向于先破阵，更何况现在是冬天作业。”
所以要靠你了，小老弟。金光瑶知道他是想这么说，点了点头，向身后轻瞥一眼。
陈斌拍了拍他肩，过去跟景区的工作人员打招呼。金光瑶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那鬼在风里被吹得时明时暗，与浩渺天地相比，看上去平凡而弱小，闻言将手摊开，里面螺旋状的黑气滚滚涌出并溃散，周边的空气随之更森冷了几分。金光瑶眉心一跳，便见那鬼收回手去，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地上的雪缓缓堆成一小簇，浓郁的雾气滴下，像是黑色的墨汁：“禁 制”
金光瑶扫了一眼，将那堆雪踩乱了，伸手握住那鬼的手。
那鬼躲之不及，被他一把攥住，登时浑身一僵。冰冷隔着皮手套传过来，金光瑶并不介意地握紧，似乎凭借他那点微薄的阳气，就能将那鬼溃散的黑气堵回去。
“别露出痕迹，有什么就写在我手里。”
他从不太让人看出异样的角度微微侧过脸：“你状态不好，应该是受此地法阵的影响，今天还会有道士在场，切记别离开我身边。”
聂明玦怔了怔，黑黢的眸子流转着光。掌心痒痒的钻入冰凉：“护 我？”
金光瑶迎着韩杰他们笑了笑：“不行吗？”
那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从鼻间发出一声气音，在金光瑶分辨出那是声浅笑前，轻轻抚了抚他头顶，在他额角轻吻了一下。
“你若是想谢我，就千万别出什么事，”金光瑶攥紧他的手放进口袋里：“日子还长着呢。”
陈斌已然和景区的工作人员沟通完毕，正招呼着给大家派发工作证。金光瑶拉着那鬼的手向前走去。风雪里那鬼的神色晦暗不明，半晌终究在金光瑶手中写下三个字：“我 的 墓”
他不由得站住了。北风穿过枝桠的间隙，发出尖锐的哨声，远处的团绒的薄雾随之被冲淡退散，露出隐约的灰色墙壁。
“看来我们真的来对地方了，”金光瑶手抖了又抖，随后低声道：“那你该知道，怎么进去吧？”
你是想要，送我回去吗？
山道很抖，又结了层冰，车开不上去，几人只能拄着登山杖顺着石阶向上爬。
前夜的雪还未落干净，天上稀稀落落地飘着白花，白茫茫一片中，几排凌乱的脚印顺着石阶一直蔓延到高处，又被新的足迹踩踏、凝实，变成更厚的冰层，冰爪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透过被拄开的雪层，依稀能看到底下洁白的大理石。林间只有零星的鸟雀在光秃秃的枝干蹦跶啾鸣，他们一接近就扑闪飞远，从树上踩下簌簌雾凇。
“我们这趟恐怕不容易的，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陈斌突然说，声音不是很大，金光瑶只能通过他唇边的雾气判断他确实开口了。
“你们有没有感觉，从进入园区的那一刻起，周边就比外面更冷了？这都还没到地方呢，我前几次来就感觉到了。”
仿佛不知名的怨气和诅咒随寒风不断向外溢出，直至包裹整个亡灵栖息的山头。
那鬼跟随金光瑶的步子一点点往前飘，仰着头凝视石阶尽头的位置。金光瑶不时瞥他的脸，那双眸子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他看到了那人喉结之下的疤痕。
“斌哥，什么意思哦？底下该不会真的有脏东西哇？”
简隋道：“小杰，你来之前都没做过功课吗？”
韩杰啧了一声：“当然做了的呀。但是仅有法阵也不能说明就是镇邪的地方呀，虽然不多，但玄门时期为防盗掘，给自己的墓穴加上法阵的人还是有的嘛。而且就算真是，你看看之前发现的那好些个镇邪地，哪个真的看到脏东西啦？不是我说，开平到现在1300多年了，还经历过300年前那场灾变，修士都抵挡不了，什么样的邪祟能坚持到现在还不灰飞烟灭呀。”
陈斌笑道：“所以如果真有东西坚持到了现在，那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吗？”
“咦惹！”
唐宁打了个寒噤，嗔道：“头儿，你别再吓人了。”
简隋道：“头儿说的对，小心点总没错。”他拍了拍身后巨大的登山包：“糯米和黑驴蹄子我都带着呢。”
唐宁笑道：“汤主任要是再给我们带只活鸡就完美了。”
恐怕这些都没这鬼好使。金光瑶看了看简隋的包，捏捏那鬼的手，小声道：“你怕么？”
那鬼反扣住他的手，鼻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甚至翻了个白眼。
……无声鬼真是嚣张啊。
灰制的围挡向左右绵延开去，一眼根本看不到边界。这比一人还高出许多的墙壁遮蔽住了里面所有的天空，金光瑶只能看到淡淡的红色翻越墙壁逸散出来。
不会错了。
心跳和掌中的心跳都是这样剧烈而聒噪，再往前一步，到底会看见什么？
天堂还是地狱，原点亦或终极？
掌中手躁动不安，几乎几次脱出掌控，金光瑶用力捏紧他，将那几乎像狂风中的风筝一样流窜出去的鬼影拖回身后：“冷静点。”
只是死人而已。
“小陈，你们终于来了！”
“汤主任！”陈斌几步迎上去握手：“真是不好意思，飞机晚点，让您久等了。”
汤主任戴着副方框眼镜，约莫四十好几，一副儒生气质，说着话眼镜片上就起了一层雾：“哪儿的话，辛苦你们。”说着领着他们走向身后道士打扮的三人：“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三位是景玄宫的真元、真悟、真一大师，特地过来帮衬咱们的，小陈你那边有什么困难，多向三位大师请教，务必要保证咱们这次发掘工作顺利完成。”
陈斌对汤主任了然地笑笑，客气道：“当然当然，很感谢三位大师愿意给我们提供帮助。咱们有什么说什么，里面的法阵三位看过了吗，有什么想法？”
三人施礼。真元缓缓道：“依贫道看来，里面的乃是失传已久的伏尸锁魂阵。”
汤主任跟他们客套了几句就下山了，说中午在下面请他们吃饭。金光瑶看了看周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中的红色似乎越来越多了。那鬼胸前起伏不停，捏得他骨头生疼。
他默默站在众人之后，不动声色地一步步挪到那鬼身前，抬头却撞上一道视线。
真一一直看着他这边。
“伏尸锁魂阵？”
真元点头，将手中的手绘全景图打开，众人皆围了过去。
金光瑶勾了勾嘴角，轻飘飘躲开那目光，自众人后面窥见那图。阵形大体轮廓为圆，内部则勾连错杂，繁复万分，仅凭此前所阅的玄门书籍，只能看出其中许多地方地势已然改变，阵法却奇迹般未受影响。
其中依稀能够辨认的古字确有镇压之意，只是这阵法看上去并不眼熟，似乎与他关系不大。
他微微侧脸瞥向那鬼，却见那鬼面露犹疑之色，半晌方才点头，在他掌心道：“见 过”。
“此阵创于玄门时期，贫道也只在古书上看过残本，其完整画法早已失传。阵如其名，主锁凶煞，同时会在遭到破坏时现形，借以警示外物。阵法的大小则与煞气覆盖的范围相同，可想而知，如此之大的法阵，镇压的定然是我等无法可想的极恶邪祟。”
陈斌皱了眉：“您的意思是？”
真元道：“破阵易，设阵难，贫道是想请诸位想清楚，再做决断。”
陈斌看了眼金光瑶，见对方轻微摇头，蹙紧眉点了支烟。简隋问道：“阵法能够恢复如初吗？”
真元道：“一定时间内不去搅扰，自然会恢复如初。”
他说着便向围挡内走去，一面道：“陈队如若不信，可以来看看，现在应当比初现时淡了很多了。”
陈斌叼着烟，对考古队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于是跟随上前，合力将围挡大门推开。
伴随吱呀声响起，展现在眼前的，并非照片上掘出的黄土，亦非真元所说的黯淡下来的黑色法阵，而是一片血色的红光。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法阵，喷泉似的不断涌出红光，符文如万条黑蛇，在一瞬静默过后，突然齐刷刷地向着众人脚下蜿蜒盘绕而来。
唐宁率先尖叫起来，韩杰也被吓得不断后缩：“艹！这是什么东西！”
简隋勉强拉住他们，一面步步后退：“它们在朝我们移动！”
陈斌立刻将他们往外拉，吼道：“关门！全部退出来！”一面率先推门：“怎么回事！法阵怎么动了？！”
众人七手八脚将大门推阖，透过门缝却依旧能看到数不清的黑色影子向他们的方向游弋过来，不多时已经越聚越多。
“师兄！”
真悟一脸焦急，真元也变了脸色：“阵法被激活了。”
“什么？！”
真元蓦地回头，凌厉的眼神扫过所有人：“我们之中有东西。”
众人不知他指的是什么，皆是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只听铮铮的铁器碰撞之声响起，仿佛牙齿咯咯打颤。真悟敏锐地回头，看向自家师弟：“真一？”
“唰！”
光芒一闪，真一已然抽了剑出来，直指向队末的金光瑶。
他抖着声音说：“小施主，你是人是鬼？”
-TBC.-
《活着》种田生子文119-120（完结）
第119章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聂家大哥儿出生的日子。
天刚刚微亮，聂堇就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蹦起来，动静颇大，幸好他现在是一个人睡，才没吵到他人。他拿起早先准备好的落霞锦衣，认真的穿着起来，自从他阿弟出生，他就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当然，撒娇还是要的，但给阿弟做榜样也很重要，不然以后怎么树立威信，怎么让阿弟乖乖听自己的话，这是他阿母告诉他的。
他努力辨别着衣衫的正反面，其间听到主屋传来的小...
第119章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也是聂家大哥儿出生的日子。
天刚刚微亮，聂堇就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蹦起来，动静颇大，幸好他现在是一个人睡，才没吵到他人。他拿起早先准备好的落霞锦衣，认真的穿着起来，自从他阿弟出生，他就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当然，撒娇还是要的，但给阿弟做榜样也很重要，不然以后怎么树立威信，怎么让阿弟乖乖听自己的话，这是他阿母告诉他的。
他努力辨别着衣衫的正反面，其间听到主屋传来的小孩哭声，也没撼动他半分。他一早就跟他阿母说了，要生哥哥别生弟弟，可他阿母就是不听，偏要生这个爱哭鬼，果然大人就是任性，总是不听小孩子的话。最让他怨念的是，爱哭鬼阿弟总是吃饱就睡，都不和他玩，看吧，主屋又安静了，肯定是那家伙又睡着了。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可等他穿完，天空已经完全亮堂了。他本来打算梳理下自己的头发，结果绑了好几回都有几缕头发掉下来，他咬着牙才忍住去拿剪刀把头发剪掉的冲动，慢吞吞地推开门出去洗漱。
他勉强打理好自己，想找他阿父帮他束头发，刚进厨房就见他阿父提着刀在割鸡颈，流进碗里的鸡血生生止住他要扑过去的步伐，口齿含糊道：“阿…阿父，早早啊……”
聂大抬头看到他，转身换了个方向，挡住小孩的视线，“堇儿饿了没？窝窝很快就蒸热了，你先去屋里看看弟弟吧。”
聂堇心里有些发怵，他喜欢红色，但并不包括红色的血液，他一想到那是从活体流出来的东西就浑身发麻，于是赶紧边跑边道：“好的阿父。”
主屋没关，孟瑶正要拿衣服到院子里洗，见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笑问道：“怎么了，有狗追你？”
聂堇摇摇头，摸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先是瞧了眼小木床里的阿弟，见他睡着才回道：“我头发还没梳，好难看。阿母你快帮我整整，我要戴我哥送的这个。”说着将一支莲纹玉簪递给孟瑶，然后搬了张高凳让孟瑶坐下来。
孟瑶先替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才拿梳子给他梳头发，把头发挽好时，正好瞧见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翘着小屁股趴在床沿，两只小手抓着床杆，脸也紧贴在栏杆上，脸颊的嫩肉都挤到缝里，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瞧，孟瑶差点要笑出声来，小儿子那样简直像只偷窥松果的小飞鼠。他趁机赞美了大儿子一遍，夸他勇敢，敢自己睡，夸他手巧，会自己穿衣服，是个好哥哥。
聂堇听了心里美滋滋，于是被孟瑶留下看顾那个讨人厌的爱哭鬼弟弟也不计较了。
孟瑶抱着小儿子用力亲了一口，然后在小儿子还没反应过来时笑着出去了，留下两个儿子大眼瞪小眼。小儿子虽然老是爱用哭解决问题，但只要解决了问题他都很乖，例如换了尿布，喂饱了肚子，他就会乖乖地睡觉，或者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瞳瞧来瞧去，比他哥当年还要好带。有一点不好就是，他看到阿父阿母就想他们抱着晃，现在还没闹，仅仅是因为他刚醒还没反应过来。孟瑶虽养好了身子，甚至比以前还要结实，也受不了总是抱着一个大胖娃娃。对的，他小儿子是个很有含量的胖娃娃，而且特喜欢吃肉，从长牙开始就开荤，不给肉吃就哭，跟他哥哥是两个极端。
小奶娃见孟瑶忽然消失了，正要撇嘴哭，聂堇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嘴巴，双眼发亮，“阿弟，你看哥哥好看吗？”
说着他转了两圈，小奶娃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坨艳红，连哭都忘了，吸起了小手指。他已经长了好几粒乳牙，不咬点什么都不舒服。
聂堇在一旁感叹道：“哎，我怎么那么好看！”一抬眼就瞧见弟弟在啜手指，摇摇头不赞同，“你不可以吃手指，阿母会生气的。”因为聂堇很大了还要啃手指，孟瑶怕他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说了他好多次，以致聂堇一直以为是不可以咬手指的，理由是阿母会不喜欢。
小奶娃叫聂礼，小名叫鲤儿，出生不到一年，只会说些简单的音节。聂大当初问孟瑶孩子起什么名，那时孟瑶正在喝鱼汤，就顺手起了个谐音字，正好和他哥哥凑成一条“锦鲤”，他不指望他们能鱼跃龙门，但愿能携手好运，平安顺遂便够。
看着自己哥哥又开始自言自语的模式，聂礼转身留了个屁股给自家哥哥，继续啜自己的小手指，又开始昏昏欲睡的生涯。
聂堇撩了撩头发，细长的睫毛微动，叹息道：“哎，你这么笨可怎么办，算了。以后兄长保护你吧。”
第120章
孟瑶蹑手蹑脚地跑进厨房，却没看到聂明玦，正疑惑着，一个黑影就从浴室里扑过来，吓很孟瑶像刺猬一样本能的缩成一团，只是还没缩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气得他在聂明玦的肩膀上咬了一大口，还嫌硌牙，“你吓死我了。”
聂明玦揉了揉孟瑶的下巴，笑道：“你蹑手蹑脚进来不也是为了吓我。”
孟瑶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当然不能承认，他伸手捏着对方的两颊扯了扯，“但是你吓到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聂明玦握住捣蛋的手，“要不，我做好吃的补偿你？”
孟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一把推开对方，“好吃的补偿？”纤细的指节指着灶上用凉水泡着的笋干，咸菜，碗里的腊肉，脚边一大篮子带梗的青菜，“这个，这个，这个，无一不是你宝贝崽子爱吃的，就连锅里炖的红枣莲子鸡汤都是给你崽子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郎吗？”
聂明玦笑得无奈，将人一把抱起来，他比孟瑶高出一个头不止，想要抱起对方轻而易举。孟瑶抱住聂大的脖颈，他不太喜欢这个姿势，因为他总觉得聂明玦这样抱着他特像在抱儿子，无奈聂明玦一言不合就喜欢把他抱起来，他有气都气不出来。
聂大趁孟瑶不注意，将手伸进他的衣服，捏了捏小夫郎腰间的软肉，声音低沉道：“要不，换一种吃法？”
孟瑶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轻笑道：“你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很美！”
聂大亲了亲孟瑶的鼻子，“美不美试一下不就知道。”
孟瑶摸了摸对方的胡茧，有点刺手，这玩意一天不修都不行，他在聂明玦唇边轻吻了一下，“好了，别闹，还有好多活没做。等下怀桑回来看到也不好。”聂怀桑一早带着梦梦去捡白豆腐了，李三婶家的豆腐做得最好，又嫩又大块，卖得也实惠，平日里去得晚都捡不到。
中午聂明玦做了一大桌子菜，几乎都是聂堇喜欢的，咸菜苦笋炖五花肉，聂堇只爱吃咸菜和笋，酿豆腐，只挑豆腐块，香芋扣肉，也只挑香芋，几碗爽口的青蔬，更全是他的最爱，他连鱼肉都不吃，却喜欢吃腊肉，而且不能太肥，特爱挑。可以说为了他能多吃点，他阿父可是操碎了心，天天给他炖汤喝，就怕他缺营养长不大。
聂礼弟弟吃着阿母喂的软面条，两眼却望着桌子上的肉放光，时不时抓抓孟瑶的手，疯狂暗示想要吃肉的心情，孟瑶只好夹些豆腐里的碎肉喂给他吃。
一家人坐齐正要准备开吃，忽听远处传来清脆而疾驰的马啼声，听着像是一群，而且是往他们家方向来的。孟瑶与聂明玦面面相觑，这时聂堇已经跑出去，嘴里还兴奋地喊道：“定是我哥来了。”
聂怀桑先是看了兄长和大嫂一眼，也带着梦梦跑出去，不过他是因为担忧聂堇。
孟瑶抱起鲤儿，让聂明玦赶紧先出去看着孩子们，鲤儿趁母父不注意，还顺手从孟瑶碗里顺了块鸡翅，从他阿父夹进碗时，他就一直盯着了。
孟瑶抱着孩子出来，外面马车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下来，都是久违且熟悉的面孔，当最后一辆马车的人下来时，正好与孟瑶对上，俊朗的哥儿看着孟瑶打量了一番，随即扑哧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那人道：“你还真没怎么长高啊！”
孟瑶一怔，抱着孩子的手颤了颤，他侧开头去，嘴角带笑，眼眶却瞬间红了。
徐徐春风，绿茵轻扬，道是故人来。
《全文完》
聂瑶12h·岁月不回头
＊聂瑶重阳12h贺文，第六棒13:00。
＊原著向魔改，if聂明玦在分尸前恢复了意识，1.5w。
＊其实这篇应该叫《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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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原文引用）
聂明玦似乎正躺在一张冷冰冰的铁桌子上，四肢都被沉甸甸的铁链拷住了。
这间屋子有些眼熟，一面墙壁上堆满了书，两面墙壁上设着多宝格。
正是金光瑶寝殿铜镜后的那间密室。
聂明玦这个时候已经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应该早就葬入清河聂...
＊聂瑶重阳12h贺文，第六棒13:00。
＊原著向魔改，if聂明玦在分尸前恢复了意识，1.5w。
＊其实这篇应该叫《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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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原文引用）
聂明玦似乎正躺在一张冷冰冰的铁桌子上，四肢都被沉甸甸的铁链拷住了。
这间屋子有些眼熟，一面墙壁上堆满了书，两面墙壁上设着多宝格。
正是金光瑶寝殿铜镜后的那间密室。
聂明玦这个时候已经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应该早就葬入清河聂氏的墓地里。可他此刻却躺在金麟台密室中的这张铁桌上，把捆住他四肢的铁链拉扯得几乎变形，死不瞑目，怒目圆睁地盯着一个方向。
铁桌之旁，满地或鲜红或暗红的血-迹，还扔着斧头、匕首、锯子、铁锤等等凶-器，一派阴森。这中间跌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掩面不语。
聂明玦的口中发出凶尸特有的咆哮之声，这人一个激灵，捂着耳朵，抬起了脸，正是金光瑶。
他静静地看着聂明玦，满脸疲倦之色，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对于金光瑶的询问，聂明玦回应的是更恐怖的咆哮。金光瑶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合上了聂明玦的眼睛。可这双眼皮一合上，聂明玦立刻便睁开，报以更愤怒的凝视，死死盯着他。
金光瑶合起手掌，对他哀声道：“大哥啊，你闭上眼睛吧。你别再来找我了。”
他从地上提起了一柄看上去很沉的斧子，道：“我不想这样做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一边这样恳切地哀求着，一边高高地抡起了手里的斧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着聂明玦的脖子劈了下来！
01.
“哐啷”。
斧子脱手落地，砸在金光瑶脚边。他的神情可称得上惊惶，浑身脱力，双手颤抖着向后寻找依靠，没有扶住，瘫坐在地上。
凶尸的咆哮声休止，铁链不再哗啦作响，聂明玦在最后大幅度挣扎后摔卧在铁桌上再无动静。密室内只余金光瑶阵阵喘息，回荡在空旷封闭的空间里。
是否是他幻听，还是他日思夜想让聂明玦已然成为他心魔，落斧的瞬间他竟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不是金光瑶，仿佛是从极遥远的时间前穿越而来，努力而咬牙切齿的，有人唤他孟瑶。
密室内除他外再无生人气息。金光瑶确信后稳定心神，重新站起来，面前的铁桌上，这回不需劳驾他再动手，安静的聂明玦已经闭上眼睛。
“方才你曾唤我？”金光瑶确定他不动了，挨着聂明玦的腰，侧身坐上铁桌边缘。
没人回答他。于是他笑笑，掩饰一个人的失态，手指搭在聂明玦冰凉的玉石腰封上。
“你都死了还是能令我方寸大乱。”他喟叹道，仰着头仿佛想起什么。其实任何时候，能令他如此坐卧不安的，天下间仅此一人。
“不要恨我。”金光瑶俯身重新捞起那柄斧子，“冤有头债有主，大家一别两宽，各生心安，好么。”
他起身离开铁桌，感觉衣袍似乎被勾住，随着他行走的动作没被扯掉。金光瑶回身去看，他的衣角落在铁桌上，聂明玦的手里，被紧紧攥着，花纹捻成了褶皱。
聂明玦侧首，死死地盯着他，只是这回，在他眼眶中的，竟然不再是狰狞的死白，而是……一对黑色的瞳仁。
02.
聂明玦听见重物堕地的声音，金石之声尖锐刺耳，一下唤醒他大半混沌的神智。
五感尚且封闭混沌着，他略感指尖能动，鼻尖嗅出模糊的铁锈血气，身体感受不到冷暖，他想睁眼看看现状，耳朵率先捕捉到了不明显的动静，满室喘息声，并不旖旎，到有点歇斯底里的意味。
虽没说一个字，可这喘息分外耳熟，这下他更想睁眼，奈何身体没有力气，登时无法瞧个究竟。聂明玦干着急，那声音像带着勾的针尖，不断勾挑他脑海中的记忆，叫他心急火燎，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喘息声渐止，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荡远渐渐止息。好像有人过来，吱扭一声，什么东西贴着他，有物什落在他腰腹，力道不轻不重地按着。
谁又说话了，说话的是谁？喊了谁的名字，名字，我喊的什么名字？谁往他的脑仁里捅了一根铁棍，烧得热灼灼，点燃他所有记忆，叫他痛，叫他清醒，逼得人刻骨铭心，抽丝剥茧，在卸掉了伪装做的盔甲后，赤条条地启封蒙尘的曾经。
你在说什么！聂明玦想怒吼，他暂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消化不了缱绻感情，眼皮上压了千斤鼎，他用肩膀扛着，死扛，好像从前有人赞他力能扛鼎，如今他用这种意志对抗磨不平的棱。
没有东西挨着他了，指尖拂过一片绵软。聂明玦的意志占上风，他像是抓住一片轻悄的梦，努力不要让它从身边离去。
他的方法不聪明，但胜在有效。感官刺激加速了意识恢复，神智逐步回笼，聂明玦冲破桎梏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被亮眼的光线一闪，四下一晃落在正中心的目标上，那人披头散发，衣袍沾血，瑟瑟发抖，神色惶然，仿佛见了鬼。
羽箭正中靶心，聂明玦盯紧他不放：一个男人，身量不高，翠眉白面，眉间一点朱红，像年画里的人，相貌生得很好，如若镇定下来脸上带笑，想必极为讨巧。
穿得明黄，眉间朱砂，长得极占便宜，说话深意动人——原来他是那根热灼灼的铁棍，一把捅得他鲜血淋漓，他恍然不觉痛，铁棍又变成千根，戳穿他甘之如饴。
疼痛之余，话中深意，已然明了。
“什么样才算一别两宽？”仿佛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就快咬到舌头了，聂明玦说的很慢，但坚决，“金光瑶，你说清楚。”
他说完，室内两厢寂静，很长时间没人说话。
最后是金光瑶先说话，他扔了斧子，又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丢掉武器是因为知道敌对没有意义，金光瑶执着于扯掉他手里的衣袍，这样才不显的他丢盔弃甲。
做敛芳尊的这几年的确磨练出了他强大的心性。他很快修整好自己的心绪，平静地开启一个问好，不特殊又在意料之中，似乎只是哪天他离开又回到不净世抚琴，二人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不是生死阴阳的天堑。
“大哥，”金光瑶还愿意这么叫他，平静地说完，“好久不见。”
哪里算是好久不见。金光瑶自己心里清楚，他日夜守着聂明玦的尸身，听他毫无意义的嘶吼，抚平无论如何也不肯闭合的双眼，话一脱口，这种意义上已经算他方寸大乱了。
聂明玦的记忆停留在不净世广场上——聂怀桑抱紧他的腿，场上所有人都长着金光瑶的脸，他的胸中窜出一股焦灼的怒气，激得他恼火，一刀挥去不见纾解，场上的金光瑶又齐齐笑起来，似挑衅似嘲讽。他被这姗姗嘲色击中，难以言喻感觉到痛，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没了印象。
所以，他死了，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现在他胸中没了那股流窜的怒气。聂明玦发觉自己被捆得结实，躺在铁案上，四肢被分开束缚，他不得力，不能挣开。
他被捆着躺着，金光瑶站着。明明他才是监下囚，可金光瑶怎么看着比他还虚弱，嘴唇泛白，头发遮藏不住尖下巴。
“这是哪儿？”聂明玦问。
金光瑶也在凝望他，并不张口，是打定主意不愿意说。聂明玦也知道对他来讲事发突然，死了的人又开口说话冲击确实不小。他不指望能从金光瑶这里知道什么，这是金光瑶，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仍无法坦诚相待的，金光瑶不骗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气氛僵持着，胶着着。打破这一氛围的是推门声，又有一人进来，少年模样，着金星雪浪袍，身量略高，脑后高束的马尾一甩一甩，同主人一样邪肆。
聂明玦看清他，立刻去看金光瑶，金光瑶却移开视线，专心去看地上的匕首、锯子、铁锤，装模作样不与他目光接触。
“怎么样？”薛洋声音里幸灾乐祸，“我受你给的手稿启发，往他的颅钉里加了点东西，估计八成能成，算是一点心意，谢你一己之力保我多年——”
年字被他拖的很长，听起来阴阳怪气。薛洋不怕聂明玦，大摇大摆走上去，翻看他的眼睑，又掐住下巴看他的舌头。聂明玦怒目而视，清俊面颊在薛洋手中翻来覆去地倒弄，竟然不吭一声。
金光瑶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对聂明玦始终保有忌惮，连忙伸手将他扯远了，低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对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么，”薛洋漫不经心道，“我做好人把他给你招回来，你们说说话，开解你七拐八扭的心结。”
“你少添堵。”金光瑶气急。薛洋哈哈大笑：“哈哈哈，值，值了，老子早看你那张假脸不顺眼，你还知道气急败坏呢。”
金光瑶高涨的气焰顿时熄灭了，恢复了他平时淡定的样子，变脸堪比翻书。薛洋啧啧称奇，绕着他打量两圈，视线落在了他最感兴趣的聂明玦身上。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死了我没死？”薛洋乐滋滋道，“因为他说要杀我，是我说的，你那时候已经活不到两个月后了，你死了，我就能活着。”
话已至此，聂明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辈子光明磊落，竟败在两个邪妄宵小身上，赤锋尊，什么感受？”薛洋说道。
聂明玦根本不想理他，他想要金光瑶给他一个解释。左右到了这份儿上也没人着急，他跑不了，金光瑶也走不了，两相钳制。
金光瑶还被薛洋哥俩好似的揽着，被聂明玦看得不自在扭身挣出来。他铁了心当哑巴，蚌壳禁闭，不言不语。
聂明玦不搭话，薛洋也不在乎，他是能挑起独角戏的角儿，越是没人管，越是肆意快活。
“你不说没关系，反正你的清河也完蛋啦。”薛洋笑起来，眯起眼睛像是回忆趣闻，再鹦鹉学舌说给聂明玦，“谁人不知道，聂怀桑是个‘一问三不知’，搅得整个不净世乱糟糟，平日里看他上云深哭诉，三日去五回，宗主威风大着呢！”
这下果然吸引了聂明玦的注意：“……什么？”
“你不信？”薛洋挑眉，伸手一指，“不信你问他咯，聂怀桑找他比蓝曦臣还勤，拽着他就往不净世走。”
薛洋说到这儿，突然神色古怪起来。
聂明玦的目光霍然转向金光瑶，金光瑶避无可避，慢吞吞道：“……是。”说话很简洁。
“金光瑶，”聂明玦显然不信，嗤笑一声，“你有好心？”
金光瑶转动眼睛看他，眼神难以言喻，闪亮雪亮的，像落入沟渠里的一束光。
“……”他最终敛去表情平静道，“……没有你，清河构不成威胁。”
他阐述了一个事实，聂明玦丝毫不意外。
“他总是心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薛洋拍拍金光瑶的肩膀，无不叹惋道，“我们是小人，你不合时宜的善良最终会害了你。”
“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育。”金光瑶轻飘飘顶回去，却警告意味十足。于是薛洋举起双手，示意不再造次，自己寻了板凳，掏出几枚铁钉开始研究。
又剩他和聂明玦，两个人无趣的沉默。金光瑶也找来一把椅子，在聂明玦跟前坐下，抬手别过一缕额发，大概收拾好形容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蜗牛探出壳。聂明玦继续问：“这是哪里？”
“我的密室。”金光瑶道。
不等聂明玦问，金光瑶把话截住：“我没想过你还会清醒……你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我——”
“外面开春了？”聂明玦打断他。
金光瑶点点头。
“为何我没有落葬？”聂明玦问，“霸下呢？”
“在你的祭刀堂。”金光瑶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远处的薛洋欲言又止，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游弋。聂明玦抬高视线，懒得跟金光瑶打哑谜，直接点了薛洋的名字：“你来说。”
薛洋想着这些鼻孔看人的正道人士大概率不待见他，没想到聂明玦虽厌烦还未曾对他发难。金光瑶拉他做苦力许久，他正憋着气没地方一吐为快，现下有赤锋尊牵头，可算给他找到机会，敞开话匣子势要背刺金光瑶。
“你原本呢，已经进你家祖坟了。”薛洋顶着金光瑶杀人的目光畅快开口，“但是这家伙想要你，让我去偷，我又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偷回了金鳞台，聂怀桑到现在还没发现呢。”
“你要我的尸身做什么？”聂明玦难以理解，神情诧异。
金光瑶更难解释，好死不死那边薛洋还在说：“我比你还好奇。我一早劝过他，你太正，拿你来炼凶尸大概炼不成，不仅炼不成，还有一起完蛋的风险。”
“为什么？”聂明玦硬着头皮思考，表情像吃了苍蝇。薛洋补充道：“他还让我少管。他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金光瑶：“……”
“我还没问你呢？”薛洋扭过头来，“你说镇不住了，不是说要砍了他？怎么你更像被砍的，砍他还需要脱了外袍敞着内衫砍？”
“薛成美，”金光瑶发声阴恻恻地，微笑说道，“你少管。”
薛洋瞅他一眼，又拿眼睛去瞟聂明玦，大概意思就是：你看他就这样。
“他都死了。”薛洋真心实意道，“你怕什么？”
金光瑶不吭声。
“东西扔了一地，也没见你下手啊，”他看着金光瑶身上的污渍道，“我有点佩服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捆成这样还能让凶尸扯烂你的衣服，弄得满屋子腥膻，啧啧。”
金光瑶从未如此由衷的希望薛洋闭嘴：“有闲工夫，不回去看看？”
聂明玦不知道他说的哪里。薛洋摆摆手，无谓道：“我这不刚从炼尸场来，顺带过来看看你，果然有惊喜。”
聂明玦听见“炼尸场”便眉头紧锁，金光瑶自知不妙，想把话题岔开，被聂明玦一口咬住：“什么炼尸场？”
这下没人接腔。聂明玦看向他二人，字面意思也知道定然不是好地方：“金光瑶，你说话。”
被点到头上无法再装聋作哑，金光瑶却不想顺从。诚如薛洋所言，聂明玦现在死人一个，被他牢牢捆在这张铁桌上，任他搓圆捏扁，自己凭什么怕他？况杀了他的还是自己。
他给自己不断找理由，轻飘飘的杂七杂八的一点一点撑起他干瘪的心脏。说服了自己，他才有胆量去硬碰聂明玦，加之找理由如同从名为前尘的葡萄串上大颗大颗撸下葡萄，他找回了随着对方死亡几乎要烟消云散的怨恨，从前种种不甘，他的难言之隐同难言之欲，一齐顶上肺腑。
金光瑶看他一眼：“炼尸场就是炼尸场。”
聂明玦看起来有料想到他的冥顽不灵，料想归料想，他还是会生气，愤然怒视金光瑶，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对于金光瑶来说不痛不痒。
他忽然了悟了，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聂明玦的死给他带来的快意。
“你可以把你想到的词都加诸我身，”金光瑶突然有了耐心，托着下巴缓缓道，“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赤锋尊，你可以慢慢想。”
此时此刻聂明玦看起来恨不能生啖其骨肉。金光瑶看着他，蓦然感觉到一阵可悲。
“你可算不笑了，”那厢薛洋找了把刻刀，吭哧吭哧雕琢手里的钉子，“我不是早说过，你笑得可难看了，像张假脸，看了倒胃。”
金光瑶听罢，随着他的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头一次没有反驳薛洋，甚至转过身去煞有介事问道：“真的吗？”
“有道是夔州薛洋从不骗人。我说杀你全家，那一定就是杀你全家，连条狗都不会放过。”薛洋转着手中的刻刀说。
聂明玦显然没想到他们私下里相处的方式是这样的，双倍的恶人让他目不暇接，生气起来不知道该瞪哪一个。
金光瑶如梦似幻放下手，面色平静，怔怔片刻后开心道：“不笑确实有点爽。”
他和叮叮当当的薛洋对视一眼，接着放声大笑出来。
聂明玦从没见过这样的金光瑶，一时间举棋不定，面上神色复杂。宛若蛇蜕，金光瑶的皮在聂明玦面前裂开一条口子，薛洋三言两语助其脱身，蛇抬着头，鳞片华丽从蛇蜕中挣脱，待到这层虚伪的表皮剥离殆尽，他便转向聂明玦吐出信子。
聂明玦难得怔然，如同眼见大厦倾覆，急不暇择束手无策。他闭了闭眼，半晌痛苦道：“为什么，你非要走这样一条路？”
03.
金光瑶体味过太多他的痛心疾首，已经麻木了。他不是没有愧疚，只是岁月像一台磨，日织月梭地消磨。他还留着些许良心，这时候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情，心平气和向聂明玦讲述他的路。
“最初是我愚蠢。”金光瑶声音很轻，“我试过寄希望于他人，做事但求一杆公平，做人但求一颗良心，但是凭心而论，除了你，除了二哥，这世上因我身份而不歧视非议我的人，可能数出十个？”
“至少在我打交道的范围里，不会有。”金光瑶继续说，“我已经尝试过放弃，已经尝试过像你说的，洗心革面，做个正直的人。”
“可是我的洗心革面换来了什么？他们领着我的军功，赫然侮辱我与我的母亲，在琅琊，在那片树林里。”金光瑶的声音霍然拔高，怨毒与不甘在多年之后再度卷土重来，“是他们不许！老天不许！我也无法。既如此，不若让我以恶制恶，让他们忌惮我，尊崇我，归顺我。只有如此，我才能出头，只有如此，我才能站上金鳞台，才有资格同你结拜，你懂吗？”
聂明玦看出他双目中的沾了血恨，也想到了那次令人不愉快的第一次背叛，只说了两个词：“耿耿于怀，冥顽不灵。”
“你不懂的。”金光瑶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爱怜轻慢，“赤锋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不是被逼无奈，若不是走投无路，若非留给我的只有悬崖峭壁，谁不愿意走一条光明正大的坦途？”
“好像你无时无刻不是被逼一样。”聂明玦气的牙酸，早已看透他的伎俩。
“是吗？”金光瑶不以为意，干脆举例道，“若我不上岐山，仅靠大小世家部署，射日之征何时会完？”
“人心齐，泰山移，终有一日。”聂明玦道，“因为这是众人心之所向。”
“不错，可是要再拖几年呢？”金光瑶托着腮给他数，“劳民伤财不说，你比我更明白，拖得久了，小的家族根本支撑不住，反而温若寒翻盘的机会更大，我们跟他耗不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聂明玦说，“即便没有你去卧底，也会有别人，情报也会流出。”
“你的假设不成立。”金光瑶摇摇头笑出来，“赤锋尊，如你所言，的确有很多人去不夜天城做内应，可是活下来活到最后的，只有我一个。”
“只有我，做的干净，没被温若寒看出来；只有我，做成之后嫁祸温氏成员，引他们同室操戈，得我浑水摸鱼；只有我，爬到了温若寒身边，我接触的情报，岂是他们可堪相比？”金光瑶昂着头，眼睛里杀出一道雪亮的光，“我在地火殿见过太多自以为手段高明的卧底，见过百般酷刑，温若寒那样喜怒无常，我站在他旁边，是唯一不手抖的。”
聂明玦想起他在金鳞台上争辩的样子，一如现在，是极难得的咄咄逼人，带着呼之欲出的野心，骄傲、坦荡、疯狂道：“岐山角逐这么多年，最后胜出的是我，只有我能做到如此，其他人，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他发现他竟然反驳不了金光瑶，因为事实如此，叫他辩无可辩：“那那些修士的命，你怎么解释？”
金光瑶当然知道他问的是哪一遭，他早就想说了，因此一抬眼皮闲闲看他一眼：“当时的情况，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若赤锋尊你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保全你我和那些修士，又能斩杀温若寒再从他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
“……”聂明玦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我发现你爱翻旧账，不是全无道理。”金光瑶眨眨眼睛，一一指给他看，“那些旧恩怨一直埋着，时不时被翻出来刺痛一番，叫人定期愧疚，愧意能让人乖乖听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劝你向善，这才让你听话，忠言逆耳，你却一句不听。”聂明玦哀矜惩创，因此气结，“我管束你难道不是为你好？若换一人我肯会如此？”
金光瑶抓住重点，盯着他慢吞吞道：“你管我做什么？”
聂明玦被他卡住：“……什么？”
“我说，你管我做什么？”金光瑶道，“你放着自己的弟弟不管，任由他如今一问三不知折腾不净世，反而来管我这个外人。赤锋尊，你这是什么道理？”
“我？！”聂明玦被他气绝，挣扎着要从铁桌上下来收拾他，“我为何管你？你走正路，谁会管你！”
“是吗？”金光瑶的心狂跳起来。他想验证一个不可能，印证他心中一个大胆又疯狂的猜想：“你结拜是为了更方便管教我，这是结果，那么原因是什么。不结拜你也一样能约束我，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你说你是出于责任才会管束我，是什么样的责任？抛开兄弟之间的情意，我早已非你下属，你何来责任一说？”
金光瑶直视他的眼睛，目光中有不明火焰跳动：“你说你念着旧时情意，无可厚非，一想竟想这么多年。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你咬死不放重情义，还是说赤锋尊，你这责任来的另有私心？你说你从不为一己之欲杀人，可是聂明玦，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用五马分尸这种誓言起誓异心，把我和你绑在一起？”
知道这里不能听了，远处的薛洋早已默默退场。聂明玦瞪起眼睛看他，两个人执着的要把对方烧出个洞，烛火明明灭灭的，影子来回晃动，照得他们各怀鬼胎的脸孔生动起来。
这次轮到聂明玦不说话了。
金光瑶平静下来，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等到这个答案了。答案被你带进坟里，问题被我带进墓里，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我不切实际又天马行空，最终烟消云散了。”
聂明玦也软下来，金光瑶耍得那一套花腔总归是管用的。他每每真想对金光瑶下手的时候都会这样，终于叹息道：“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金光瑶道：“你不会说谎，我只要你出于真心的答案。”
聂明玦道：“那我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真是忘了，”金光瑶摇头，“你不会说谎，但是会逃避。”
聂明玦：“……”
04.
薛洋拿了几张符纸回来，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聂明玦金光瑶平心静气地说话，大感惊奇。
金光瑶也觉得新鲜。他说既然翻旧账那就翻到底，聂明玦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他诘问聂明玦的目的，聂明玦回避了。聂明玦生气，却远没有从前吓人，心情不错甚至反问金光瑶，就像回到了他们相处最舒服的那段日子，在河间战场。
“为什么？”人死了毫无顾忌，金光瑶兴致勃勃地问出来。
“大概是因为没有刀灵吧……”聂明玦不是很确定，但胸中确实少了一股积郁之气，不再使他易怒。
金光瑶不告诉他炼尸场，他也不告诉金光瑶自己的想法。两个人都气的仰倒，又双双拿对方没有办法。
“你的这本旧账，想从哪里开始翻起？”聂明玦好脾气地问道。
金光瑶想了想，答非所问：“我刺了你一剑，然后跑掉了，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第一念头。”金光瑶补充道。
这本旧账翻得太过遥远了。聂明玦蹙眉，调动脑海中的记忆，他面前的金光瑶在椅子上坐得并不端正，弓着背托着腮，是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聂明玦欲言又止。金光瑶觉察到他的犹豫：“你不想说吗？”
他猜着聂明玦大概是这个意思。其实金光瑶也不确定，有些时候聂明玦的意图比温若寒还难猜。窥探聂明玦心思这件事就像在迷雾中行走，金光瑶无数次碰壁，磕得头破血流，责怪聂明玦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灯塔。
猜别人的心意是他完全自愿的，起初乐此不疲，后来苦乐参半，但这些全都无法跟聂明玦说——这跟聂明玦有什么关系呢，即便金光瑶知道如此，却做不到在心里不怪聂明玦。
“你已经死了，或者说，正因如此，我们之间的仇怨消弭了。”金光瑶合掌，“你难道不想知道从前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从不问我，现在你也不想听吗？”
“那你捅了我，你是什么感受？”聂明玦直视他。
“愧疚。”金光瑶没有躲开他的目光，语速降下来，“惊慌失措，后悔，怀疑……反正心思百转千回吧。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临时想出这个法子来，无论能不能成，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但是你知道，只杀了他们，并不能解决你和你母亲的声誉问题。”聂明玦道。
金光瑶看他如此一本正经，笑出来：“赤锋尊，这就是你当时想的吗？”
聂明玦却摇头。
金光瑶以为他又要数落自己了，有些心不在焉。冷不丁听聂明玦问他：“痛吗？”
“什么？”
“这就是我当时的，第一的念头。”聂明玦略微侧身，坦然道。
“那第二念头呢？”金光瑶静默一瞬，又迫不及待道。
聂明玦斜他一眼，冷哼道：“你太傻了。”
金光瑶失语片刻，看起来正常了才无伤大雅地开玩笑：“你怎么不骂我？”
“那是第三念头。”聂明玦躺平了，不再看他。
“好吧，这篇算翻过去了。”金光瑶清清嗓子，“下一个，我想知道你在炎阳殿看见我，什么想法？”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聂明玦一听扭过头来，目光如炬，“你跟温若寒，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你搞清楚，”金光瑶无奈极了，“我那时候是卧底，我是温若寒的一条狗，岐山温氏的快刀。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他想做什么我又岂能阻拦？”
聂明玦的目光晦暗不明，看起来还有东西想问，却被本人强行咽回去了。
“那你呢？”“震惊，愤怒。”
“没了？”金光瑶意外道。
“你还想怎样。”聂明玦又不理他。
真是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人。金光瑶戳戳他的胳膊：“那后来你说要杀了我再自裁，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实意的。”
金光瑶看着他，表情里有话，似乎同样也被吞回去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聂明玦道。金光瑶示意他开口，于是他问：“我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去了。”一直蹲在墙角的薛洋冷不防开口。金光瑶蹙眉回头，语气不善：“成美，回避一下。”
薛洋吐吐舌头，再次潇洒推门而去。聂明玦追问道：“怎么回事？”
金光瑶又成了蚌壳，嘴闭的严严实实。聂明玦看透他，自知问不出来，换了个问题：“为何杀我？”
这个问题相较前者其实更加尖锐。金光瑶罕见地肉眼可见有些烦躁，他的话里失了温和：“你挡路了。”
“我想这恐怕不是原因。”“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他只见过一次金光瑶这样子，被逼急了，脸色冷下去，眼角有点红，他大概没察觉到自己情绪上浮，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利刺布满全身。
“你能给我个答案吗？”聂明玦低声道，“无论什么。”
“聂明玦，”金光瑶念着他的名字，神情是狼狈的，可是看出来他也不太在乎了，边笑着叹息着，“你总在指责我，可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你是觉得打你我一巴掌不过瘾，死了还要再补一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明玦觉得他有点疯了，说话也疾言厉色起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恨之入骨。你杀我，无非因为你恨我，你在恨些什么？恨我立下的誓言，恨我那句‘娼妓之子’吗？”
“我的确恨你戳我脊梁骨，那是因为我才知道原来你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一样看不起我。”金光瑶吸气，端住表情冷笑，“但这不是全部。聂明玦，我是真不明白，你究竟是不知道，还是这么久以来跟我装傻。我揣摩你的心意这么久，这次不妨换你来，你觉得为什么呢？”
“我承认我对你十分严厉，可那也是为你好。”聂明玦眉峰紧锁，“我的确存在矫枉过正的做法，同时我起誓从未轻视过你。可是你，也不能因为如此……”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金光瑶凝视他，眼睛莹润，里面有一点幽幽的光，亮得可怕，聂明玦看见心凉，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去。他在面对金光瑶一种未知的情绪，他之前好像见过，可太稀有，以至于他现在想不起来是在哪一时刻，想张口，话卡在嗓子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了？”金光瑶问他，“说不出来了吗？”
聂明玦瞪着眼睛。金光瑶是平静地，只是平静之下波涛汹涌：“然后呢，接下来呢？”
聂明玦无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对你千依百顺，偶尔因为别人心意不听你的话，或者自己行差踏错，你只需要从中纠正，伸手摆正我，我就能走好了？”金光瑶的声音放得很轻。
聂明玦这辈子没怕过什么，此时此刻心头除了惶惑竟然还有不只哪里来的恐慌。他立刻清晰的判断出来，他恐慌在金光瑶的未知情绪。金光瑶看起来极度不稳定，随时随地都会倾覆崩溃。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赤锋尊，聂宗主，”金光瑶眨一下眼睛，笑着，却落了泪，“你要让我怎么办才好。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又给我这么多甜头，让我一步一步跑的这么远，我感觉我快要跑到你面前了，你又打翻了这攒了半罐的甜头，毫不留情的，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聂明玦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瞠目结舌在消化金光瑶隐晦的比喻。金光瑶早已失了从容，眼泪用力砸下来：“早知今日，你当初何必对我好，让我贪心幻想，又叫人失望？我并不是把我的意愿强加给你，这话说的太混乱了，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啊，聂明玦，你何必呢……”
“你总是一点一点的给我好，让我摇摆不定萌生退意时又看到希望，我跟着你跑了这么久，乐此不疲的。可是，你没这个意思，为什么又要引人误会？到这个地步，我既进退不得，也舍不得放弃，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做梦似的一连重复好几遍，随即埋下头，双手覆面，发丝垂下来，遮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聂明玦躺的久了，感觉力量恢复不少，伸手使力，卸下了腕上的铁环。锁链没有意义，他很快从那张铁桌上坐起来，与金光瑶面对面。
声响之大，金光瑶却像是隔绝了外界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不好奇聂明玦跑了，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聂明玦静静坐了一会儿，注意到金光瑶的肩膀轻微颤抖，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大概是他能触及到金光瑶最柔软的芯，那就是金光瑶毫无防备展示他的脆弱。
哪有无缘无故的恨，而大多数恨意的源头，其实都是由爱转化而来的。
“我宁愿说我是失望了。”金光瑶声音低着，打颤，他在努力隐忍情绪，口齿哆嗦着，“那天以后，我以为我一直是恨你的。后来才明白，我只是一直很痛苦。从前因为我的贪婪，最后因为期望落空。”
“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失望？”聂明玦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金光瑶挪开手，眉心的朱砂蹭花了，像一滴飞溅的血。他仍是摇头，泪流满面形象大减，却毫不在意，万念俱灰笑着：“你问出这个问题，我都不是失望。”
他抬手随意抹一把脸，眸光流转：“我已经绝望了。”
“我绝望了，所以我杀了你。逻辑成立，情节合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聂明玦没有说话。金光瑶情绪失控，极不稳定。他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做缓冲。
金光瑶把一段话说得破碎，失去了全身所有力气：“你现在，要报仇，想杀了我，或者弄死薛洋或者去其他地方，都可以，随便你。我原本就拦不住，镇不住，摆脱不了……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那你想要什么呢。”聂明玦说。
金光瑶陷入自己的闭环，在里面钻牛角尖。“你总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聂明玦说。
他听不进去。于是聂明玦弯腰，尽量与金光瑶保持平视：“自己的愿望，说出来都不敢。”
金光瑶确实不敢，他没有底气，甚至知道自己的心愿可能会遭到排斥，最糟糕的结果莫过于切断所有联系之后身败名裂。相比身败名裂，他更担心自己被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
聂明玦知道不能逼他，金光瑶很聪明，他需要时间把这件事情慢慢梳理清楚——可是聂明玦等不了了。
“你觉得我不够了解你，那么我给你答案，你只负责点头和摇头。”聂明玦道。金光瑶不敢直视他，而他早知会有这样一天，自己会被押上法场，聂明玦是自己唯一的判官。
他低头敛眉，对这夺路而来的命运表示承受。
“你想要的是我吧。”
金光瑶还是那副样子，敛低了眉，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坐在他面前。于是聂明玦再也看不下去，也等不下去，第一次主动拥抱了金光瑶，他的三弟，他未曾言明的爱人。
金光瑶被揽进怀里，凶尸不知轻重，这个拥抱很痛，刻骨铭心。时至今日，身经百劫的金光瑶几乎不知道什么叫怕，聂明玦撩拨他脆弱的神经，这终于不是他先前自制的虚假拥抱，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却让他眷恋不已，纵身越下山崖。
“为什么不说呢，我没有说，你也没有说。”聂明玦亲吻他的额头，抹掉金光瑶眉心的朱砂，“是我说的太晚，让你失望了。”
金光瑶在他怀里，身体抽动得厉害，捂住嘴早已泪如雨下。
“怨我太心急，想多给你好一点，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如意。我补给你多一些，你也一样什么都不缺。”聂明玦怅然，“看来适得其反了。”
“太晚了，”金光瑶颤抖地重复着，“已经太晚了，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时间回不去了……”
聂明玦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金光瑶低头咳嗽两声，抓紧他的前襟，渐渐止住眼泪。
“为什么？”他茫然道。“没有为什么，你应得的。”聂明玦说。
“什么时候？”“孟副使。”
“已经太晚了，”金光瑶叹道，“回不去了。”
“至少现在还来得及，”聂明玦说，“这笔旧账可以翻篇了？”
金光瑶今晚一直跟他反着来。这次也是摇头，接着抓住他的衣襟，攀附他的肩膀，最后昂首顶上去，嘴唇贴在一起。
“翻篇吧。”他重新坐下，不自在地擦擦嘴说。
05.
真是冗长的一夜，至少金光瑶从没想过，他和聂明玦可以有这么多话说。两个人似乎绕了一圈，从聂宗主和孟副使，变成水火不容的赤锋尊与敛芳尊，最终再次回到起点，成了聂明玦与金光瑶。
他大着胆子任由聂明玦抱着，坐在他腿上，两个人离得很近。对方没有呼吸体温，也没有心跳，金光瑶摸摸他冰冷的手腕，有些难过，想着造化弄人，时间无情，将他们戏耍一通，难料世事纷杂，又将他们掰回起点。
“你不会介怀吗？”金光瑶轻声问。
“我总感觉，天意如此。”聂明玦很少这样说话，他一直坚信人定胜天，“没有你，不久之后我也会因为刀灵殊途同归，时间或早或晚而已。况且，我倒希望是你。”
“为什么……”金光瑶心中尚且自知，正因如此难以理解。
“你想救我，什么方法什么手段都会用。”聂明玦思索道，“最终我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你的身影，关于这点，我并不遗憾。”
金光瑶震惊地看向聂明玦。他忽然内心急不可耐，一把火自胸膛中烧起来——他想听这人把话说开，把心意堂堂正正说出来。
叫聂明玦说我爱你，基本是不可能的。金光瑶自己也说不出来，拉不下脸来觉得发酸。可是他又是实在想听聂明玦说这么一句，就一句。
今夜他已经得到很多，不能够再痴心妄想了。
现在，他和聂明玦并排坐在铁桌上。他蜷起腿抱住膝盖，聂明玦坐着，两个人并不看向对方，也没有肢体接触，倒是一句一句闲聊起来。
“怀桑将来会有出息的。”“嗯。”
“如今外面仍不算太平，夷陵虽已倾覆，始终值得忌惮。”“你说的不错，的确如此，异道终为歧途。”
“你与曦臣有什么事始终瞒着我？”“是二哥手劲奇大，总洗不好衣服，每每要我来善后。”
“你几时给我洗过？”“如何不曾？你在河间时穿的大氅就是我冬日里洗的。”
“你也看了我父亲下给我的召令，炼尸场就是那样一回事。现在想说什么？”金光瑶问。
“金光瑶，”聂明玦看向面前的虚无，“你只比我有一点好。”
“什么好？”金光瑶轻轻笑，“很久没听你说过我好。”
“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方法手段，始终都会得到。”聂明玦怅然低头，“不必瞻前顾后，从不回头也没有良心，如此一想，你的一点好，是你天生坏种。”
“这也算是一种好吗？”金光瑶下巴垫在膝盖上，笑意渐浓，“我坏事做尽，仍能得到赤锋尊您的垂怜，实属是一种荣幸啊。”
“我没有垂怜你。”聂明玦强调，他极其认真说道：“这一辈子，斗酒纵马，战场杀敌，立功建业，我早已痛快过。金光瑶，你有没有？”
“你没有，你才刚刚粉墨登场，拉开一个新的帷幕。”聂明玦把话替他说了。
“是啊，”聂明玦一笑，最终道，“岁月不回头。”
金光瑶知道，未曾言明的，聂明玦后悔了。
他还未说话，薛洋重新推门进来。金光瑶放下腿不悦地蹙眉，可是薛洋一挥手，欲言又止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他脑子里的颅钉，并不是完美的。”薛洋犹豫片刻说道，“本来我想说，被打断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完，我刻的咒文最多让他清醒三个时辰，这是极限了，而且他经历过洗授礼……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了。”
两厢默然间，薛洋盯着压力开口：“如果不是一开始你搞那么大动静耽误时间，你们还能再多说一会儿，现在还有半个时辰，之后，他会再度恢复原状……抓紧时间吧。”
他说罢，生怕金光瑶将他扒皮抽筋，逃也似的离开了逼仄的密室。
金光瑶怔愣着，半晌抹一把脸，笑说道：“他吓唬人呢，平时就喜欢这种把戏……”
他尚且没说完，聂明玦已经重新坐回铁桌上，用铁链扣住自己的手腕脚腕，绑得结实，生怕自己挣脱。
“你不必如此。”金光瑶冷静道，“这种小人没信誉的。”
“你先告诉我，你搞出的大动静是什么？”聂明玦扣着锁链问。
金光瑶语塞，可是……
“你还是有意识时好说理。”他如同薛洋所言，笑得比哭还难看，“没有意识打人又咬人，把我当个物件，我几次三番让你抱住我，你怎么听？你只顾自己爽罢了。”
聂明玦似乎懵了，可是谁也不敢耽误时间，心中震动，所想不加掩饰地一吐为快：“你……我怎会……”
“见你这副模样，真是痛快极了。”金光瑶眼角沾泪，眼神却威风凛凛，高抬下巴，像是邀功，傲视他道，“聂明玦，我也有痛快过，不和你说，你怎知道我有没有。”
他们心有灵犀，对视相望，继而相拥，金光瑶畅快的笑声填满整间密室。
“我不后悔！”金光瑶的眼睛发烫发亮，像一颗火星子，引燃聂明玦的神经，“我不后悔，横竖已经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要如何，谁去管他！”
他说罢，扭身亲吻聂明玦。
我想要的终于都得到了。他在心里如愿以偿地喟叹道。
“我还想……看看怀桑。”聂明玦道，“可以去吗？”
金光瑶从极端快意的情绪中慢慢剥离出来。他虽乐极癫狂，可理智尚在，逐渐恢复了清醒，此刻大脑飞速运作，今夜他不想再做任何欺瞒，他心知肚明，感情之外，他无法答应聂明玦的任何请求。
见他并不说话，聂明玦大概也猜到什么意思：“无论如何你不会放我出去，对吧？”
金光瑶回之以沉默。
一夜时间，他们已经说尽了一辈子。可惜人总是被记忆约定天和地，沉疴痼疾还在旧日里创巨痛深，下一段人生又已没了交际。爱一个人怎么开始啊？可没等开始就要结束，又该如何收场呢？
“岁月不回头。”金光瑶离开铁桌，故作洒脱，“今宵犹尚在，我会帮你看好他。”
聂明玦闭上眼睛。
“你将如何处置我？”聂明玦半晌问道。
“你太凶，薛洋建议我将你……分开，”金光瑶犹豫片刻，他该坦诚，可是后续太过残忍，“分开镇压，不会闹得太大。”
“……也好。”聂明玦睁开眼睛，“最开始不曾见你下手，现在呢？”
“别为难我。”金光瑶低下头。
“别拿我当‘鬼将军’那样，”聂明玦道，“还是分干净了好。剩下的，你从来料理周详。”
那些沉疴痼疾腐烂生疮，旧日里的伤痛时间会掩埋，可当真正的暗痛来势汹汹，又该当如何。
“你还愿意亲手结束这一切吗？”聂明玦在问，语气放轻。
金光瑶没有摇头，这是他为数不多几次能尝到何为痛心疾首，“你该不会想着，同我说再见吧？”
“你再满足我个心愿。”聂明玦道，“那时候眼里都是你，世界只有你，于我而言，是克己复礼之后难得贪婪的幸运。”
“你亲手拔掉我的钉子。”聂明玦说，“你会下手，后半生永远记得这个时刻，就算你湮灭这间密室，你也永远会被记忆束缚在这一时刻。”
“那我甘之如饴。”金光瑶翻身骑坐在他身上，捧住他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这样可以吗？”
聂明玦再一次抱紧了他。
金光瑶抖着手，摸到聂明玦脑后的钉子了。做了那么多错事，消磨那么多时间，他热切地，急切地，又亲又啄，眼泪印在对方脸上。
“你不说点什么，除了永别和再见。”金光瑶喘息着，“岁月不回头。你想好了，这个时刻你说什么，我记一辈子，将来带进坟里。”
“孟瑶，金光瑶，”聂明玦拍拍他的背，“你的痛苦、舍得与不甘可以先放一放，别用这些强留我，先拔钉子。”
“你不说那我说，”金光瑶发着狠亲吻他，宛如饮鸩止渴，双目赤红，“下辈子别遇见我，更不要可怜我，少来沾惹……伙同我纠缠，是否让你觉得厌恶难堪。”
聂明玦叹息，一只手背向脑后，覆盖住金光瑶的手，握住冰凉的钉子。
“你想的太多，我只回答你一件，剩下的作为报复，你自己想。”聂明玦在他耳边道，“动手吧。”
于是聂明玦倒下了。金光瑶握着颅钉，坐在他身上，看他的眼瞳重新浑浊，扔了钉子，试图钻进这具安静凶尸的怀里。
“你算计我。”金光瑶搂着他的腰，“聂明玦，‘我爱你’才是你要让我记一辈子的，你卖什么官司，你让我怎么回头？”
无人应答。
天将破晓，他离开了那个自制的虚假怀抱，从地上提起了一柄看上去很沉的斧子，道：“我不想这样做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说我是坏种，岁月不让我回头。”
他一边这样低声说着，一边高高地抡起了手里的斧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对着聂明玦的脖子劈了下来。
【完】
＊2023.5.25修改增删。
【叶翘中心向】生长痛
*旧文重修。加了一点内容、以前看过的宝宝可以再看一次嘛🥺顺便记得把某个空缺的符号点亮——我不介意日lof嘟！
*长明主线全员向，全文无任何CP向发言，如若你看到了你认为可疑的句子就请当成cb！哭哭。
*阅读时少带脑子，这里有逻辑但不多。全文1.1w+
*文笔多少会有点小学生（。。放过我↗
*有捏造私设自我理解，时间线自创，是我所希望着的属于他们的结局。
Summary：成长是抽筋拔骨般的疼痛。
...
*旧文重修。加了一点内容、以前看过的宝宝可以再看一次嘛🥺顺便记得把某个空缺的符号点亮——我不介意日lof嘟！
*长明主线全员向，全文无任何CP向发言，如若你看到了你认为可疑的句子就请当成cb！哭哭。
*阅读时少带脑子，这里有逻辑但不多。全文1.1w+
*文笔多少会有点小学生（。。放过我↗
*有捏造私设自我理解，时间线自创，是我所希望着的属于他们的结局。
Summary：成长是抽筋拔骨般的疼痛。
明灯在那黑暗中燃烧，长久不衰，永垂不朽。
因此，是长明。
00.
漆黑的夜。
用蜡纸糊成的窗正顺着烛台的明亮隐隐透着一支又一支腊梅。
那梅花是淡黄的，天地不仁，众物刍狗，万物皆白，唯有它靠着自身并不怎么璀璨的色彩一点点晕开夜色，散着幽香。
“咯吱。”
叶翘推开木门。
带着凛冽的风争先恐后向屋内涌动，窗边的烛台忽的一灭。
叶翘也不太想再去点燃那点微薄光亮，大抵点亮了也起不到具体的作用。
于是进屋，关门，坐床，一气呵成。
不过半晌，她又想起了此时仍在秘境里为她在此次战斗中留下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身疾求得草药的几位师兄。
一边想着不能太没良心一边自己小声絮叨着念着些前几日翻到的上古丹方。
叶翘移开一堆厚重的书，抽走几张压在几层书最底端的信纸。
边缘有半分泛黄，却也没瞧见能从哪儿寻来一张崭新的、毫不沾灰的信纸。
她翻出平日里画符用的狼毫笔来，思索着落下第一个字。
仍如少时一般歪斜。
叶翘悠悠叹气。
好在那些个已经成器了的亲传对她的字迹早已有了清楚的认知。
想来想去将这处临时住所的什么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探了一遍，叶翘撇撇嘴。
终究还是起身重新点了少许烛台，微弱的火光打在桌面里，叶翘开始盯着窗户上糊着的蜡纸上忽暗忽明的腊梅影子发了呆。
现在是他们，也就是五宗亲传们与魔族、妖族签订契约的第五个年头。
七长老因着被小师叔带走了不知关到何处去寻了个好结局倒也无从得知。
但凡有随着他的同伙的其他长老和弟子也都一一凑到执令堂自首。
大抵是因为自首只是在牢里关上几十年几百年，而被亲自逮出来的就会像七长老这般不知所踪。
云鹊没再被任何人保下，本来在牢里做个几年就出来了虽无法继续从前的身份但好歹也能混个外门。
她自己却一副悲愤的样子寻着一处深不见底的潭投入其中。
对此，大家的评价是：
长明宗小师叔谢初雪，恐怖如斯。
叶翘缓慢着放下手里的毛笔，纸上那几个大字仍然歪歪扭扭。
也没了办法去避免她看着那一笔一划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一页一页跳着翻开。
直到那颜色最为浓墨厚彩的一页。
01.
还曾想起自己初进入这个世界时。
无论是九死一生拿回来的珍稀药草被抢、还是被高高在上的师尊利用威压强行下跪。
这些都不是她作为现代十好青年能够接受的。
脑子在呐喊着反抗，新时代女性的灵魂从来都不允许她能够忍受这一切。
所以她逃了。
逃得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也许称不上逃，逃这个字总令人对其唾弃，用离开来形容会更为合适些。
但纠结一句话中的词语似乎没什么意义，无所谓吧，叶翘薄唇轻含住毛笔的底端，又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意义。
为什么飞鸟在空中栖息、为什么风来无影去无踪。
也罢。
再然后最值得记忆点的便是来到这儿之后第一次作为长明宗的亲传弟子前往秘境历练。
想到当初仍未辟谷时匆匆忙忙被塞进盒子里的那块吃食，叶翘噗嗤一声，笑得烛火也随之颤了颤。
宋寒声兴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与她结下梁子的，谁也料不到他们未来会并肩作战，稚嫩的心性使得他们曾几何时针锋相对。
当然，现在也是。
不过是从少年间幼稚无比的小阴招转变为了宗门间皮笑肉不笑的友好交流。
接下来再有机会正大光明比试是大比来着吧——记忆已经有半分模糊了，叶翘再次感叹一年四轮的进程之快。
嫩芽抽出枝条，很快自身色彩加深，又在流逝中变得枯黄，被雪覆上前去，等待着再一次新生。
百年一次的大比，长明在叶翘到来之前几乎称得上是从未获得过那份名为第一的褒奖。
当然和他们的实力不强没半点关系。
你当天生剑骨和修真界第一的对手是吃素的？何谈还有两个大家族的天才丹修符修。
老好人属性什么的一旦拉满就是对己方很可恶的事情了啊。
02.
许是不太想回忆少年时了，叶翘躺上了床。
柔软的棉花逐渐包裹全身，意识昏昏沉沉。
窗外又有枯叶扑朔着落下，直至深陷进洁白的雪碎内。
03.
成长是什么样的滋味？
叶翘时常会想。
总有人说少年是有生长痛的，早来晚来都会有。
他们说，身体的骨骼在一寸寸增加，身上的血肉也会随之。
也许成长是无法言语的痛罢。
至少，叶翘从来不惧生长痛。
沐重晞曾几何时一度以坚定的态度认为所谓生长痛不过是身体成长时自发的酸痛。
既然早晚都要痛的，那这痛便不会如同与魔族之间战争时期身体大大小小的伤痛。
更不如平民百姓染上瘟疫及失去亲人那般痛。
薛玙只是一贯往常那般面上带笑，明玄则伸手轻拍他的肩，也笑眯眯地朝向大师兄，轻巧开口道。
“大师兄，我同小翘都没能有幸体验所谓生长痛——”一顿，“劳烦你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讲讲咯。”
周行云只是淡淡抬眸，没有做出理睬。
生长痛，青少年在身体发育时期的正常现象。
听起来不怎么惹人在意，其经历者却统统认为这是值得重视的疼痛。
生长痛是儿童生长发育时期特有的一种生理现象。
表现为反复发作的双下肢间歇性疼痛，主要体现在小腿、膝关节及其周边部位，局部组织无红肿压痛，活动正常，过度运动、疲劳时加重。
一般可随成长和成熟自愈。
疼痛程度虽然只是能够与玩闹时膨胀的淤青相比拟，却也够这些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够不上成熟标准的小少年吃上一壶了。
04.
明玄的生长痛并不显著，几乎可以谈得上是完全没有。
比起同龄人愉快轻松的小儿时期，明玄在仍未少年之前一直都被家人和自己的那份重如泰山的期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及笄礼是祖传的一本符书——据小厮所言，那是本孤本。
这种难以言喻的状况长久持续着，直到他止步于练气巅峰，距离筑基也就一步之遥。
猛然间，明玄回过头去。
或许在突然某一个时刻，他的身后早就不再有任何人了。
希望他成材的家人也罢，假惺惺因为身份和他交好的朋友更是不见踪影。
特立独行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待在他脑袋上。
这种名为关爱的厚望形同于一座高而重的山，直直压下他挺直的脊梁。
明玄喘不过气来，脊背也曾悄然垂下，只是家人指责他，“你低头做什么！整日垂头丧气，你可比有些人要幸福多了！”
于是他改变了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形成的习惯，挺直了脊梁，面上常常一副自信的模样。
只是家人的“爱”仍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努力在此时似乎突然不太管用，明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心态的变化。
可是完全没有办法啊，除了拼命修炼根本就毫无办法啊。
如果连这种困难都无法跨过的话，被家人戴上的属于天才的高帽可就没了。
内心仍然煎熬着。
奋力追赶着的脚步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了心魔，心智在摇晃着。
曾经少时的稚嫩小孩也曾许下过要成为修真第一人的梦吧。
——救他于水火的、将他从这深渊里拉出去的，是那个如阳光一般明媚的少女。
叶翘初见时就一眼道破明玄心志的晃动，她宽慰着他不要太过紧张自己的修为，当下最重要。
周围人都在为天才却止步于筑基而唏嘘。
他看见她扬起明媚的笑容，身高明明也不过他肩处，却努力蹦上来轻拍着他背部。
她说，人生哪可能一帆风顺，谁没有自己的瓶颈。
她说，放宽心，潜心做自己是最重要的。
她说，师兄，我们天下第一好。
叶翘说，不用在意他人任何人的责备，他只需要走自己的道，世间万般，皆随吾意。
心魔在悄然褪去。
明玄一贯喜欢在他人面前以绝对自信的状态出现，花花公子的名头一直都是指他的心性在外人开来合该入戏。
叶翘时不时就愿意伸手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一点，又激励他自己爬出来。
光是凭借明玄对叶翘的初印象，他就完全明白这人对自己的好心是出于怜惜。
怜惜什么呢。
怜惜这样的天才半路沦陷吗。
他自嘲笑笑。
这点倒是和长明的老好人对上了。她确实也该是天生的长明亲传。
仔细去想——
他们长明宗，从来不会舍弃任何一人。
哪怕他修为止步于筑基多年不动，宗门从来没人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废物。
所有人都在努力伸着手想要触碰他，所有人都想要把他从一眼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中扯出来。
只是叶翘特别些罢了，他们所有人都是引线，叶翘是那小小的一颗火药。
就像是，身处于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地，却猛然有一束光照中他，明玄才恍然。
这哪里是身处在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破地方。
分明是他自己紧闭了眼不敢睁开，身体只要感受到一点光照，就不会再惧怕眼前不存在的庞然大物。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明玄再仔细去想，却早已得不到什么忧虑的一丝痕迹。
不过生长痛罢，哪能比得上成长程中心志也从中褪去稚嫩的外皮被迫迅速发展成熟呢。
他早就体验过属于自己的生长痛了。
他早就拥有自己的止疼药了。
对于这样的明玄来说，生长痛从来不算值得在意的疼。
因为无论何时，大家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后，叶翘会睁着闪亮的双眸和他一起玩闹，一同栖息在安详之地。
敏感的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天才再也不是特立独行的那个惹人厌的家伙了。
05.
在第一次接触的所谓皇子的生活时，叶翘承认自己是羡慕且带点嫉妒的。
家族所有人的宠爱千千万万都集于沐重晞身上，所以他鲁莽自信还有点傻气。
在人间时，所有人便都会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而鞠下身来小心翼翼恭维他。
就算到了宗门，因为他是亲传而虚假讨好他的人也到处都是。
这也罢了。
他甚至还是世上罕见的天生剑骨。
以陌生的角度来评判，沐重晞除了修炼这辈子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沐重晞的第一次生长痛是在十二岁那年，他还能够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时。
以至于他第一次生长痛发作时抱着双膝在床上四处滚，父皇匆匆下了朝快马加鞭赶上了沐重晞最为疼痛的时候。
沐重晞自打懂事以来在这位皇帝的印象中就没怎么哭过。
一副乐天派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生欢喜。
可是此时，他沉默着抱紧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堵住墙角。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双膝间。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从眼眶中聚集，垂落到沐重晞的衣领间，浸濡着柔软舒适的面料。
父皇瞧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仅留下决绝的背影。
来时匆匆，去却萧瑟。
片刻后，宫中顶好的大夫进来为他抓了止疼的方子。
沐重晞的生长痛由此结束。
在那之后，他身体中似乎再没残剩痛觉。
大夫那止疼的方子似乎一劳永逸，他再没所谓生长痛。
孩童的那份单纯至极的天真似乎也随着药效消磨。
往日和蔼可亲的父皇就如此不管他的剧烈疼痛转身离开。
沐重晞纵使再怎么单细胞也察觉出来了，父皇以自己的方式企图让他能够疏远他。
这一切是从他身上的天生剑骨以及纯粹的火灵根被查出来时开始的。
于是谢初雪来找上他时，沐重晞只是遥遥回头看了一眼从前对他宠爱有加的父皇。
目光在空中汇集，父皇慌张撇开眼。
母亲笑着，眼里似乎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他用力拥抱母亲。
余光触及到那抹金黄色的身影好像正转头抹着泪。
啊。
真是的。
不善言辞的浓厚父爱。
沐重晞嘟哝着，下次再这样就不会理你了。
随后，他离开母亲的怀抱。
沐重晞主动的相拥对皇帝来说是绝对讶异的。他的双眸终于含满了再无法削去的泪，我的孩子要成为大侠了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压抑着哭腔。
真好啊。
沐重晞笑着离开从小生活着的辉煌宫殿，背影一如当初生长痛时父皇决然离开。
“我当然会努力成为天下第一的！”
沐重晞扬起手，离别前为他不不善言辞的父皇承诺。
少年的誓言真挚。
06.
叶翘翻了身，双眼猛然睁开。
明黄的瞳孔中显了半分迷茫。
07.
薛玙的人生是平淡的、无趣的，他自己如是说。
沉默的父亲、忙碌的母亲、争气的姊妹。
和毫不起眼的薛玙。
他没被霸凌过，即使有人对他端水的作风不高兴也会由着他大少爷的身份避着他的风头。
他是毫不起眼的，父母对他最大的仁慈就是因着他炼丹的天赋极高将他送到了碧水宗山脚下。
薛玙在父母那儿听了半辈子的话，唯独这一刻升起了反感的心思。
凭什么我的人生什么都被安排好了，明明我也是独立的生命个体，凭什么我不能自由选择我自己的人生。
加上从路上行人嘴里听说的——碧水宗全是女弟子。
薛玙想，他是有些怕生在身上的。
因此毅然决然转身，他不顾任何人的呼唤，他冲破所有阻挡自己的去了长明宗。
这一刻，他为自己的人生作了主。
毫不意外的，宗主很高兴的将他收入囊中，他成了这个宗门的亲传三师兄。
再也不是不受人在意的大公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薛玙养成了彬彬有礼的习惯和翩翩公子的外表。
他的内里喜好整人。
对，整人。
作为无人在意的可怜师兄，他经常会练些带了毒性的丹药喂给师弟们吃。
他称其为试药。
一次二次还好，大家认为他失误了。
次数再多些，就没人愿意自愿将这丹药送入口中白白生病了。
刚好，新的亲传小师弟送上门来。
他一如既往准备以温润无害的样貌获取信任，却在沐重晞像只小狗一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太好了，是傻子。
他这么想。
以后再也不缺喂药的傻子了。
叶翘到来时，他炼毒丹的爱好已经所剩不多。
沐重晞作为第一受害人每次都会被喂到吐，薛玙本想着是比棒槌师弟可爱的小师妹不打算喂她吃下毒丹的。
谁料得到这家伙反过来喂自己啊！！
那种臭爆了的、恶心到反胃的丹药他是不想再闻见一次了。
唯一的安慰是效果不错，丹药品质很纯。
薛玙愿意放下初见时对叶翘的心思深沉的偏见了。
他以后不缺喂药的傻师弟，不缺惺惺相惜的苦逼师兄，不缺要死要活的冷淡师兄，更不缺能够一起害人炼丹的同好了。
薛玙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满意。
薛玙的生长痛从来都不是身体的成长。
薛玙是没有生长痛的。
他的痛苦平淡、他的故事平凡。
没关系。
我的人生再无趣，也会是历史篇章上那许多受人尊敬的毒丹的创始者。
薛玙如是说。
08.
能被修真界第一当成势必要堂堂正正打败的对手，周行云只想摆摆手上吊就此别过。
断尘愿意烂在自己手上也不愿意同他解除契约是周行云早期的痛。
因为这柄只传位与家主的剑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家族长辈的奚落、同龄小儿的嫉妒。
都无所谓，周行云的柜子里有数条干净的白绫，每一条的承重都能够加上他自己和那柄剑。
别问怎么知道的。
周行云刚拜师时那股子忘却世间红尘的劲儿很让人满意，无情道的好苗子。那个教他练剑的长老是这么说的。
宗主原本的担忧也被这句话压了下去，自此没人来打扰周行云上吊。
明玄刚入宗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可怜小孩儿，周行云沉默着把这小孩儿交到了谢初雪手上。
他相信小师叔的手段一定能让这孩子不再内耗自己的。
薛玙刚入宗时没有周行云的颓废与明玄的自卑，有的只是半路出现的藏不住的兴奋，也行那种兴奋来源于他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吧。
从来没被喂过毒丹的周行云迟疑着评价。
沐重晞刚入宗时仍然没改身上的傻子氛围，阳光总是懒洋洋的被他吸引去，又呸呸两口退回来。
在周行云看来，这是宗门里目前为止最好忽悠的傻师弟。
叶翘入宗时，周行云被那股真正的太阳的气息吓到了。
奇异无比的出场方式令他直到现在都能够为之哑然。
每个人都没在他心底留下足迹，周行云每个师弟都平等挂念着，想着是师妹于是多注意了半分。
直到叶翘凑上前来问他有没有被他们几个温暖到。
周行云平生第一次被笑到了，四肢都暖洋洋的。
他轻生呵斥她赶快回去。
她不断为他送来丹药符箓。
都是上好的品质，周行云再一次对自己的几个师弟有了新的认知。
真好啊。
有人全心全意着爱你。
真好啊。
09.
谢初雪一直都明白的，明白他不是拯救这个世界的使者，明白他需要等待真正的天命之人。
第一次不走心没能成功阻止自家那几个傻小子，他痛心疾首。
送丹药的一份儿没给自己留，送保护的连自己的性命也没保住，整日要死要活那个莫名其妙频繁跑去对方宗门，更何况那个不成器跑去当了魔族少主的风流公子。
谢初雪沉默着，四个亲传弟子的命灯每每熄灭上一盏他就要多一分想死的念头。
直到最后他被发了疯一样的魔族闯进宗门一并斩决。
第二次，谢初雪鼓足了劲儿将自己当作拯救自己的小师侄们的天命之人。
很可惜，落幕仍旧悲哀。
于是，第三次、第四次。
在已经难以知晓自己在疼痛里轻飘飘死去多少次后，谢初雪敛下性子，开始只做幕后。
他的心脏早已被碎成了肉泥，偏生上天还觉得这摊肉泥不够美味，要他将肉泥变成一个个糕点。
命灯熄灭。
命灯明亮。
谢初雪被磨去了所有少年心志。
——然后，叶翘以绝对意外的姿态闯入他的视线。
心脏开始一点点被复苏。
他亲眼瞧着原本晦暗无色的亲传们的日子开始拥有大片无法抹去的色彩。
他的胸膛也开始炙热起来。
他哼笑。
叶翘，勉为其难的，就让你来拯救所有人吧。
10.
不见君有话要说。
叶翘是他看上的主子。
叶翘的天赋有多独一无二、叶翘的悟性强到个什么地步、叶翘的未来该有多么灿烂盛大。
他不用赌。
因为，她的前途一片光明，天道会为她的冠冕铺路。
相比于前任魔尊，不见君更加坚定了叶翘。
别担心，我会永远永远追随你的。
他愿意和叶翘承诺。
飞仙有话要说。
她的每一任主人都名扬四方，要么强到单创魔族也能不伤及自身一根毫毛，要么得了她这把剑弱到连一只最低级的小妖都砍不动。
她的主人在正道上留下大名，她也跟着成为天下好剑。
她的主人无论在哪方都未曾有过人的功绩，她随之失去面向世间的资格。
但叶翘是不同的。
叶翘这个人，说强是毋庸置疑的，说弱却也不知从何处反驳。
可这是飞仙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看到如此坦荡的前路。
飞仙与她初见是因为她的灵根难见，是天底下最适合发挥自己威力的人。
很快，飞仙改了注意。
无所谓了，能不能拥有美名什么的。
叶翘值得这一切。
别担心，我会永远拥护你的。
她愿意与叶翘承诺。
11.
无论是谁都好。
长明的几位师兄长老和其余四宗的亲传们不必多言，哪怕是初见就送她一份大礼的云痕或是费尽心思却蠢得可爱的云鹊。
她的人生里，这些各色的家伙每一个都不可或缺。
尽管他们中有人与自己结仇，也有人与自己关系不尽然。
每个人都在短短几百几千年的人生历程中为她添上色彩浓厚的墨笔。
往细了道，没有这群毛毛躁躁性格各异的少年又哪儿能有自己呢。
少年的生长痛是使人叹息的痛楚。
少年的痛从来不仅限于生理上的蜕变。
明媚的成长是痛，梦想的发芽是痛。
12.
成长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是从一点细胞逐渐成人，是少年十来年岁时从骨子里崩裂的痛苦，是年少时稚嫩顽皮的心性在一件件一桩桩事里化为稳重细致的习惯。
成长总是痛的。
少年人意气风发，少年人自信骄傲，少年人历经坎坷也不会躲避痛苦。
没有人幼时见到话本子里名震四方的英雄时不会在内心埋藏下一粒名为梦想的种子。
种子也许会经受挫折的浇灌遂发奋生长、或许在每一次的批判下不再发芽。
不论少年是否将这份藏于心底的梦想实践。
只要这份纯真至极的梦贮存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只要仍然拥有着，便是大吉。
13.
成长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成长是剥皮抽筋般的疼痛。
没有少年畏惧疼痛。
他们所有人都张开双臂，他们迎接疼痛，他们拥抱疼痛。
少年朝着光亮走。
少年不回头。
—END—
想说一句，尽管他们的故事结束，也仅仅代表着作者记录他们的权限到期，他们所有人都仍然在以绝对精彩的姿态活着。
最后，祝所有人以绝对崭新的姿态欢呼世界的更新。
【生贺】再逢春（一发完）
summary：对于她们来说，她是一颗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星星，划破位面限制，破开末法原则，突破重重阻碍，来到了她们身边。
所以，请让我在这个日子里，和你说。
林渡，生辰快乐。
▷林渡生贺，全文6k+
▷ooc致歉（弯腰
Rolling
林渡近来总做梦。
梦不算什么好梦，断断续续的不连贯。
可她能感受到，那是些和她一样的女人。
真奇怪啊，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听那些恋爱脑的离奇经历听出内伤了吗？
是的，她是一个专治恋爱脑的情感博主，耳机和后台连线里都充斥着恋爱脑的哭诉悔恨与不舍。在这个暧昧横流利益至上的世界里，她却将人心看得不能再...
summary：对于她们来说，她是一颗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星星，划破位面限制，破开末法原则，突破重重阻碍，来到了她们身边。
所以，请让我在这个日子里，和你说。
林渡，生辰快乐。
▷林渡生贺，全文6k+
▷ooc致歉（弯腰
Rolling
林渡近来总做梦。
梦不算什么好梦，断断续续的不连贯。
可她能感受到，那是些和她一样的女人。
真奇怪啊，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听那些恋爱脑的离奇经历听出内伤了吗？
是的，她是一个专治恋爱脑的情感博主，耳机和后台连线里都充斥着恋爱脑的哭诉悔恨与不舍。在这个暧昧横流利益至上的世界里，她却将人心看得不能再透彻了，最后干脆以身作则，当上了情感博主。
因风格独特语言犀利被戏称人间清醒，语言字字珠玑字字锥心，涨粉速度堪比火箭上天。
可惜不管是循循善诱还是毒舌辱骂，都拯救不了这世界上那一大群的恋爱脑。
林渡十分不明白，四只眼的蛤蟆少见，两只眼的男人不满大街都是？
哦，说差了，有些人找的男人质量还不如某多九块九包邮，起码有退货保障。
亲，大早上起来看见你身边躺着个哥布林，真的不会吓一激灵吗？
她闭上眼睛，唯留一声轻叹。
这世道吃女人，女人们被洗脑着到一定的时候要乖乖进入对方的胃里面，被吃掉，被吸干，被嚼成渣滓。最后只留下被他们感染成同类的自己，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自己。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深陷泥沼，却将毒蔓当作解药，最后唯剩形销骨立，血肉早已被吸净。
只剩下什么了呢...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颜色败尽，即使活着也像死了一样被人忽略和忘却，渐渐沉寂如尘土。
可世人说如此便是对的，真的对吗？
浑浑噩噩地出生，浑浑噩噩地死亡。
林渡忽然感到后背一凉，透骨的凉。手搭在鼠标垫上，轻点几下，站起身关上窗。
窗外已经黑尽了，她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这个城市，霓虹灯闪耀，起车灯闪烁，只有她的灯，灰寂无光。
喉头的蛋糕黏腻着她的神经，晦涩的语言刺激着她的底线。她感到陌生，一切都陌生的可怕，这是在哪里，她似乎第一次学会说话，第一次理解语言其中的含义，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这些背后的逻辑。
真是印证了一句话，小说靠逻辑，现实靠缘分，有缘一切都会发生。
人和人之间的遥远和混沌在距离中稀薄，她发现蓦然间思想已是紧紧联系。
只是，为何她会在孤寂的夜晚感到孤独。
因为太黑了吗，因为太冷了吗？
不是，都不是。
那是为何？
她不知。
有点渴了，她回到原位给自己倒了热茶，晚上喝茶似乎会睡不着，反正她要直播，也就不差这点睡眠了，茶有些溢了出来，银灰的烟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幽远。
模糊了时间，模糊了界限，模糊了一切生与死的距离。在这混沌中，她独自站立。
林渡很聪明，异于常人的聪明。也许是从小就没妈没爹吧，她比其她人都要成熟的早，亲情业缘，与她而言，也不过是浅显的道理，仔细一想就能明白，随意就能分别。可那汲汲温情就能蒙蔽双眼，叫他们顺从地拿起布蒙上眼，盲人般的幸福。
不仅盲了眼，还聋了耳，失了心智。
多可怕。
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无数人的悲欢离合啊，都通通跌入这条名叫“历史”的滚水之中，轮回滚滚向前，亲缘情缘业缘都化作细烟，烟消云散。
烟雾弥漫，散去，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爱恨两空，平行线划出王母娘娘的银河，她在一端，冷眼旁观。
电子屏幕反出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汪着一汪深泉，装着无人能看懂的灵魂。在此刻，在此时，她就注定不会再有痛快的男欢女爱。
痛苦吗，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那就请，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深夜。
鼠标指针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可红点只增不减，突突地跳，让林渡幻视了自己的心脏，今天再熬夜的话，身体真的要吃不消了……她看了一眼时间，还好，刚刚十点钟，她还能再看一个恋爱脑的投稿。
可这个投稿是来自一个老熟人，是在向她推荐本小说。
名字很有意思，跟随大众审美，作者的名字就更有意思了。
孤舟渡。
林渡原本还紧绷的嘴角，忽然就释然了。
她打算看看，毕竟是熟人推荐，总不能是裹着蛋糕的泥巴，再说了，是咸是淡还得自己尝尝才能下决断。
囿于罪恶和苦难中的人，远方可会传来故乡的歌谣？
血淋身，留芳魂，空寂药心一片。
回断处，晃惊觉，相思不露。
“我不管他巫曦有什么苦衷，我唯一的弟子受害这是事实，这是杀人夺命的勾当！和那些邪门外道又有什么区别，人家邪门歪道好歹还从未掩饰过恶念！”
是……是谁在喊？
原来……这样缄口不言的人，也会因为徒儿出山怒喝。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颤颤地攥住了林渡的手腕，湿润黏腻，再也不似以前般的温热干燥……
过往路，生人回头，惊觉堪把当年负。
【天无】
她怎么会知道她，她们以前认识吗。
冰凉滑腻的血迹在她手腕处，却在下一刻痛的厉害，就像……就像异火临身般的疼。只是，再疼，怕也比不过丧子之痛。
“我没有孩子了……也没有家了。”
孩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失去了孩子……就没有家了吗？
她不信。
她不信这样内敛却热烈的人，会甘于寂冷的午夜，午夜惊醒，她是会看见那个孩子的啼哭，还是当年的自己的眼泪？
她的理想，还长存吗？
炼丹时掉落的眼泪，化作珍珠了吗。
画面一转，林渡看着那男子剖腹取丹入药，又各处奔波收集无数天灵地宝来换取白衣女子的回心转意，白衣女子同意了。只是那张脸，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神，真的原谅了吗，那是爱吗？
林渡看不懂，她只知道，她的心死了。
心死后归于尘，颜色败尽。
“小师叔，我本应该济世救人，炼出许多不一样的丹药，走在丹道最顶端的位置的。”茫然的声音随着梅花点点掉落而响起，梦中的女声破碎而灰暗，林渡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种植物即将凋谢时的味道。
“是我，是我太不自信了，太想要圆满了，所以才想把异火传给下一代，是我.....”
不。林渡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声来。
“不是的！”
梦醒了，这句话随着林渡的出声，响彻在她的公寓中，梦原来醒了。
林渡伸手去看自己的手腕，那里白净而纤瘦，丝毫没有血迹的影子，痛意通过大脑告诉她。不是手腕在痛，是她的心在痛。
手机界面停留在那一段夏天无失去孩子后的情节，她这是......梦见了书里面的剧情吗？
林渡抓起手机翻看，手指就差在手机上面翻出来了火星子，她越翻看眉头皱得越紧，到后来直至失笑出声。
原来如此，她不是梦到了书后面的剧情，她是梦到了本应该发生的剧情。
想要两不相欠，结果却两相欠。
颜色败尽，沉寂如土。
“最好，见都不要见了。”
城市外面的灯亮起来了。
不会的。
若是能重来，她定能手持软剑，炼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丹药的，而不是现在，像丹炉中燃尽的灰烬。
林渡不禁思考起来，她记得梦中人喊她小师叔……可是她不认识她，就连她的面庞也像蒙了一层尘土般。看不清，即使她拼命像要拨开迷雾去看，可留给她的也不过是云烟散去，唯留满地的梅花，像鲜血一般。
满地满身的鲜血，刺痛了林渡的眼睛。
梦中的情景太过于沉重，她的心也沉甸甸的，缓和了大半天也没有从中脱离出来，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
华灯初上，不远处的灯一闪一闪，几息后啪地一声灭了。
她又做梦了。
这次梦不一样的，换了个场景。
枯木凋朽的山头，破败残缺的宗门，大片大片黑红的痕迹，世人的哭喊声混杂在其中，却显得微乎其微。
白衣女子站在丹炉前，依旧在炼丹，可是炉子看上去依旧有些年头了，她……她这是重新出山了？
没有异火，她只能根据本能，去最基本的炼丹。
用没有加持的火来炼丹。
她看见了一个浑身裹满布的人，只露出来一双布满伤痕的眼睛，她看不清那张脸，只觉得心痛。
白衣女子穿着厚重的白狐裘，却难掩下面的一身病骨，她接过了那怪异的人的丹药方，眼中闪起了微亮的光，像一炉香中还没未燃尽的火光。
她看不清，那样的对视，令谁的灵魂战栗了呢，如此的对视引起的战栗从未平息。
从古至今，从未平息。
战栗中那女子似乎陷入了一种别样的思绪中，她重新打开了炉子，添上了火，将需要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填进去，像一个，刚刚学炼丹的修士，缓慢地，等待着。
操控着火炉的温度，计算着时间，在她的等待中，似乎时间都不再流逝，空气滞慢了下来，唯有那双眼睛，越来越亮。
炼成了。
呼的一声，知觉来了。她知觉自己成功了，拿出那些丹药来，像一位刚刚出世的婴儿般微微抽泣起来，她成功了。
窗外的梅花，悄然间开了一个朵。
往日间的白衣此刻染上了尘土，可是她没有去管，她依旧蹲在炉子前面，手中拿着丹药，那张死寂的脸上浮现出了往前的明亮，像一炉香，重新死灰复燃了起来。
她忽然想舞剑。
她忽然想在梅花未开的时候舞剑。失去了异火，没有了孩子又如何?
她已经找到了。
于是白衣倩影在满园的红梅中抽出腰间的软剑，转身化用步法狂舞起来。
瘦弱的身体被白狐裘裹着，可她此刻嫌弃累赘早已褪去，只剩了下面的一身红衣，在这白雪琉璃世界中狂舞，世上好像唯此一人，唯此一人。
世人只识风和月，
枉费我，软剑身，异火魂。
跑吧，跑得更远点，不要被命运找到。
她不知舞了多久，整个人卸力倒在梅花树下，任由花瓣将她掩埋。就在这个当口，她陡然记起，这梅花树，是她的大师兄和她一起种下的，现在却已物是人非了。
海在汹涌，浪在翻滚，丹炉在燃着灰烟，这世间的万物，都在随着既定的横流而运行。可她觉得，时间是静的。在她黑亮的发梢，在她被花瓣盖满的身上，在梅花树颤颤摇动的缝隙，一粒种子实现了从无到有，自生根至发芽，直至高悬于明月。
她正在，仰望明月。
冬日即将过去，春天又要来了。
她再次迎来了春日。
曾经的海誓山盟已经成为了丹炉里燃尽的灰烬，唯有梅花在冬日开尽了。
向往，妄想，痴绝一个跟一个地死绝，死而复生地是梦想，眼泪，果决。
银剑出，寒霜立，丹心不改。
“小师叔，你看啊，春天来了。”
林渡看着那女子将丹药给了蒙面人，蒙面人转身即将离去，可是女子的一句话，又让她顿住了脚步。
“所以，我现在，也还能是一个有用的人，对吗？”
“那下辈子，我要当个更有用的人。”
“嗯”
冬日将去，万物伊始。就在这个再度迎来春日的世界，林渡看见了清亮的小洼中返出了一双布满伤痕的眼睛。
这得对自己多狠啊，才会选择不要眼睛。
可就在这时，梦碎了，裂成一千片。
林渡又醒了。
只是这次醒了，她不在看去手机页面，坐起身来，下床，看向窗外。
一条街一条街的灯亮起，天从黑至白。
还没开灯的屋子中，她完全如一尊神像，她的衣服的临界她身后的黑暗，她若是往后靠那么一点，似乎就会和黑暗融合。
她的神情没有意义，那是平静的。却异常的温暖真诚。
“会的。一定会的。”
“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最有用的人。”
过往路，生人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天无会听见吗。
她听见了。
春日到来了，她将再度相逢春日。
药心碾入魂，不枉负一生。
下辈子，你一定会成为最有用的人的，我相信你。
天无。
一只并蒂莲，根系深深插入淤泥中，灵魂却在水中浮浮沉沉，一尾鱼随着她打转，等等，为何是鱼呢，难道莲池之中只能有鱼吗……也许吧。
莲池和锦鲤，互相不分离。
怎么会分开呢，鱼儿一直都生活在水中，一直生活在莲池之中啊。
若非被有心之人捞起，鱼儿会一直陪着莲池，陪着旁边的青竹，直至余生尽头。
可惜不能了。
枯萎的莲，干涸的池，断掉的竹，失踪的鱼。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明灯啊，你何时才能再次亮起，给这个无助的人指引一条回家的路。
被囿在黑夜中的锦鲤，会不会害怕？
别怕，小师叔来了。
如果暂时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就喊一声小师叔，她会带你回家的。
这世间满目疮痍，星离雨散，故人白首，而他，只想见你一面。
仅仅一面，最后一眼。
他想告诉你。
面目全非的人不是你 ，心死的人也不该是你。
怀瑾握瑜，心若芷萱。
这才是你啊。
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注解一）
林渡看得很清楚，那双原本是这世间最清澈的眼眸，此刻已是泪眼婆娑。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背叛宗门，为什么引狼入室，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呢？我是个罪人，一个宗门的罪人，我不配活着。”
可他们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什么也没说。
不会的，小师叔，不会怪你的。
她都没有恨过你，怎么怪你呢？
荒漠之中，若隐若现的往生咒缓缓响起。回去吧，回到该去的地方，你喜欢收集漂亮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这里没有。这里只有罪恶战争，贪性欲望。
“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注解二）
那与道教势不两立的佛教，常以鱼喻示超脱世间，以求自由豁达得解脱的修行者。
我知道，你也是。
后悔了吗，想重来了吗。
鱼儿用力摆尾，在黑暗的淤泥中挣扎，尾鳍甩出一阵阵涟漪。
“若是，若是重来。”
“元烨！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等我以后下山降妖除魔，第一个就先把你除了！”
“若是重来。”
“要是大家都没散，那该多好啊。“
“若是......重来？”
月下松竹噤人声，一尾鲢鱼入梦来。
有人祝你温暖，良善，美丽，那我便祝你，永远自由，永远圆满。
总会圆满的，也总会见面的。
要是能重来，愿我们都能相逢在春日。
再度相逢于春暖化冻，万物伊始之初。
同归莲池，无不相欢。
生死如月，朔风雪泥。
瑾萱。
“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恨我吗？”
“我都没有怪过你，何谈原谅呢？”
不会的，小师叔不会恨你的，重来一次，小师叔不会怪你的。
沉重压抑的心绪被冰山撞开，暖阳照在了莲池之上，终于，破开水面，超脱自然。
沉寂的黑夜忽然明亮起来，一盏绣灯中的烛火恍然亮起，照亮了前方的路。
永远朝圣。
春暖化冻，万物伊始，同归莲池，无不相欢。
重来一次，还愿同道，共渡天下之危，解己身之困。
这是一个梦境，可林渡却觉得，就好像真的经历过那样真实，真的只是梦吗？
真的只是梦。
夜晚是爱捉弄人的家伙，总把荒诞无垠的梦境塞入其中。
偏生人还没有办法，有些人，也只能在梦境中才能遇见。
纵有万千终不及其一。
林渡干脆打开了莲蓬头，让热水冲刷一下她的心灵吧，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她感觉都累出幻觉来了。
人一生就是在水中流逝，自羊水中啼哭出世，在泪水中挣扎前行，在万物伊始的春暖化冻之间相逢，在血之间，在泪中，在血与泪之中，生存毁灭重逢分离重合，沉沉浮浮，飘飘泱泱，无穷无尽，无春秋。
雨水消去，雪水化开，一切都重来了。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里，就是家啊。
银河直落九天，万家灯火一息之间像打了商量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林渡吹干头发坐在电脑屏幕上才看见，快要到小寒了，也快要到她生日了。
对于生日，林渡一向是没有什么想法的。
生日嘛，点根蜡烛吃块蛋糕，说句生日快乐就过去了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不被期待降生的。
她记得，她那个生物学上的妈跟她说，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她和她父亲才离婚的。是吗，明明是他出了轨，为什么要怪那个还没有葱高的女孩子呢？
林渡想不通，想不通就别想了。
安心吃蛋糕吧，就当是庆祝自己解脱了。
只是，林渡真的不被期待降生吗，不，不是的。在遥远的另一个维度，有一个人，拿自己的寿命，拿卜算子算出了他们的命数。他，他比任何人都要期待你的降生，你的存在。他许愿，希望你是一个好命格，无病无灾，无难无悔。
你一直被人期待着，无数人，无数人期待你。你的存在，具有至高无上的意义。
对于她们来说，她是一颗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星星，划破位面限制，破开末法原则，突破重重阻碍，来到了她们身边。
所以，请让我在这个日子里，和你说。
林渡，生辰快乐。
小寒将至，人间新岁。我知道的，你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只有你，孤零零地在车水马龙中孤单徘徊，虽平平无奇的日子却倍感陌生，的确很陌生。
何处是吾乡?
林渡闭上了眼睛，窗户上的玻璃隐约透露出了她的轮廓，潦草，出尘。
唯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她像已到达彼岸，却徘徊迷茫。她该去何处呢，这世界，普天之下，她何处容身?
喉头的蛋糕还是粘腻，吃了一口就饱了，剩下的只是不想浪费，麻木机械的进食，胃饱了，心却倍感疲累。
林渡如愿闭上了眼睛，水珠一滴一滴划过墙壁，电脑屏幕上的红标准时跳动，心跳的声音随着光标提醒接连响起。林渡，不要怕，你要回家了。
春日将近，万物复苏。
小寒之日雁北乡，鹊始巢。
有故人，复归来。是亿万劫于初识即久别重逢的故人。
人就是在水里面走来走去的，不停活着与死亡，或生，或死，在岁月风霜中经历，打磨，历经红尘之梦，红尘梦，琉璃心。
不要害怕。你说过的，人的命，不是轨道，不是月老儿系上的红线，不是王母娘娘划开的银河，也不是既定的路线，那在于人的选择。选择的旷野，选择的天地。
你说，女人需要选择，要有选择的勇气。
你说对了，我是你的朝圣者，我无条件信任你。你是我贫瘠土地上徐徐升起的神庙。
你看，你鼓舞那么多人，她们因你而脱离苦海，去赴自己本该精彩的人生，多好啊。
再睁眼，你就到家了。
春暖化冻，万物伊始，林间的几名修士破开嗓子喊叫，中州收徒大会开始了。
林渡，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里，就是家啊。
来吧，来吧，随便青史如何记录我吧，我就站在这里，管青史如何记载我，这史书工笔上，也有我林渡的大名。
你捂紧胸口，咳嗽了几声，任由脑海中的声音阐述，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春暖化冻的小洼中显得亮晶晶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一抹浅笑勾上唇：“这修真界，可真有意思呢。”
我们，终将在春日相逢，再次相逢。
再次，相逢于，春日。
再逢春。
——end——
（完）
注解一：“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出自《钗头凤》——唐婉
注解二：“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出自《法句经》虽然人生无常且迅速，但是短暂的余生有在乎的人相陪，同她做一条少水鱼，又怎么不算是一种乐趣呢。
25
水幕上的内容也一晃眼的来到了汪汪队五人来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
元烨想起来他和小师叔一起闲逛的时候的场景瞬间脸黑了。其他几人看见这般脸色忍不住好奇了，死缠烂打的想让元烨说出来。元烨刚想开口，就开始放映了。
【只见他们二人凑过去看了看赌局，发现这赌局非常的不同寻常。它不寻常就不寻常在，没有无上宗的名字，让他们几个人毫无发挥的余地。
元烨觉得自己拿出来的灵石毫无用武之处，问道，“青年团体赛这版块怎么没有无上宗的押注地方啊。”
一旁有人瞪大眼睛，“今年无上宗还有弟子参加团体赛呢？”
林渡：……好样的。
“来了。”元烨诚恳点头。
“那也不摆，这都是惯例，有无上宗那肯定没悬念了，”设置赌局的...
水幕上的内容也一晃眼的来到了汪汪队五人来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
元烨想起来他和小师叔一起闲逛的时候的场景瞬间脸黑了。其他几人看见这般脸色忍不住好奇了，死缠烂打的想让元烨说出来。元烨刚想开口，就开始放映了。
【只见他们二人凑过去看了看赌局，发现这赌局非常的不同寻常。它不寻常就不寻常在，没有无上宗的名字，让他们几个人毫无发挥的余地。
元烨觉得自己拿出来的灵石毫无用武之处，问道，“青年团体赛这版块怎么没有无上宗的押注地方啊。”
一旁有人瞪大眼睛，“今年无上宗还有弟子参加团体赛呢？”
林渡：……好样的。
“来了。”元烨诚恳点头。
“那也不摆，这都是惯例，有无上宗那肯定没悬念了，”设置赌局的人摆摆手，“小孩儿年纪小，不懂规矩，下回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另有路人笑道，“今年据说不一样，今年无上宗的团体赛参赛的五个人，除了一个医修之外最大的只有二十六岁，连一个腾云境大圆满的都没有。”
“可不是，今年无上宗的那群弟子都是九年前中州大选进宗门的，你说一帮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入道修炼总共的时间都没有人家腾云境修士在一个小境界修炼的时间久吧？”另一人声如洪钟，大咧咧地戏谑道。】
阎野一听就知道这种人什么货色了， 总有蠢货自认天分过高，难道在一个境界停留这么久光彩吗？阎野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这种蠢货觉得其他比自己好的人都是作弊了抑或是盼着天才们掉落神坛他就能上位了。他当年也遇到过这种，直接在大比上干翻就行，虽说如此但还是忍不住想找这些人的师父去探讨一些怎么教育徒弟的问题。
林渡看着阎野的心情不大好，转念一想也知道了原因，于是拉长音：“爹————”，阎野被恶心的不行，回到：“ 小崽子正常说话”说着抬手便轻轻给了她一脑瓜崩，“下不为例” 阎野收回手施施然的整理了下衣袖。林渡也权当让老父亲调节心情了，她知道不管到哪个世界，只要看天才跌落神坛，众人嘲笑多于可惜。
其他人听到这声爹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们习惯了阎野的双标，只不过后面的相处情节.... 他们也只能说不理解但尊重，两个都欠，换做他们可不会对自己师父这般... 跑火车。想到这大家也不关注这俩了。
元烨便开始给大家总结他听到的一些话，他语气里带着讥讽的说道：“无非是这群人觉得无上宗人少，这一次说不定都要断代，得赶紧给大家过个脸，还说墨麟师兄已经.... 已经... 折了，这代怕是要让咱们这几个师叔后继无人了”
元烨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咽口水了，他看着雎渊师叔似笑非笑的盯着屏幕手里把那玄铁做的棍棒给掰折了。雎渊盯着说这句话的人，心里不由得悲痛，墨麟是真的差点折了，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不是亲子胜似亲子！他好不容易活下来，雎渊觉得只要活下来一切都好，这人还敢咒他徒弟！
苍离瞥了一眼那个棍棒，他新练出来给大师兄的，虽然再熔了做器还要费一番功夫但是他也理解，他都不是从小一点点当爹当妈的看着墨麟长起来的都生气，更别说从小当爹当妈的雎渊了，况且... 他听见他俩徒弟被这样说也觉得恼怒，什么叫快断代了，他是真的不介意让这人的宗门这一代实质意义上的断了，别看苍离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白切黑啦。
封仪虽然是个乐子人但只限于无上宗只是内部闹矛盾的时候，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眼神暗了暗，决定出去之后让她弟弟查查这人是谁。
【济世宗的掌门站了起来，稳稳落到了正中间，带着其他几个大能一道开始宣布中州大比的开始，每次最先开始的就是青年团体赛了。
五人五色的汪汪队走下去之后，就是一团一团的小色块齐齐整整到了台正中。
等人清点齐了，台内的地面就倏然结成了阵纹，形成了一个传送阵，将这几百个年轻人传送至了秘境之内。】
众人看着自家五个崽崽出现在屏幕里还高兴着呢，下一秒就看见林渡捂着心脏吐了一口血，他们都紧张的不行，一杆子人全都盯着姜良还有天无。
姜良被这么多人用紧张兮兮的眼神盯着社恐症顿时发作了，虽然忍住了没缩到角落里，但是也低下了头，闷闷地说：“ 林渡出发前我给她带药了还给她喂了好大一锅汤药，要是不放心....” 话还没说完林渡就知道她的师兄准备让她多喝点药了，林渡赶紧说：“这不是进去之后修为低或者体质敏感的都会有不良反应嘛，我寻思自己也不能不合群，于是礼貌地晕了一下，捂着心脏，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听到不是真的无意识吐血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反应了一下，不对啊，什么叫不合群礼貌的吐口血，这不胡闹嘛。尤其是姜良脸都黑了，夏天无目光也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俩人看起来恨不得把林渡拆了全身上下都仔细看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阎野听见啧了一声，众人还以为他俩要上演你追我赶了，结果只听见她们那不靠谱的阎野师叔/师叔祖说：“ 下次用那个洛泽的小红果子，你之前用这个糊弄陶显不是挺顺手的嘛，还至于吐口血”
啊？ 他们听到了什么？得了，这俩没一个靠谱的，凤朝决定再多来点心经，用小红果子不比吐口血好啊，还不至于让自己难受。（凤朝也没多靠谱^_^ 或者说渡崽太能折腾了让大家都习惯了）
一种师兄姐在知道原委之后倒是不担心林渡了，转头担心起无上宗的风评，他们都能想象出来，什么无上宗赶鸭子上架，压榨新弟子。凤朝想想头都大了，再想到现在邪魔猖獗，思绪跟麻线团一样，决定不管形象了，放飞自我，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众人笑嘻嘻的看接下来的两关。在第一关看着这几个崽对新农具都能热泪盈眶，众人想这得破成了什么样啊，就连小师妹也这样，凤朝则是安慰了下：“ 你们师父也修过，全当师徒传承了”，而后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等着吃果子的时候倒是没多大反应，毕竟来都来了，而且崽们有点饿了或者嘴馋吃点果子很正常啦^ ^
【“这算什么中州大比，这不是种地比赛吗？”
“这要是种地比赛，那除了无上宗和那几个小宗门的人，其他都得破产。”
“难怪济世宗的弟子不参加，这要参加不是爆杀别的宗门直接满分。”
“这才第一关呢，第一关都是简单的，后面才是真正的难点。”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无上宗的这帮天才也会种地啊？”
“还能为什么，你不知道这些年无上宗都穷疯了吗？”
“哦对，无上宗快破产了，听说钧定府都改行卖土特产了。”】
听着这些抱怨，众人一点没受影响，这都是孩子热爱生活的表现呢！而且还能联系怎么控制灵力！那不挺好的，这群人真没见识，看看其他孩子都有开始用剑鞘挖的了！
有的人一看，哟这不是巫溪嘛，其他人都在幸灾乐祸，只有雎渊和墨麟在幸灾乐祸之余替裴钦/裴钦道长默哀（雎渊和裴钦是好兄弟），他们懂，剑就跟老婆一样。
看着后来到第二关了，众人也没多在意，多是互相打趣，直到元烨一口果子卡在了喉咙里，接着用力咳嗽起来。众人才又重新看水幕，大家用调侃的眼神看着元烨，元烨顿感冤枉，就说：“是小师叔跟我说这果子在毒草之中，但没告诉我她洗过TwT” ，谁懂啊吓得他小心脏怦怦跳。众人听完一看林渡笑的有点蔫坏，也就明白了，临湍戳了下林渡的头，说：“小滑头” 林渡对临湍眨眨眼之后临湍也没多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就让她靠在肩上了。
林渡：最后的赢家
祝大家新的一年：
山高有行路，水深有渡舟，事事顺意！
身边不要出现什么古怪的人啦～
新的一年有做自己的自由和敢做自己的胆量！
23
（接着上一章末尾的片段续写）
等林渡坐下来，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阎野在一旁生闷气，林渡叫了几声师父都没反应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垂下眼睫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 爹～“ 她的口音带着南方人的缠绵，听起来就跟撒娇似的，阎野听了之后拿着茶碗的手一顿，看似不耐烦的说：“ 兔崽子你要干嘛” 林渡明白这是她爹消了点气准备听听她的解释（狡辩）
林渡酝酿了一下，正准备讲大道理，就听见这半个爹轻柔地叹了口气，摸摸脑袋，声音却还是冷硬的嘱咐她：“小兔崽子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跟我说，有爹呢，给你兜底够用了”，林渡怔然一瞬间，然后又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还变成了白发，围着寒月灵款围...
（接着上一章末尾的片段续写）
等林渡坐下来，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阎野在一旁生闷气，林渡叫了几声师父都没反应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垂下眼睫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 爹～“ 她的口音带着南方人的缠绵，听起来就跟撒娇似的，阎野听了之后拿着茶碗的手一顿，看似不耐烦的说：“ 兔崽子你要干嘛” 林渡明白这是她爹消了点气准备听听她的解释（狡辩）
林渡酝酿了一下，正准备讲大道理，就听见这半个爹轻柔地叹了口气，摸摸脑袋，声音却还是冷硬的嘱咐她：“小兔崽子下次做这种事情之前跟我说，有爹呢，给你兜底够用了”，林渡怔然一瞬间，然后又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还变成了白发，围着寒月灵款围脖，跟临湍炫耀她跟阎野长得像，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父女。两个大人看着林渡打笑，临湍还是笑得一脸慈祥平和，阎野虽然面上略带嫌弃但还是没拒绝林渡的肢体接触。
但凤朝她们却是理解不了，表情一脸费解，按照他们的想象不说别的，一顿罚肯定是逃不掉，结果.... 就.... ，'阎野师叔/瞎子真双标' 这是所有被阎野预订了指导资格的九十九代弟子的心声，林渡阎野好似看透他们一般，一起调整了下坐姿后，一起开口，分明一人声线低沉，一人清脆甚至还有点懒洋洋的，但整句话却是别无二致，只听他们说：“这是她/我的命道，别人都无法参与”。
其他人或许是得到了解释，但姜良却感触更深。阎野当年与他一同入道，天生眼盲，在八百年后，又收了一个同样天命衰败的弟子，而且... 当年秘境历练出来他给林渡治伤的时候，二人也是这般异口同声的说除了同样的话。姜良心里暗暗想着是不是林渡是亲生的但流落到凡俗界，然后大胆的在神识里问阎野，阎野听到的时候颇有些无奈，静默了几秒，在姜良要尴尬的断开联系的时候，阎野回答道：“我也希望她是我亲生的，免得小时候遭了那么多苦” 然后阎野自顾自的断开联系。姜良眼神有些许虚焦，直到天无喊他看下一个片段才回神。
【林渡饭后去主峰交作业，凤朝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务，这会儿正在安安心心点清净香，接着指点了几句林渡的字。
“看来封仪教你控笔还是有用的，看看，都有轻重了。”
林渡还有件事，“万年草绝迹已久，这东西本也不常用，续命的其他灵药也不是不存在，其余亲近的宗门眼里，我们无上宗家底早就耗光，穷得连弟子都快养不起了。”
她分析完，皱着眉头，问出了个问题，“咱们家里还有余粮这件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她想不明白，凤朝也想不明白。
凤朝有点忧伤，“我就说我本来就不适合做掌门。”】
凤朝是真的想不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的范围，愣是找不到，而且万年草这东西是天地间所有延年的草药中，最适合重病衰败之人的，一般修士根本不需要万年草，要不是林渡进了宗门，年幼早衰命竭，姜良列出了各样有益的草药，她也是看了内库才知道宗里有这个东西。
众人跟着也猜了起来，大家先是否认了姜良，当年那么多人想要约战，姜良都能硬生生憋住不下山不露面，也不能是雎渊一脉啊，都不学什么药理，都是看灵韵，而且之前掌门师姐/师叔管内库啊，也不能随随便便漏出去，之后小师妹/小师叔管，不把别人宗门内库都忽悠过来对方都得谢天谢地，谁能骗到小师妹/小师叔啊。
众人讨论了一会皆是不解，于是齐齐望向阎野，阎野见状，身子往后一靠，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却依旧是一副不搭理她们的样子，还是跟林渡聊这她的作业。众人见状又转回身，元烨晏青见状张罗了一局没赌注的赌局。
听着凤朝的自嘲，身旁的几位师兄师妹已经按捺不住了。
封仪双手攥成拳头，眼圈微红，一脸郑重其事的和大师姐说“你才不是不适合做掌门！要不是……要不是当年后苍任性叛出宗门，怎的....”她声音颤抖，显然为凤朝不平，眼中满是怒气。她知道大师姐卡在这个境界很久很久了，可是宗门事物繁琐，她根本没时间给自己修炼！相比于冷言冷语的四师兄，她还是会不自觉的偏向大师姐。
后苍此时沉默不语，他也在反省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后苍这个名字他一直固执的钻牛角尖认为是苍离后面的一个，他想起之前他追问师尊后苍的含义，她说后苍是后土苍生，当时他并不信，可是见过了这么多人的牺牲，宗门的离散，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放下了，后土苍生啊！
和归其实对后苍也是有怨言的，当年凤朝属于接下了她们谁都不愿意的活，才会被推到这个位置，还替别人承担烂摊子！
凤朝见状先哄了哄封仪“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这些事不是争论对错就能解决的。无论怎样，掌门的位置已经是我的责任”
后苍听闻只是垂下眼，掩饰眼中复杂的情绪。
屋内气氛一时沉寂。凤朝看着这些陪伴自己多年的师兄妹，心中酸涩，却又带着一丝安慰。后苍此时也提出去出去之后加罚。凤朝看着，心里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对着后苍笑笑说道：“回来就好师弟。”
天道看他们都完事了，笑了笑然后开始播放下一个片段。
【林渡收了思绪，似笑非笑看了巫曦一眼。
“你的事我都知道，可我的事你未必清楚，我做的这些，不过是想给宗门贴补点，反正我这个人的命薄，只怕是熬不到到处搜罗天材地宝反哺宗门的时候。”
但林渡可以靠氪命四处坑蒙拐骗，用灵石堆满整个内库。
“不过你要是告诉我是从哪得知万年草在我们宗门，还一口咬定是我吃的，我可以考虑给你打个折。”
巫曦咬了咬牙，避而不谈，“分期就分期。”
林渡点了点头，转身进去给他写契约，凤朝看了她一会儿，提醒她，“前段时间你才从飞星派坑回来那么多东西填了内库。”
林渡手上不停，一笔一画写得认真，“我和墨麟吃药不要钱吗？也不能坐吃山空。”】
阎野既是心疼又是骄傲就像是养崽游戏还是个小孩但是还会出去打猎给家里了补贴了，此时林渡的小表情更是让阎野怎么看怎么舒心，一脸小傲娇，老父亲虽然心里觉得慰帖，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再给你点钱，省的哪天被人发现真相揍了”说着，手里丢了个袋子给她，林渡笑嘻嘻的，说：“谢谢师父大赏”转头就招呼小辈们出去后请客吃饭。
众人都应声好之后，正巧显映出林渡写合同的时候，她骨相生得好，睫毛又是重睫，又黑又密还是直直往下的，灯光一照就是一片阴翳，跟熬了三年夜一般。林渡左看右看也没看见自己有什么黑眼圈，转念一想估计是师姐骗她！于是开始盯着凤朝，凤朝受不了了，转过身来。林渡眨巴眨巴眼，好似在说她赢了。
凤朝无奈一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有无奈和好笑。
他们看着巫溪签字画押后，林渡麻溜地去内库取了一株草药，却没先给人。众人还想着是不是回心转意了，结果下一秒就听见林渡的声音里传来
【“打一架吧。”
巫曦愣了一下，俊秀的脸有一丝的不解，“什么？”
“你说腾云境之后有一战，不必等到中州大比，我现在就与你打一场，不用法器。”
林渡含笑，“你方才拦我的时候，用的是步法，对吧，只用步法和体术，我们打一架。”
雎渊和裴钦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人抱着一葫芦酒，“打！”
“若你输了之后，”林渡含笑道，“告诉我你从哪得知万年草这事儿的。”】
只听见巫溪问林渡，“你不是只练过健身操吗？”
林渡还点头，“是的，足够了.”
姜良气的胡子都要立起来了，转头看向林渡，林渡不经意对上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开口问她亲爱的师兄：“师兄怎的了这是”
天无继续当嘴替：“师父不满意小师叔管太极叫健身操”
林渡此时的心情就只有：请苍天辨忠奸，真的冤枉。然后理直气壮的回复姜良：“师兄是你说我连的不像太极就只像个健身操...” 林渡也是越说越小声，姜良显然是也想起来了，但理不直气也壮，仍旧是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林渡，仿佛下一秒林渡再说一句就得被拂尘打，林渡老老实实认了个错。这次让姜良摸了摸胡子继续看水镜。
【隐囚】谬想手记
*又名《洛伦兹教授暗恋日记》，全文1.4w，he。
*非典型日记体，阿尔瓦第一人称视角，注意避雷。
*我流溯洄师生，内含大量捏造❗️私设ooc如山❗️
*以上，祝食用愉快↓
————————————————
summary：老师应该是学生的引路人、知识的传授者，而不应该成为恋爱的对象。
［9.22 晴］
入秋了，天有些冷。
前不久学院实验室招收新学生，有一位出类拔萃，是巴尔萨克家的孩子。他很优秀，通过考核并非源于贵族出身，夺目的才华与显赫的家世在他身上并立不悖。
熟悉的姓氏……但那位已经分道扬镳的故友暂且不提。
卢卡斯·巴尔萨...
*又名《洛伦兹教授暗恋日记》，全文1.4w，he。
*非典型日记体，阿尔瓦第一人称视角，注意避雷。
*我流溯洄师生，内含大量捏造❗️私设ooc如山❗️
*以上，祝食用愉快↓
————————————————
summary：老师应该是学生的引路人、知识的传授者，而不应该成为恋爱的对象。
［9.22 晴］
入秋了，天有些冷。
前不久学院实验室招收新学生，有一位出类拔萃，是巴尔萨克家的孩子。他很优秀，通过考核并非源于贵族出身，夺目的才华与显赫的家世在他身上并立不悖。
熟悉的姓氏……但那位已经分道扬镳的故友暂且不提。
卢卡斯·巴尔萨克，我记住那孩子的名字。
［9.25 晴］
今天是他正式来我实验室报道。可以称得上天资卓越。他学习速度快、效率高，非常聪明，想必实验室的部分事宜不久后可以交付给他打理。
就是太活泼了，他刨根问底式的求知欲竟让我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我很高兴。
［9.26 晴］
一般来说，养尊处优的孩子会带些自负甚至是跋扈，但他不一样，那样的自信是令人舒心且愉快的，而且一举一动里显出的贵族礼仪也被我看在眼里。
这孩子很有活力，不过目前还是有些拘谨，我看出他想在我面前树立一个富有智慧、沉稳可靠的形象，因为他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深沉的大人，但显然破绽百出。
不过我还是如同他期望的那样夸奖他，他笑得很开心。
［9.27 多云］
这孩子很真诚，我想多教他一些东西。
［9.28 多云］
今天有个不乖的学生在我办公室门外鬼鬼祟祟地徘徊，被我抓包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最近听到其他教授的只言片语，对我从前的那项构想很感兴趣，想和我探讨一下。
我沉默了，随后请他进来，告诉他那只是一个陈旧的谜题，我更希望你来提出一些新的好点子。
他有些苦恼，因为只有洛伦兹教授才知道那件发明的具体构造，而这位教授本人——也就是我，不会透露这件失败的作品半分。我早就烧掉了那些手稿。
我摸摸他的头，将话题牵至别处：上次我提出的电子论初步猜想怎么样，有兴趣在这方面研究下去吗？
成功了。他露出喜色，有些磕绊地称赞我，又滔滔不绝地向我表达他的观点，那双绿瞳里流淌着旺盛的生命力。
那就去研究这方面吧，你一定能大有所为。我鼓励他。
［9.29 晴］
这孩子对科学实验太过痴迷，有时候竟顾及不到睡眠和饮食，我得多注意这方面。
［9.30 多云］
他和我熟络起来，因为我感觉到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试图在我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的学生。
其实做你自己就好。
［10.2 小雨］
今天的研究并不顺利，我的学生一直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
参加完研讨会回程时已经天黑，到达学院后发现实验室还亮着，我连忙进门检查，发现他在记录数据，对我的闯入浑然不觉。
我很欣慰，但也担忧。我知道实验操作不能受干扰，就退到门外等实验结束。
并没有过多久，他就出来了。那孩子看起来很兴奋。我也放松下来，至少他现在状态并不差，应该是实验终于取得成果。
一开始我只是为他熬夜的行径感到无奈。他出门后看到我，面色惊讶，向我打过招呼后就移开目光，我注意到他在按压自己的腹部。
我问怎么了？他朝我笑了一下，含糊其辞地说稍微有点饿。我想起来出门前他就已经在实验室，没想到这期间从没出来过。知道他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的同时只用了一餐，我承认心里有点愠怒。
不忍心批评，因为那样的探索欲和求知欲是应该在呵护下蓬勃生长的。
最后我带他回我的住宅请人开小灶。在饭桌上，他说谢谢老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有那么高兴吗？
［10.3 大雨］
实验室器材出了点问题，维修人员又被暴雨拦截无法到达，项目进度耽搁了不少。
按理来说应该焦急的，但是这种时候内心竟然奇迹般的平静。我望向那孩子，他也安静地、继续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卢卡斯略过那些故障器材，去复核前几天的数据。毕竟是客观因素造成的项目停摆，怨天尤人和无所事事终归无用。他的处事方式利落又果断，科学实验需要这份冷静，那样的处理可以说是最优解。
又想夸他。我不是吝于夸奖的人，只是此刻莫名无法直白地说出口。这份无端的称赞脱口而出或许会显得莫名其妙，还是不要为他徒增烦恼。我又望向他因为冥思苦想皱起的脸，感觉天光都亮了一些。
可是外面明明还在下雨。
［10.10 多云］
实验数据已经记录在册，科研成果另有他处保存。这本不为人知的笔记就叙些平淡的日常吧。
我对卢卡斯多加照顾，毕竟赫尔曼和巴尔萨克夫人于我有恩。前尘往事纷乱如麻，如今我所能掌控的、我认为的幸事，就是可以照拂这孩子——以偿还欠下的所有。
这孩子背负着许多东西。但家庭与血脉加诸其身的负担被他欣然接受，反为他探求真理的征途提供燃料。那样热忱、耀眼、聪慧的孩子，怎么能不讨喜。
他似乎对此深有自知之明，于是慢慢显出名门望族独有的娇纵脾性。他知道我不会对此生厌，只会不断退让，所以用崭露的这点孩子气为淋漓的才华又添一笔，让我无所适从。
他太狡猾，看出我的无措，就可以趁机谋取些小利：为他的设想发表一场澎湃的演说，随后推我进实验室，开始独属于卢卡斯巴尔萨克的课堂——洛伦兹教授亲身指导。
实验结束后夜色也浮上来，他莫名提出要去我家吃饭，说上次的夜宵好吃，还想再吃。
我甚至没办法判断这个要求是否无理，然而犹豫就是最好的答案。我再一次让卢卡斯回到一星期前他坐过的餐椅上，这次我问他，你喜欢吃什么？下次做你喜欢吃的。
他说红椒酱，要和吐司片一起的那种。
我记住了。
［10.13 多云］
今天的实验结束比较早，甚至没等到日暮。我知道富贵人家大多有下午茶的习惯，所以一直有在学院办公室准备甜品，不过这其中有私心，因为只有一人能肆无忌惮地进入教授办公室。
这孩子礼貌又体贴，唯独面对我时规则意识顷刻消散，我知道，这也是我纵容的结果。
他果然坐在沙发上。旁边点心碟里的糕点原封不动地摊在原地。他脱了外套，让自己沐浴在从窗玻璃透出的阳光下，懒洋洋的像只小动物。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眯着眼睛，很舒服地浸在光晕里，看见我之后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问他，这里准备的下午茶不吃点吗？他说想吃吐司蘸红椒酱，我说那怎么能算得上茶点呢，而且吃它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他朝我笑，说红椒酱是甜的，怎么不算甜品嘛。
拗不过他，所以在办公室也放了和家里一样的红椒酱。我还是怕他的喉咙和胃因为辛辣受到损伤，所以又时刻叮嘱他记得喝水，他被我催的无可奈何，还是乖乖照办。
虽然这位学生很有反叛精神，但还是对我这位纵容他许久的老师妥协了。
［10.15 晴］
他从来都是精神饱满的，今天却睡着了。
或许是课业实在繁重。近些天我也忙得不行，所以没注意他的状态，现在他在办公室睡着了，我只好另寻他处记下这些。
这孩子竟没睡在沙发上。可能是正在书桌上推算公式、绘制图纸的时候突然泛起倦意，总之他就这么将头枕在自己臂弯里伏案休憩。
他穿衣服不规矩，不喜欢把领带系好，西装外套总是缠在腰间，活像一围裙裾。现在那件外套被搭在椅背上，于是可以睹见被脊骨绷出浅淡凸起的衬衫，那片布料随呼吸起伏。
我不敢有太大动作，一举一动轻缓了许多。
他的头发被阳光染成灿金，我才觉察到他非常偏爱这份暖意和光明，所以总在明亮的暖处休息。但是我又疑惑不解，气温每天都在下降的日子里，为什么要脱去外套呢。
虽然害怕吵醒他，但降温或许会诱发感冒之类的病症，防止受寒才是重中之重。
最后我还是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将那件外套取下给他盖上，他应该没有察觉。
平时再聪明灵巧活蹦乱跳，睡着了也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脸颊枕在臂膊上被挤出一块肉，额前的发丝散乱地垂坠着。可能是做了美梦，他嘴角边那颗虎牙同笑意一起浮现。
真好啊。羽翼渐丰的鸟儿，往后的日子也要开心快乐，平安健康。
［10.16 晴］
今天卢卡斯问我喜欢什么，我有点惊讶，回答说，发明和学术期刊。他大动干戈地跳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不是这种，是喜欢的食物或者是漂亮的物件这一类。
我愣住了，思考了一会之后告诉他或许是鸢尾花。
他眼神亮起来，但可能还是有些不满，不过苦恼的神色只是一掠而过，很快融化在那副笑颜里。
［10.17 多云］
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嗯……有一件大概也算。
卢卡斯会弹钢琴。我不应该为此感到惊讶，因为贵族们几乎人人都掌握这种本领。不过当我知道他还会这门乐器的时候，还是由衷地给出一番夸赞。这孩子高兴得晕头转向，又说要给我演奏一曲，所以现在正在我家的客厅。
弹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10.18 晴］
今天卢卡斯从家里带了曲奇，非要塞给我一袋，一直吃到了晚上。
［10.19 晴］
今天卢卡斯带了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仔细一看是尊极精致的小铜像，但更矮胖浑圆一些，想必是以现实人物为原型创造的卡通形象，用珐琅漆了色彩——是我和他。
这个精致的小摆件暗藏玄机，在两人胸口的位置各有一枚磁铁，贴近时就会把对方抱在怀里。
我有点意外。
他说是家里仆从认识的能工巧匠打造的，觉得新奇又有纪念意义，所以专门定制了一款放在我办公桌上。
这样每天都能看到你优秀的学生，而且这个学生和他的老师相亲相爱。他捧着两个小人，自豪地昂起头。
将那憨态可掬的小人摆在桌上后，他又不厌其烦地反复问我：老师，喜欢吗？
当然喜欢，非常喜欢。我朝他笑，摸摸他的头。但他偏过头，跳开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于是我尴尬地凝滞了一瞬。
然而他下一秒扑过来，将我抱住，那副温热的小小胸膛撞过来，就像一捧火。从未停止过的思绪中断了，我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依照着他的心意，在原地没动。
我听见他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们像那件铜像一样来个拥抱吧。
［10.20 阴］
今天没有实验任务，卢卡斯没来。办公室少了那份生气，让人觉得有些死寂。
窗外的枯叶都被吹落了。
［10.21 小雨］
我记录卢卡斯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10.22 大雨］
天气不好，课程结束后我和卢卡斯都被暴雨拦在学院内，于是只好又回到办公室等待雨势减弱。
他有一些疑问需要我解决，我很乐意，拿起他的稿纸为他讲解。
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他凑过来认真听讲，但我这时莫名地心神不宁，回头只看见那双单纯的眼眨了眨。他说，老师，你继续讲呀。
我定定神，想要摆脱这种古怪的错觉。但那毛绒的发顶此刻变得异常晃眼；我感觉到烫，感觉一团不可名状的火贴近我，感觉卢卡斯变成小小的怪物——如此令人畏惧。
我感觉瓢泼的金光洒下来，我们几乎脸颊挨着脸颊，他那种纯良的眼神一直不曾改变，而我的内心快要撕裂。目眩神迷的几秒中，我似乎已经产生幻觉。
短暂而又漫长的讲解宣告结束，卢卡斯照常发表感谢，只是这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继续贴着我，而是悄悄拉开距离。我见他露出犹豫和迷茫的神色，以为他没有听懂，于是告诉他可以再讲一遍，他拒绝了。
其实我想逃避第二次讲授，但是责任心最终占据上风，现在卢卡斯回绝我，反倒让我从幻境脱身——竟是生出劫后余生的侥幸。
那孩子凑近我，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我过于紧张误判了？但是这种紧绷感又从何而来呢，我不知道。
［10.23 阴］
他又在办公室睡着了，这次在沙发上，我把准备好的薄毯给他盖上。
我望着他出神，反应过来时已经凑得太近。极轻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皮肤上，我感觉到这股温热的气流。
一种不安爬遍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恐惧。那副睡颜让我想起昨日无端的幻境，又想起那天的烈阳：他伏在光下，夺目得快要将人灼伤。
不对，不是的，这一切是错误的，是不被允许的，是不该存在的。我几近颤抖。
照顾那孩子是我的责任，我需要正确引导他，让他走上光明坦途。我这样对自己说，但胸腔里轰鸣着某种痴言妄语，让我胆战心惊，于是我出了办公室，将门掩上，打开走廊的窗子让冷风穿过我。
阿尔瓦，你只是他的老师，你要记住。
［10.24 阴］
卢卡斯是个亲人的孩子。我对这点深有体会，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这种特质，大概是因为关系还生疏。熟悉之后他便非常乐于与我亲近，不管是走路时与我并肩紧挨着我，还是时不时冲过来向我讨要拥抱，这一切发生得太频繁，我对这种接触习以为常。
但那天的距离近到令人警觉。我也弄不明白，或许他并没有越界，只是我过于敏感。也有可能是心里有妄念，所以对轻微的异常都仿徨失措。
太混乱了，让人头疼。
［10.25 阴］
今天去参加学术沙龙，路途遥远，一个月后回程。
我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忘记吃饭，不要熬夜，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写信。
他很雀跃，说为我感到高兴，但是又没有真正地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很小声地问我，老师，那你什么时候回啊？
我可以把那种情绪理解成不舍吧？虽然三十天的时间久了些，我还是如实告诉他。
他好像被戳破的气球，缓缓沉下去一点，但很快重振旗鼓，向我保证他会在这些天努力研究，突破所有瓶颈。
我笑了，这次是我主动去拥抱他，然后和他挥手道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我怀里有点僵硬，明明是司空见惯的肢体接触。
卢卡斯定定地望着我，我头一次看不透那个眼神。
［10.26 晴］
舟车劳顿，刚安置好行李就已经疲惫不堪。随意写两句。
经过思考我得出结论：我对卢卡斯的关爱只是源于对优秀学生的青睐，而他是个开朗外向的孩子，表现出亲昵的举动也很正常。这是一种良性的互相回馈。
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想起那天他的神色我还是心怀不忍，明天我就给他写信。
［10.27 晴］
今天参与了一个小型讲座，回来天不算晚，我坐下来给他写信，告诉他我的现状，询问他的日常，写着写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他的样子。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我就在梦里见到他。
没有穿着那些精巧繁复的贵族服饰，只罩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卢卡斯浮在一片金黄的麦地，他向我招手，风盈满那件衬衣，衣摆在麦穗里翻飞。那双瓦绿的瞳孔在烈日下近乎融化、淌出蜜意，我在呼啸的风声中朝他跑去，整个世界除了他都变得模糊迷离。
快来呀。他朝我伸手。于是我沿着这句话狂奔，将他拥入怀里。那双绿眼又变得和猫一样妖异，他搂住我向上攀附——分明是蛊惑人心的手段，而我却顺从了。
他轻柔地触碰我一下。
是一个亲吻，我头脑发懵地想。血液从头顶奔流到四肢百骸，我感觉被炙烤。罪魁祸首笑眯眯地望着我，被太阳涂得炫目的、白皙的脖颈和臂膊静静闪动着。那片亮光又贴过来，我在一阵眩晕中回到现实。
就算是梦也过于离奇，我惊恐地发现发现这份感情已经超出我的认知范围。
［10.28 多云］
阿尔瓦，你这个疯子。
［10.29 多云］
如果这份爱早就隐秘地渗出，那卢卡斯异常的举动是不是因为收到了某种信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能做好一个负责的师长，梦境里蛊惑我的是我的学生，而现实里引导他的是我。我甚至在潜意识里将罪责轻描淡写地推拖到他身上，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我感觉到愧疚。
［10.30 阴］
这份负罪感几乎要把我压垮了。还好现在出门在外，我有足够多的时间整理心情。如果还在学院，我甚至不知道拿出什么态度来对待卢卡斯。
［10.31 晴］
这里有些精巧的机械物件，我研究了一番，经过改造之后是个不错的礼物。
当地有些独特的香料，准备一起装在信封里寄回去。
［11.1 晴］
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在这种情况下我说出的话会不会也会对他造成错误的引导呢，我又不敢说了。
［11.2 晴］
我对不起故去的挚友和巴尔萨克夫人。那样的感情只会毁掉那孩子。
［11.3 晴］
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信件照常发送，日记暂且搁笔。太多胡思乱想会让我陷于痛苦的境地。
［11.6 多云］
他给我写的第一封信到了，称呼、正文、结束语、落款一个不少，过于庄重，让我忍俊不禁。
［11.7 晴］
我每天都有读卢卡斯寄给我的信。车马太慢，下一封迟迟未到，就拿出之前的反刍。大多数是汇报实验进程，有时我会产生批阅文书的错觉，不禁发笑。但我还是将信纸展开，摩挲熟悉的字迹。
我想念他，这种感觉没法撒谎。
［11.8 晴］
今天在研讨会上碰见凯泽教授，他还是从前精神饱满的样子，我向他行礼。对于恩师我素来怀抱着感激之心，于是又向他表达感谢。他爽朗地笑，非常和蔼地和我交流即将发表的论文，语毕后又随意聊了些日常。
他拍拍我的肩：听说你收了个爱徒，大家都叫他“小洛伦兹”，看来和你一样优秀啊。
听见这个称呼的瞬间，我的呼吸频率加快了。某种隐秘的欣喜在胸腔中升腾，而我甚至不知道这种兴奋从何而来。
我回答：他叫卢卡斯·巴尔萨克，是个诚挚勤勉的孩子，我确实很喜欢他。
凯泽教授笑道：好孩子，他将来会和你一样大放异彩的。
［11.9 多云］
我作为年长的一方，产生不合理的感情时不应该逃避，而是要积极处理，把问题推到孩子身上实在不是一个长者该做的事情。等我回去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卢卡斯的行为我也会多加注意，尽量进行正确引导。他应该可以意识到这只是学生对老师天然的信任和依赖，而不是什么别的爱意——如果他真的受到我的影响。
我又感到抱歉。
［11.10 晴］
不知道卢卡斯有没有听我的话按时吃饭睡觉，他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就算对科研极度痴迷，也不应该过于劳累。
［11.16 小雨］
这场雨过后，气温应该会彻底降下来。我曾在信里提及冬日已经降临，嘱咐他要给自己多加衣服，不要受凉。他回复说母亲已经提醒过，老师不用担心。我又问巴尔萨克夫人的近况，卢卡斯说目前还有些虚弱，但是病情在日渐好转。我松了口气。
［11.17 多云］
今天是我出门的第二十三天。白天发表学术成果以及探讨新构想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于是愈发衬出每个盈满思念的夜晚的漫长。
［11.18 晴］
Dear Alva Mr. Lorentz:
I miss you.
今天我收到他的信，整张纸只有一句话，孤零零的。将信纸翻了一面，我又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哭脸。我望着有些潦草的线条笑了，但心里坠胀得难受。
［11.19 晴］
卢卡斯告诉我学院里的其他教授最近都叫他“小洛伦兹”。虽然信里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喜悦和自豪。
看来他很喜欢这个称呼。我又将那封信阅读一遍，好像亲眼目睹他翘起尾巴挺起胸脯的骄傲模样，鲜活的身影环绕在我周围，蹦跳着。我提笔斟酌着夸赞的词句，结果最后还是怀揣着私心把那点秘而不宣的感情藏进回复里。
我的小洛伦兹，你是我的骄傲。
［11.20 晴］
还有一个星期回程，现在卢卡斯寄的信我是不是收不到了呢？
［11.21 多云］
我自认为在掌控情绪这方面足够成熟，如今却为自己和学生的关系犯难。我希望作为一个平常的长辈给予他关照，但潜意识里危险的错觉或许会让我的行为产生偏差。思来想去，最终可实施的做法无非是减少与他太过亲昵的互动。这真是有些笨拙。
可是什么样的互动是普通师生该有的，什么样的互动又是越界的？我无法对此下一个确凿的定义。
［11.22 晴］
在这种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的怯懦，我甚至不敢将那个字在纸上记下，那样沉重刺目的字眼几乎将我的内心燎出一个洞。
爱。这份爱让我崩溃。
［11.23 大风］
项目提前结束，看来可以早一些回程。天气彻底冷下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寒风刺骨，不知道卢卡斯有没有听我的叮嘱加厚衣服。
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11.24 晴］
一个月后就是圣诞节，是时候给卢卡斯准备礼物了。除了食物和书籍外他好像没有提过自己的喜好，但我不能只准备他提过的，在这样隆重的节日里，我应该送一些珍贵的东西。
之前在沙龙上遇见的那位投资商好像出身于珠宝世家，我可以联系他。
［11.25 晴］
雨水愈发稀少，太阳升起后前夜的阴冷都销声匿迹，干燥又温暖的冬日让人很舒畅。今日回程，车马颠簸，没有特殊记录。
［11.26 多云］
交通的变数太大，本来预计下午到达，这下可能要等到次日凌晨。
［11.27 阴］
卢卡斯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说一个月后回程，具体时间谁也不清楚，但我下车后，一个影子赫然立在学院的檐廊里。
他听话地套上了棉衣，在簌簌的冷风中显得有些臃肿，向我小跑过来时像一只幼年企鹅。额前的发丝都被吹得翻飞，两颊和鼻尖通红，但面上洋溢的喜悦呼之欲出。我看见他在冷风中呼出的团团白气，张开双臂迎过去。
飞扑过来一团柔软的、被厚重衣物包裹的身躯。我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无非是“好久不见”、“最近怎样”之类的，其实或许还有一句“我很想你”，但此刻万籁俱寂，什么样的句子说出口都显得苍白又突兀。我抱着他，他激动得揪紧我后背的那块布料，但从始至终安安静静伏在我怀里。
我们沉默地立在学院门口的石砖地上，寒风掀起围巾上的流苏。我把围巾解下来给他裹上，下巴到鼻尖那段向上拉长一块，让绒布充当一个御寒的面罩——好让那块冻的发红的皮肤温暖一些。
卢卡斯的声音隔着布料，闷闷的。他说，老师，欢迎回家。
我只是抱紧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我想你了。
［11.28 大风］
今明放假两天，用来休整状态。卢卡斯最近有些躲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应该如释重负的，为什么反倒更加不安？
［11.29 多云］
和那位珠宝商商量好了，定制一条项链。
这份礼物会显得奇怪吗？
［11.30 阴］
差不多到了黑夜最漫长的时刻。感觉天色总是黯淡的，人间的烛火照不亮哪怕方寸的穹顶。
［12.1 阴］
卢卡斯最近有些冷淡，也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他还是一样活泼，只是没有向从前那样频繁地拜访我的办公室。
他这么做是对的。但我内心有种极轻的叫嚣，让人烦躁不悦。我不知道为什么失落。
［12.2 多云］
卢卡斯恢复了往日的生气，现在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
我觉得我保持从前的做法就好，学生是无罪的，我不该为了私情去疏远他，这可能对他造成伤害。但同时我又担心不作为也是一种引诱，于是进退维谷，艰难调节行为的幅度。
这让我有些疲惫，不过都是我咎由自取。只要那孩子不受影响，我甘愿吞咽消化一切。
［12.3 多云］
这本文字可以算作日记吗？中途漏了几日，而且并没有事无巨细地记录每天的行程。非严格意义上来看确实可以算，但我并不想把它当成一本日记。
或许我该叫它“谬想手记”，这里面装着我荒诞不经的痴言妄语，或许该在某个合理的时间节点付之一炬。
这是我的秘密。
［12.4 晴］
明明是艳阳天，卢卡斯却打起喷嚏。他从来是炽盛不息的，但今天告诉我办公室也有些冷，感觉裹着毯子都还在发抖。
我感觉不太对劲，但他窝在沙发里一会儿后又告诉我没事了，可能是刚才从实验室过来的路上被风迎面袭击，一时半会暖不起来。
我让准备餐食的佣人给他煮了姜汤，他乖乖喝了。
［12.5 阴］
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我终于可以放心。
那条项链到了，我放在书桌角落的实验报告旁边，等明天再带回家里。
［12.6 小雪］
今天开完会回办公室，发现卢卡斯在我的书桌前探头探脑，我很疑惑，推门进去想问他有什么事情找我。
结果他吓了一跳，好像刚从梦里惊醒，身体震悚的幅度之大直接让桌边那件铜像掉到地上，巨大的响声又激起新一轮的战栗。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慌张。
于是我去捡掉在地上的摆件。不管有什么事，先安抚他的情绪吧。但他从我的手里夺过那个摆件。
代表我的小人胸口的磁铁掉了，落在卢卡斯手心。他焦急地将那枚磁铁安回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摆件重新放回桌上，让他们靠拢。但是重新安置的磁铁反了，两个小人近在咫尺，其中产生却的是斥力——他们拥抱不到彼此。
卢卡斯呆立在原地，我感觉他心情很不好，甚至到达惶恐的地步。
我说，别着急，别着急。他望着我，眉头紧锁，我感觉他快要哭了。
是因为这物件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吧，其实对我也是一样。我赶紧将那块磁铁拆出来重新安放，但是一时半会竟然做不到。
卢卡斯这时对我说，没关系的，老师，只是磁铁安反了，等我下次再来重新安，现在到了母亲和我商议好的时间，我该回家了。
他扯出一个笑，但是这副笑脸让我感到惊惧。
我痛恨自己的迟钝，又实在无法凭只言片语解读学生到底是什么心情。卢卡斯很聪明，如果他想隐瞒某些东西，是可以让我无知无觉的。大多数时间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他在利用这点，让我理所应当地不做干涉。
我只好拍拍他：代我向巴尔萨克夫人问好，你也早点休息。
他应允下来，裹上大衣离开了。
［12.7 小雪］
本来以为今天雪就会停，没想到还有继续下下去的趋势。卢卡斯照常来到实验室，但是异常沉默。我见他状态不好，对他说这次的实验不必着急，可以先去休息，他摇摇头，拒绝了。
那股执拗有时真的让人无能为力。我将办公室的毛毯拿进实验室，叮嘱他一定不要勉强自己，他点点头。
出门后我听到他在咳嗽。我扭头回去，他捂着嘴把头撇到一边，不说话。
我只好又故技重施。但实验室里不准饮食，我盯着他在办公室喝完那杯热水。
［12.8 大雪］
我感觉到愤怒。
这种感觉最近鲜少出现，以至于它直白地昭示在面前时，扭曲放大的情绪几乎将我吞噬。
我把昏昏欲睡的卢卡斯从实验器材的小山里拎出来，感觉像拎着一团火。我摸摸他的额头，他只是迷茫地望着我，有气无力地垂下眼默不作声。
我感觉自己有些咬牙切齿：你还知道心虚。
他不说话，我几乎气到发昏，头一次尝到被沉默拒之门外的恼怒。
事到如今不可能再进行什么实验了。我说送他回家，他说不要，怕母亲担心。我这次直白地戳穿他，说那只是你的谎言。
他愣住了，带着泪意仰头望向我。他说，是又怎么样，你不会拒绝我的。
我感觉整个人被揉圆搓扁，像一块滑稽的橡皮泥被玩弄在掌心。那股郁结的气流游走在五脏六腑，最终化成一声叹息。我听见自己说：卢卡斯，是我对你太过纵容了吗？
他说，求你了，老师。
短短五个字让我溃不成军。那句暗哑哀戚的声音很微弱，但我的脑海在这瞬间划过上百条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巴尔萨克夫人卧病在床不能再受惊扰、巴尔萨克宅邸里的佣人照顾人不那么尽心尽力、在我的住宅里有我这个老师时刻注意他的病情……这些闪着光的句子切断我的神经，让我无法思考。
最终我还是把他带回洛伦兹的宅邸。
［12.9 大雪］
昨晚到家后我立马将最暖的次卧收拾出来供他休息，又添柴到壁炉里。忙完这些后给他盖好被子，又马不停蹄地联系医生，得到的结果是受了风寒，没有大碍，不过只能静养等待自愈。
他那股不服输的劲早就被高热烧没了，整个人陷在枕头和床褥里，蔫巴巴地偃旗息鼓。
我坐在床边和他说话。他不太清醒，只发出些呓语，但始终抓住我的袖子。
我无奈地将他额头的发丝捋开：不想让我离开么？
那双眼掀开一条缝，眼珠转过来对准我。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只滚烫的手从袖口移到我的手心。他含混不清地说，是的，可以不要走吗？
我说，可是现在天黑了，我也要去睡觉了。
他眨眨眼，眉头皱起来，似乎在用力地思考。随后我愣住了。
卢卡斯向床的一边挪动，在我的这一侧留下一个空位——足够我睡下的一席之地。
他努力睁开眼望着我，眼神里全是希冀。我知道人在生病时会丧失绝大部分安全感，更何况卢卡斯自幼的生长环境难以言喻——病重的母亲、缺位的父亲。他的光芒很好地掩盖这份脆弱，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伤疤展露。
但现在他在示弱。那些锋芒尽数敛去，只留下内里柔软的心脏。
我说不出话。那样一双眼睛凝视你，任何人都不忍心拒绝。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抓住我的把柄，所以抛出一个答案永远是肯定的问题。我反倒放松下来，因为在他身上重新看到当初那副肆意妄为的样子：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做出一些越界的行为；这些都被我一一接纳，所以我早就在他面前丢盔弃甲。
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所以你三番五次地提出要求。这不是一场赌局，而是从始至终如生死般注定的东西。
卢卡斯，我一直都拿你没办法。
他定定地望着我，手上的力度疲软，但异常坚韧。我顺从地躺下，又把他移动时被褥产生的空隙掖好，将一旁的烛灯熄了。
我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余光里挤进点窗外的亮色。我知道外面正在下大雪，并不皎洁的月亮也能享受这漫山遍野雪褥的恩赐，用冰凉的银光濡湿整个世界。
卢卡斯是一座火炉，心脏是炉膛里的燃料。他散发着可怖的热量，让我忧心忡忡。我现在和他同床共枕，但从前那些荒谬的想法早就烟消云散，焦虑和担忧不允许我胡思乱想，我只希望他快些康复。
我感觉他紧绷的手指放松下来。他捏着我的手，呼吸声很轻，好像睡着了。
我叹一声，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闭眼，幽幽的绿瞳像异色的磷火，悄无声息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还难受吗？
他贴近我，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老师，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种境况下用这种语气问出这种问题，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这孩子真是烧糊涂了，又或者他才被噩梦魇住惊醒不久。这个问题充满理想主义者的浪漫色彩，他们相信永恒，相信地老天荒。用科学理性来回答，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我拍拍他的后背，回答说会的。
一片黑暗里有细碎的光点在他的脸颊闪烁。他“嗯”了一声，搂住我，不过几分钟就睡得很沉。
而我彻夜难眠。
［12.10 大风］
他的体质很好，现在除了轻微的头晕，已经没什么折磨人的症状。
我们都默契地将那晚的经历尘封，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生病只是把这孩子的外壳撬开一丝罅隙，让我有机会一睹真容，现在我把这颗毫无保留的心送回去，再小心地修补裂缝——他还是那个骄傲的卢卡斯。
我将他的实验安排到一周之后，告诉他最近唯一需要用心的地方就是把身体养好。我在学院待到日落就匆忙回家查看他的情况，即便他咧嘴露出那颗虎牙朝我无理取闹，我也勒令他再卧床一天。
那天夜里好像是一场梦，脆弱、胆怯、患得患失，这些反义词构成另一个卢卡斯，我从未了解的卢卡斯。
现在太好了，他痊愈如初。
［12.11 晴］
天气很好，卢卡斯也很好。
他已经很有精神，叫嚣着明天重回实验室的伟大计划，我驳回这个计划。
［12.12 晴］
距离圣诞节只有不到两周，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即将到来的喜悦里，街上置办饰品和圣诞树的店铺生意很红火，我准备晚些时候亲自看看。
［12.13 晴］
今天卢卡斯恢复正常课程，继续他醉心的研究。
之前暂停供给的红椒酱又源源不断地往家里和学院送，罪魁祸首又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我表示原谅。
［12.14 多云］
我对那孩子就是长辈的疼爱。我斗胆将自己划进父辈的行列，心想自己只不过是弥补他儿时缺少的亲情，这一切合情合理。
不要再想下去了，阿尔瓦，维持现状就好。
［12.15 多云］
今天卢卡斯跑过来问我，那个盒子里是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有些懵。他说就是那天摆在实验报告旁边的，那个精致的油革盒子——上面印着商标，那是个很有名的珠宝世家，他们家的戒指在和巴尔萨克家族平起平坐的豪门贵胄里炙手可热。
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也终于弄懂他那天的慌乱和难过从何而来，但这种猜想让我呼吸一窒。
我说，那是给你的礼物。
他不说话了。
哦……哦、好。他把眼神撇开，说，老师，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
［12.16 晴］
他认为那个盒子里是戒指，然后……？
为什么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一直以为卢卡斯奇怪的举动是我的错觉，结果这一切都事出有因。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做呢？我们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吗？
［12.17 多云］
离平安夜只剩一个星期。假期将近，学院的事宜更加繁杂，我好像没时间亲自挑选圣诞饰品了，只能让佣人买些寻常的，帮我装点门厅和卧室。
但我找时间把那件铜像的磁铁拆除，托人将两个小人熔铸在一起了——一个永远不会分开的拥抱。
［12.18 晴］
卢卡斯又在躲着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不过他的状态很好，我不用担心。
［12.19 多云］
我又梦到他。这次更加荒唐，他纤细的、光裸的脖颈背对我，白得扎眼。那片肌肤的形状不断变换——他起身又伏到我身上，额上有晶莹的汗珠。我沉浸在有些缱绻的氛围里，只瞥见他半眯着眼睛，随后低头啄我的耳朵。
我战栗着苏醒，后半夜都没有睡着。
阿尔瓦，你真的彻底疯了。
［12.20 多云］
我体面地站在这，却感觉自己是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那样的梦境可以算作臆想了吧，仅凭这份狂想就可以为我判处罪名。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份煎熬，但更不能打破我的底线。
［12.21 阴］
圣诞礼物是平安夜送比较好还是圣诞节送比较好呢？寓意不同吧，我得挑个好时机。
［12.22 小雪］
我这几天也在躲着卢卡斯，因为害怕那样的梦境突然浮现在脑海。对不起，卢卡斯。
［12.23 小雪］
明天就是平安夜，今天学院的假期安排已经发布，工作也逐步处理完成，我可以回家清理物资准备度过圣诞节了。
等到十二月二十五号，我就将礼物送出去。
［12.24 小雪］
［12.25 晴］
12月24日的晚上，平安夜，那孩子跑过来了。
他顶着满头的雪按响门铃，我还在讶异是谁这么晚还要登门拜访，开门之后呼啸的雪花和一个身影一齐扑进来。
卢卡斯裹着我给他的围巾，进屋后不停呵气跺脚，大声喊了一句：surprise！
我被逗笑了，帮他扑掉头上肩上的雪，又察看他的靴子，发现并没有被雪渗湿，于是放下心来，赶紧把他拉进屋内烤火。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卢卡斯刚好赶上最后一波风雪，他进门后屋外的乱琼碎玉就悄然隐没。我感慨这孩子的运气为何这样差，将他安置在壁炉旁的摇椅里，用毯子和抱枕把他团团围住。卢卡斯在这堆羊绒和棉絮里露出一颗脑袋，发出小声的嗔怪——可他明明笑着。
我说这样的天气还要顶着风雪出门，确实是你的作风，但是运气不好的时候还是等待一个好时机吧。他不置可否，又说，我的好运要留到其他时候。
我扬了扬眉毛。他钻出那窝层层叠叠的保暖物，从大衣的内袋掏出一个盒子。我感觉他有些紧张，眼神四处乱晃，全然没有平常神态自若满怀信心的模样。但下一秒那个盒子被飞速塞进我手里，那双熟悉的绿瞳又鼓起勇气转向我。
一开始他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不久后舒缓下来，但那双眼仍然是深邃的，有些东西我看不真切。
触到那个小盒的一瞬间，我心如擂鼓，这种心跳失速的感觉让我慌乱，卢卡斯在这时竟变成了更冷静的那个。真不像话，礼物是学生先送就算了，这种时刻那份谬想还占据大脑主场。他期冀的眼神从那方小盒移到我手里，我如他所愿打开那个盒子。
是一枚鸢尾花状的胸针。边缘的弧形蜿蜒向下聚集于银白的萼片，花瓣由紫水晶连缀而成，隐约透着蓝。流光溢彩，璀璨生辉，这枚闪着银光的、珍贵的礼物躺在我手心，此刻静默无声。
是那天下午的问题，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馈赠。我感觉到眼角的热意，卢卡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说，卢卡斯，圣诞快乐。
他面上的惶惑变成喜悦，那枚虎牙又露出来：老师，圣诞快乐。我准备的礼物就在口袋，此时此刻无需思考就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做。但下一秒他轻快地向后蹦跳两步，退到客厅的玄关里。
我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他近在咫尺。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反射进屋内的亮色勾勒出他晶莹朦胧的轮廓。
午夜十二点降临，圣诞钟声鸣响，悠长的余音回荡在整个小镇。门外响起模糊的圣诞旋律，烟花升空爆炸四散的震响中有遥远得来自天际的鹿铃。
我望向面前的学生，他伸手指向门框。卢卡斯的头顶悬着一株槲寄生，墨绿的枝条攒着团团球形红果，被扎成一束倒吊在门口。
一切喧嚣在此刻骤然寂静。那孩子指着那株槲寄生，沉默着立在原地。他的执拗和倔强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从前的一切都是窥见纵容的有恃无恐，但如今的情况不同，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筹码是沉重又难以启齿的一个字，横亘在这个字之间的阻碍是教师阿尔瓦·洛伦兹与学生卢卡斯·巴尔萨克。
老师应该是学生的引路人、知识的传授者，而不应该成为恋爱的对象。我这样对自己说。
但我发现那样秘而不宣的心意从来不是孤独的，有个孩子和我同样疯狂时，妄念又张牙舞爪地将我吞没。令我意外的是他从来都是热情又主动，现在却一改往日的作风——他需要我给他一个答案。但那样未知的心意不是让人恐惧吗？卢卡斯，这种恐惧你我同样承受，将自己全部袒露更如剖心的酷刑，最终你的勇气更胜一筹，而我快要无地自容。
我望着他，望着那束象征爱与宽恕的植株。槲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卢卡斯，你如此坦荡地将自己置于被动局面，给予我的是选择还是胁迫？我向前的一步，打碎的是底线还是枷锁？
他不说话。我叹口气，想起一小时前风雪肆虐，而他气喘吁吁赶到我家门口。现在我知道他留下的好运都用在什么时候，因为我向前走了一步。
我输了。我知道我彻底失控。
卢卡斯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往侧边挪动一步，又猛地朝前扑过来抱住我。
我安抚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一边笑一边啜泣，我只能慌张地、不停地替他擦掉那些眼泪，但是自己的眼眶也热意渐浓。
我取出那串项链，上面有三颗宝石。最中间是赤红如血的玛瑙，和巴尔萨克的家徽如出一辙，两边是璀璨的钻石，都附在纤细的链上。三颗宝石镶嵌于此，代表过去、现在、未来——他的一生都是光明坦途。
但是我并没有将它戴在卢卡斯的脖子上。
我将那条项链拎起，又挽起他的手，用那条冰凉的饰物缠绕两人的手指。卢卡斯茫然地抬眼，他嗫嚅着曲起手指，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异：戒指……？
我亲吻他的额头。我说，戒指。
过去、现在、未来。
阿尔瓦，不要再逃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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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曦看了一眼林渡，她身上气息收敛圆融，还带着后厨出来的浅淡饭菜油烟味道，勉强挤出了个笑，“林师叔，早有耳闻您前些时日顺利结丹，还未恭贺。”
林渡微微颔首，“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有什么好恭贺的。”
活像班里的学霸说“考第一不是应该的？有什么好祝贺的，都没有进步空间了。”】
看到这时候汪汪队几人泪眼汪汪且带着点哀怨的盯着雎渊师伯/师父，雎渊刚开始还乐呵的看着巫曦吃瘪，接着就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雎渊不知道当天饭堂发生了什么，他跟裴钦勾搭着哥俩好的去喝酒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考了两秒钟决定看向天无，毕竟小师妹不在第二靠谱的参与者就是天无了^ - ^。天无接到师叔问寻的...
【巫曦看了一眼林渡，她身上气息收敛圆融，还带着后厨出来的浅淡饭菜油烟味道，勉强挤出了个笑，“林师叔，早有耳闻您前些时日顺利结丹，还未恭贺。”
林渡微微颔首，“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有什么好恭贺的。”
活像班里的学霸说“考第一不是应该的？有什么好祝贺的，都没有进步空间了。”】
看到这时候汪汪队几人泪眼汪汪且带着点哀怨的盯着雎渊师伯/师父，雎渊刚开始还乐呵的看着巫曦吃瘪，接着就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雎渊不知道当天饭堂发生了什么，他跟裴钦勾搭着哥俩好的去喝酒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考了两秒钟决定看向天无，毕竟小师妹不在第二靠谱的参与者就是天无了^ - ^。天无接到师叔问寻的眼神开始回想，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无语然后说道：“当日我们都不知道巫曦道友来宗内，元烨看他不动筷怕他感觉我们招待不周，分了一块馒头让他沾汤汁试试，然后巫曦道友接受了这份好意，可能是... 大家没吃饱吧”天无后半句话犹犹豫豫地说完，看了看师叔们脸色，都是无语和憋笑。而阎野除了无语还更加坚信了这群人就是坐吃山空，孩子们都饿成什么样了，哪像他，林渡的小钱袋总是满的。
剩下凤朝封仪几人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的嘱咐几人多吃能吃是好事但也别吃太饱会消化不良，然后斟酌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以后在外人面前注意点形象”
汪汪队几人元烨挠挠头，晏青嘿嘿一笑，瑾萱用手扯了扯帕子，面带羞臊，天无很注意这些只是平淡应了一声。凤朝看几人都记住了点了点头便也不再提了。
扭头便看见巫曦磨着夏天无央着她带他去见她师父，看天无被缠的没办法了，姜良气的瞪大了眼睛看向雎渊，还带着点埋怨，毕竟社恐嘛。雎渊心虚的缩了缩，心里默想：娘嘞，这一会儿怎么了，是我的苦难时间啊。
但下一段画面又让他面色回春了，墨麟低头看着天无鬓上的花，在天无下意识想要伸手拂去时，手拿起又放下还小小捻了一下手指然后背着手说这花衬她。
天无面带羞色，偷偷看了一眼墨麟，发现他的耳朵也红了反而好了些。她知道现在正值为洞明界之未来而努力，也知道他想等这些事情过去再正式阐明心思的。其实她准备了一只钗，一半赠给对方，一半自留，待到他日清肃完邪魔以表心意。（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墨麟看着这些画面耳朵都红了，他也不知何时起了心思，但他这个人直性子，一根筋，认定了就是她了！ 他仿若回到了画面上的当天，当时怎么想的呢，他只是..见花之艳丽想人之容貌照人，那花随风飘下，但在他眼中、脑海中反而都成为衬托心上人的背景。他准备等一切都结束了就正式跟她表白心迹的，也不知道姜良师叔肯不肯准允。
姜良看着这两人都快把粉红泡泡实质化了，叹了口气，其实他除了对墨麟并无多大不满意，只是有点老父亲心态，他更多是欣慰，他知晓天无太懂事了，也太淡了，而且刚看了畜生行事之不耻，他也担心她产生害怕等情绪，如此这样也是他想看到的，墨麟这孩子他自小看大，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直肠子就直肠子，有什么不好的呢。
姜良还这样想着，马上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良和林渡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自己个儿蹦出了窗子。
林渡跟着跳出窗子，直接一路向下去了一片灵田之前。
“他们不只是来求医的。”姜良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老练，“还是来求药的。”
“什么药？”
“续命的万年草。”姜良垂眸，“你喝的药里的那种。”
林渡刚刚摆好起始姿势，闻言一愣。
“什么意思？”】
阎野在看到姜良跳窗的一刻，马上笑了起来，跟只抢地盘赢了的猫似的，姜良再三深呼吸，发现这人跟停不下来似的，决定无视他。但想到这事情最根本的起因是什么之后，又瞪了一眼雎渊，然后甩了下拂尘哼了一声准备给墨麟增加亿点点难度（绝对不是迁怒呢，老父亲想考查下女婿有什么错呢^ _ ^）。
很快阎野也笑不出来了，阎野虽然不懂药理，但林渡身板子脆成什么样他还是知道的，阎野抿起了嘴唇，随着姜良说金丹破碎世上还有旁人可医，但万年草...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绝迹，只无上宗的内库还留有祖辈们留下的。现在他也知道为什么姜良要跳窗了，要不是这一重事情便是社恐有天无也是可以的，因着林渡，姜良不可以也不能见他们，只要不见他们，姜良现在的病人就只有林渡。
但这样想着阎野跟当时的林渡一般皱了下眉后又挑了挑眉，心思也别无二般，宗门里的事情... 怎么流到外人耳中呢？这样思考着，周身气势也越来越重，临湍看剩下的小辈战战兢兢且快要被冻成冰雕了，便开始安慰阎野：“别想那么多了，后面自会揭晓，林渡现在无事不是吗？你且安心” 阎野想想也是，说不定马上这崽子就会想尽办法问出来，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戾气，暗暗想着要让他知道是谁他不介意多消解几千年因果。
阎野知道林渡的命除了她寻到的宝物是重要的，但她也是日常得拿药吊着，她的命像是被无数珍稀草药垫出来的深渊，一旦少一颗草药，可能就一脚跌入鬼门关。这样想着，他就琢磨着还有哪些天才地宝性温补不起冲突的，揉了揉额角觉得子女都是债这句话真没错。还没等卸下一口气，便看见巫曦给他徒弟下跪。'下跪？？？不是？林渡命薄他要干什么？要让这崽子折寿啊？他有没有分寸啊？'阎野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修养都要喂了狗了，脑子抽抽的疼。
【林渡抱着胳膊，垂眸觑着他，“有多重？”
巫曦顿了顿，“林小道长大可出价。”
林渡叹了一口气，“五十万。”
巫曦毅然道，“好。”
“上品灵石。”林渡叹了口气，“一株。”
巫曦错愕地抬眼，“小道长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就是他师父都没有五十万上品灵石啊。
林渡笑了一声，“我的命，可不止五十万上品灵石，可你要这万年草，不就是要我的命吗？”】
这时候林渡正好修养足了，准备找老父亲报备下，四处找寻没人，嘴里念念叨叨的，还以为她们出门上战场了没叫她，正准备问呢，还没等说话就被天道拉进来了，顺带附赠送到阎野旁边了（服务贴心得嘞，亲亲满意可打个五星好评唷～）林渡还没反应过来，阎野愣了一瞬，看着这兔崽子更气了，恨不得现在就揍几拳头。到底还是有点师徒情谊，重重的弹了下脑瓜崩就算了。林渡一脸懵，马上就蹭到临湍旁边发挥绿茶的香味开始告状。（后苍：我是真的不爽💢她自己没师父吗(╯‵□′)╯︵┻━┻
临湍摸了摸她的头，给林渡简单解释了下之后让她先去见见人，林渡听完解释一下子就明白了，还没脱敏嘛，正好她也有老父亲脱敏计划借着这个机会一起执行了，笑嘻嘻地看着阎野说：“师父等我一会，我去见见人马上回来”
这是无上宗人最齐的一次了。她一一见过之后得到了许多未曾见过或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兄师姐的爱抚和礼物，就连后苍也没办法用原来的态度对她了，踟蹰几息还是起身见礼以表重视，林渡有些惊讶，但想想也知道了，也郑重还了一礼。最后走到凤朝面前喊了声大师姐，凤朝定定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最后看着林渡笑意盈盈的样子还是咽了下去，最后说了句多为自己想想，就让她跟小辈们去见见了。
汪汪队几人表现的很郑重，行了个大礼，他们师父也没说什么，林渡受得起大礼，林渡也知道不让他们行完这个礼他们也不安心，等他们起身后嘱咐了几句拍了拍肩膀让他们坐下了。剩下的小辈们也不多，大多是恭恭敬敬叫声小师叔，只一个孩子，挺胆大，说想吃林渡做的饭，看着几个师兄师妹吃的很香他也想尝尝林渡的手艺，林渡听完笑了笑，拍了拍肩，促狭的说等出去人人有份，想吃自是满足。
这样转悠一圈没在第九十九代弟子一行看见新的椅子，刚想问就听见老父亲懒洋洋的说：“ 林渡，过来，你的座位在我这” 虽然在林渡听起来就像是阎野在说小兔崽子过来受死。挑了挑眉便大步走过去了，不客气地坐下问阎野要吃的，阎野瞥了一眼便问天道要吃的，还特地嘱咐要清淡好消化的。剩下的小辈们咂舌，虽然之间也有见过二人相处画面，但还是不习惯。
（先发这些啦～ 我最近应该还能再产出一篇！ 大家可以多留言想看的片段！）
21
【阎野站在她洞府门口，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口，伸手替她把请勿打扰的牌子转到了正面，接着在洞府门口布下了比上次更为强悍的引雷阵。
他站在门外，想到了林渡今日那句话。
他收她为徒，本该是他头一回顺应天命之为，但她却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之行吗？
原来……也不算是对天命的妥协。】
临湍看着师弟暗戳戳的加了防护罩，不由得开口调笑他：“ 啧啧啧，是谁说不想要孩子来着？怎么不想要还加保护罩啊～” 阎野听完面上面无表情，甚至还悠闲地喝了口茶，实际上都要在心里把临湍垂成饼饼了，还好临湍是在神识内沟通，不然阎野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得以下犯上一次。
阎野这些心思也只是转瞬而逝，更多的是...
【阎野站在她洞府门口，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口，伸手替她把请勿打扰的牌子转到了正面，接着在洞府门口布下了比上次更为强悍的引雷阵。
他站在门外，想到了林渡今日那句话。
他收她为徒，本该是他头一回顺应天命之为，但她却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之行吗？
原来……也不算是对天命的妥协。】
临湍看着师弟暗戳戳的加了防护罩，不由得开口调笑他：“ 啧啧啧，是谁说不想要孩子来着？怎么不想要还加保护罩啊～” 阎野听完面上面无表情，甚至还悠闲地喝了口茶，实际上都要在心里把临湍垂成饼饼了，还好临湍是在神识内沟通，不然阎野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得以下犯上一次。
阎野这些心思也只是转瞬而逝，更多的是对命缘里徒弟的感叹，林渡林渡，果真渡人啊。还没等顺心两秒，看见林渡用天心莲都快成冰人了还嘻嘻哈哈的，气不打一出来，尤其看到林渡站在了劫云下，还拿着浮生扇挑衅天道，还说一回生二回熟打个折，这兔崽子真以为是菜市场啊？
估计天道也无语了，九天玄雷劈头而下，没给林渡一点缓和的时间，只见林渡被劈得外焦里嫩，吐出一口黑烟，阎野心疼的同时更多是幸灾乐祸。汪汪队几人想到小师叔同别人不一样的，别人是修为追着道心遇机缘晋升，小师叔... 道心追着修为跑...有些不知情的同辈看着这几人的表情甚是好奇，便问了出来，元烨咂舌道：“ 你们有所不知，小师叔闭关半月不到便晋升了，之后... 有一次甚至在周身形成了灵气漩涡呢！，而且小师叔是这年前一年立春刚进宗门！”
接连他们听几道玄雷声势浩大地砸下，眼尖的看着防护罩都有了些许裂缝，不禁发出和阎野当时一样的感叹“这天道不安好心”。
随后他们看林渡呈大字型渡完了雷劫，霞光灿烂，只见这次镜头定格在林渡成为天赋第一被青云柱上。不知是谁说话：“ 这青云柱好拉风，可惜...“
阎野倒是没过多关注，他想起来林渡当时还没太缓过来躺在地上，却依旧懒洋洋伸出了一只手，凭感觉冲他所在的方向晃了晃。还大咧咧的说自己逆天了，他如当年般拢了拢袖子，垂眸无奈一笑，“混不吝的小东西。”
他们看着林渡都安排妥当之后才拎着几个小孩操心吃喝，饶是他们也觉得小师妹/小师叔/林渡靠谱的不行，怪不得林渡是被托付的。看几人说说笑笑的他们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雎渊的好心情直到下一幕。
【林渡刚刚渡过天劫，身上气势未收，年纪又小，走哪儿都扎眼。
北地就是到了二月也还是冷的，墨麟身上披着黑狐皮大氅，他人生得高挑，远远看着像是偷袈裟的黑熊——瘦弱版。
剩下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出了十几个人的架势，一路过去分外惹眼。】
虽然雎渊没看过西游记，也不知道，但不妨碍他想象，再说了，天道还贴心的放了照片供他参考，想不知道都难，但下一秒又笑了出来，没错，是嘲笑，墨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天无撒娇。惹得雎渊一阵牙酸。
他们看一行人进了酒楼之后溜溜哒哒的往里走，周围都是交谈声，气氛好不热闹，对常人来说难以分辨的声音他们也能听清，他们看到林渡在听到有人讨论归元宗的裴钦长老的首徒时，脚步一顿，就算脑子不灵光的也反应过来这是谁了，然后再想想前世遭遇，恨不得把这个瘪犊子打死，救治用的汤药也要用顶苦的，尤其是墨麟，本不说这天无有同门情谊，现在还加上了男女之间的，恨不得当场能揍一顿为心上人出出气。
他们看林渡听了几句后，垂眸笑了笑，继续抬脚上楼。元烨到底是生在皇家，记人记事还是厉害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首徒，是和林渡约了九年后比试的那个，晏青脑子也活泛立马接话道说是：“巫曦，差点被夺舍，被小师叔掐着脖子一拳揍成猪头的那个。”亏的林渡想的全面，夏天无对这个人的初印象不似前世般，而是....鼻骨骨折的那个猪头。姜良不住感谢和叹气，毕竟小师妹这算是杜绝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了。
封仪也看出来了小师妹的用意，还是老问题，这孩子脑子还没烧坏真的是有点子奇迹在的，每一步每句话都有目的，莲藕看见林渡也得承让。
听见接下来林渡问谁替巫曦挡的雷劫更是如此，啧了一声，用神识敲了敲姜良，让他给小师妹加点补脑子的，姜良撇撇嘴想着他都加了好多的。不然就算神仙来了按照林渡的用法也得亏损。
然后他们看着林渡言语中皆无挑拨之意但就是不动声色的让人警惕起来巫曦了。后苍嗤笑一声小声说了句野茶精。离得近的封仪倒是难以言喻的打量了一眼他，心想：“最开始有这个风气还是你带的呢”
看他们吃完下楼站起来排成一行挺着肚子的小鸭子往下走，众人顿时发笑，几人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脸上不免带些害羞的样子。但元烨和晏青还有阎野有种不好的预感，当然了元烨晏青是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阎野则是有种小兔崽子又要搞事的预感。果然随着水镜画面一转众人看着林渡来孤峰了。阎野想起往事马上把眼睛闭上了，表情略带嫌弃，不想看着糟心事。元烨晏青则是想起了他们因为把小师叔当成狼然后被罚的事情。
怎么说呢两方人各有各的脸色调色盘。众人还疑惑着什么事情呢，下一秒看见林渡说了句眼睛给你了，大家都稀里糊涂的呢，只能说不愧是亲师徒，阎野一下子就知道要联通视觉。
【他随着林渡遥遥看向了东方，在那里，苍龙星宿的龙身还隐没在地平线以下，仅仅露出了犄角。
远远看去，宛若巨龙刚刚抬头。
不知是年幼心境澄澈，还是天当真被洗练过一般，黑得那样深远，寒星也显得那样明亮闪耀。
阎野看了好久，直到将整片天空都看了过去，开始看向人间。大半无上宗的山脉金殿楼宇和远方的定九城一隅落入眼底，山中错落着辉煌的宝珠光线，远方城池更是流淌着绵延的灯火。
暖得惊人。
因为夜够深沉漆黑，所以人间的烟火也就更加温暖明亮。】
阎野一直不信命，也不想修命道，林渡也不信，但阎野此刻，或许不止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相信了命缘，修了命道，在林渡带他看之前，他从未觉得夜色如此惊心动魄过。从前夜色只是他眼前的虚无，如今却有了实在的分量，光也有了分明的意义。众人也还沉醉在澄澈景色中，下一瞬间，他们看的画面忽然反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开始还想着是通过林渡的角度看画面才会反转，下一秒反应过来不对味，接着视角在迅速远离天幕，一路嶙峋山石与草木也跟着疾速闪过。长辈们都发出了尖锐暴鸣，这可是师妹啊，脑子这么好使可别摔出点什么，而且身子骨也弱，他们不敢想万一。
【“林渡！！！你疯了？？？”
阎野吓了一跳，巨大的怒吼在林渡神识内炸开。
“你在干什么？跳峰？”
下一瞬间，视线中坠落忽然变得越来越慢，接着重新稳定了下来。
林渡随便找了一个巨松躺了上去，“带师父体验一下自由落体的感觉，这辈子也算跳过崖了。”
“登高跌重，不就是这样？”】
众人看这位的师父也同他们一样，心里舒坦了些许。也感染了一些笑意，如同林渡般。然后墨麟就跟雎渊嘀咕道：“我是不是还算省心的，你看阎野师叔祖，每天不得心惊胆战的。” 雎渊翻了个白眼说：“你小师叔是偶尔要命，阎野师叔还能有缓冲，而且你小师叔成绩也好，道理通透，你呢，你犯一次事就够我缓的了，呵”阎野听见他们嘀咕了，想着自己怎么教育是自己的事，旁人不能说他徒弟半个字不好，便进入二人神识，阴沉的问道：“二人说什么呢也讲给我听听” 二人被吓的一激灵，随后端端正正坐好。看二人如此也只能瞥了一眼就收回神识。
阎野虽然没说话，临湍却也能体会几分，她知道，阎野是怕林渡真的有一天把自己的死不当回事的。
原本雎渊还没觉得有什么，但马上看见他们师徒练步法时，他就赞同了他徒弟的话，他是比小师妹省心点，不免有些庆幸这是师妹不是徒弟了。【林渡动作经过几次练习已经有轻微变形，但林渡还没停，“再高点。”
阎野磨了磨牙，“我骗你的，没让你非要到顶上，下来。”
“再高点。”林渡重复道，脚下动作没停，因为窜得太快，让阎野难以下手揪住人的衣领。
“你就是再高点也上不去，非要那么高干什么？你今日还有体术功课，劲儿别都用完了。”
“欲与天公试比高。”林渡开始胡言乱语。
阎野默然，“别太荒谬了小兔崽子。”】
他们看着林渡终于在腿肚子抽筋越发清晰的时候停了，但她分明可以就此立住，却直接向后一躺。纵使阎野在后面护着，他们一瞬间有些慌乱，刚要尖叫，就发现林渡笑得格外恶劣，接着在慢慢减速，最后落到了地上。
然后他们看阎野被这小混蛋吓得不轻，邦邦几个暴栗敲下去，他们都能感同身受这份'关爱'。但他们也觉得是林渡这小孩太皮了得治治。苍离数着拍子还想着这打得还分外有节奏感的。看着林渡抱着脑袋满地乱窜，她们感觉胸口的郁气都疏散开了。本来阎野也是觉得挺爽的，但发现小兔崽子乱给他抹黑的时候，手上一个没控制好力度就把杯子捏碎了，封仪哭笑不得，这谁能知道真相是这样啊。阎野现在特别想给林渡来俩脑瓜崩。
【林渡自暴自弃地将心法口诀换成了简易版本“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
紧接着众人就看见拂尘劈头盖脸落在她的脑袋上，姜良难得的开始劝学。
姜良看到这，就想起了小师妹刚开始学太极的时候，他拎着一把拂尘，得经常用劲儿阻挡着林渡的出劲，揉了揉眉头，跟吃了苦瓜一样，阎野好奇，毕竟这人面部表情少得可怜，在阎野一再追问下，他才知道林渡刚开始学的时候像是狒狒砸石头。
还没等他嘲笑，下一秒就听见林渡的心声了。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更喜欢拳拳到肉，粗暴有力的功法。这小兔崽子估计着还感叹自己空有鲁智深的心，却偏偏是比林黛玉还弱的身体。阎野被气笑了。
凤朝几人脑子灵活的知道为什么阎野师叔一定要让林渡学太极了。直接外放的暴力出于人类的本能，而内敛克制的功夫就需要人的自我磨炼。阎野看出了林渡热衷于在规则和生死的边缘反复横跳，选择了一个能让林渡自己给自己拴上绳的功法。不仅仅是在束缚她自伤，也保护着她在自由驰骋之际，不会被人视作不受控的异类，继而被抹杀。而没脑子的，则是问了出来，明明林渡就有一拳破万法的学习，怎的还要学太极。阎野看了看他们没说话，自顾自地喝了口茶，剩下几人也没解释。元烨晏青的危险雷达飙到了最高点。
【日头刚好快要升至中天，已经是暮春初夏，林渡背后还爬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会儿一停下来，汗就一路滴滴答答顺着发热的皮肤滚落下来，高处风大，山脚下带着暖意的风到了山顶也变得凉透了。
林渡扯了扯衣襟，没立刻坐下来，只是站在峰顶看着人间。
冷不丁远处就飘来了熟悉的两道声音。
“你说那青狼是不是开智了？我每天都看着，今天都登顶了，看来得早日打下来给小师叔后厨加餐了。”
“我怎么觉得，看着不太像狼呢……”晏青拿出大刀。
“可能化形了。”元烨信誓旦旦。
元烨和晏青被太阳照得有点睁不开眼睛，凭感觉挥出去一刀，又甩出去一个捆妖绳。
林渡冷笑一声，抱着胳膊，本想直接让开就算了，还是没忍住，轻飘飘接了那一刀的刀气，抬手将刀气融入掌中化去，接了那捆妖绳，稳稳站在山顶。
“晏青，元烨？”
晏青悚然一惊，元烨吓得一个后仰，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小师叔，怎么是你。”】
她们只见林渡森森一笑，一张苍白的脸被阳光浸染也没被沾染分毫，指头轻轻一弹，捆妖绳便不动弹了。然后他们看着二人熟练的滑跪道歉。晏青还差点吓得跳下自己的飞行法器。
他们还有些心疼林渡，瘦的都被认成狼妖了，下一秒林渡开始嘴毒，她阴恻恻地开口，“怎么会呢，就那么点刀气，削根头发都不够。”这波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众人怜悯的看看俩小孩，元烨晏青恨不得现在从地缝里钻进去，还没完,水镜上书生收了刀捂着自己的心脏，就差眼泪汪汪了，“我那一刀，有七成力道呢。”瑾萱倒是瞪大了眼睛，心想，她说呢，这俩没一个爱洗碗的，那一周跟被人上身了似的主动帮她洗，还说同门情谊呢。还得是小师叔疼自己，等出去了她要再给小师叔多打几块米糕！
